第一章：烟花世家（10）

　　我抱歉地看着爸爸：“爸爸，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啊。”爸爸平静地应了一声，看得出，他并没有对我抱多大的希望。
　　爸爸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已经记得遗嘱的全部内容，这就是一张简单的小纸片而已，遗嘱最后说，要解一开它的秘密，需要过人的勇气、毅力、孝心、才华，智慧……
　　虽说还有几个字不认得，可是遗嘱的意思我大概清楚了，就是这样的意思啊，还能有其他什么意义呢？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意袭来，我的脑袋咚地撞在床板上，要睡了。
　　我瞅见爸爸终究有点失望掠过脸上。不知创对遗嘱失望还是对我失望，反正这两种结果都让我很难过。
　　爸爸又细心地看了一遍那遗嘱，慢慢地将它折叠起来，放进那油纸包，而后再用尼仑纸包上。他虔诚的样子深深地感动了我，这大约就是爸爸常说的对祖爷爷要有孝心的最具体的表现吧。不过爸爸的眼神很困惑。
　　“爸爸，也许当时老爷爷病得厉害，他是乱写的吧？”我有些拿不定这遗嘱的意思了，胡乱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爸爸的眼珠子突然恶狠狠地瞪我，那光都可以杀人了。从来没看到爸爸这样对我，我吓坏了，睡虫子早跑到太平洋去了。
　　“你不能这样想，这样想是对老爷爷的不敬！知道吗？”
　　我没有听懂爸爸的意思。
　　“你这是大不孝，是对老爷爷的侮辱，懂不懂？”爸爸加重语气。这次我听懂了。
　　这个遗嘱不寻常。爸爸的神情无疑告诉了我一个这样的信息。可奇怪的是，他穷尽了大半生，也没能解开这个不寻常的遗嘱。
　　这真是一件折腾人的事情。
　　“儿子，你要记着，老爷爷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胡乱留下一张遗嘱?他也决不会跟子孙们开玩笑而胡乱写下一张遗嘱，我坚信这一点。他要么是想传递一种精神，那就是要我们不断艰苦奋斗，努力创新；要么就真的有关于财富的玄机藏在里面。我更相信前者，认为是一种精神的期望。但是不管怎样，老爷爷留下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宝贵的，可不能轻视啊！”
　　“嗯。”我觉得爸爸说的非常有道理。
　　哎，老爷爷也好，爸爸也罢，他们都只能教我如何做人，要孝顺，要懂事，要努力，，可是他们谁也代替不了我去讨生活。
　　我挣扎着坐起来又躺下去，这样反复折腾，对老爷爷遗嘱里关于财宝的憧憬这个念头早消逝得无影无踪。现在我看着一穷二白的家，想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头痛欲裂。
　　天色放亮了，爸爸欠了一下身子，伸了几个懒腰，他的骨头卡卡作响，看得出爸爸不是很舒服。
　　“你再睡会儿，我做饭去。”爸爸说着起来要穿上衣服洗漱了。
　　我这才发现，光早穿窗而入，房子里亮堂起来。房子旁边那棵柳树上，有几只小鸟正展开了动听的歌喉开始在那里演奏悦耳的晨曲。
　　小鸟的鸣啭让我感觉到一种全新的力量蓬勃起来，我睡意全消。从今天开始，我要早早起床，锻炼身体，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壮。
　　“儿子，做了什么梦没有？”爸爸想了想，莫名其妙地问我。
　　“没有啊！”我怕爸爸耻笑，所以没敢说那个老爷爷给我一袋金子的梦。
　　“儿子，我昨天做了一个好梦。”爸爸真是的，做了一个好梦就笑得那么灿烂。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最漂亮的礼花。首先升上天空的时候，好沉重呀！我累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挣扎着，好久才飞到了高空，然后，哗的一声响亮，我炸响了，开放了！好多人都在下面尖叫：哇太美了！”爸爸边说边下了床。
　　“爸爸，你怎么做这样的梦啊？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变成了一朵礼花？”我不解，一边爬起来，伸手拿自己的衣服。
　　爸爸连忙把我的衣服丢过来，走近我要帮我穿，一边说：“成伢子，即使再难过也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人就像一朵花，必须开过，让人见证过他的美丽，那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活。爸爸呢，就盼望自己像那些焰火，要好好绽放一回让人看看，让人知道：啊，原来他是如此美丽的焰火啊！”爸爸的眼睛发着光而后又暗淡了：“可是爸爸这辈子是没有指望啦，只有看我儿子啦！”
　　我听着爸爸的话，眼睛涩涩的，可怜的爸爸，他真的是生不逢时，不然，他这么优秀的人，哪里会活成这个样子？
　　我拒绝了爸爸要帮我穿衣服建议：“我自己来！爸爸，以后，什么事都让我自己来吧，我愿快快长在，帮爸爸分担一点压力。”
　　“儿子，还早呢，再躺会儿。”爸爸眼里闪着快慰的光芒说。
　　我默默地穿衣服，没有说话。运福哥哥还在床上发出响亮的鼾声，我真的好羡慕哥哥啊，能像他就好了，又漂亮又强悍，打架从来不认输。他没有一点忧虑，吃了睡醒了吃，不愁任何事情。
　　“儿子，记住了老爷爷的遗嘱没有？”爸爸出去了，又走进来，莫名其妙地问。
　　“嗯！”我李运成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背给我听一下好不好？”爸爸满眼都是期盼，也有无端的担忧。他有点难为情，似乎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我朝爸爸笑笑：没关系！然后就张嘴背诵起来。
　　遗嘱
　　为我李氏产业未来能兴旺发达，特立此遗嘱。
　　爆竹产业乃我祖李畋发明的造福万民的祖业。我等勉力恭行祖师遗训，艰苦创业，致有爆竹产业兴旺之期。眼看产业生机勃勃，日益壮大。
　　不料日寇猖狂，践踏我国土，蹂躏我国民，掠夺我财物，屠杀我乡亲。神州大地，万马齐喑，民生凋敝，水深火热。
　　我祖创业爆竹产业，转瞬之间，势于融雪，眼看化作乌有。痛心！痛心！
　　我身已老，回天无力。
　　倘他日我李闻仲子孙，有能光复祖业者，于开创基业困难之际，艰苦之上，奋斗之内，创新之先，得神护佑，获赠巨资。
　　欲解此遗嘱，需过人之孝心、毅力、勇气、才华、智慧。有此资历者，必能担当光复祖业之重任矣！
　　此嘱
　　李闻仲
　　民国某年某月某日
　　当我背到“倘他日我李闻仲子孙，有能光复祖业者，于开创基业困难之际，艰苦之上，奋斗之内，创新之先，得神护佑，获赠巨资。欲解此遗嘱，需过人之孝心、毅力、勇气、才华、智慧。有此资历者，必能担当光复祖业之重任矣！”这一段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说？艰苦之上？奋斗之内？创新之先？
　　爸爸惊异地看着我一路背下来，频频点头，脸上现出欢娱的欣慰之色。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疑问。
　　此时的我，心中却似遇到紧急情况一般兴奋起来了。老爷爷为什么要这样说？有这样的说法吗？艰苦之上？奋斗之内？创新之先？
　　为什么呢？
　　我急切地想着。
　　“爸爸，再让我看下那个纸片好不好？”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有啦，儿子，起来洗漱，爸爸要去干活了。”爸爸因为有太多的事要做，不经意地拒绝了我这个意义重大的请求。
　　“爸爸，今天是大年初三呀！都不能多休息一下吗？”我心疼地看着他。
　　“儿子，爸爸得趁着别人都休息时去捞点活干，哥哥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我赶紧一边穿衣一边说：“啊，爸爸那你赶紧去吧，不要管我们了。”
　　“嗯嗯，儿子好样的！”爸爸没有忘记给我这句鼓励，出去了。
　　“爸爸，等下回家还要让我看一下子哈！”我被那个遗嘱吊起了胃口。
　　“好啦！别叫了，不是说好要保密吗？”爸爸压低声音。
　　“哦，爸爸注意安全！再见！”我也没有忘记叮嘱爸爸这句话。
　　爸爸走后，我在心底里打开了自己的小九九：爆竹爆竹，让祖爷爷扬名让老爷爷发财，让妈妈丧命的爆竹，啪啪啪啪地响得好听，给节日增加了无限喜庆的爆竹，能让我和爸爸过上好日子不再读不起书的爆竹，我，一定要好好地领会它！
　　伸出瘦弱的双手，握着竹条制成的扫帚，我专心地扫屋子里的灰尘，这是爸爸每天安排给我的功课。
　　做完这一切，我就爬到家中那堆满杂物的木楼上，去翻爸爸那些被虫子钻了许多洞洞的书本，里面有好多好看的尤其对那个美丽的娃西丽莎，我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青蛙王子从烈火里救出了美丽可爱的娃西丽莎公主，从此和她过着美好富足的生活……我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些故事，仿佛自己就是里面的男主人公，不知多么过瘾，哥哥常常看我着看书的样子不屑地骂：“看，看看，又发书魔了。”
　　故事书，比如《柳毅传书》，比如《美丽的娃西丽莎》，这些书都是讲勤劳善良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的故事，常看得我耳热心跳但又忍不住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