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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作一团(十四)

作品名称:毫无优势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4-12-03 12:44:17      字数:5054

  
  这就是玛丽当时所见到的情形——正好她在船上乘客的冲撞当中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她看到了小詹姆斯,顿时异常惊异起来,一位陌生之人正抱着他急匆匆穿过甲板上面,一位面色苍白而异常镇定尽管有一些狡黠而礼貌面容的黑头发男子,他一看就是一位陌生者。一位拐带儿童者,一个儿童谋杀犯,正双手抱着他朝栏杆边赶去。
  她立时尖声地叫了起来,以至每个听到她尖叫之声的人都认为她是魔鬼附体了,每个人都纷纷避开仿佛是遇到了一条发疯了的狗一样。
  “捉贼,捉贼,”只听她呼喊着。“快抢下他怀中的那个男孩。捉住他。詹姆斯,詹姆斯。快从他身上跳下来!”
  她奋不顾身地朝前扑去,一把抓住了这个孩子的脚踝,使劲地猛拉了一把,他恐惧而愤怒地吼叫了一声。这位抱着他的男子差点踉跄着倒下,可是依然没有撒手还在紧紧地抱着他。他怀中抱着的孩子奋脚踢了她一下。
  “抓住她的双手,”只听他喊道,朝着他们身旁的那些人。他几乎要气短了。“她这是疯病发作了。”
  安德鲁抽身挤了进来,推开那些还在跳舞的人们,以及那些停下来注目观瞧这场闹剧之人。他奋身过去一把抓住了玛丽,又抓住小詹姆斯以弄清这是他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的姐妹并非什么癫狂发作。小詹姆斯脱离自己的父亲投向玛丽的怀中,然后又开始猛踢着想要她把自己放下来。
  苏特尔先生歉疚而礼貌地对所有的人简短做了一下解释——所有这个过程当中小詹姆斯已经从发蒙当中完全明白过来,他一个劲儿大声叫嚷着非要去看鲸鱼不可。他一意坚持着好似他完全明白鲸鱼到底是何物。
  安德鲁告诉他如果他不住口继续这么胡闹下去的话会招致什么结果。
  “我几分钟前刚刚跟你的妻子说了一会儿话,问她身体状况好些了没有,”这位外科大夫开口道。“我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再见,你一定要代我这么做才行。”
  
  一整天当中越来越多的鲸鱼足够小詹姆斯看个够了,每个人也都看得有些厌烦起来。人们渐渐的再也不想去看它们了。
  “竟然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流氓无赖,坐在那儿跟一个敞着怀的女子说个没完,”老詹姆斯说道,好像是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接下来他就引用了圣经上关于鲸鱼的那段话。
  “船在水面上行进,您所创造的那个庞然大物,在那儿戏浪玩耍。那邪祟的大海怪,那硕大的蟒蛇在海中。”
  但是他却决不肯移动半步前去看一眼。
  玛丽依然不肯相信这位外科大夫的话认为这是编造的故事。当然了他必定跟阿格尼丝打过招呼要带这个孩子去看鲸鱼。然而这么解释依然像是在说谎。只要是这位邪魔一般的男子抱着小詹姆斯急匆匆穿过船上人丛的画面一浮现在脑中,无论如何她都感觉自己的胸膛之中有一股想要脱口呼喊的冲动,她感到极其惊讶又无比欣慰。她仍然相信是自己把他给救下的。
  
  耐蒂的父亲的名字叫卡尔伯特先生。有的时候他会静静坐在那儿悉心倾听耐蒂阅读或者跟瓦尔特讲话。就在众人跳舞庆贺之后的那一天,当大多数人都因极度的疲劳而觉无趣,有些人开始喝威士忌解闷之时,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人在朝海岸上观看,这时他就把瓦尔特找出来并跟他谈话。
  “耐蒂是绝不肯离开你寸步了,”他说道,“以至她有一个想法必须要让你跟我们一同到蒙特利尔去才行。”
  他说着歉疚地一笑,瓦尔特也不禁笑了起来。
  “那么说她一定是认为蒙特利尔也在加拿大西部了,”瓦尔特说。
  “非也,非也,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我之所以要把你找出来跟你谈话,意图就是我们谈话之时她不在身旁。你已经成为她很好的一个伙伴,有你陪着她一直感觉非常快乐。而且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位很有智慧的小伙子,你很有头脑在我的业务方面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我是跟我的父亲以及我的兄弟在一起,”瓦尔特说,惊讶地感到自己的声音里面有年轻莽撞的意味。“我们要去开垦并获得土地。”
  “那么好了。你并非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不会有足够的土地好让你们一起拥有的。而你也许不会总想做一个农民吧。”
  瓦尔特暗自对自己说道,这的确是事实。
  “现在我的女儿,你认为她到底有多大了?”
  瓦尔特可不想认为。他摇了摇他的脑袋。
  “她已经十四岁了,马上就到十五岁了,”耐蒂的父亲说,“你决不会这么认为的,你会吗?可是这没有关系,这不是我这次谈话想要涉及的。也不是关于你还有耐蒂,数年之间也不会有别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数年之间决不会有别的问题。但是我非常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来,就让她做一个自己喜欢做的孩子好了,有你的陪伴让她现在感觉更快乐一些。那样的话我自然想要给你一定的酬劳,也很有一些工作需要你去做,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你的前程自然是非常远大的。”
  他们两个人这个时候同时都注意到了耐蒂正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她冲着瓦尔特吐了吐舌头,如此迅速以致她的父亲显然并未注意到。
  “此时就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然后找时间来答复我。”她的父亲说。“可是不要拖得很晚要越快越好。”
  
  我们于21日及22日一直风平浪静顺风顺水,可是到23日就又刮起了狂风,而到下午随着阵阵呼啸之声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交作,人们都要被吓坏了,这阵风暴简直太可怖了,我们其中的一支主帆本来刚刚修好,此时又被暴风给撕成了碎片。这阵狂风暴雨大约持续了有8到10分钟的时间,接着就刮起了顺风,吹送着我们顺着河道一路向前,驶入了一片狭窄河道,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到河流两边的陆地。但是接下来因为无风而停泊原地不动,直到31日才刮起一阵微风让我们航行了仅只两个小时……
  
  瓦尔特花了很长的时间这才痛下决断。他知道自己应该非常感谢卡尔伯特先生,然而他的回复却是自己还没想着要到城市里去工作,或者从事任何一份室内的工作。他的意思是要跟自己的家庭一直工作下去,直到他们一家人可以建造起属于自己的房屋,以及获得属于自己可耕种的土地,到那时他们不再过多需要他继续协作下去了,然后他的打算是成为一个商人跟印第安人做生意,同时又是某一类探险者的类型。或者去开矿淘金。
  “那就按你自己的主意办吧,”卡尔伯特先生回答说。他们在一起走了几步路,肩并着肩。“我必须想说的是我觉得你这个人比我以为的要郑重得多。幸亏我对耐蒂此事一字未提。”
  但是耐蒂可不是个小傻瓜,她并非对他们谈话的主题一无所知。她一直缠磨着自己的父亲直到他不得不让她获悉了其中的内容,由而在知悉结果以后她就把瓦尔特找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想与你交谈了,”她说道,一本正经的态度像个小大人一样,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她以这种声口说话。“这并不是因为我感到气愤,而仅仅是出于如果我继续跟你谈话的话,我就不得不总是想着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要与你说再见了。可是如果我现在就罢手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立即跟你道别,这件事也就从此了结了。”
  在余下的这段船上时光当中,她只娴静地与自己的父亲一起散步,穿着她那些最为华贵的衣服。
  瓦尔特一见到她就深感愧疚——她身上那高贵女士的长披风以及无檐女士帽,让她看上去再也不像是以往的样貌,然而却显得更加像一个孩子了,她那高贵的表情让人看着触目惊心——但是由于有这么多的事需要他加以关注,在她移出自己的视线之外后也就不怎么想有关她的事情了。
  那是过了许多年之后她才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中。但是那时想到她的感觉,他发现已经成为自己快乐的源泉,对他来说直到他死的那一天都取之不竭。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想到如果那一切发生了的话自己会如何的幸福,如果他当时接受了那份邀约的话。在心底最深的隐秘之处,他在幻想着一个光辉灿烂的重返旧日时光,重见之时耐蒂已经是一个身材修长而成熟的女士,幻想着他们已生活在一起。类似于这样一些成年男子或许在心底里会有的傻头傻脑的念头。
  
  从陆地上来的一些船只靠近我们的船侧,给我们带来了各种鱼类、朗姆酒、活羊、还有烟草等,他们卖给船上乘客的价格很高。八月1日我们乘着一阵轻柔的和风,到2日的清晨之际我们经过了奥尔良岛,而到大约六点钟我们就远远看到了魁北克的影子,大家精神状况良好我觉得与离开苏格兰时一样。我们明天将要转乘一条汽船前往蒙特利尔……
  
  我的兄弟瓦尔特在这封信件的前半部分写下了一大段的日记内容,在这里我意图要把它们简短地做一个归类总结。我们这次航行可谓是获得极大成功的,只从人们的身体健康状况来说就称得上顺利无比。三百名乘客之中只有三人故去,其中两人在离别故土之时身体就不健康,而第三个是一个刚在船上生下的婴儿。我们整个一家人在船上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健康,正如在苏格兰时平常的状况一样。这个国家整个的情况我们也毋庸置辞。有数目庞大的人们不断在这片乡村登陆,然而这里的薪金报酬依然保持很好。我同样也没有什么建议或者不鼓励人们前来的意思。这里的这片乡土地域广阔,定居人数却依然极其稀有。我认为我所见到的土地足以承受全部不列颠的人众,到处都是未经耕种的处女地,全都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我们安顿定居下来之后马上就给你写信。
  当安德鲁又加上了这一段落之后,在信件封口之前又要求老詹姆斯在他两个儿子的签名之后也署上他的名字,然后就从魁北克省直接寄往苏格兰。他却不肯多写任何内容,说,“这与我有何关系?那里早已不是我的家了。与我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有现在这块土地我将老死在此。”
  “我们所有的人都将如此,”安德鲁说道。“可是当时间无论过去多少,我们想起之时终将以它为故家。”
  “时间过去再多我也不会再做如此想了。”
  “你是不是不大好,我的父亲?”
  “我很好我也不好。”
  小詹姆斯现在也会偶尔关注一下眼前这位老人了,有些时候他停下来站在他的面前直盯着他的脸上,有时会对他说上一两个字,一力坚持的样子,好像这是不由自主的一定要进行一次交谈一样。
  每一次他所选择的都是这同一个字,钥匙。
  “他这是在故意烦我,”老詹姆斯会说。“我并不希望看着他如此大胆冒失。他会继续地长大起来,再也不记得苏格兰的任何事了,再也不会记得他的出生之地,不记得他长途旅行所乘的那条船,他将要以另一种语言来讲话,就像那些去往英格兰的人一模一样,只是这种情况比那些人还要糟糕得多。他看我的这种眼神神态就是在明着告诉我,他知道我是谁而且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会记得许多事情的,”玛丽说道。自从那次在船甲板上跳舞以来,以及苏特尔先生事件的发生,她已经在局部范围越来越敢于对这一家人坦率相待了。
  “而且他这么看的意思可不是大胆冒失,”她接着说。“这只是表明他对每一件事情都感兴趣。他明白你所说的话,比你认为的还要明白得多。他把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中,他对此都有自己的想法。他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牧师的。”
  尽管她对自己的信仰是抱有僵硬而遥不可及的念头的,然而她能想到的作为一个男人将来最为尊贵的从事还是在于宗教方面。
  她的双眼因为热情的期望而热泪盈眶,但是其余的人俯下身子看着这个孩子却意识到不以为然之感。
  小詹姆斯就这样小小个子站立在他们当中——眼睛亮亮的,漂亮无比,小身板儿挺直。有些沾沾自喜自我满足之态,还有些警惕而密切关注的神态,不自然中又给人以庄重肃穆之感,好像他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那份沉重责任。
  这一刻这些成年人同样也感受到了一种惊异之感,好似在船上所度过的这六周时间一直是与惊涛骇浪为伴,就是这条船一下子把他们载入了一片法国人语言的喧嚣之中,重重地坠入了一片海鸥喧噪而天主教教堂钟声回鸣不止之地,同时又是一片没有任何信仰可言的骚动不安之所。
  玛丽觉得自己很想一把把詹姆斯抱起来,跑到魁北克某座陌生的城市当中,离开这些人到某个地方去做一个缝补女工(船上人们的交谈让她获悉这样的工作是需要的)然后就像他的亲生母亲一样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
  安德鲁所想的是在这儿他该怎样作为一位自由的男子,没有妻子没有父亲没有姐妹没有孩子,毫无牵累不再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去做呢?他告诉自己说这样胡思乱想一点用处都没有。
  阿格尼丝已经听到船上的一些妇女们传说,在这里你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些军官的话,一定会发现他们是世上任何地方都不会遇见的漂亮军官,而现在她觉得这话一定是属实的了。作为一位姑娘你不得不注意留心自己而对他们谨言慎行。她还听说这里任何地方的男人数目都要十倍或者十二倍地多于女人数目。这就必定意味着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然后放心大胆与他成婚。嫁给一位有足够金钱的男人,以使你可以乘着豪华四轮马车出行,买来各种华贵的涂饰品遮盖脸上与生俱来的胎记,给自己的母亲送去珍贵的各样礼物。这一切仅限于如果你还未成婚的话,如果你还没有两个孩子拖油瓶的话。
  瓦尔特所想到的是自己的兄弟还很强壮而且阿格尼丝也很强壮——她足可以在耕种土地方面协助于他,而玛丽可以帮助照顾两个孩子。又是谁会说他将成为一位农民的?一旦当他们一家人抵达蒙特利尔后,他就将加入到哈德森海湾公司,那样就会被派往边境之地,在那里他将发掘财富而同时又进行探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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