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 聚会难见 第一六章 老牛失手

　　第一五章聚会难见
　　我一直在心中坚信我会会再见到何茹。在我以后的生活中，一定能看到她或听到她的消息。我想知道更加详细、确切的内容。于是，我将自己的意念集中在她的形象里，穿越时光环时光索的记忆，寻找这段突然中断的情感。
　　我看到自己那一刻，心中的疼痛与激动相互交集，我不知道漫长的岁月能否再与她相见了。
　　我回到了三十年后的秋天，西城小学五班的同学聚会上。五十多岁的我和二十多岁的我有相同的目的；再见何茹。
　　记忆中的同学面目全非了，大家都成了知天命的老人，脸上驳杂着岁月的刻痕。经过了相互介绍，各自才在记忆的脑海库里开始寻找，与面前的陌生面孔对号。等到三十五名到会者合影留念时，一个矮矮身子娃娃脸的中年女子在大门口出现时，充当联络人和摄影师的向小峰热情地招呼；“快快快，何茹，大家就要照相了。”
　　站着照相的队列里有人喊；“哪是何茹，何茹就没来，胡叫什么？”
　　照完相，大家互通姓名，对号入座地相认。分别在四个桌子上推杯换盏，互相共叙离别的同学友情，个个被酒精灌得面红耳赤，追忆着从前往事。我一直细心观察、侧耳细听，却始终没有我所要关注的话题，也再没有听到过一次我渴望的名字。
　　直到吃饱喝足，最后节目是座谈。人们先是传看签到名单，搜肠刮肚地想着没有来的人名，落实着联系方式。组织者纪红再次提到何茹时，说；“何茹在外地，赶不回来，专门打电话请假了。
　　这时我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这是第二次有人提到了何茹。我深切地体会到了时光环索的细致和准确。我想此刻坐在这里已步入中年的我，听到何茹的名字时可能只是有几分失落而已，因为我在那个三十年后的我脸上，看不到丝毫激动的情绪。而年轻的我内心里充满了伤感和痛惜。因为，我要告别相恋三百五十天的初恋单相思，不管如何想念和痛苦，我终不能和她相见。相隔三十年后，才能听到她的名字从别人那里说出。我多想成为三十年后的那个我啊，这样我就可以当面询问那个叫纪红的同学。可坐在那里的我却没有这样的反应。我想不出三十年后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应该知道自己年轻时的心情，可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却对这块心病没有了反应，变得麻木不仁。
　　也许那时的我知道年轻时的我瞻望过这一天，预先知道了这一天的结果，所以才会无动于衷。一定是这样的，要不我无法解释我那天的表情。因为预知要发生的未来结果，到了这一刻就不会再做努力争取。这可能正是时光环时光索的局限，这真是人心理的一种悲哀，可也不完全是这样。就像人总是会死亡，却不会呆坐着等死是一个道理。不坐着等死，就是在生活的过程中会有意想不到的精彩在等着我们，这个过程让我们期待。可要是我们完全知道了这个过程，生命还会不会这么茂盛？我们对生活还会不会充满憧憬？我由此陷入了人生循环的悖论。
　　可我现在正是风华正茂，我不应该想这么多，还是把这个问题留给三十多年后那个老头吧。我知道，浓浓的情感，要在时光里一点一点地遗漏，最后化作清澈的流水，看不到一点情感的颜色，慢慢的流逝。最后，只剩下对一个名字的回忆，断断续续。
　　第一六章老牛失手
　　那次的聚会，另一个名字让我心惊；牛广安，人称老牛。
　　有人想起牛广安这个名字时，一个同学说；“老牛啊，死了二十多年了，好像是病死的。”
　　我陷入一种人生无常的感伤中，单相思何茹的无疾而终。而几天前还曾见到的老牛，却预知十年后就走向生命的终点，如今他却流落江湖，竟是为一台旧电视机和一百五十块钱。
　　那是一周前发生的事，我与老牛在我们楼下相遇，我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不是来找我的？”
　　他一脸得意地说；“嗨，这次是你们这里老孙头请来看病的。你知道吗？几年都没看好的鼻炎癌，让我两个方子五副药就给拿住了。你最近怎么样，没事去我那聊聊去？”
　　好久没见，我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以为他衣锦还乡了。可绝没有想到，几年里，一个初中就没毕业的缀学生会成为一个著名的国学中医。是我哪里没弄明白，还是这世界变化快？我带着好奇，随他来到劳动村排房。进到他那间自行搭建的小屋，刺鼻的中草药气息混合着青春气息的腥臊令我一阵晕眩。房中，两只长条凳支起的床边，是一个破旧的桌柜，柜上放着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对面靠墙放着七八个坛坛罐罐。
　　老牛从床下拉出两个小椅子，热情地说；“坐吧，知道我最近干什么吗？”他指着墙上的一副条幅说；“一张铁嘴论天下，两道神目论古今。怎么样，词是我编的，字是名家题的，我现在是牛半仙了。”
　　我看到老牛挂在墙上的字，说；“可惜了江三少这幅好字，写了这样的内容。钱你是掏不起，你和他交情不浅呐。”
　　“那还用说，我们家和他家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那是几代人的交情了。十多年前他落难时，我爹帮过他，他知道我的道行有多高。”
　　我打住了他的话；“行了，老同学面前用得着这样吹吗？半年前还要下功夫学手艺，那倒还算是个正途，可几天不见你就走江湖了。这可不是啥长久之计，我看你还是别干这种不着调的事吧。你真的不知道老孙得的是啥病？那可是癌症晚期，全世界医学专家都无能为力的疾病，你能治好了，真成神话了。我劝你还是最好少惹麻烦，别到时候事出来了弄得自己脱不了身。”
　　老牛尴尬地笑出了少年时同窗的情分，他说；“你知道我们这面临拆迁，我需要尽快的挣钱。你知道浙江的夺命房吗，几百年历史了。我最近跟了他七八个月，把全部的钱都押上了，弄到他两个方子。夺命房啊，那啥气派！卫生局张局长知道吧，医院开刀都没治好的病，吃了这方子，没三个月光肉长了三十斤。我拿回这方子，七十多老头子的晚期瘤子吃了在地下整跑了一年多。”
　　我再次做最后的劝说；“人命关天，我们那儿的老孙那是在家等死，医院都不收了，你别去惹他了。谁家需要钱，也不能想着办法挣钱，干这坑蒙拐骗的事，这是人命关天，犯法的事。”
　　老牛固执地回答说；“这你放心吧，我绝对有把握。他家没钱只给了一百五，还有这台电视机。本来说好了要八百的，我只当行善积德了”
　　望着老牛一脸的坦诚的样子我知道他是陷进了一个比他高明得多的一个骗子的圈套。他以为，一个祖传秘方，就能包治百病这也太天真可笑了。可他入极至迷不悟的状态，也令我无可奈何。
　　就在前两天黎明时，老孙家传出了哭声，等到天大亮时，门口陆续有花圈摆了出来。后来，听我母亲说，半夜老孙的儿子就把老牛找来了。老牛看着倒气的老孙，完全乱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浑身打着哆嗦去搭脉，紧张地找不着脉了，竟用双手去搭，被老孙儿子一脚踢倒在地。其实这真是很荒唐的一幕，人心脏停止跳动，连医院里的心电图显示仪都会成为一条直线。这时候的人，怎么还会有脉搏跳动。
　　母亲那天一脸慈善的跟我说了当时的经过：“明知道是该死的人了，还找个半大孩子来治病，能治好吗？把孩子踢得趴地下多长时间站不起来。人都没了，你再拿别人出气管啥用。”
　　老牛从这一天开始了有家不敢回的流落江湖生涯。从这一天开始，我非常注意那些街上打把式卖艺的江湖人，希望在哪一天能与我的同学牛广安巧合相遇。但他像人海里的一粒细沙一样，消失在辽阔的沙滩上了。
　　我知道这不是老牛的生命终结点，我渴望知道老牛以后的行踪和悲剧的宿命。于是，我看到了不久一天的老牛扬名立万的壮烈场景。
　　老牛的这一壮烈场景，成就了他在当地数年间的传奇。这传奇掩去了他以往的琐碎经历，成为了当时数年之间的民间英雄。因为，这一幕恰恰传达了一个普通人的辛酸生活，表现了一个最下层老百姓的无奈抗争。
　　最重要的是，这一抗争在当时以老牛的胜利而告终，这无疑鼓舞了每个人内心柔弱的士气。无论以后的结果如何，时间会做最美好的修补，人们会靠自己的愿望填充需要的内容，以满足自我的内心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