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伤痕 第八章 黎明晓雾

　　杨瘸子的妈妈出去，拿着一个搪瓷碗回来，问他碗上凹进去的一块怎么弄的，他低着头小声地说；“是在我头上砸的。”
　　妈妈听后，大声地训斥；“她砸了你，还来让你赔碗？你怎么这么窝囊！”妈妈走出门，喊着；“哪来的道理！拿碗砸了我家文艺的头，还堵到我家让赔碗，欺负人那！”
　　门外传来看热闹的哄笑声，接着是女孩脆脆的喊声；“杨瘸子！赔碗！”然后，又是一阵哄笑和整齐的喊声；“杨瘸子！杨瘸子！杨瘸子！”
　　杨瘸子从那以后见了这女孩就躲，杨瘸子的名号却再也躲不掉了。杨文艺除了在正式场合与证件表格中出现，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连他的父母提起他时，也采用了流行版本；我们家瘸子。
　　杨瘸子用自己攒下的八角五分零花钱买了一个搪瓷碗，在一个夜色即将来临的晚上，敲了女孩家的门，听到回音，将碗放在门口，飞快的逃离到夜色里。
　　终于有一天，杨瘸子和女孩狭路相逢，他低着头想侧身避过，女孩一声“站住”，让他乖乖地站在了原地。女孩拿出一元钱递给他；“还你碗钱。”
　　他接在手里，急急地低头而去。
　　回到家里，他从橱柜里拿出那个受伤的搪瓷碗，在镜子面前把它扣在头上，脑海里开始了无边的遐想------
　　　　
　　第七章少年伤痕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里，杨瘸子无意间经过土炮组时，发现了霞霞和铁人在那里的秘密。
　　土炮组里的活春宫图景，令杨瘸子感到身体里的热血沸腾。他心跳耳热地跑回家，躺到床上，眼前依然是刚才所见的激动人心的一幕。他的双手随着脑海的想象，使身体进入快乐的巅峰，嘴里无声地喊着；霞霞！霞霞！
　　看着手上沾满的粘液，杨瘸子感到无比的悲哀。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霞霞在站起身时，数着铁人给她的钱；五元。五元那！那是他全家半个月的菜钱。然而，他终于没能经受住身体欲望的诱惑，趁晚上父亲在外面乘凉时，从父亲口袋里拿了五元钱。
　　在焦急的等待中，霞霞走出家门，走过他身边时，他轻声叫住了她；“霞霞。”
　　“瘸子，叫我啥事？”霞霞微笑着看着他。
　　他拿出五元钱递给她。她立刻收起了笑脸，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恼怒，直视着她说；“我看见你和铁人在土炮组里。”
　　她用洁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抢过了他手里的钱，说；“好吧，现在就去。”
　　霞霞脱下内裤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躺在土炮组肮脏的土上。杨瘸子趴在霞霞身上，把制服裤衩褪到膝下，笨拙地挪动了下体，上下动了几下就停止了运动。
　　此刻，我真切的看到霞霞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流出，听到他对杨瘸子说；“别告诉星辰。”
　　杨瘸子直起身，提好裤子，恨恨地说；“那小屁孩儿知道什么。”
　　“啪”，杨瘸子挨了霞霞一耳光。他捂着半边脸，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说；“好吧，我不对星辰说，你把钱得还给我。”
　　“日你妈的杨瘸子，拿着你的臭钱滚蛋！以后再来骚扰我，我一定让星薇姐砸烂你的头！”
　　杨瘸子捡起地上破旧的五元钱，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离开了土炮组。　　
　　我呆呆的坐在202号的楼梯上，为我今天经历的童年和晚年致哀。
　　当医护人员将铁人遗体推走时，我翻看了自己写的那本书。我庆幸只是看了时光环和时光索的用法部分，我想自己知道了以后发生的一切，还有没有继续生活的勇气。我不知道在自己以后的生活里还有多少快乐和欣喜，更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的坎坷和荆棘。我们只能随着岁月慢慢消融老去。
　　十多年来对铁人的怨恨已经烟消云散，却为姐姐所嫁非人感到无比的痛惜。结婚不到两年的姐姐和杨瘸子的家庭已经名存实亡，我一直为杨瘸子抱不平，可现在我竟不愿在心里称他一声姐夫。
　　我想起两天前写的那篇散文《献给我童年那束瑰丽的阳光》，那是纪念我和霞霞最初的相识。我将它工整的抄在日记本里，拿给好朋友看时，他们看完，异口同声的批评我说；“你也太厉害了，七、八岁就知道谈恋爱，可能吗？”
　　童年纯洁的情感为什么在成年人眼里会扭曲变形？我找不出正确的答案。如今，我知道了原委。我还原记录了当时所发生的情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深爱上了一个小自己两岁的毛头小子。她把这纯真的爱不掺任何杂念的奉献出来，他却懵懂不解。这爱本可以在平静的暖房里茁壮成长，一丝细雨却残酷的吹落了待放的花苞，只留下一个少年心中的永恒伤痛。
　　
　　第八章黎明晓雾
　　濛濛晓雾初开，皓皓旭日方生。
　　打开《约翰.克利斯朵夫》，读完这行文字，我已泪眼朦胧。我看到霞霞在那个黎明，濛濛晓雾初开皓皓旭日方生的早晨出发。明媚的阳光，洒在她干净稚嫩的脸上圣洁如油画里的天使一样。
　　来到新华书店转角，职工入口处的大铁门旁已经站了四、五个排队的人。再过一个多小时，大铁门上的小窗口将打开，每周的这个上午，将有三种世界名著售卖。这是这个城市热爱读书人的盛宴。
　　队伍不断的加长，紧挨着霞霞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岁的少女，她看着霞霞，关心地问；“小妹妹，你也买书，很喜欢看书吗？”
　　霞霞灿烂地笑着，说；“我很少看，爱看小人书，今天想买书给我弟弟做生日礼物。”
　　少女听了，不由地夸赞说；“这生日礼物可真够贵重的，有你这样的姐姐，弟弟将来一定会很优秀。”
　　霞霞红着脸说；“他将来肯定会比我好。”
　　这时的队伍已排出了百米之外，铁门上挂出将售书目时，队列里传出一片欢呼。
　　霞霞身后的女孩拍着手，夸张地说；“哇，太伟大了！居然这三本书同时卖！”
　　她问霞霞；“你买哪本书？”
　　霞霞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懂，哪本书好些？”
　　“没有选择的，三本都是最经典的文学名著。《约翰.克利斯朵夫》，罗曼?罗兰的代表作、《茶花女》是小仲马的代表作、《福尔摩斯探案集》1，英国推理小说神品，这绝对没有选择。”
　　“可我只有五块钱。”霞霞满脸遗憾地说。
　　“这样啊。你要买《福尔摩斯》和《茶花女》，一个七毛五，一个九毛，就能买两本。但是，我建议你买《约翰.克利斯朵夫》，一套四本四块三。这是讲一个人从小成长的故事，适合你弟弟看。”
　　“谢谢姐姐，我就买这套书。”
　　“那好，你帮姐姐把另外两本书买了，姐姐就能多买两本了。”
　　“好，真高兴能帮姐姐的忙。可能我们以后还能碰上，我叫霞霞，姐姐叫什么？”
　　“我叫文静，很高兴能能碰上你，霞霞，上几年级了？”
　　“小学四年级，开学就该上五年级了。”
　　“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
　　“姐姐是大学生吗？”
　　“当然，姐姐开学再上一年就该实习和做毕业设计了，在上海上。”
　　“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到上海去找文静姐姐。”
　　“可能等不到那时候，姐姐就毕业回来了。咱俩还真有缘，以后一定会再见的。再见面姐姐会把你当亲妹妹看。”
　　“好的文静姐姐，我们一言为定！”
　　买完书后，霞霞陪着文静姐走了好长一段路，她兴奋地对新结识的大学生姐姐说着自己的弟弟。他是那样的喜欢书籍，从上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读书，他读的书自己这个当姐姐的都读不懂。为了弟弟能读自己喜欢的书，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她却没有说出，这个弟弟其实和她不是一家人。　　
　　“濛濛晓雾初开，皓皓旭日方生------”霞霞朗朗的读书声总能刺破夜空传来，惊扰我一次次在童年的梦中泪流满面地哽醒。而这次看到霞霞买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排在霞霞身后，我惊愕地喊出声；文静姐！原来你是霞霞请来保护我的。
　　黑夜里，迷蒙中我总能看到霞霞灿烂的笑，同温柔的面容重合，这温柔来自文静姐姐。认识文静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温柔有一种圣洁的魅力，我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这种感觉有着奇特的温柔，连接着我的情感神经，而我绝对没有想到的结果，竟会是这样，冥冥之中这一切会都来自霞霞的灵魂对我的护佑
　　我打开霞霞送给我的十岁的生日礼物，就是她那次经文静姐推荐买的四本一套的罗曼.罗兰的世界名著《约翰.克利斯朵夫》的第一卷，读出了我读了无数遍的用红笔勾画出的两行文字；
　　当你见到克利斯朵夫面容之日，
　　是你将死而不死于恶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