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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机场 引子

作品名称:落霞机场      作者:麻雷子炮仗      发布时间:2014-10-23 19:26:00      字数:5620

  
  卷首语
  爸爸,妈妈,
  我想为你们写点什么,
  我觉得,
  我现在
  愈发地懂得你们了;
  国典,爱民,海琴,
  我想为你们写点什么,
  我觉得,
  我现在
  愈发地思念你们了;
  儿子,我想为你也写点什么,
  我觉得,
  我现在
  多么的希望能懂得你,也希望你会懂得我
  ……
  引子
  在解放军的序列编成里,海军航空兵算不上是个什么大块儿头,咱中国的老百姓,要是没读过几本儿太平洋战争的小说,看过几部大海战的电影,大概齐知道点山本五十六偷袭珍珠港,斯普鲁恩斯大战中途岛那样惨烈恢弘的故事,恐怕也就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海军航空兵,那算是哪路神仙,打起大战来能管点儿什么用。这倒不是咱中国的老百姓少见识,按说这事儿,本来就该是让那些军人们,或是研究战史的专家学者们去琢磨。说起来,咱海军组建起航空兵,那还得亏是萧劲光大将,当初海军创建伊始,他就根据新中国海军的使命、任务和今后发展需要,确定了优先发展航空兵,潜艇,快艇的方针,随后又买回些飞机办起了航校,着手培养空、地勤人员。有了这么个本钱,一年多以后,他就上书毛主席,力陈大国海军的航空兵,在现代战争中作用之大,不可或缺。毛主席深知萧大将那所言极是,立马就把手中的如椽大笔一挥,批准了萧大将的建议,于是,到了1952年的夏天,咱中国海军的航空兵,就算是正经八百地开了张。
  这虽说是开了张,可那会儿咱海军的航空兵,可没人家外国的那么风光。这不明摆着吗,咱缺了几条航空母舰,也没法儿像当年苏联海军那样,装备大量专用于海上作战的各型海军战机。那时侯,咱中国海军仅仅就是从国民党手里缴来了几条又老又破,勉强可以算作是军舰的小船儿,那要说风光,怕还赶不上当年李鸿章麾下的那支挂着黄龙旗,靠着从老百姓那儿敛来的白花花的银子,从外国买回些坚船利炮建起来的北洋水师。不过,萧大将心里倒还是蛮有个底儿——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这支军队,历来不就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一路浴血拼杀,最后席卷天下的吗。虽说这会儿是为了抗美援朝,军委把海军的钱袋子勒得更紧了,可紧日子也有紧日子的过法——选几个靠近海边的机场,装备几种当时空军使用的飞机,把海军航校的那点儿家底子用上,再从空军调来两个飞行团,甚至还从陆军成建制的调来了两个师部机关,就这么着,中国就有了咱自己的海军航空兵,虽说才两个师,可俗话说了,有毛儿那就不算秃,咱先开了张再说。
  果然,萧大将想得没错儿,当年因陋就简,几乎白手起家创建起来的海军航空兵,很快就发展壮大起来了,到了1956年,咱海军航空兵就有了六个飞行师,若干年之后,又达到了九个飞行师,还有若干个由特种战机组成的独立飞行团,加上高炮,雷达,通信,勤务等部队,那一阵子,单说人就有个好几万,虽说后来大裁军把人裁去了不少,但毕竟还是比当年湘江突围出来的中央红军也差不了许多,可战斗力,那就是眼瞅着一年年翻着翻儿的见长。这么说吧,海军航空兵自打组建那天起,就在保卫祖国海疆,对敌作战中,英雄辈出,所向披靡,屡建战功,尤其最近这些年,又在装备上鸟枪换炮,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了。今天的中国海军航空兵,已经是咱海军乃至全军的一支重要的,强大的突击力量,有了她,想来咱海边上瞜候点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海盗毛贼,那就得在心里头犯点儿怵。另外别忘了,咱还得跟这儿再提上一句,从海军航空兵的行列里,那还曾是走出过一位飞行员出身的上将海军司令,和另一位同样也是飞行员出身的上将副总参谋长。
  成峪是从北京当的兵,在海军航空兵干了十来年。不过,他可没干成个海军司令,或是什么副总参谋长,他甚至连个处长也还都没挂上个正的,就在八十年代的那次大裁军的时侯转业回了老家。一晃,这又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成峪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世界,大大小小的国家去了几十个,进进出出的国内外机场也有一百好几十。这说来也怪,回回成峪一进了机场,他就倍儿来精神,俩眼放光,心跳加快,一听到飞机发动机轰响,甭管别人那是怎么着不爱听,他可偏就是对这动静百听不厌,似乎就把它当成了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恨不得也能给这动静填上几句词,弄出个欢乐颂式的大合唱。他甚至还发现,这动静儿它还能当催眠曲,能治他的失眠症,那要不是让老婆给死乞白咧地拦着,头两年,他差点儿就把自己在工体边上的一套两居室,加俩钱儿换成一套在首都机场附近的三居两卫的大房子。他那是觉得,这两个地儿离他在四元桥附近的公司,开车过去时间都差不许多,与其隔三差五的,不得不在家听着那帮球迷发了疯一样地嘶喊,还有那刺耳的小喇叭没完倒算地那么闹腾,那还就不如住到这机场边儿上来,不但每天都能听听让他心里觉着熨帖的催眠曲,还又平白地增加了六十好几平米的居室。
  晚傍晌儿,成峪开着自家的那辆SUV越野吉普,赶着去西便门附近的一家酒店,几个四十多年前的战友,约着他要在那里小聚。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也被他一起拽上了车。
  儿子白净帅气,很像家里头摆在书桌上的那张1955年总理为开国将军授衔时,爷爷身着海军藏青色大礼服拍下的照片,只是从嘴角儿上,会掩不住露出些许现如今年轻人总带着的玩世不恭。他娘老子常会揶揄成峪:“瞧咱儿子长这模样,大概也就那点儿连鬓胡子还像你,余下的,就该算是你们家爷们的隔辈儿遗传了”。言下之意,那是嫌成峪的面皮长得黑了些,也没有像那爷俩那样,长出对儿好看的双眼皮儿。
  从东四十条出来,车子被堵在长安街上,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南池子,成峪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往天安门那边儿瞧了瞧,看前面那阵势,一半会儿的怕是也挪不出去几步。儿子有些不耐烦了,嘴里嘟囔着:
  “北京这阵儿怎么添了这么多车,这可比伦敦堵得厉害多了,照这么着,咱们再过一钟头也到不了那儿”。
  成峪叹了口气:“北京现在就这德行,开车一上马路,哪哪儿的就全是堵车,我估摸着他们那几位,现在八成儿也是都还堵在路上呢。得了,急也没用,你找出张碟来咱们放着听听吧”。
  儿子从前排储物盒里拿起来一摞CD翻了一遍,挑出一张约翰·列侬的片子来,塞进了播放器,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一缕充满了伤感和柔情,苍凉得使人心颤的歌声:
  Yesterday,allmytroublesseemedsofaraway昨天所有烦恼都似乎离我很远
  Nowitlookasthoughthey\\\\\\\'reheretostay如今苦痛却像是就在眼前
  Oh,Ibelieveinyesterday噢我宁信昨天
  Suddenly,I\\\\\\\'mnothalfthemanIusedtobe猛然间我已不再是我自己
  There\\\\\\\'sashadowhangingoverme一片疑云飘来把我遮掩
  oh,yesterdaycamesuddenly噢昨天忽又重现
  Whyshehadtogo她为什么邃然走远
  Idon\\\\\\\'tknow,shewouldn\\\\\\\'tsay我不知道她没留下只语片言
  Isaidsomethingwrong,nowIlongforyesterday或许我说错了什么此时我渴望重回昨天
  Yesterday,lovewassuchaneasygametoplay昨天爱是如此纯真简单
  NowIneedaplacetohideaway如今我却只想躲到一边
  oh,Ibelieveinyesterday噢我宁回昨天
  ……
  儿子仰靠在前座的靠背上,眯缝着眼睛在听,脸上竟露出了几分沉迷。成峪侧过脸去看看他,心里在纳闷儿,这小子怎么也喜欢听这歌。
  瞟见成峪困惑的神情,儿子咧开嘴笑了:“少见多怪了吧,知道吗,列侬在英伦三岛,名气那可是大了去了,连伊丽莎白女王都是他的Fans,还亲自给他发了个‘大英帝国勋章’,那可是给英国公民的最高荣誉呢”。
  成峪曾在伦顿的海德公园见识过一次Beatles(披头士)的音乐会,见识过上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列侬歌迷聚集在那里,随着台上摇滚歌手的节拍,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如痴如醉地嘶喊着,尖叫着,一时间还曾让成峪大不以为然,为此他还吃到了周围不少歌迷的白眼儿。不过,列侬的这支《昨天》,倒确实是成峪的最爱。
  成峪撇撇嘴没去理会儿子的调侃,还在咀嚼着歌中流出的那些忧伤,一种钝钝的苦涩从心里浮上来,随即又被他挥了去。
  路上折腾进去一个多钟头,成峪好歹算是把车子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刚趴好车,就看见瘦瘦的,袭一身儿剪裁考究,合体漂亮唐装的晓明,从一辆帕萨特轿车里钻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胖胖的老肖:
  “哈哈,你也是开车来的,失算了吧。我说要去坐地铁,她可非不干,还笑话我说家里头就我一人不会开车。哼,笑个啥,知道抱着那苏-30的驾驶杆儿,在天上飞一个眼镜蛇机动,再来个超低空通场,那是啥成色,啥感觉吗。”
  成峪赶紧对儿子说:“你出国六七年,没忘了肖伯伯和晓明阿姨吧,怎么也不问好。”
  儿子笑笑说:“伯伯今天没戴将军军衔儿,穿这么件儿夹克衫,快成胖老头儿了,我没认出来。”
  老肖大笑:“嗨嗨,我那好儿子欸,这世界如今是你们的啦,我们都退休啦。”
  晓明走过来揽住他俩,嘴里在催着:“赶紧进去吧,他们几个肯定都等急了,刚才维克还发短信来问呢。”又转过头来对儿子说:“走吧小帅哥儿,待会儿阿姨有件好事儿要跟你说。”
  进到酒店里的单间儿,早有八九个人等在了那儿了,老肖朗笑着跟他们打起了招呼:
  “嗨,丫丫,今儿捯饬的这么漂亮,是要嫁人了吧,赶紧吧,别让魏华老是在眼里头火星四溅的那么干瞅着了,这可比他头一回娶媳妇儿还要熬人,我说的没错儿吧魏华……呦,维克,怎么又没把掌柜的带来,成峪今儿可是把你们的干儿子都给带来了,等着要给干爹干妈问安呢,晓明给你干儿子寻摸了一个女孩儿,也是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待会儿你和成峪一块儿合计合计,看看还成不。”接着,又逐个和身边的栢祎,小蓉,东疆,毛豆儿,喜芬,小逄亲热地寒暄了一阵儿。
  维克和小蓉张罗着让大伙儿都落了座,晓明问维克:“振华怎么没来,不是也约了他吗?”
  魏华接口说:“你别指望着他来,如今他是大名人,头衔那叫一个多,什么著名剧作家,文艺评论家,社会活动家,中国文促会秘书长,那说的都是他,回回叫他来,他就答应着,到时候就这事儿那事儿的开溜。”
  成峪说了句:“咱别那么说人家,比起瘦子来,他就算是个念旧的,回回他老娘来,都专门把我叫了去陪老太太一起吃顿饭,他说忙,没准儿那就是真忙,未必都是托词。”
  成峪话里提到的那个瘦子,如今也是个火的不得了的大作家。
  服务员过来要把啤酒斟到杯子里,被坐在上座的老肖给拦住了:“喝这玩意儿可不怎么地道,一年里难得聚一次,还是喝老白干儿吧,那才能找到点儿当年在流亭机场的味道。服务员,你去拿两瓶儿衡水老白干儿来,找几个高脚杯给男士们都倒上。”回过头又对成峪说“你甭害怕,回头我叫个司机来,把你连车带人送回去。”
  换酒的时候,晓明对成峪说:“刚才我一进屋,发现你和毛豆儿的鬓角都花花搭搭的白了,不会是我近视眼看花了吧?”
  毛豆儿笑了:“晓明你也不算算,比起他们几个,我俩是小个年儿半载的,可打咱这拨儿人聚到流亭机场,那少说也都过去快四十年了,那时候我追丫丫没追上,现在丫丫都快当外婆了,白几根儿头发那还有啥稀罕。”
  老肖把酒杯举起来说道:“都说是人老了就爱怀旧,这话还真不假,以后,咱们就常聚聚,过些日子,咱们再弄上回大的,招呼上百十来个人,把咱们海军的石司令也叫来,好好的热闹上一把,来,咱们干杯吧。”
  大伙儿一起把斟过酒的杯子举在了手里。
  喜芬端起酒杯时,手是在微微地抖,趁大家仰起头来把酒喝下去的时侯,她把酒悄悄地酹出一些到地上。
  细心的晓明看到了,知道她又是思念起了国典,在心里一阵酸楚,默默地把酒喝下去一口,放下酒杯说道:
  “成峪,东疆,你俩的文笔都不错,就没想着要为咱们那段日子写点儿什么?写点儿吧,写写咱们海军航空兵,写写咱们那个机场,写写国典,艾民,海琴,他们可都是些人尖子呀——其实,也该写写咱们自个儿。”
  老肖赞同着:“是啊!成峪,是该有人来为咱们那段日子攒个故事,写个小说啥的,咱指望不上振华,瘦子这样的大作家,大忙人,就你来吧。头些年,你不是还参与编纂过咱们海军航空兵的战史吗,咱海航成立也快六十年了,从组建那功夫起,每回空战都打得那么漂亮,隔三差五就痛快淋漓地干上一仗,夯不浪荡就干掉了几十架敌机,按说那是能攒出点儿什么故事来的。”
  成峪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你别指望我,我没那把刷子,我给你这参谋长起草个电报,写个发言稿没准儿还凑合,攒故事,写小说?歇了吧。”
  东疆也说道:“咱们在文革那阵子当兵,前边没赶上解放一江山岛、浙东前线作战、海南岛轮战、国土防空击落RB-57,P-2V,F-104,后边没轮到咱们去装备歼-轰七飞豹,苏-30MKK2,反潜巡逻机,舰载直升机——这早也好,晚也罢,人家可都是威风八面,风光荣耀,单就是咱这茬儿人,不赶前不赶后的,正赶上海军航空兵最没劲的那十来年,净是些麻绳儿勒豆腐,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的破事,写不出什么彩儿来”。
  话音落时,听见斜刺里有人沉沉地在说:“是没什么彩儿,可咱们都忘不掉——”
  从老肖他们几个人进屋,丫丫就一直还没开口,可在这时候,她却冷丁儿地,直愣愣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成峪在心里头一震,刚才在车上听到的列侬那支伤感苍凉的歌,似乎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这顿饭,他们吃了三个多钟头……
  回到家里,儿子去冲了个澡去睡下了,成峪点上一根儿烟,在客厅里坐下来,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丫丫的那句话。
  是啊,那段日子,是没什么华彩乐章,也没轮到他们这茬儿人怎么风光荣耀,说白了,那个十年,正是成峪一生中,吃苦最多,干活儿最累,心里最纠结的日子,无论是家里边儿父母姐妹兄弟,还是他自己个儿,还包括他身边的这好些个人,都是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经历了恁多的迷茫,烦恼,痛苦,煎熬,可为什么就会是这样,时不时地,上来那么一阵儿,心里头就总有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回想。
  猛然间,一个念头从心底里钻出来,很快就执拗地盘踞了他整个儿的心思:干嘛非要去攒故事,写小说,我把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给记下来,那就够了,我就把那些忘不掉的人,忘不掉的事,一五一十地给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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