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对父母的失望

　　我装作没听见她说什么，转身去换衣服了。
　　我换了一条白点黑裙子站在晓夏面前的时候，她贪婪的目光再没有离开。
　　你们拉拉都是那么色吗？看见女生。我好奇的问，不知道她的世界。
　　我哪里色啊，只不过觉得你今天比起任何时候都漂亮，梦琪把自己打扮起来，走出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让自己开心起来好吗？她用力的按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点了点头，跟她一起出了门，在楼下我打了辆出租车，晓夏拽着我说，我们做公车吧。
　　干嘛坐公车，别忘了昨晚我才得了两千大洋呢。我得意的说。
　　你花得倒理直气壮啊，早上还对你爸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知道他的好了吧。她打趣道。
　　不，一样的恨，死恨死恨的，快坐上来，别耽误人家开车。我拉开车门推她坐进去。
　 去大化路口。我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那司机面无表情的，一溜烟跑出去好远，车里开着空调，凉丝丝的，透过车窗看外面挤公交车的人们，突然间又没那么恨爸爸了，至少他还想着这个家，还懂得给我钱花，让我有钱坐出租车，想想他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对我有求必应，这点比妈妈好，想从妈妈那里要一样东西，必定会对我百般要求，百般唠叨，东西没要到手，烦都要烦死了。
　　那为什么我还要恨他？替妈妈恨吗？还是替妈妈不值。
　　等会我见了她要跟她怎么说起爸爸的事情?我在心里琢磨着，我真想快点把那个人的皮揭露给妈妈看，让她打消不离婚的念头，趁早做打算，我是不怕跟妈妈吃苦的，虽然她不是一般的烦人，不过在这世上还是她对我亲，从这点上我原谅了她的碎叨。
过了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妈妈的店门口，我付了车费，从车上冲下来，又径直冲进妈妈的店里，妈妈看见我失魂落魄的闯进来慌了神问，琪儿，怎么了，怎么了，看你急急忙忙的。
没什么，就是怕外面热，赶紧跑进了享受空调。我站在空调下面对着吹，晓夏跟着进来，喊了一声阿姨好，我们来参观一下您的店面，仰慕一下女强人的生活。
有啥好参观的，就一个小店，混生活的，也不是什么女强人，随便坐吧。妈妈说。
啥小店啊，您这足有一百平米的室内面积，装修那么豪华，肯定不止混生活，一定是在享受生活，享受工作。晓夏胸有成竹的分析。
你这丫头真会说话，我们卖木地板的，本来就是卖的品质，自己的店不弄好点，谁会信我们的产品。
　　妈妈跟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有几次我都想把话题岔开，拉回到爸爸身上，妈妈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扭头又跟晓夏说起她的生意经。
这时门外停了辆货车，我知道开车的是阿全，是妈妈的帮工，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了，妈妈总夸他勤劳肯干，老实忠厚，这几年全亏了他帮送货，要不我一个人可做不来。
妈妈有时自己念叨，有时讲给爸爸听，有时也跟我讲，我没心思接她的话，对那个阿全也没兴趣，长着张苦瓜脸，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在我面前从来不苟言笑，只知道干活，黝黑的皮肤就知道是常年在外面跑。
妈妈看到货车停下来，急忙跑出去，我坐在空调下面继续看我的微信，看看谁又发无聊的心灵鸡汤。
梦琪，梦琪，你快看。晓夏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大叫起来。
干嘛，你叫什么？我看她嘴巴开着合不拢，呆立在那儿，寻着她望去除了一辆货车，什么也没看到。
你怎么了？我再次问道。
你妈妈是不是包养小白脸啊？晓夏急促的喘着气，表情夸张极了。
怎么可能？是谁？我讨厌她这样一惊一乍的。
我看见你妈妈给那个货车司机倒水喝，还给他手巾擦汗。
那是她店里的帮工，妈妈总说他能干，帮了她很多。我轻描淡写的回答。
可是我看到你妈妈捋他额头上的头发，还帮他擦脸上的汗，这是老板跟工仔的行为吗？
你他妈的，为什么我家的那点破事全让你看到了，你就是个来破坏我家和谐的衰人。我冲着她嚷道。
对不起梦琪，也许，也许是我刚才看花眼了，是的，刚才外面太阳太大，把我眼睛照花了，对不起我是看错了。晓夏忙给我赔不是。
你给我滚，滚远点，我家的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我带着哭腔，愤愤地说。
这时妈妈跟那个阿全一前一后走进来。
我跟晓夏同时停止了说话，可是我发现自己颤抖的手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险些掉了地上，我扭头不理会他们，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晓夏退到一旁给两人让出道来，看到阿全走过来，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向他点了点头，那个阿全根本没敢抬头看人，只是低着头，像个仆人跟在妈妈身后走了过去。
妈妈走到老板桌拿起货单扬了扬对阿全说，这里还有一个客户，要一百方竹地板，你到仓库拿货，直接送过去，这是地址。
阿全接过单子瞄了一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说，他这地址是叫什么字？
妈妈凑过去一看说，罡字，长罡路22号。
哦，我不认得这字，好少见啊。阿全说。
嗯，这是老字，不怪你不认得，读刚的音，好了，快去快回吧，天太热，别累着了。
　　听到妈妈最后这句话，我全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妈妈对那个文盲的好跟对爸爸的好，是两种感觉，我多么讨厌自己的感觉。
对爸爸除了顺从妥协和忍让并没有别的，对那个阿全妈妈的眼神出卖了她，那是一张充满温柔，幸福的脸。我偷偷的瞟着她送走了那个文盲的时候，手在他后背轻轻的划过，停在他的腰部，那个时候我的心底里透满了悲凉和哀默。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每个人都跟我看到的不一样，爸爸在外人眼里是个忠于家庭，精明干练有魄力的大领导，可他的魄力不但用在了工作，也用在了他的私生活中，一个人周旋在两个家庭里，还那么霸气外露。
妈妈是一个温柔贤惠，忍辱负重的贤内助，实则暗度陈仓，店里包养养了个小黑脸。
而晓夏每个人都认为她是那么能干，开朗热情活泼的女孩，没有心计，可是她却背负着同性恋的情节，虽然她一再的苦苦哀求我不要讲出去，怕影响不好。
我后来后来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诺言，但心里也有些看不起她，你自己都说爱情没有性别，为什么要顾忌别人的看法？
梦琪，我们是社会中的一份子，我们是要考虑别人的感受的，不能只顾自己高兴。
虚伪。我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说什么追求自己的梦想，才是重要的，到最后还不是要败在现实的面前？
梦琪，你…不明白…我的心好苦呢。晓夏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哭得那么伤心欲绝，真让我有些爱上她的冲动，但我知道，我其实是对另外一个人心动。
从妈妈店里出来的时候，我一直低头走自己的路，晓夏默默跟在我身旁，我们两个人都不讲话，我也不想讲，不知道有什么可讲的，妈妈留我在那里吃饭，我理都没理扭头就走了，我感觉我的背影给她深深的失望，她又何曾没让我失望，根本就是颠覆我的人生观，我想到要从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为什么不让你妈妈跟阿全好呢？你爸爸既然已经另有家庭了，感觉你妈妈对阿全也是真心的，让你爸妈分开，这对两人都好。晓夏在差不多走 到公车站的时候，在我身边说。
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别天真了，你别看那个阿全，五大三粗，忠厚老实的样子，他有家庭的，家里老婆常年生病，还有两个孩子，全靠阿全打工养活，妈妈怎么可能跟他，妈妈要是拆散了别人这家，任我如何也不会原谅她的。
梦琪，你太绝对了，人的感情不能仅仅用道德去衡量的，如果没有了感情，生活在一起会很痛苦的。
没有感情为什么要结婚，没有感情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恨他们生下我，让我感觉人生的无趣，我真想回到细胞状态，趁早不要产生我这个错误的种子。
如果有来生，我也不愿意是现在这个样子啊，言不由衷，活在自己的谎言里，每次放假回老家，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该找婆家了，我妈就到处给我张罗对象，我能怎样？只能拿学业来做幌子，过一天算一天，要我嫁人，情愿死，梦琪，我们要坚强。
晓夏靠近我，两人的肩膀摩擦在一起，我点了点头，默默的往里挪了一步，跟她保持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对亲近的人失望，加剧了我对那个人的渴望，毫无理由的渴望，渴望那个在梦里出现过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