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魂（十六）

　　成河正在家里吃饭，猛然间院子外面火把林立，把整个院子上面的天空照得通红。成河立即意识到不妙，赶紧拔出手枪，冲出了房间。只见院墙上一把把乌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进入院子的士兵已经把门打开了，朱孝禾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朝成河狞笑着。李润听到动静赶紧冲出来，一把把成河拉倒身后，冲朱孝禾怒骂起来。
　　“姓朱的，你为日本人卖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李润气的胸膛起伏起来。
　　“我不管什么下场不下场的，我们两家的帐也好算算了。”朱孝禾举起手中的抢，瞄准了李润父子。成河刚要抬枪瞄准朱孝禾，被李润一把把枪按下来，就在这当口，几个士兵已经凑到了成河身后一把抱住了成河，紧接着好几个士兵也保住了李润的大腿。李润仰天大笑，唬得几个士兵不由得松开了抱着李润的手。李润一抖落身子，抱着李润后腰的士兵被啪的一声甩倒了一边，吓得其他士兵赶紧端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李润。
　　“我们爷俩今天算栽在你小子手里了，成河，不要逞强！看这个王八喂的能把我们怎么样！”李润两眼喷火，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成河闻言也放弃了挣扎，几个士兵见状赶紧用绳子绑了李润父子。见李润被绑住了，朱孝禾这才大胆地走上前去，朝李润就是俩嘴巴子，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你以为我怕你啊？老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今天你落到老子的手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朱孝禾一脸的狰狞，火把把他那张扭曲的脸照得分外清晰。
　　“啐！”李润一口唾沫吐到了朱孝禾的脸上，力度之大让朱孝禾猝不及防，赶紧后退了几步，用手抹去脸上的唾沫，恶狠狠地拿起皮鞭抽打起来。李润直直地矗立着，任凭朱孝禾的皮鞭雨点般打在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两眼喷火般地瞅着朱孝禾。朱孝禾打累了，才将皮鞭扔在一边，孙大牙赶紧过去捡起来，退到朱孝禾的身后。
　　“带走！”朱孝禾一挥手，众士兵簇拥着李润父子走出了院子。李朱氏和秀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昏死过去。年龄较大的玉衡刚要上前，就被捣弄一把推倒在地，在玉玲玉超的哭喊声中，朱孝禾押着李润气势汹汹地回到了临沂。
　　梅子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即率领游击队来到沂上村，把沂上村团团围了起来。捣弄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到朱景武家里。
　　“叔，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捣弄边跑边喊，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了，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磕掉了2个门牙。那捣弄也顾不上掉在地上的牙齿，一只手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冲进堂屋，来到朱景武的面前。
　　“慌什么？”朱景武见捣弄的样子，也是一脸的惊慌。
　　“不、不、不好了，梅子回来了。”捣弄显得语无伦次。
　　“那还不赶快去报信？回家来干什么？！”朱景武气不打一处来。
　　“跑、跑不出去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捣弄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
　　“啊？！”朱景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立时慌了手脚。这时候，门外已经是一片嘈杂，游击队员的脚步声已经传进了院子，朱景武顾不得捣弄了，赶紧领着一家老小跑进后院，躲进了地窖。
　　梅子带领游击队员冲进了院子，到处搜寻也没有发现朱景武和捣弄的身影，心里正纳罕朱景武的精明，以为朱景武回临沂了。突然一溜血迹引起了梅子的注意，梅子立即带领游击队员们顺着血迹，来到了后院。血迹在一个假山后没有了踪迹，梅子用手敲了敲假山，立即命令游击队员找来铁锹，挖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入口。
　　“快出来！不然就放火烧死你们！”梅子大声地命令着。
　　朱景武眼看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爬了出来，紧接着捣弄一行人也陆续从地窖里面爬了出来。
　　“姓朱的，你不是时刻想着我吗？现在我来了。”梅子威严地瞅着朱景武，一副不屑的样子。
　　“大、大妹子，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朱景武一脸的讪笑，朝梅子不停地作揖。
　　“谁是你妹子！走吧！”梅子愤怒地打断了朱景武的话，一挥手，几个战士押着朱景武和捣弄走了出去。
　　梅子找人给朱孝禾送去了消息，说要和朱孝禾交换李润父子，朱孝禾得知朱景武在梅子手里，立即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急的一脑门子汗。他来回走动着，不知道怎么办好，后悔没有把朱景武带回临沂。
　　朱孝禾把李润父子押到临沂，由于邀功心切，立即便向守城的日军长官小野做了汇报，受到了小野的夸奖。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梅子反应这么快，把朱景武抓到了自己的手里。心想，这日本人的差事本来就很难做，自己虽然是个警察局长，但是在日本人眼里狗屁不是，想自作主张把李润父子给放了，还真没有那个胆量。思前想后，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情，来到了小野的官邸。
　　小野明白了朱孝禾的来意，斜睨了他一眼，显得很不屑的样子。
　　“不可以！他们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地！”小野当即拒绝了朱孝禾的请求。朱孝禾一脸的无奈，用手蒯着后脑勺，不知道怎么办好。忽然，他灵机一动，贴在小野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吆西，你的大大的聪明！”小野脸上露出一丝奸笑，朝朱孝禾竖了竖大姆指。
　　“那我这就回去准备，按我们定好的办，好吗？”朱孝禾一脸媚笑。
　　“吆西，吆西，”小野挥了挥手，朱孝禾赶紧退了出来。
　　梅子很快就收到了朱孝禾的回信，答应换人。大家一阵激动，觉得李润有救了。
　　“这朱孝禾不会那么好吧？”刘二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梅子果断地挥了一下手。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准备迎接李润父子的到来。
　　人质的交换地点选在祊河南岸的一个岸边开阔地，梅子准备了几只小船，放在河岸边，像是要从这里过河的样子。而在西面隐蔽处，则停泊着大批的船只，等待着撤退的游击队员。
　　朱孝禾押着李润父子，大摇大摆地来到交换人质的地点，而在临近的教堂里，则聚拢了大批的鬼子。一排排的迫击炮正朝着梅子的方向，小野用望远镜观察者，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梅子和刘二虎押着朱景武和捣弄慢慢接近李润父子，刘二虎用手枪指着朱景武，一把推了过去。朱景武一个踉跄，就在这个时间，梅子双手拉住李润和成河的手，向阵地跑起来。
　　“八格牙路！开炮！”小野见此情景，气急败坏地发出了命令。
　　一排排的迫击炮弹落在交换场地，当场就炸死了几个伪军。朱孝禾见势不妙，赶紧拉起朱景武的手，退回到自己的阵地。梅子拉着李润和成泽的手，飞跑着进入了阵地。但是回头一看，刘二虎由于防止朱孝禾使诈，耽误了时间，被一排排的迫击炮弹隔开了，只好一个人往东跑去。
　　“回来！”梅子朝刘二虎大声呼喊了一声，赶紧卧倒，显得很是紧张。这时候，大批的鬼子已经从教堂里面冲了出来，把刘二虎和梅子隔开，形成了包围圈。梅子来不及细想，赶紧率领游击队员往西撤退。小野原本以为梅子会撤到河边，因此命令一队鬼子迂回到河岸边，想一网打尽。但是看到梅子往西撤了，这大大出乎小野的预料，赶紧命令迂回的鬼子追击，但是已经晚了。梅子很快就退到西面河岸边，等待那里的游击队员赶紧撑起小船，快速地离开了。
　　刘二虎孤身一人陷入了日军的包围，他利用自己矫健的身子，几次想往西靠拢，但是当他发现日军随着自己紧追不舍，立即改变了注意，反而往东跑去。这牵制了大批的日军，给梅子的撤退减轻了压力。但是自己却是朝着死亡的方向去了。
　　见梅子她们已经成功撤退，小野恼羞成怒，指挥着大批的鬼子将刘二虎围了起来。刘二虎被逼到一处墙角，用最后的子弹打死了靠近自己的几个鬼子。鬼子见刘二虎子弹打光了，嗷嗷叫着围了上来。刘二虎一把抱住一个鬼子，仰头大笑起来，拉响了手榴弹……
　　“虎子！……”梅子望着河对岸冒起的滚滚浓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很多游击队员都流下了眼泪。梅子跪着刘二虎牺牲的方向，嚎啕大哭起来。大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只好默默地陪着梅子，谁都不愿意发出声音。直到梅子哭昏过去，才被几个游击队员架起来，放在一辆地排车上，拉回到了宿营地。
　　李润眼看着为了救他爷俩，让刘二虎白白地丢了性命，心里很不好受。成河也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悔不已。爷俩心里不约而同地恨起朱景武父子来，为他们的阴险歹毒而感到愤怒。发誓一定给刘二虎报仇，一雪国耻。
　　朱景武慌里慌张地随着朱孝禾回到临沂，被吓了个半死，心里大骂日本人的不仗义。心想，这不是想炸死我们爷们吗？这日本人真狠毒啊！朱孝禾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担心的是自己这个计划放跑了李润父子，怎么向鬼子交差。安顿好朱景武，朱孝禾赶紧回到小野身边。小野看着血肉模糊的刘二虎和几个被炸死的日本兵，脸色铁青。这时候看到朱孝禾慌张地来到自己身边，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八格牙路，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小野一边大骂，一边做出要抽出指挥刀的架势。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我认识这个八路，他就是刘二虎。”朱孝禾赶紧给自己解围。
　　“刘二虎？是真的？”小野不由得靠近了刘二虎的尸体。
　　“是的，是的。”朱孝禾赶紧走过去，把刘二虎的手枪捡起来，递给小野。
　　“吆西，”小野阴沉的脸有了缓和。
　　“吊起来，你的明白？”小野阴险地瞅了一眼朱孝禾。
　　“明白，明白”朱孝禾赶紧答应着，指挥着手下把刘二虎的尸体吊在了城门口。同时，小野安排重兵把守，专等游击队的到来。
　　梅子从悲伤中苏醒过来，心里还是十分难过，一两天没有吃东西。几个游击队员想办法弄到一点大米，熬成粥，端到妹子面前。梅子挺起虚弱的身子，稍微喝了一口，就着急地问起来。
　　“虎子的尸体抢回来了吗？”梅子转向一名女队员。
　　“……”那名女队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梅子立时明白了意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又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李润恰好来看梅子，见状赶紧帮着把梅子扶到床上，安慰起来。
　　“我今晚上就去，就算死我也要把虎子抢回来！”李润坚定地说道。
　　“叫刘书记过来，我要见他。”梅子对一个游击队员说道。
　　“这件事也不能鲁莽，你和刘书记商议一下吧。”梅子朝李润说了一句，就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守护虎子尸体的士兵也打起盹来，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趁着夜色，用一个长长的竹竿绑上一把锋利的镰刀，从空中割断吊着虎子的尸体，正好落在黑影的身上，那黑影立即驮着虎子，飞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虎子的尸体被抢回来了，梅子一把抱住虎子的尸体，不觉泪如雨下。心里那个愧意在翻腾着，想起了和虎子的初次见面，想起了虎子对自己的深情厚意，想起了和虎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时间心潮翻涌，百感交集。突然，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和虎子举行婚礼！
　　梅子的决定让大家始料不及，都觉得不可思议。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起来，怀疑是梅子悲伤过度，脑子糊涂了。唯有李润默不作声，他太了解梅子了。
　　梅子不顾众人的反对，坚决这么做，大家只好把刘书记请来了。刘书记听了梅子的想法，也是感到突然。但是看到梅子坚决的眼神，思考了一会，竟然答应了。
　　“那你想什么时候举行？我们大家都参加！”刘书记很为梅子对刘二虎的情意感动，很关切地问道。
　　“现在就举行！我想让虎子早日入土为安！”梅子坚定地回答。
　　“可是现在是晚上啊？”刘书记担心地说道。
　　“我们是革命者，没有那么多的迷信！我不在乎！”梅子把头一扬。
　　“好！我做你们的证婚人！”刘书记也为梅子的决定激动起来。
　　在一间简易的房子里，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隆重举行了，场面显得隆重肃穆，很多游击队员都流着眼泪参加了这场隆重的婚礼，大家一起为牺牲的刘二虎祈祷着，祈祷刘二虎在另一个世界能够不再受苦，过着快乐的生活。李润被作为双方的长辈接受跪拜，望着梅子吃力地抱着二虎跪倒在自己面前，李润不由得老泪纵横起来，一个游击队员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情，轻声哼唱起来游击队队歌，大家不约而同地符合起来：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强占去，
　　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强占去，
　　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强占去，
　　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大家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都为这时刻的精神所感动，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游击队员小声哼着表示祝福的，不知不觉的大家就符合起来，会唱的人越来越多，刘书记也用手打着节拍，跟着唱起来。大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家里都有被日本鬼子杀害的亲人，面对此情此景，更是群情激奋起来，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就这样在这间简陋的房子唱响了，守卫在房子外面的队员们也随声附和起来，汇成一首独特的交响曲，在沂蒙大地上空回响着，渐渐地，大家熟悉了歌词，声音越来越大，让每一个游击队员为之动容！这是一个特殊的婚礼，在那艰苦的年代，人们就用自己的执着坚持着，期盼着每一天太阳的升起，坚持着心中不灭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