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魂（十）

　　到了秋天，周都督被调往京城，新的都督上任，这让朱孝禾看到了机会。新都督一上任，就表现出铁腕统治的样子。山东境内局势极不稳定，很多流民聚集在一起，有的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有的则袭扰官宦人家，弄的很多乡绅怨声载道，上诉的状子雪片般飞来省城。于是，新都督筹集专款，训练民团，准备围剿匪患。
　　朱孝禾听到这个消息，看到了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赶紧准备了一份厚礼，托过去的同僚引荐，见到了新都督。靳都督看到朱孝禾送来的白花花的银元，面露喜色。让朱孝禾去临沂当了民团的团长。朱孝禾接到任命，自然十分欣喜，立即走马上任去了。
　　朱孝禾来到临沂，立即以剿匪为名大肆扩充团练，自己亲自出马对民团进行训练，要求极为严格。等人员装备都扩充到位，就开始对临沂境内的各个山头的匪首进行围剿。利用自己心狠手辣的秉性，对匪首们威逼利诱，各个击破，几个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小股势力很快就被他笼络到麾下，继续帮着朱孝禾鱼肉乡里。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唯有牛头山的刘二虎软硬不吃，这让朱孝禾很是恼怒，纠结所有人马进攻牛头山。但是刘二虎战法活跃，不死守山寨。等朱孝禾损失了几十号人攻进山寨，却扑了个空，整个山寨变成一座空城，刘二虎早跑的无影无踪。朱孝禾没有办法，只好撤兵。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这天朱孝禾正和手下孙大牙喝酒，不觉又把话题引到刘二虎身上。这孙大牙感恩于朱孝禾的提拔，就随朱孝禾来到临沂效力。
　　“大少爷，我听说刘二虎身边有个女魔头，很是厉害，匪徒们都听她的。这女魔头好像和李润有点瓜葛。”孙大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真的？有什么瓜葛？”朱孝禾立即有了兴趣。
　　“具体不清楚，少爷不是和他一个村子吗？打听一下就清楚了。”孙大牙凑近朱孝禾耳语起来。
　　自从在济南强掳小婉没有得逞，这让朱孝禾很不甘心。等到事情过去后，回家一打听，才知道小婉已经随成林去了武汉，这让朱孝禾懊恼不已。但是苦于自己鞭长莫及，也就压下了对小婉的心思。经孙大牙一提醒，让他又不安分起来。他立即回到家里，找来捣弄，向捣弄详细询问李润家的情况。
　　“女的那就是李润的小老婆了，已经好久不在村子里了。”捣弄见朱孝禾发问，蒯了蒯后脑勺。
　　“小老婆？叫什么?”朱孝禾立即追问。
　　“叫梅子，兴许回娘家了吧？”捣弄不确定地回答。
　　“回什么娘家？一定是和牛头山的匪徒在一起了。上次救李润的就是这伙匪徒！”老财主朱景武不耐烦地打断了捣弄的话。
　　“这就好办了！”朱孝禾一拍大腿，显得喜形于色。

　　李润和成河回到家里，每天都是早起晚归的打理地里的庄稼，日子倒也过得清净。不知不觉就到了1916年的农历新年，这天，李润正要到镇上赶集置办年货，突然一群拿着枪的团丁把他家为了个严实，李润正感到纳闷，就见朱孝禾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
　　“李大叔，别来无恙啊？”朱孝禾奸笑着。
　　“是你？你要干什么？”见到朱孝禾，李润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什么事，就是问问你家二娘去哪里了？”朱孝禾眼露凶光。
　　“她回娘家了！”李润没好气地回答。
　　“哼！我看是回牛头山的娘家了吧！”朱孝禾露出狰狞的面孔。
　　“你信不信拉倒！”李润自知凶多吉少，也不示弱。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朱孝禾使了一个眼色，孙大牙立即率领众团丁，将李润捆绑起来。
　　“姓朱的，你这是官报私仇！会遭报应的！”李润跺着脚大骂起来。
　　“带走！”朱孝禾不顾李润的叫骂，吩咐团丁将李润押回临沂。
　　李润又一次被抓走了，这让李家再一次陷入混乱中。李朱氏只会一脸的惊慌失措，成河虽然年长一些，但是却足不出户，不谙世事，不知如何是好。在众相邻的劝说下，才想到分头给外地的两个哥哥送信。每天都竭尽全力地打听李润的消息，一边焦急地等待哥哥们回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给成林送信的人没有见到成林，说是因为成林加入了讨伐袁世凯的队伍，一时无法联系。只有成泽接到信后，火速回到家里，但是几次探监都被朱孝禾拒绝了，一时间一筹莫展。
　　正当成泽成河为李润被捕的事情焦急万分的时候，梅子回到家里。原来自从朱孝禾当了剿匪的团长，刘二虎就带领弟兄们在牛头山一带打游击。由于力量悬殊，梅子劝刘二虎不要和朱孝禾硬拼，主张避实就虚，和朱孝禾周旋。这一招果然凑效，但是整天跟着刘二虎跋山涉水，也一直不得安生。直到朱孝禾退兵，梅子等兄弟们都安定下来，这才想起来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没有想到一到家，就得知了李润因为自己被捕了。梅子立即头皮炸开了，稍作思考立即马不停蹄的回到牛头山，将李润被捕的消息告诉了刘二虎。刘二虎和众兄弟商议，觉得别无他法，只能劫狱了。刘二虎留下几个兄弟，就和梅子率领剩下的所有弟兄下山，往临沂而去。
　　没有想到这朱孝禾老奸巨猾，早有防备，等梅子和刘二虎趁着夜色潜入关押李润的牢房的时候，牢房内空空如也，哪有李润的影子？刘二虎大呼上当，赶紧率众兄弟突围，往牢门外猛扑。一时间枪声大作，朱孝禾率部赶到，双方一场混战。幸亏刘二虎早有防备，在沿途留下很多接应的人马，总算冲出了牢门。但是朱孝禾却指挥团丁紧紧咬住刘二虎，一时间很难甩开。
　　等到了老教堂附近，朱孝禾的大队人马已经赶来增援了，一路火把灯笼把沂河岸边照得通明。一股人马举着火把正迂回到刘二虎的身后，想截断刘二虎的退路。
　　“兄弟，你和梅子赶紧撤，我给挡着！”络腮胡子见状赶紧朝刘二虎喊道。
　　“不行，要死大家一起死！”刘二虎坚决不同意。
　　“别强了，记着给我们报仇！”络腮胡子一把推开刘二虎，领着几个兄弟冲了出去。刘二虎无奈地望着络腮胡子的背影，在众兄弟的簇拥下冲下河堤，在船上焦急等待的兄弟见状，赶紧拉着刘二虎和梅子登上小船，飞速地向东岸划去。等刘二虎和梅子登上沂河东岸，河西岸的枪声已经逐渐停歇，隐约中可以看到一个壮汉被团丁押解着，络腮胡子被俘了。
　　“大哥！”刘二虎双膝跪地，朝络腮胡子被抓的方向磕了个头，在众兄弟的劝说下消失在夜色中。
　　络腮胡子打完子弹，被孙大牙带领的团丁团团围住，眼见突围无望，络腮胡子挥舞着大刀向团丁们砍去，被孙大牙一枪击中，络腮胡子一个踉跄倒下了，众团丁一拥而上，把络腮胡子捆了个结实。朱孝禾望着冰冷的沂河水，知道追不上刘二虎他们了，便喝令团丁，将络腮胡子押回驻地。
　　回到驻地，朱孝禾立即审问络腮胡子，想知道刘二虎的落脚之地。没有想到络腮胡子是个硬汉，面对朱孝禾的威逼利诱软硬不吃，大骂朱孝禾的卑鄙无耻行径。这让朱孝禾恼羞成怒，第二天就将络腮胡子斩首示众。可怜络腮胡子一腔忠义，白白被朱孝禾夺去了性命！阴险的朱孝禾没有杀李润，他心里盘算着拿李润当诱饵，将刘二虎他们一网打尽。
　　刘二虎和梅子率领众兄弟回到山寨，看看损伤了很多弟兄，伤心不已。众兄弟也都十分难过。梅子更是过意不去，大家一时无言，都聚在大厅里，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天快亮了，刘二虎才忍着悲伤，让众兄弟散了，劝慰梅子，说来日方长，应从长计议才是。梅子知道也只能如此了，便默默地回房间休息去了。
　　这次劫狱，让朱孝禾加强了对李润的看管，刘二虎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好不断派人打探消息，知道李润没死，渐渐地明白了朱孝禾的心思，是拿李润当诱饵，一时不会杀害的，也就放心了。为了防止朱孝禾失去耐心，刘二虎将计就计，每隔一段时间就骚扰一下，做出劫狱的架势，让朱孝禾不得安宁，但又没有办法，就这样僵持着。
　　袁世凯死后，北洋政府实际控制着山东的管辖权，由于政权动荡，山东的都督也走马灯一样的轮换，这让地方政府无所适从，更加不稳定。倒是朱孝禾凭借察言观色的本事和不断的行贿巴结，使得自己的身份显得十分牢固，每一任都督都对其赞赏有加。
　　眼见得李润出狱无望，李朱氏也只好在盼望中过日子了。成泽和娟儿的婚事在蓝夫人的催促下也草草操办了，成河也到了结婚的年龄。见本村张满仓的女儿张翠娥出落得标致，李朱氏也顾不得张家的贫困，央求媒婆去张家提亲，张满仓自然十分欣喜地答应了。兵荒马乱的日子，李朱氏也不敢大操大办，草草地把翠娥娶进门，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不几年是光景，成泽和成河都有了儿女。娟儿一气生了四个孩子，长子玉峰，最小的儿子玉坤，中间两个双胞胎女儿玉娇和玉兰。翠娥也不甘落后，给成河添了两男一女，长子玉衡，次子玉超，最小的女儿玉玲也牙牙学语了。这一个个的后辈的出生把李朱氏忙碌的不轻，减轻了对大牢里李润的挂念。
　　李润不在家，这家里的大权就由李朱氏说了算。媒婆看中李润的两个女儿，就说动三寸不烂之舌，将李润的两个女儿嫁了出去。善良的李朱氏只相信媒婆的信口开河，哪里有心思去打听对方的信息，等到婚事过后，才晓得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穷门下户的人家，李朱氏除了叹气，也只好认命了。
　　闲着的时候，李朱氏就帮着成河照看孩子，成泽一家远在济南，倒是省了李朱氏很多事。每天成河和翠娥去地里干活，李朱氏就帮着做饭看孩子，等成河夫妇回来。等闲下来的时候，就想起了在牢里受苦的李润，不免一阵叹息。然而，在内心深处，萦绕心头的还有大儿子成林，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一切平安吗？怎么就音信全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