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魂（六）

　　第二天，李润和大家一起送黄忠去上海，晓婉看着父亲渐渐模糊的身影，不由得眼里噙满了泪水。
　　“不要掉眼泪，孩子，你爹真是好样的！”李润安慰了一句，就转身回到家里。大家也相互拥着进了院子。黄忠先来到了济南，汇合蓝老板一起从济南动身，去上海参加宋教仁的同盟会总部成立大会。临行前，仔细吩咐兰夫人在家里少出门，一切都等他们从上海回来再计较。然后又吩咐成泽最近盘下了哪些货物，都是什么价格，成泽仔细一一记住。
　　“你可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要有担当！我们此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有什么不测，娟儿和她娘就交给你了。”蓝老板双手放在成泽的肩上，充满期待地说。
　　“叔叔尽管放心就是，我会担当的。”成泽挺了挺胸脯。
　　“你小子，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人！”蓝老板轻轻锤了一下成泽的胸脯，脸上充满了笑容。
　　黄忠和蓝老板几经周折，终于到达了上海，一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一连好几天的大雨让黄河的岸堤一溃千里，大水淹没了大片的农田，有的村庄也被淹没了。失去家园的人们不得不加入到逃荒要饭的人流。看着疲于奔命的人们，黄忠和蓝老板更加对朝廷充满了怨恨，更加坚定了推翻他们的决心。在车站，被宋教仁派来的人领到一个旅馆，暂时住了下来。第二天，就在租借地的一间房子里面开起了会议。会上，宋教仁慷慨激昂的历数了满清王朝的罪状，号召大家团结起来推翻清朝的统治，并且商定于明年3月在广州举行起义。会上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表达决心。会后，宋教仁特意留下黄忠，商议起义的具体事宜。

　　新婚燕尔的成林在享受了几天爱的甘霖后，也决定前往汉阳兵工厂。虽然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但是男儿志在四方，对事业的向往还是让成林下了决心。临别前的晚上，晓婉眼里噙满了惜别的泪水，为成林准备行囊。
　　“别伤心了，我安排妥当就来家接你。”见晓婉伤心，成林停下手里的笔，轻轻地把晓婉揽进怀里，安慰道。
　　“那你答应我要经常捎信回来，免得我牵挂。”晓婉要求起来。
　　“一定的，放心就是了。”成林赶紧答应着。
　　“看看我刚刚写的诗，为你写的。”见晓婉心情好转，成林把自己刚刚为晓婉写的诗递过去。

　　我们是上帝的杰作
　　一个你
　　一个我
　　演绎着卿卿我我
　　我代表着聪敏
　　你代表着纯洁
　　我似漂流的风
　　总是那么没有自我
　　你是成熟的蒲公英
　　随我起伏飘落
　　
　　风平了
　　你随我歇息
　　无论多么贫瘠的山坡
　　你也会奋力拼搏
　　扎下坚实的根
　　成就了一片绿色
　　当风起的时候
　　你迎风招展
　　我的生命
　　从此不再漂泊

　　“我有那么好吗？你高抬我了。”晓婉不由得脸红起来。
　　“怎么没有？在我的生命中你是最重要的。”成林由衷地称赞起来。
　　“我给你朗诵一遍吧。”成林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看着成林声情并茂的样子，晓婉心里不免感慨起来。亲爱的人儿啊！你可理解我对你浓烈的依恋，就算离开一秒钟都会让我心碎胆寒！何况如此的地遥路远！但愿我们离开的日子不会长远，相依相偎的日子直到永永远远！成林朗诵完毕，意犹未尽的样子，揽着晓婉亲密起来。晓婉随即迎合着，二人又缠绵起来。第二天，成林辞别家人，前往汉阳去了。
　
　1911年注定是个不安份的年代。遍布各地的革命党人开始办报纸，发刊物，痛砭时政。同时，同盟会在为定于3月份在广州的起义抓紧准备着。黄忠和蓝老板在码头焦急地等待着运送枪支弹药的货轮。眼看着接头时间过去了，但是就是不见客人的影子。看到巡访团的人过来，黄忠赶紧和蓝老板离开码头，回到住处。等待起义的人员见黄忠空手回来了，赶紧围上来，探听究竟。
　　“看来运送枪支的人出事了，同志们先各回住地，原地待命。”黄忠思考了一会，发出命令。
　　等大家各自散去，黄忠不由得眉头紧皱，觉得一定是什么环节出了岔子。正犹豫间，接到宋教仁送来的情报，告诉黄忠起义队伍出了叛徒，起义计划泄露。这让黄忠很震惊。当即决定起义提前。他找来蓝老板立即通知刚刚离开的起义人员，分发现有的武器。到了晚上，起义的人员大都到齐，但是负责增援的香港先锋队没有赶到。黄忠主意已定，便不再犹豫，立即指挥队伍向总督衙门攻去。由于叛徒出卖，清廷早已有了准备，因此战事很不顺利。但是事已至此，大家都没有了退路，只能呐喊着冲向敌军。黄忠率众攻入总督衙门，发现总督张鸣岐已经逃走。黄忠气的一跺脚，只好率领大家撤退。不幸在东辕门外遇到了提督李准的卫队。双方立即交火。由于寡不敌众，黄忠不幸负伤。在蓝老板的掩护下，大家且战且走。但是随着敌人增援队伍的增多，黄忠他们怎么也甩不掉追击的敌人。
　　“大哥，你领着大家先撤，我顶住他们！”蓝老板见事态危机，朝黄忠喊道。
　　“不行，要死大家一起死！”黄忠边开枪边回答。
　　“不能这样！这样大家一个也活不了！”蓝老板大喊一声，接着冲出巷子，往前冲去。黄忠正要跃出掩体，立即被一束束流弹压得退了回去。几个同志赶紧驾着黄忠朝后撤退。
　　“大哥，替我照顾娟儿他们……”伴随着一声爆炸，蓝老板最后的呼喊，被淹没在一片枪声中。
　　“兄弟！我的好兄弟啊！哥哥对不起你……”黄忠被大家连拉带拽地进入一家布店，总算撤出广州城，但是起义却失败了。
　　由于指挥不当，各路起义人员只好各自为战，大都壮烈牺牲。清廷开始大肆搜捕革命党人，各省都有朝廷下发的追缴革命党人的檄文。各地的衙门开始搜捕辖区内的革命党，一时间，华夏大地腥风血雨起来。
　　在沂上村，老财主朱景武很快得到了信息，结合李润家的人员流动，感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吃过早饭，就带着捣弄来到县衙，和文大人密谋起来。
　　李润吃过早饭，正要出门，打算把春地整理出来，种上地瓜。就看见一队衙役朝自己家里气势汹汹地奔来。渐渐近了，李润一眼就认出了上次抓自己的邱疤瘌眼。邱疤瘌眼身后跟着捣弄，正耀武扬威地紧随着。李润知道不妙，这捣弄一出现，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李润，知县大人有请！”邱疤瘌眼见到李润，声势逼人地咋呼一声。
　　“知县大人？什么事？”李润问道。
　　“到了就知道了！”邱疤瘌眼不由分说，就将李润带回县衙。来到县衙，文知县正在大堂上等着呢。见李润押到，立即升堂问案。
　　“李润，你可知罪？”文知县一拍惊堂木。
　　“小民不知，望大人明示！”李润义正词严。
　　“哼！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戏弄本官！你说！你家那黄姓的亲戚干什么去了？你大儿子去哪里了？”文知县狰狞着问道。
　　“我那亲戚回东北了啊？我儿子那是去汉阳了，有文书为证！”李润回答。
　　“放屁！现在东北正闹瘟疫，还有往死人坑里跳的吗？眼下南方正闹乱党，怎么说你也脱不了干系！”文知县大声咆哮着。
　　“这次你死定了，我看还有谁敢再救你！来呀！李润私通乱党，罪不可赦，押入大牢，秋后问斩！”文知县武断地判了案子。
　　李润再次被抓紧县衙，让李家陷入一片混乱中。善良的李朱氏只会哭哭啼啼的，两个初晓世事的女儿也围着李朱氏团团转，但是不能拿出来一点主意。成河虽然年长一些了，可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成泽远在济南，成林又一时没有音信。这着实让这个家庭陷入了绝境。梅子听到这个消息，对老财主朱景武那是一个恨啊！心想你一个土财主，不好好地经营生活，怎么整天想着害人呢？这次我绝对饶不了你的！可有啥办法呢？就见梅子坐立不安的样子，在李家大院子里出出进进的，也不顾众人的哭泣，只是闷闷地思考着该怎么救李润。终于像下了决心似的，背起一个包裹，出门而去。大家乱作一团，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向。
　　梅子出门以后，就奔牛头山而去。原来，她早就听说在牛头山出了一个英雄好汉，排行老二，人称刘二虎。这刘二虎练得一身的好武艺，专门劫富济贫。县衙也组织了几次清剿，但无奈这人武艺高超，且有几把汉阳造，在山上神出鬼没的，很难找到影子。刚要撤回来，迎头被这伙人放了冷枪，撂下几个巡捕的尸体就败退回来。向上级汇报了情况，时值动乱时期，被革命党人搅的头昏脑涨的清廷哪里有精力理会，就让刘二虎渐渐做大，人马越来越多，渐渐在当地有了名声。由于刘二虎纪律严明，从不扰乱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因此反而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爱护。每当有细作被官府追拿，都愿意给遮挡一番，掩护他们逃脱。渐渐地附近的官家也就不敢觊觎刘二虎的地盘，任由他去了。但是由于刘二虎劫富济贫的性格，使得附近的有钱人家都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剩下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反倒是落得自由，过起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梅子赶路心切，不几天就来到了传说中的牛头山。一路打听着前来，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由于附近都是贫苦百姓，因此连个像样的店铺都没有。梅子哪里想到会是这样，连干粮也没有带，只是随身带了几块银元。等到了牛头山，已经是傍晚了。救人心切的梅子不顾危险，一个人攀上了上山的道路。幸好恰逢十五，一轮冷月恰似一个大大的银盘悬在天空，照的大地一片朦胧。梅子借着冷冷的月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朝山头攀去。突然，眼前火把一亮，一伙人出现在梅子的面前，挡住了梅子的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大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梅子竟然没有害怕。
　　“哼！你敢到这里来会不知道我们？说吧！你打听我们当家的干什么来了？”络腮胡子挥舞了一下寒光闪闪的大刀。
　　“你们是刘二虎的人？”梅子反问了一句。
　　“放肆！敢直呼我们大哥的名讳！”络腮胡子大声呵斥起来。
　　“我要见刘二虎！”梅子高声回答。
　　“吆呵？还真有不怕死的！带走！”络腮胡子不由分说，吩咐手下把梅子绑了，一行人沿着山间小路往山上奔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寺院。这原来是少林和尚行僧布施的地方，不知道经过几个朝代了。由于香火不旺，渐渐被废弃掉了。后来被附近的乡邻稍加修葺，变成一个烧香许愿的所在。刘二虎看好它的地势，依山傍水的，就把它整理了一番，加盖了几间房子，并且在院门两旁修筑了工事掩体，到成了易守难攻的一块宝地。几经施工，竟然在村民眼里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了。和刘二虎要好的几个村民还被刘二虎邀请到这里参观，回去自然少不了一番夸赞。刘二虎也很得意自己的创作，经常站在院子里向山下俯视，心里竟然有了舍我其谁的感觉，很是自豪。
　　刘二虎正在大厅自酌自饮，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见二当家的绑着一个女人进来了。不由发起火来。
　　“他奶奶的，怎么绑个女人？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刘二虎一脸的怒气。
　　“大哥先别发火。我们的细作发现这娘们一路打听着您的名号就上山而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就带着兄弟们下山劫了她。没有想到这娘们还真硬，点名要见您呢！”络腮胡子朝刘二虎一抱拳。
　　刘二虎不由脑子里打了个问号。他凑近梅子看了看，不由得从一个随从手里拿过来火把，照在梅子脸上。
　　“咦？这怪了事了，这么俊俏的娘们怎么会想见我？”刘二虎狐疑地自言自语起来。
　　“说吧，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见我？”刘二虎忽然问道。
　　“小女子名叫梅子，是沂州人氏。因家中突发巨变，所以特来求大王帮忙的，如若成功，日后必当重谢！”梅子竟然没有一丝害怕，朗朗上口起来。
　　“沂州？离我这儿可是够远的啊！”刘二虎背着双手度了两步。
　　“把她放了！”见梅子还被绑着，刘二虎吩咐络腮胡子。
　　在众人的目光下，梅子不亢不卑，显得颇有些豪气，这让刘二虎很喜欢。他坐在太师椅上，让梅子仔细陈述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梅子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李润的亲妹妹，来为哥哥搬救兵的。
　　“这个老财主，真他妈的阴毒！”听完梅子的叙述，刘二虎不由得大怒。
　　“你那个哥哥我倒是很佩服的，只是我凭什么要救他呢？”刘二虎紧盯着梅子问道。
　　“如果你能救出来我家大哥，我就嫁给你！”梅子竟然不由地发出一句狠话。
　　“真的？”刘二虎朝前靠近了一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梅子竟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
　　“真够仗义的！我喜欢！”刘二虎不由得朝梅子竖了竖大拇指。
　　“恭喜大哥哥！贺喜大哥哥！”络腮胡子好像回过神来，连忙带头吆喝起来。
　　“哈哈哈哈！我也该有个伴了！”刘二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刘二虎平日里只是喜好武艺枪法，却很少对女人有兴趣。手下的一帮兄弟多次劝刘二虎娶个压寨夫人，都被刘二虎拒绝了。一来刘二虎不近女色，对那个没有兴趣。二来刘二虎每次打家劫舍，为的都是钱财，很少留意那些乡绅大户人家的闺女。所以就慢慢撂下了这档子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刘二虎，没有想到在这月色朗朗的夜晚突遇梅子，竟然激起了那心中的爱意，众家兄弟自然非常欢喜。
　　“我看今晚上就是良辰吉时，大哥哥就把房圆了算了。”络腮胡子建议道。
　　“不行，不救出来我家大哥我是不会同意的！”梅子大声抗议。
　　“这可由不得你了！”络腮胡子立即发话。
　　刘二虎朝络腮胡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梅子说道：“有道理！强扭的瓜不甜！我可不是那强人所难的人！”
　　“今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我答应去救你哥哥就是。只是我这里没有女的，你先委屈一下吧，等以后有机会找几个女的，好和你作伴。你看好吗？”刘二虎突然温柔起来。
　　“多谢大当家的！”梅子见状，朝刘二虎一拱手。
　　“哈哈哈，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套了。”刘二虎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便吩咐手下准备酒菜，要给梅子压惊。
　　席间，梅子渐渐失去了约束，和刘二虎天南海北地聊起来。大家见刘二虎中意梅子，自然对梅子尊敬起来。通过交谈，刘二虎更是发现梅子不同一般，越发喜欢起来了。梅子其实本来也是豪爽之人，对这些落草的英雄本来就没有什么偏见，聊到动情处，大家不免惺惺相惜起来。梅子对李润的情感一直得不到发泄，在此时索性爆发了，和刘二虎的众兄弟频频敬酒，不觉就醉了下来。刘二虎见梅子醉了，就吩咐众人散了，把梅子扶进屋里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