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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相依】第十三章===与母诀别

作品名称:生死相依      作者:横波      发布时间:2014-10-27 14:45:32      字数:3770


  时光进入了八月,兰母的病突然恶化。飘雪姐仨死磨硬泡终于把老太太说动送进了医院。办住院手续时,飘雪傻了眼。手套款加上衣停的汇款还不到住院的三分之二?她立刻后悔把钱还给了高剑。
  收款的小伙子很是同情,悄悄地对飘雪说:“你快去想辙儿,划款的来了我先给你顶着。”
  萍水相逢就这样的照顾?飘雪差点掉下泪来。晕头转向地往家跑,跑了一半又忽然停下——向谁家借呢?左右邻居能借的都已经借过了,有两家到现在还没有还上,怎么好意思再张口哇?怎么办?怎么办?……忽然,她想到了水泥厂,立即像发了疯似地朝东跑去。
  水泥严重亏损,内外债压得厂长整天地骂娘,不是非花的钱,任何人不得弄走一分。多亏了老陈,飘雪才拿回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四十六元五角。
  兜里装着四十六元五角钱,飘雪的眼泪刷刷地流——四十六若能变成三百四十六就好了,可是,四十六是不可能变成三百四十六的,即使哭破了喉咙。上哪去弄三百块钱呢?沿街乞讨吧,或者把自己给卖了?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天堂里的爸爸,您帮帮您的女儿吧?妈妈不行了,女儿不能再没了妈妈呀!……
  飘雪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横穿马路,一会儿又跑到机动车车道上乱走,被过往车辆的司机骂成“白痴、疯子”。
  她傻傻地看着骂她的人,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他们骂她的话:“疯子,疯子,我是疯子,我疯了吗?我怎么会疯——疯丫头——芳菲呀!”她大大喘了口气,双眼发光,双手发颤,磕磕碰碰地冲向一个电话亭。
  飘雪和芳菲赶到交款处,收款的小伙子告诉她们:“欠款由内科的王主任补交了。”
  飘雪立刻趴在芳菲的肩上抽泣起来。
  芳菲拍着飘雪,暗暗欣慰——妈妈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望!
  
  不幸的人不一定都是刚强的,而刚强的人却一定都是不幸的。
  飘雪曾是一个刚强的人,但是,现在她却是一个最最脆弱的人了,每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她就开哭,就怕母亲没得救。恐惧不断地增长,悲切止不住地流淌,惶惶然不可终日!
  兰母的病日重一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药物根本不起作用了。
  心智迷乱的飘雪一点主意也没有了,谁说什么就信什么。
  医院是个复杂的地方,唯心的唯物的人都有。
  一个患阑尾炎的老太太,神经兮兮地告诉飘雪:“我得了该死的病,因为天天晚上在星星出全的时候去求老天,你看我现在病全好了。……”
  心焦谋乱的飘雪信以为真:“母亲的病总不见好转,是不是自己不够孝顺,老天要惩罚自己呀?”于是,在夜深人静之后,她悄悄跑到医院的围墙边,叩拜漫天的星辰,祈求老天宽恕自己,救救母亲……
  然而,老天并没有帮飘雪。八月十日这天,兰母咽下最后一口气。
  十年病痛的折磨结束了,对于死者,这是一种解脱。可是,对于依赖于死者的人来说,这是另样痛苦的开始。
  月亮哭哑了嗓子,一声声的妈喊得人站不住脚。
  重霄,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抓住母亲的手失声痛哭。
  飘雪一反常态,不哭不叫不说话,惨白的脸上寻不到一丝泪痕,偏偏整张脸上笼罩着浓重的悲戚,特别是那双眸子,悲痛得让人不忍多视。她固守在死者的床边,固执地用颤抖的小手一遍遍地抚摸死者的脸颊,无声地呼唤着——妈妈…….
  芳菲泪水盈眶,拍着飘雪央求:“要哭你就哭吧,别憋着,看憋出病来。哭吧,你哭哇,你大声地哭出来呀?你为什么不哭?”自己却呜咽了起来。
  “孩子,你这么悲痛你妈她会瞑目吗?她病了这么久,现在是解脱了,可你们还得生活下去对不对?你是一家之主,你要是倒下,他们俩谁管哪?”王海平边劝边抹着眼睛。
  飘雪充耳不闻,只机械地做着她的事。在她的心底,早已安装好一台照相机,随着母亲的病情加重,这台相机的镜头便对准了母亲的五官,时刻准备着拍照了。此刻,这台相机的快门儿,随着她手的移动而快速地不停地工作着。她要拍照,她要留念,所以不管是谁,都休想说服她阻拦她做下去。
  护士推进来一张推床,要把死者移去太平间。
  兰家三姐弟死守在床边,不让护士搬动死者。
  王海平只好下令拽开他们。
  护士抱住了月亮,大夫拽住了重霄,几番努力,月亮和重霄终于被弄到了一边。
  飘雪搂住兰母的脖子,尽管王海平母女又拉又扯又劝又哄,她就是不放手。看她瘦瘦弱弱,此刻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飘雪你松手,快松手啊。伯母走了,你就让她安息吧!听话,快放手,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哪?”芳菲哀哀求着,“你那么明白事理,现在怎么这么糊涂?你妈她死了,死啦你懂不懂?你不放手她就会活过来吗?放手,你放手啊?”急得直跺脚。
  “请让我来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王海平闪开,芳菲让开。
  飞扬轻轻拍拍飘雪,也没见他用什么力,飘雪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被他抱开。
  护士迅速把死者抬上床推走了。
  飘雪的身体由弱至强地哆嗦起来,煞白的脸上惊恐万分,张了几下嘴才叫出:“不要……”然后就软软地倒在了飞扬的怀里。
  月亮和重霄哭着喊着要去追赶死者,被护士拦住。
  飞扬抿着嘴唇,把飘雪放在了另一张床上。
  芳菲跟过去,欣喜又愕然地看着飞扬,“怎么这么巧?”
  飞扬瞥着王海平给飘雪检查。“我有点不舒服,在楼下碰到个熟人,他说看见你了,就上来看看。没想到……太不幸了!”说完,深深吸口气。
  其实,最近飞扬天天偷偷往医院跑,等的就是这一天。
  芳菲一阵喜悦——被人关怀是种幸福,虽然自己不缺关怀,但他的关怀可不一样。
  月亮和重霄又围着飘雪哭叫。
  “没事没事,你姐姐太弱太累,所以才晕倒,打打针就好了。”王海平拍拍月亮,回头安排护士给飘雪打针,然后叫过来和飞扬说话的芳菲。“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打完针把她送回去,这边的事我处理。”
  “阿姨,”飞扬到了王海平身边。“既然赶上了就别闲着,您看我能干点什么?”
  “你是……”王海平仔细打量着飞扬。
  “妈,他是我们班长。”芳菲乐呵呵介绍,而且还把副班长改成了班长。
  飞扬很特别地看芳菲一眼,然后跟着王海平走了。
  
  兰母的丧事一办完飘雪就病了,这病生得怪,不发烧不喊痛,昏昏沉沉就是不睁眼睛。吓得重霄找来芳菲,芳菲又找来她妈,她妈找来了专家,专家诊断:“疲劳所致,心力交瘁。无须打针吃药,每天按时喂水喂粥,几天就好了。”
  飘雪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下,恍惚看着身旁的弟弟妹妹,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四口之家现在只有三口了。心一阵颤抖,泪水差点掉下来。软软地握住弟弟的手,又摸摸妹妹的脸,她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姐姐害你们担心了。”
  重霄急促地眨着眼睛。“就是,以为你怎么了呢,本来想住院来着,王主任说不用,睡几天就好了,谁知道你一睡就睡了七天!姐,以后可别再这么睡了。”
  “好的,我记住了。”飘雪眼泪汪汪地答应。
  月亮趴在飘雪身边喜悦地说:“姐姐,有好多人来看你呀。”
  “是吗,都谁来了?”握着月亮的小手飘雪痛苦地暗忖:“可怜的孩子,你四岁没爸,十二岁没妈,你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
  “是呀。有午姐姐、江大哥、午大哥,还有不认识的,他们中有人来了好几次,有人就来一次——像斯姐姐就来一次。午姐姐就不是,她天天来,今天还来了呢,可是刚刚到就被午大哥给叫了回去。”
  “午姐考上了医学院,我上午碰到王院长,她特意告诉我的。”重霄说。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安心了。”飘雪由衷地说。
  “姐姐,你不想吃点儿什么吗?你看,他们还买了好多好吃的呢。”月亮指着柜子上的各种礼品。
  “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吧。”飘雪推推月亮说。
  月亮飞快看看重霄。“可哥哥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姐姐身体好好的,不用补。去拿吧,爱吃哪个拿哪个。”
  “真的?那……我想吃罐头。”
  飘雪点点头。“好的。最好拿个桃子的。”
  “哎哟!姐姐,我也正想着桃子呢。”月亮说着去拿罐头。
  “真是个小馋猫。”重霄咕哝一句,然后去找刀子。
  
  吃完罐头,月亮拿着空罐头瓶去了厨房,重霄给飘雪放被。
  “重霄,把妈的药费单据拿给我。”
  重霄出去,月亮进来,粘在飘雪身边,悄悄说着这些天的事情。
  重霄回来,一手拿着单据一手拿着一张纸。“你看看这个就行,我都算完了。”把单据和纸都给了飘雪。
  飘雪来来回回看着那张纸。“你没算错吧?怎么还剩这么多?”
  “我算了五遍。”
  飘雪皱了皱眉:“母亲由住院到火化共花七百三十六块,家里家外的钱加起来也不足七百呀,现在竟然还余出来二百多?难道医院和火葬场的会计的脑袋都让门给挤了吗?”
  “医院和火葬场的账是谁结的?”飘雪问。
  重霄摇摇头。“我不知道。钱和票据都是午姐给我的。”
  “芳菲什么也没说?”
  “没有。”
  飘雪明白了。“好了,收起来吧。”
  重霄拿着单据向门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问:“你真不吃点儿什么吗?”
  飘雪摇摇头,瞥了眼歪在被子上睡着的月亮。“重霄,你怕不怕?”
  重霄没立即回答,看着飘雪,眼神忽然溢出思念的影子。
  “你去把被子拿来。”飘雪说着挪被子要腾地方,“咱们三个挤挤。”
  “不用了姐,我不怕。妈不会吓唬我的。”
  “那你去睡吧,明天可得上学了。”
  重霄答应着走了出去。
  
  早晨,重霄起来做饭。吃完饭,月亮背着书包先走了,重霄洗了两个人的碗,又把飘雪的饭温在了锅里。
  一出大门,就见一个人骑在自行车上,两脚着地,远远地向这边望着,似乎在等他。他站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
  骑车人过来,停在重霄身边。
  两个人默默互相凝视,重霄忽然记起他就是那天在医院里抱开姐姐的人。
  “你叫重霄?”骑车人问。
  重霄点点头,眼中的沉思又多了几分。
  “你——上学?”骑车人眼中突然出现一束莫名的光芒。
  “是。”重霄答。
  骑车人走了。
  重霄茫然地站了会也走了。
  一会儿,骑车人折了回来,停车在一棵柳树下,望着兰家的大门,拿出了香烟。一支烟刚吸了一口,挨着兰家的大门“吱”的声开了,陆老太太拎这个包走了出来。
  骑车人急忙扔掉烟踩动脚蹬板,自行车快速钻进不远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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