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下部（二十一）

第二十二章：三请李老忠

从坟地回来，阳阳和嘉丽已经在输液床上睡着了，锅里还给她留着方便面，她吃后洗了脚就上床睡觉。她本来是很困的，可是却睡不着，脑子里净是刚才和孙强在墓地里的情景。她又想到了江波，不知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她不相信他现在不爱她了，她想的更多的是他们相识相知相亲相爱的日子，还想到他给她讲的他那凄惨的身世。这样一个历经苍桑的人，怎么会轻易地丢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爱情哪？这么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怎么会拿爱情当游戏，说扔就把我扔掉了哪？
不会的，江波不会扔掉我的，他一定会回来与我团聚的！
后来她睡着了，并且心里有了坚定的信念，她睡的特别的香甜，睡了一个许久以来从没有过的踏实觉。
又过了两天，她给李老忠的侄子打了个电话，问路上的泥干了没有，车能不能上得去。李老忠的侄子说可以上得去。于是在一个大清晨，孩子们上学走后，她去告诉了妈妈要再上李家山。本来妈妈觉得请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坐诊，担心小秋太辛苦会累坏的。她也曾千方百计到处打听医生，可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最后不得不同意把李老忠请来试试。
小秋再一次来到出租车停车场雇了一辆四轮车，车主是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他本来要价伍拾元，小秋说路不太远肆拾元吧，小伙子答应了。
小秋上车后，小伙子一阵风似的不一会儿就把车开到了李家山坡根。他加大油门，车子“轰轰”几下向山坡上冲去，一个急弯后到了一个平坦地，过了平坦地又是几个急转弯。这里是个背阴处，路上的雪没化完，路中间冻得硬梆梆的，有点光滑，可司机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把这放在眼里，吹着口哨一踩油门，几个冲刺就越过了这些企图阻挡他前进的路障，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李老忠的院子里。
小秋来时给李老忠的侄子打过电话了，这时李老忠的哥哥、侄子、侄媳早已准备好了他要带的行李，等待多时了。车一到就七手八脚地帮着把东西往车上装，装被子的时候被小秋挡住了。她说她早已租好了房子，并且铺盖也铺好了。最后才把一个大轮椅抬上车。
李老忠从小椅子上站起来往车跟前挪，小秋这才第一次看到他站起来的样子。原来他的两个膝盖由于小儿麻痹后遗症是连在一起的。不过小秋一点也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反而觉得他一个残疾人自强不息，掌握精深的医术，不知比常人要多付出多大的辛苦，更令人钦敬。
她把他搀扶到驾驶楼里坐好后，上到后车厢，坐在李老忠的轮椅上。村子里闻讯赶来的乡亲们，都来给李老忠送行，并向小秋表示感谢，感谢她即将为李老忠付出的辛苦。可见李老忠在村民们之间的威信有多高，也足见村民们有多么的纯朴与忠厚。
四轮车在大家的目送与道别声中徐徐开出院子，离开大家的视线，欢蹦着驶向大道。
一轮红日高悬在半空，普照着这个世界上鲜为人知的小山村，照射着这条在地图上看不到的小山路。小秋坐在轮椅上，被颠簸得前倾后仰，但她很愉快。
四轮车驶过一段平坦路，就到了背阴处的拐弯路。这里的情况不大妙，路上的冰被太阳一照，化了，满地变成了又粘又滑的黄泥巴，把车轮下边塞的满满的，行进十分艰难。到了稍微平坦点的地方，司机停下车来，找了一个干树枝把轮胎上的泥巴剜了剜，又继续前进。
拐过一个大弯，下边接连是几个急转弯，车胎下又钻进许多泥巴，掖的方向盘失控直想往沟壕里窜，想停下来清理吧，坡陡泥滑车又停不住。司机紧踩刹车，车子还是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左旋右转地直向山下冲去，眼看就要撞到山头上去了，小秋的心就要从口腔里蹦出来了。
李老忠坐在驾驶楼里，脸都吓白了，绝望的大喊一声：“妈呀，我活不成了！”
下意识地用力抓住司机的胳膊。
小秋在后车厢也惊恐的喊了声：“妈呀！”
就从轮椅上被颠翻到车厢里去了。
司机也被吓糊涂了，头上冒出一层层虚汗，都流到嘴里去了，他也不觉得，任凭车子向山头撞去。就在车子要和山头相撞的一刹那，胳膊被李老忠下意识地一拉，方向盘一偏，车子就回到正路上去了。他这才清醒过来，集中精力握掌方向盘，又猛窜一阵终于窜到坡下，平安地到了公路上，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司机停下车喘了口粗气，抬手擦了把满脸的凉汗，坐在车里喘息了一会儿，灰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下车在路边找了个棍子，把车胎上的泥巴清理了一下，上车启动车子向回开，又恢复了活泼和自信，吹起了轻快的口哨，就像刚才惊险的一幕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小秋重又坐到轮椅上，由于路面坑洼不平，被颠簸得左摇右晃，很不舒服，但她很愉快。刚到阎王爷那儿报了个到，就被开发回来了，难道这不值得高兴不值得庆幸吗？
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比活着更幸福呀！
车子过一个土塄的时候，她被猛力颠簸了一下，看到身边李老忠的衣包里插着一根拐杖，她灵机一动，把它抽了出来，双手拄着，身子晃动的不那么厉害了。
她放眼观望，只见路两边的地里有很多农人在忙碌，他们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沐浴着，有说有笑。有的在把地头的玉米杆子往回背，有的在拔农忙时没顾上拔的辣椒杆儿，还有的在整理烟垄，准备开了春栽烟苖。小秋坐在轮椅上，手里拄着李老忠的拐杖，居高临下，忽然有了一种毛泽东检阅红卫兵时的喜悦。她举起胳膊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可惜没有人高呼：“毛泽东万岁！林小秋万岁！”
地里忙碌着的人们啊，你们是不理解小秋此时此刻心情的，要不，你们是不会吝啬那句万岁的！
到了洛河桥边，司机说从水里过吧，让清亮亮的洛河水冲刷掉车上的泥浆与晦气，让高贵的洛神为我们赐福吧！
于是勇猛的小四轮冲向沙滩冲向河心，把冰清的河水犁开两道白浪，一鼓作气冲向对岸，透透地洗了个冷水澡，把身上的污秽冲刷的干干净净。
到了家，小秋二话不说，从抽屉里取出伍拾元交给司机，小伙子说：“说好肆拾元，你给多了。”
小秋说：“不多，多余的给小四轮加点油吧，今天它可立了大功了。”
司机走后，妈妈来了，她拿来一袋刚出锅的热馍，又帮着小秋炒菜煮汤，对面的宝春婶也过来帮着招呼李老忠。
吃过饭，小秋把李老忠推到澡堂让他洗了个澡，往回推的时候就有几个他从前的老病号跟着来了，他坐在江波在家时的诊断桌前，白大袿一穿，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有残疾的人。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卖了壹佰多元钱，比小秋一个星期卖的钱还多，妈妈也很高兴，说照这个样我天天抽空过来帮着伺候都行。
吃过晚饭，妈妈要走了，小秋说：“老忠叔，你多年没来过城，我带你到街上转转吧，这几年城里变化可大了，尤其是晚上，高楼林立，灯火斓珊，可好看了。”
妈妈也说：“是的，应该去看看。走，要去咱们一块走吧。”
阳阳、嘉丽已写完作业，欢呼着可把轮椅推到门口去了。
李老忠坐在轮椅上，阳阳和嘉丽推着头前走了，小秋和妈妈紧紧跟着一起向街上走去。一路上李老忠不断与多年不见的老熟人打着招呼，连说几年没来变化可真大。
小秋说：“老忠叔，改天我再推你到药王阁转转吧，那里现在可热闹了，杂耍、戏剧、说书的什么都有，你们老一辈的一定喜欢看吧？”
李老忠高兴的哈哈大笑，连说：“爱看爱看。”
又转了两条街，天黑了，妈妈回家去了，小秋就和阳阳、嘉丽把李老忠直接推到电影院去了，她在这里为他租了一间房，离门市不远。房子不大，刚好放下一张床，一个桌子，床头放着一个房东的旧式木箱子，是空的。房东嫌它太旧丢弃在这里，正好派上用场，装李老忠的衣服。
小秋等李老忠上床后，从床下拿出一个痰盂放到床边，交待说：“老忠叔，你下来时慢点，明早我来接你，你一个人千万别出去，痰盂也不要倒，我明天来倒。”
李老忠难为情地说：“真是给你添麻烦，让你受累伺候我。”
小秋说：“那没有什么，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小秋做好早饭，孩子们吃着，她就去接李老忠。到那儿他已经起来了，坐在床边的一个凳子上，满身的灰土，脸上也擦伤了一块。
小秋吓了一跳，忙问：“老忠叔，你怎么摔伤了，严不严重，疼吧？”
李老忠瘪着嘴，带着泪花说：“我不想太麻烦你，想把痰盂倒了，谁知就摔了一跤。”
小秋说：“老忠叔，你千万别这么想，万一摔坏了，我怎么担当得起啊，这样吧，老忠叔，今晚上你就住门市，睡输液床吧，这样我照顾你方便些。”
李老忠说：“那怎么行呢，会很不方便的。”
小秋说：“你那么大岁数了，就像我老的一样，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帮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把他扶到院里坐到轮椅上，又把换下的脏衣服也放到轮椅上，准备拿到门市上去洗，这才推着他往门市去。街上的人看到了，知道是小秋把他请来坐诊的，有几个人就跟着看病来了。李老忠早先的老病号听说李老忠又进城坐诊来了，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前来看病。李老忠很健谈，一边看病，一边不断地与病人说着笑话，使病人感到轻松愉快，药还没吃就感觉着病似乎都轻了许多。江波走后，一度沉寂多时的生意重新红火起来，妈妈也一吃过早饭就过来帮忙。
下午，当一个个看病高潮过后，小秋点了一下钱，好家伙，竟然还卖了伍佰多元，大家都很高兴。
晚上，小秋就让他睡在外间的输液床上。半夜里，小秋在里间只要听到外边有动静，知道他要小解，就赶快穿衣出来，把他扶下床，把痰盂拿到床边，背过脸去等他小解完了，再扶他上床，往往是小秋已经回去躺到床上了，还听到李老忠在外边唏嘘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