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活着(2)
作品名称:小泥儿 作者:小泥儿 发布时间:2014-10-24 22:43:22 字数:9031
四、活着(下)
15.“打工娘”的秘密
当一个失业的妇女,在为下一顿没办法吃饭而发愁的时候,一个“救世主”出现在眼前,告诉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公司的员工了,从今以后面包和牛奶会有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她激动不已,感激涕零,却竭尽全力的保持着平静。
我想,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真的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吗?原本是一个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共产党员,现在要在所谓上帝这里找到一丝安慰?我站在老板的大班台前,听命老板的安排。老板名子叫傅特,42岁,中等身材,长得还算精神,是不酷装酷的那种老板,他碍于孙叔的面子收留了我。
中午我随着孙叔在公司吃了点饭,下午,傅特就开始给我分配工作了。傅特总经理严肃的对我说:“小泥儿,我问你,过去干过什么工作?”我说“一般工人”。“听说你在设计院呆过?”他问。我说:“啊,呆过几天。”他又说:“我们这个公司是搞精细化工的,就是生产橡胶添加剂的,说你也不明白!现在正在建厂房,你见过工地吧?”我说:“过去去过。”“懂不懂施工?”他又问,我说:“皮毛。”他说:“过几天去工地,做公司的甲方怎么样?”我说:“试试吧!’他说:“就这样定了!”
我以为工作谈完了,刚要走,他喊住我说:“下午没事把这些文件送去,3天送完,一共15份!”我接过文件一看,全是送到建委、规划、城建、环保、计委等政府部门的,这些部门我都熟悉。当时是下午一点半,公司有自行车,我借了一辆就开始工作了。我到一个新城市才不到3个小时,就独立工作了。
我骑着自行车,头顶火红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可那天的感觉是截然相反,我像一个被释放的犯人,第一次走出黑暗,第一次见到阳光,第一次被人信任,我对公司充满感激,我对社会充满感激,我对生活充满感激!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囚徒,我不再是失业女人,我不再为下一顿饭发愁了,我是汇宁公司的员工,我喜欢这个公司的名字,好像这个名字就是我家的符号,好像生产添加剂就是我的宏伟事业。我兴奋,我激动,我把车子骑得飞快,好像在追逐自己的情人,好像能看到前边的梦想,心中的太阳,又把世界都照得五光十色,那种快乐,那种轻松好像平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
我虽然是第一次到珠海,但是找到一个政府部门,就能够找到后边的14个了,我一阵风似的送完15份文件收回15张回执。下午四点钟还没到,我已回到公司。
傅特正好在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我敲敲门进去,把15个回执交给他,没说话。他仰着头奇怪的看着我,“都送完了?”我点点头,只是问了一句“‘傅总没事了吧?”他还是冷冷的看着我,半天才说:“休息休息吧!”我一出经理室,就握着拳头鼓励自己,小泥儿,哇噻!
从那天开始,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子,叫“打工娘”。那时候,打工潮里最时髦的名字是“打工妹”,我的年龄已是打工妹的妈了,就叫“打工娘”吧。只是没想到,我从“打工娘”开始打工,一直打到成为“打工奶奶”才停下脚步。
现在很多人都在研究如何当老板,如何成功?其实这个世界上永远是百分之八十是打工者,我从“打工娘”开始,就研究如何成为高素质的“打工娘”,后来当了老板(打工的老板)我也是号召“打工仔”要成为高素质的“打工仔”,因为很多人注定一辈子要打工。
离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开始打量这间公司。这是一家公私合营的小公司,全公司满打满算7个人,两个老总之外,还有会计小夏,26岁的女孩,长得很美。我刚来时,小夏清高的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她后来说:“不明白,公司为啥找一个‘打工娘’,这么大岁数还跑出来打工?”还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同志,叫小陆,常常受小夏的气,36岁还没结婚,柔弱的叫人心疼,我去了就成了她的依靠。还有小武、小陈两个男生,大家吃饭睡觉都在公司(老总不在)。
公司是一个五室两厅的房子,两间办公室,三间宿舍,小夏是“元老’自己占一间房,剩下的是男女宿舍,我和小陆住一个屋。那天晚上,是一个充满遐想的晚上,是一个不眠又多梦的晚上,我思绪交叉重叠得像一片一片的云,飞走了又回来,一直飘到朝霞升起的地方……
第二天,我到工厂的基建工地去了。五月的珠海已是艳阳高照,温度有时都20多度,我骑自行车到前山镇,要将近两个小时,到了工地,我已是汗流浃背。车子还没有停稳呢,傅特的电话就打来,说:“工地停工了,要我处理好,必须马上开工!因为雨季一来,工期还要拖。”
我见到了施工队的张队长,自我介绍后就开始听他发牢骚。我知道倾听是一种能力,让他说去。他说完了,气也消了一半,我才说:“张队长,我是你的话,一边干着一边解决问题,停工不是最好的办法,能永远不干了?吓唬吓唬就行了,今后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我会在老总那儿替你说话的,回去就汇报,争取见实效,但是你要配合我,干起来才行!”
张队长马上给傅特打了电话,“我们听小泥儿工程师的,现在已开工了,再不解决我们还要停!”中午,我自己花了20元钱和张队长喝了个小酒,就成了朋友。但是原则还是要讲的,关于施工中的问题也提了几条,有理有据,他服了,说:“汇宁公司来了个明白人!”后来,我们成了哥儿们了。
两天里的这两件事,让傅特感到奇怪,这个老娘们怎么一回事?一天送出15份文件,一天把工程队长搞定,哪有这样的下岗的女工?这个“打工娘”一定有秘密!他去问孙叔,孙叔又跑来问我,“小泥儿,是不是有什么来头?”我问孙叔“老板对我不满意吗?”孙叔说:“他满意的不得了,才想搞清楚你是怎么一回事!’我说:“孙叔,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女人,下岗了,找份工作赚点钱,能干好就行了,别让你操心!”
仔细一想,中国人就是复杂,总想把别人的事搞清楚,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别人,也不怕累着?我可没有闲心“哭乱坟岗子”,先把自己的“祖坟”哭好了再说吧。
我每天来回一趟前山镇,累得我筋疲力尽,带个草帽也抵挡不住穿透力极强的紫外线,一个月下来,我就变成个除了一口牙是白的以外,黑的掉到地上都找不着的女人,不但黑还一层层的曝皮呢。我大学的同学,出国回来看到我,一个大男生都流泪了,他说:“你要像黑人倒好了,黑人的皮肤油光崭亮,可你的脸真像北大荒的黑土豆皮!”他现上免税商场花了100多元钱给我买了一瓶防晒膏,是进口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我最好的朋友美丽派她老公来看我,他老公回去和她说:“小泥儿晒得太黑了,掉在地下都找不着,我请她吃冰激凌,你没看小泥儿的手,黑的就像‘刚果利’”。美丽听了之后心疼的哭了,一定要她老公把我调走。我那时候心境就像一潭死水,宁可臭干了也不想麻烦别人,一次次拒绝了她们的好心。
公司的小陆,是来做饭的,可是她根本不会做饭,好歹弄出来也难吃得不得了,第一个出来指责她的就是公司里谁也不敢惹的夏小姐。每一顿饭要说一大堆句句都带刺的话,每顿饭后小陆都委屈的哭上一场。
我不想惹事,只有劝她,再不就是早点回来帮她炒菜。一天,小夏也来了,我留下一碗汤没放葱花,因为大家都知道小陆不吃葱。小夏看到了,抓了一把葱就放进去,端着碗让小陆喝,小陆饭没喝,哭着走了!我不客气的批评小夏,也把她说哭了!关键的话是:“小夏,你把肥肉吃了,我就让小陆把葱吃了!大家从天南地北走到一起是缘分,不要老对别人那么刻薄!”从此以后,我们3个人却成了好朋友。
那一天是星期六,公司的人都出去了,不用做饭了,小陆就陪我着去工地。她不会骑车子,我还要驮着她,去时还好,回来的时候还没骑上多远,就下起暴雨来。
我在风雨中艰难地驮着她前行,后来就一步也蹬不动。那雨好大,大得我在内地从未见过,雨水不是一滴一滴的,是像鞭子一样一条一条抽过来!衣服的扣子都被风雨抽开了,我们一步也走不。前山镇到市里那条道是新修的8车道的马路,还没有栽上一棵树,两边只(109)有低矮的灌木丛。那雷声大得吓人,咔嚓咔嚓的,我只好和小陆抱在一起,蹲在灌木丛下,任凭雨鞭的抽打,一会就冻得哆嗦到一块,牙齿咯咯的响!小陆哭了,我也哭了,我们抱在一起哭,放声的嚎啕大哭。那哭声把心中的伤疤都震开了,流出血来,汇成一条一条的小河,汇集着雨水流走了!
再大的暴雨也会停的,6点多钟雨小了些,我又驮着她走上回“家”的路,回到公司已经晚上8点多了,小夏也没吃饭在等我们,那顿饭我们3个人是哭着吃完的。哭够了,我们擦干了泪水,镜子里还是三张漂亮的笑脸——明天太阳照样会升起来,人生的路还要坚强的走下去。
因为我们知道,多少人无数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最后却淹死在自己的泪水之中,怎不令人扼腕?殊不知,这个世界并不相信眼泪,只承认汗水。与其在泪水中消耗自己,就不如在汗水中拼搏机遇!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我越是工作干得多,神秘的色彩越浓。比如公司要往上级打份报告,傅特写了好几遍也没成稿,最后拿到我这儿。我不知道他写了多长时间,只是当成任务完成,一个晚上交稿,公文比较简单,说清楚就行了。这也成了他们猜测的理由。
我一直想把自己“流逝的风景”永远的埋在心里,只要不把伤疤揭开,疼痛只是在自己心灵的深处。我真的不想说,因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猜测越多,我就越来越感到恐慌,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人质,刚刚活的有点儿像个人,现在又活过头像个人质了,被一个什么隐谋抓来当了人质,说不定哪天就被处决,不定哪天就完蛋了?!
这种担心,还真的应验了!10月的一天,我晚上回来时,公司来了两个男人,说是“受王子(我老公)朋友的委托,来看我,另外看看我能不能和他们一起回沈阳”?我回来的时侯,他们已在公司呆了一下午,我的情况他们都和两位老总说了,我知道自己已经赤裸裸的暴露在他们面前,一切秘密都不复存在了,他们的惊讶也是可想而知,担心却也没什么必要了。
从家出来到这时候,已有5个多月了,我和总经理傅特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和他们回沈阳看看家,看看儿子——一切大白于真像,心也轻松了一些,只剩下归心似箭!
16.台风中抓螃蟹的笑声
珠海要刮台风了,天气预报中这样说。可对于北方人来讲这是新鲜事,什么是台风不知道,台风有多可怕不知道,没有一点儿概念。
广播之后,学校放假,工厂停工了,机关待命救灾,我们公司也休息一天。我不用去前山镇了,心中暗喜。头天晚上没有动静,我和小陆好像还盼着台风早点光顾珠海。睡觉前,我俩还背诵起高尔基的诗“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些吧!”
没想到这“咒语”还真灵!半夜时台风登陆,像魔鬼一样呼啸着扑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这台风的雄性:它粗犷的无所顾忌,翻云卷雾,扬沙飞石,在整个城市里长啸,拼命的抽打所有的建筑,企图摧毁能摧毁的一切!它还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把默默积蓄的眼泪滂沱般宣泄!
后半夜,我俩吓得钻进一个被窝,拥在一起拧成一根‘麻花’,在呼啸声中颤栗!
第二天,因为不上班我和小陆10点多才起来,风好像比夜里小一些,但是隔着窗仍然可以听到呼啸的声音,窗户也跟着风奏起特有的“交响”,那音乐真叫你心忙意乱。不一会儿小夏也起来了,我们随便弄点吃的,早午饭二合一了(老板没来,男生不知去向)。
饭桌上,小夏突然说:“刮台风时海上的浪能有30多米高,轮船都不能开!”’小陆说“要能看到多好,一定很壮观!”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干脆下午咱们到小姑(林叔的妹妹)家看海浪去!下午风会小一些吧,我们再带上个水桶,看看有没有螃蟹可抓?听林叔说那里的海边有的是螃蟹!”这个决定一出,我们就兴奋得等不到下午,立即出发!
我们3个人走上大街。台风还在刮着,雨还在下着,整个城市是一片狼藉,大树连根拔起,被刮下来的广告牌随处可见,街道上横七竖八倒着公交车站牌,断棍木板,破碎砖瓦,除此之外,看不到一辆车,看不到一个人。
整个世界就我们3个人,一个傻老娘们带了两个大姑娘,3个人的胳膊挎在一起,像“八女投江”似的在街上前行。我们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但是特别的快乐,轻松!好像那天,整个地球成了我们仨的了,让我们第一次感到拥有的兴奋和激动!
我们的长发披散着,风吹的呼呼啦啦像三面旗帜,3个人都穿着拖鞋,故意的往水里走,每当地上的水溅到身上脸上,都会发出一阵无所顾忌的笑声!从踏水开始,这笑声就再也收不住了。这种为所欲为,随心所欲的感觉太好了。
林叔的妹妹(我们叫她小姑)在珠海有栋别墅,离我们公司走30分钟,就在海边,林叔来公司看我时,我们三个人都过。可是那天好像走了好长的时间,到了海边小姑家的大坝上,海浪已经没有多高了,我们有点儿扫兴。这时候小夏喊起来:“小泥儿,你看下边的沙滩上多少螃蟹在爬啊!”
她的喊声勾起兴奋,我们不顾风还没停,雨还在下,海上还有1米多高的浪,发疯似的向海边的沙滩跑去,喊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侵略者一样冲向螃蟹本来安静祥和的王国。我们甩掉拖鞋,在海滩上抓起了螃蟹。开始是追着螃蟹跑,我们在沙滩上不顾一切的趴着,跪着,很难抓住一只,不一会3个人都变成沙人,满脸满身的沙子。3个人坐在沙滩上,衣服被风抽开了扣子,头发被雨淋湿后贴在脸上,相互看看那狼狈相,又是一阵捧腹大笑,真是笑的洋洋洒洒,笑的淋漓尽致,笑的彻彻底底,没剩下一丝一毫的烦恼。
大笑一阵儿后,小陆发现沙摊上有许许多多的大小不等的洞,只要顺着洞去挖准能找到螃蟹。这一重大发现,极大的调动起其他倆位“疯婆”(疯地临时起的疯名)的积极性,我找来3根粗点的棍子,每人一根,小夏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个破水桶和一块破木板,我们开始了抓螃蟹的万里长征。
我们不时的变换着造型,一会小夏全身趴在地上,一会小陆双膝跪在地上,我几乎是在沙滩上摸爬滚打,不论什么姿势都挡不住一阵阵开心的笑声。我们用小棍从洞的这边挖到那边,有的螃蟹傻傻的不动,用手按住可就抓住了,有的拼命的逃,那我们就连滚带爬的追,一定捉拿“归案”。经验不断的交流,战果越来越多,我们为成功的捣毁螃蟹的老巢而幸灾乐祸。
正抓的开心时,突然在笑声中发出一声惨叫,原来小夏被一只螃蟹夹住了手,叫声很快变成哭声,我和小陆更是笑得厉害。我使劲一打螃蟹,螃蟹掉了,那个蟹夹子还挂在小夏手上,这又让我和小陆笑的死去活来。她把螃蟹夹子拿掉,手都出血了,小夏看我们笑,她也笑,真是又哭又笑。看着她披散着头发,满脸的沙子和眼泪搅合在一起,再一想她平时高跟鞋连衣裙,画的弯弯的眉,红红的嘴,我和小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坐着笑够了又躺着笑,小夏看我俩笑得天昏地暗的,气得爬起来打我俩,3个人在沙滩上滚着笑着,最后索性放纵地躺在湿漉漉的海滩上。
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年龄,忘记了台风,忘记了不远的地方还有大浪,忘记了“流逝的风景”给我带来的伤痛,忘记了还有亲人和孩子,忘记了两个大姑娘还没有出嫁。那时候我们的时空倒转了,完全回到了童年,玩起来什么都忘了!我们看着天空,任凭小雨自由的落在脸上,心里除了快乐,一片空白……
天黑了下来。好像灰暗总是会让人思考现实,我们突然觉得该回公司了,于是笑声没有了,我们又从童年的时空回到眼前,3个人轮流的拎一个破水桶,因为里边有大半桶倒霉的螃蟹。我们的三双拖鞋坏了两双,我和小陆光着脚,走在水泥路面上还真有点艰难,就这样三个人,满身是沙子,满脸是水,衣服褴褛,打着赤脚,走进公司房间的大门。一推开门,正好看到对面沙发上,两个老板和两个男生!我们狼狈地站在房间地上,衣服还滴水呢,粘满头发的脸也不好意思抬头看看他们。
两个老总看我们3个人回来,气得脸都是青的,傅特劈头盖脸的叫起来:“你们简直太不象话了,公司找你们都找疯了,这么大的台风,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小泥儿,小陆你们也不是小孩,难道也不懂事了吗?(我心想今天真成了一回小孩)你们知道我和老孙出去找了你们几回?太不象话了,你看看你们3个像什么样?简直像3个疯子!”不知为什么,我们3个一起笑了起来!气得傅特吼叫着“还笑,再笑出去!”这吼叫声还没有落地,他们4个大男人也憋不住了,都放声大笑起来。
晚上吃饭时,看着桌子上那一大盘螃蟹,我们又想起海滩上的快乐,止不住又大笑起来。
这笑声一次次给我带回童年那奇异的世界,找回那看不见的简单的幸福和快乐!多少年过去了,我还常常沉浸在那次台风中抓螃蟹的笑声之中!
其实快乐很简单,快乐就是童真,快乐就是把痛苦藏起来笑着活着,快乐就是我心自由。艰辛中照样可以找到快乐,天再黑也不能让心中的太阳落山!
17.第二次被“炒鱿鱼”
在广东,“炒鱿鱼”’是被老板开除的意思!后来传到北方,人们也把被开除说成是“炒鱿鱼”。回到珠海,我又一次被“炒鱿鱼”!第一次是被我亲爱的党,这是第二次——被傅特,私营企业的老板。
事情要从头说起:10月过后,工地也基本完工了,王子派人找到公司,他们把我的情况和公司老总也讲了,希望我能回去一趟看看家,看看孩子,毕竟是“离家出走的”。我请了假,就和他的朋友回去了。我心情很复杂,虽然归心似箭,可回去干什么?心里的伤疤并没有愈合,换了环境又会作痛,我不想见任何人,我也不能没有工作,汇宁公司的小陆小夏,已成了患难中的好姐妹,我不能不回来呀!
我没带走全部的东西,准备15天后再回珠海。我喜欢珠海,更喜欢大海,在她的面前,心可以变得辽阔宽广。有人说“伤口是认识生活的地方,伤痛是给智慧的课堂,比任何知识都能让我们更加懂得如何更好的生活。”可是当我的心被刀划开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鲜血从我的心中涌出,慢慢的流淌着。明天?不要说更好的生活,真有一种干脆不活了的念头。
被冰包裹的心,是感觉不到别人的温暖的,我去广东时就想和王子分手,孩子有奶奶,他们一家三口过着,对孩子我也放心。心灰意冷了,多一句话都懒得说,更没有一丝的牵挂。可这次回来却惊动了不少的同学朋友,倩亭,美丽都来劝我,“不要分开了,有孩子还是好好过吧!”王子虽然没讲话,可也看得出因为我回来很高兴。我想一想,也就算了,离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找一个也没有那份心情,为了孩子还是不离不弃吧!但是我有个条件,还是要回珠海,因为那里有我的工作。
那时候我把自己的“错误”看得特别重,心里的结系的死死的。出走了,像一个自由的女神,可回来了,立刻从心里又变回囚犯!沈阳认识我的人太多,我的思想放不下,我的脸皮更是放不下,不想见任何人,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那块伤疤总是发炎流血。
15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要走的日子了,突然王子在半夜肚子疼,不知是什么原因,疼得要撞墙,拼命喊叫,这是我重未见到过的情景,我爬起来用自行车驮着他送到医院,已是后半夜了。一检查是肾结石,打了一针止疼药平稳些儿,我又用自行车把他驮回家。
他躺在床上有点感激地说:“谢谢你了,小泥儿!”我冷冷地说:“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第二天,我就把他送到我弟弟工作的省中医研究院,做了系统检查后,办了住院手续。因为我知道自己要走了,把他放在家里还是不放心。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王子的病平稳了,我把他委托给弟弟,又要南下了。王子没说话,第一次流了几滴眼泪。我也没说话,倔强地走了,我知道他很寒心,我的心也不热乎啊!
这一次回珠海虽然两次被“卖猪崽”,但毕竟有过经历也不害怕,晚上7点多钟,我终于到了公司。我满心的激动,一个人一手拎一个皮箱(帆布的)一口气爬上了7楼(公司在楼顶层)。
一进房间,门正对着大厅和餐厅,公司的人正围着吃晚饭,我的到来让所有的人吃了一惊!我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大家好我回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我,当我把眼光投向小陆和小夏时,她俩赶快把眼光移开,不敢正视。我的目光落到傅特的身上,只有他还在低个头在吃饭,奇怪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看上去比他老的女人,不用猜一定是他老婆。
我尴尬地站在门边上,脚下是两只皮箱,竟然没有人帮我拿一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冷静地等待他们的裁决。
傅特终于站起来,拿个纸巾擦擦嘴,开始说话:“小泥儿,你被炒鱿鱼了!明天从公司里搬出去!”我问了一句“为什么?”傅特说:“不为什么,超假半个月也不打招呼就足够了!”“如果为了这个,我没话说!”我回敬了一句。
我心里明白,“流逝”“超假”,也许还有其它的原因,我不愿意去想,也没有意义。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示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低头的那种人,我脑袋上长了两个旋,一个在头顶,另一个长在后脑勺下,脖颈的坑里。我妈妈从小就说我:“旋长的都各路,天生是‘犟眼子’。”
我和傅特说:“傅总,明天我走不了!你让我到哪去?珠海我不认识一个人,如果说认识只有你是老乡(他是辽宁朝阳人),我在这住一个星期,找到工作立刻离开,我不会在公司吃饭的!”众目睽睽之下,傅特只能说“好吧,在这住就在这吃吧!”
我把东西放回房间,就一个人来到大街上,泪水哗地流了下来。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我的错,还是命运在戏弄我?偌大的珠海难道没有我小泥儿立锥之地吗?我任凭泪水纵横地流着,任凭心里重叠地胡思乱想,我不知道明天的路在哪?不知道明天我的一张床在哪?不知道我将去哪里吃饭?痛苦对于我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渺茫,一切都是未知的渺茫——笔直的珠海大马路,我要走向何方?
“流逝”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这来自黑夜的风仍然不断地在伤口上来回的切割着,不断地践踏我那流着血的心,我虽然捂住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我仍然站立着,摇摇晃晃地站立着。我告诫自己,这是你小泥儿自己的选择,“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决不回头”。前面也许还有坎坷,也许还有类似的折磨,你照样不能倒下,不能停止你前行的脚步,这只是成功路上的挫折!
夜色,密密地涂满了天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墨一般的幽暗,我一个人独自走在这沉重的,死一般的深夜里。我还是不停地走着,直到走回我为之工作5个月的公司。我一边走一边告诫自己,熬过这一夜,明天还会有一轮太阳等待你。
那一夜真是熬过去的。第二天,天一亮我又逛在马路上,要为自己寻找第二个“吃饭的地方”。晚上,下班后我才回到公司(因为傅特他们已经回家了),小陆和小夏都在等我,她们说:“林叔来电话,让你打过去,我们到处找你都没找见,你赶快给林叔打过去吧!”我不想再麻烦林叔,所以两天了我都没有告诉林叔,难道林叔有先见之明?我急忙跑到街上给林叔打了个电话,我万万没想到是’老天爷”派林叔来救我了!
林叔告诉我到市里一个朋友家,去把小姑家的钥匙拿来,搬到那去住,两天之内他到珠海来有重要的事和我讲!这不是天降的“贵人”吗?上天不让小泥儿无家可归!上天不让小泥儿就此倒下,小泥儿真的迎来了太阳,整个心都照的亮堂堂。激情又一次燃烧起来,昨天,让它滚蛋吧!
从汇宁公司搬出来,住进小姑的二层别墅,我总觉得像睡在梦里一样。可是,醒来还不知是什么命运在等待着我?有人说“人生的机遇就像时而聚时而散的云彩”,那我就要抓住这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