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连载·不能回到从前】第六章：远房表叔

“遥遥，你……我……”路遥的面庞隐藏在黑暗里面，范离看不真切。可是看着她慢慢下滑的身体和陡然爆发的火气，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没事的，范离，是我的错，没事的。既然选择了离开，我就不该牵挂那些本该被遗忘的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路遥心知范离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安慰自己，却是没有一点耐心和他周旋，更不想听到从他的嘴巴里再说出什么一往情深的话语。她痛苦的闭上眼睛，高扬着下巴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轻轻地说：“没用的，范离，没用的。”她想起鲁迅的一句话：“强不爱以为是爱，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就在范离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他们急忙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却是一道刺眼的白光夹杂着一个黑色的阴影在慢慢靠向这里。“谁？”范离厉声的询问着靠近的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时间还是在深更半夜的，他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周身的毛细血管都清脆地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碎裂。他双手自然地收起，两腿微曲，两只脚前脚掌蹬着地面，做出随时都要纵身跃起的准备。
“范离？阿离啊……是阿离不？”一个浓重的湖南口音从黑影那里传了过来，路遥抬起头，借着漂浮不定的灯光看向轰隆隆靠近的车子一样的东西。
“表叔！是表叔吧？”范离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乡音，下意识地站直身体，脸露笑容的看向靠近的人影和那一开始还误以为是什么大型照明工具的小山轮车车灯。
“喔，真的是阿离哩，我还以为你们还得再等一会儿才到。感情你们来得早了啊，一定冻坏了吧？”一个人影忽的一下子从车子的驾驶座上窜下来，不顾还在汩汩直叫的山轮车，大步流星地跑出几步，来到迎面走来的范离眼前。
“累坏了吧，来来……表叔看看……嗯，阿离真的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不容易啊。想当初，我一个人离开家乡，这一走就是二十几年啊，想要看到一个家乡人那是有多么不容易。那天听你大伯父说要我给你在这里谋件事情做，我还以为他开刷我的呢？”表叔一下子将范离拉进眼前，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绕着身体前后转了几圈，一边打量着身材高大的范离，一边嘟囔着：“不容易啊。当年我为了找你表婶，离开家门口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在你妈肚子里的娃娃呢。怎么，现在听说你都娶上媳妇了啊？对了，你媳妇呢？”
说到这，范离才想起来始终默默不语站在那里的路遥，心里思量了一会儿，生怕路遥没有和他打招呼而让长辈见怪，又怕表叔过于直白的个性说出什么让路遥不舒服的话来。一边是自己的亲身表叔，日后还指望他在这里多帮衬着自己，一边是好不容易搞到手里的心爱的女人，这要是起了冲突要如何是好？
他站在那里，看着向这边探望的路遥，脚底下踌躇了几步，心下里却陷入了两难，不知要如何开口。
对于这个表叔，虽然一直没有见面却还是听大表叔说过的。据说他是所有长辈里面出了名的老古董，不是说他的行为有多古董，而是他一直保持着的很传统的观念：什么等级，长幼，和一系列的莫名其妙的思想。据说就连他的家人，也是有着很奇怪的观念，似乎是为了嗤笑当今世界那繁琐破裂的家庭观念一般。
此时的路遥，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对自己不时地打量的眼神，全身的鸡皮疙瘩慢慢地直立了起来。可是站在一边的范离心里却好比同时在敲打着无数的锣鼓：耳朵轰鸣，眼神迷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没有打招呼的路遥会不会给表叔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对她产生厌恶因而开始敌视起路遥。
“喔，你就是路家的大小姐吧？”不料表叔仔细地盯住路遥左右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竟然满是赞许地对着路遥招招手，而后询问着，那年近五十的却还未见谢顶的额头在山轮车灯的反照下闪烁着油光光的反光。微微眯起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路遥的脸颊。
“嗯……表叔，您老还是喊我遥遥吧，”路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一眼范离，向他扫去求救的眼神，可是范离看眼里笑在嘴上，好似没有看见一般慢慢的移动身体，到最后竟然背对着她。他怎么会帮助路遥呢，这可是大小姐第一次这样得惊慌失措呢。
“也许，此时的她也是害怕着自己受不受长辈欢迎呢！？真的很有意思。”范离心里这么想着，嘴唇就不知不觉的上扬了起来，丝毫不管表叔投递过来得询问的眼神。
“那个，我说大小姐啊，您一定累坏了吧？”表叔看一眼有些呆愣住路遥，思虑了一会儿脑袋里面只是觉得灵光一闪，而后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么冷的天，还是在大半夜的，路遥一定冻坏了。”
“表叔，您还是跟在范离后面喊我遥遥吧，”路遥有些难为情的站在范离身后，看着始终不曾移开视线盯住自己打量的人，心里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慢慢浮起。
“那怎么行，您是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我怎么可以不讲规矩，喊您乳名呢？”表叔听后，急忙摆动着双手，对着路遥使劲的摇晃着。这下好了，范离看见表叔的举动也是急忙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的双手手腕，满是怪异的看着路遥：“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表叔！”
“我？我，我怎么了么？”这话说的路遥和表叔都疑惑起来，特别是表叔这个当事人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脸红脖子粗的瞪着范离，鼻子里面还呼哧呼哧的发出一种声音：好像今天范离要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这事情就绝不会就这么过去。
“不是啊，表叔您看啊，这个遥遥她可是您侄儿我的媳妇，您老要是喊她大小姐。那么，感情侄儿我也要喊她大小姐了不是？”范离眼睛一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您倒是说说看，我这是喊自己老婆叫大小姐还是老婆呢？要是我就那么喊大小姐，这不是辱没了大丈夫的威严了不是？”
“是啊，这不乱来了么？”表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看一眼丝毫未见什么笑意的路遥，尴尬的缩缩脖子，而后回过身体抬手一指山轮车，“我们还是走吧，不然你子婶要担心了。”
“喔……那，遥遥，我们走吧。”范离听出表叔有意想要转移话题，随即也将话锋一转眼睛刷刷的和表叔一起看向路遥。
“那个，这个，好！”路遥眼看着范离兀自的拾起地上的包袱，回转身体看一眼小屋内还在那亮着的灯光，心里面微微一热，激动地将身体一转拿着包袱就向山轮车停靠的地方走去，自己也不得不抬起脚步慢慢的跟上。
“坐好了啊，我要开车了。大小姐，坐好勒喔。”这是一个在农村很常见的那种山轮车，四个轮子前面好似电动车一般，后面加了一个后备仓，有点像电动山轮车，可是却是马达带动的。路遥在范离的牵引下有些尴尬的翘起两条腿爬了上去，屁股刚刚靠到后备仓两边的坐垫，表叔就已经趴在前面的驾驶位置坐好。回头瞄一眼路遥，大声的说：“哎呀，不是啦，阿离啊，你要把大小姐抱紧了啊，不然她一下子抓不紧摔下去怎么办哩？”
“喔……”原本也只是远远地隔着一条车道坐在包袱上的范离，听到表叔的话先是一愣而后将身体下意识的往路遥身边移动几下，看着稳稳地端坐在车子两边的栏杆上的路遥，心里不知名的噗噗的鼓噪着。
“遥遥，你还是坐下来吧，那里真的太危险了。车子开动的快一点，你就会随时都可以摔下去。”说着还伸出两只手，满是希翼的看着她。虽然知道她根本不会牵住他的手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的伸了出去。
“喔。”路遥听后，乖乖的将身体往起来一站，屁股微微一移动就从高处的栏杆上移到了底下的车斗里面放置的软垫上。
四轮车沿着柏油马路呼呼地往前行动着，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就是一条很窄很窄的乡间小路。表叔停下车，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一眼不知何时已经被范离死死抱在怀里的路遥，将车缓缓地开入了羊肠小道。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又行驶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远远地才看到这一路上始终未曾见过的灯光。
路两边布满荒草，不知是隔了多远的距离在那荒草尽头，是零星散落的人家，一户户落在那漆黑的荒野里，唯有那幽幽的灯光远远地亮着。路上坑坑洼洼的，不时地颠动着车子上下起伏，路遥已经被颠簸的七荤八素了，她摇摇有些沉重的脑袋，十分复杂的看一眼将自己兀自抱在怀里的范离，微微的挣扎了一下耳朵边上却听到表叔大声的嘶吼着。
“快了，大小姐马上就到了，你看那里，那灯光的尽头就是我家了！”感觉出了路遥坐在车子里面的路遥行为里面的不耐烦，表叔立即伸出一只手臂指着远处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大声的说。
“前面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家了，您别着急。”
“哎，表叔，你还是快点把车子顾好吧。”看到表叔的行为，范离愣是感觉原本就很寒冷的后背猛地一热，一股股汗水就那么顺着毛孔生生的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