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活棺材》>《活棺材》第七章

《活棺材》第七章

作品名称:《活棺材》      作者:江山雨韵      发布时间:2014-10-18 14:40:47      字数:5760

  夕阳残照。
  惠丰衣服和晚云相映,光鲜得耀眼。
  村落,长街,房堤,墙壁,蹒跚的牛,趵花儿的鸡,嬉戏的鹅,玩笑的人,轻轻的薄糊着一层光亮,都是红红的,红成一片,好像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 又正值孩娃放学,吆吆喝喝,连跑带跳,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不知惠丰是被赶,还是她追。这时有雀,多是飞起飞落,散飘着几多叽喳,寻找驻脚处,也仿佛从彩虹中飞出来飞着一样。
  整条长街流一河喜庆。
  没提前通知家里今天回来,所以眼睛能触及的地方不见一个“囍”字,老天爷好像有眼,满天满地的红火,好像专意迎接她似的。好像在粉饰着她以后的日子,没有想到的却到了。
  今天算是惠丰和木榕结婚的大喜日子。
  18岁,这个像梦一样的年龄,她就到了像梦一样的年龄,往往这个年龄会做出像梦一样的事情来的,她就做了像梦一样的事情 。
  因为惠丰和维和在玉米地里的那次无知,和家里闹起了不是地震的地震。
  因为惠丰自小酷爱文字。
  因为木榕骨子里也酷爱文字,而且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秀才。
  因为俩人都是酷爱,一个无意的源头,就走到一起。
  因为那阵惠丰很无奈,很无奈很无奈,日子就像背着一座山爬一座没有路的山。
  因为惠丰很累。
  因为惠丰像在一个波涛汹涌的浩海,随浪漂泊了18年那么久,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在她真的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漂浮物,她用尽最后的气力附上去,她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她想在上面歇一辈子,她不想在漂泊。
  于是,正当西山落照,雀从彩虹中飞出来飞着一样的时候,惠丰来到了木庄。
  木庄街道,线抻一样直,小门对小户,错落有致。每处房院,红砖红瓦,挺拔得很有气魄。惠丰跟着木榕走,人群跟着惠丰走。村人仿佛很好奇,也仿佛很疑惑,哪个门也可能出来人,人看惠丰很放肆,直勾勾不眨眼,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惊讶和好奇。惠丰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想搭讪,或想对她们笑笑,没等开口,人们扔给她个脊背,日本鬼子进村似的,她脸上调集的笑,就在这一刻被扼杀,对她,人们就像遇到贼,防备贼,躲避贼似的。而这些大都是女人。好在一路气氛总被孩娃保持着,你推我一下,我掀你一下的,有个男孩竟有意无意的撞到惠丰怀里,她忙捂紧肚子,像捂住的是自己的生命,她的另只手抓住男孩的胳膊,一拉一松,是劲力过大还是孩子脚下一拌,反正倒了,反正哭了,小嘴一张像有一辆小火车开着出来,木榕赶紧掏糖果,掏了一把,哄也哄不乐。别的小孩有人教唆似的一下子散去,有些大人也满脸一种蔬菜的颜色,茄子。嘴立马缝合一样,不再说话。哭笑打骂是有的,这就是生活,生活原本就是一本内容丰富的书籍,从中可以领略到许多。
  小村的房屋很有形象,惠丰想到了房屋里的主人肯定很富足,顺着这个线索,她想属于自己的那个院落,红墙环绕,当然也包含了农家的富足,因为写诗的人,脑里都存放着诗情画意,温馨浪漫,和常人捕捉不到的东西。院子里肯定有代表一年四季的如杏,桃,石榴,柿子一类的树,丝瓜和豆角和葫芦的细藤,在墙壁上爬上爬下,拥挤的牵牛花抱紧支撑它的竹竿之类累累怒放,一张鲜艳的画面就在院里眼里尽展。这是一个渡口,自己和男人和孩子每天的每天,在这个渡口进进出出,安全的掀不起一束浪花,惠丰想着的时候,路在脚下轻飘飘,轻飘飘的。当木榕站定的时候,惠丰看到一个院子,本来心情一路荡漾,像迎风摆动的绿草地,这个院子让她那油汪汪绿草地一刹那就泛了黄。眼前是个院落,但没有院墙,一堆破瓦烁在街面本来属于墙头的位置,垃圾样散漫着,满院也是绿,淡绿的凄凉,篙草,岌岌草,蒺藜稞,等极有兴趣的长着,以它们的强劲挑起着院里的太阳,挑起着院里的月亮.........
  惠丰感觉自己手里有一根绳子。
  惠丰用这根绳子自己往自己脖颈上一套,套好。
  惠丰自己就把自己头下脚上悬吊在半空。
  惠丰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又走了不近的一段土路,已经筋疲力竭,看看四周那些房屋,有些独眼龙在瞎子国称霸的味道,再看就要属于自己的院落,泥巴脱落,老态龙钟,一路的疲惫便化作一丝莫明的怨恨,这时,夕阳的余晖一道道收尽。
  没有选择。
  惠丰一跺脚,像个急煎煎扑向火苗的蛾子一样,走进这个院子。
  同时,也走进了刚才老槐树底下,木易为她设计的那个预言里去了。
  推门,迎接惠丰的是一股久潮久湿霉味,那霉味像生出尖来,直往她的鼻孔里钻,这是一股不欢迎她的味道,但惠丰还是进去了。这是两间房,外屋有灶,有锅,锅似乎是 新锅,蒙着一层黄锈,锅里有水,漂浮着蝇虫一类的活物,在里面打游击战似的。锅台上有一个平台,上面放置着米、面、油盐料等。现在惠丰站在里屋,她不想坐在那个灰尘婆婆唯一的板凳上。她就站着,屋顶丝丝串着挂着许多形形状状破破损损的蜘蛛网,在没有网住的地方,一根垂吊灯泡的电线,被苍蝇霸占,并且有飞有落,有落有飞,抢占地盘似的荡。屋里的一半几乎全被一土炕占据,炕的中间放一个方桌,方桌两侧各铺着一块,狗皮又像羊皮的皮子,皮上团着看不清颜色的布单,两个挨墙的地方则是不知多少年没有浸过水的棉被,叠放在旮旯里。迎门的地方有一只木箱,在大青砖码起的台上放着,箱盖上一把铜锁,闪着金属的光芒。也许这时屋里除去灯泡,唯一能闪光的一个物件。木箱上放着一座钟,滴答滴答不厌其烦的滴答滴答,奏一屋子乏味的音乐。再有就是屋角有一个圆桌,木制的,上面散乱着一些书、纸、笔,一些东西,只有看到这些东西,惠丰才能打开一点心缝,惠丰的心里才能透进一点亮光。她感到在这个屋里,是唯一的一点希望了。
  进了家,自然就是家人,惠丰叹了口气,开始行使做主妇的义务。
  不知道怎的,也许到饭时了吧,没人走进这个院落,连小孩也没有。木榕去超市买了东西,于是,房顶的烟囱对着天空,开始有烟冒出来,时浓时淡,和村人各户烟囱里冒出的烟,齐心协力融在一起,偶尔,有晚风吹来,就把轻烟撕扯成丝丝缕缕一扔,瞬间失得无影无踪。
  木易在惠丰的后面进屋,进屋后炕沿上一坐,就没有再动地方,屁股被万能胶粘住一样。直到吃饭的时候,他用两手蜷曲成梳状捋了捋头发,可能想认真一下自己仪表尊容,没有镜子供他表现,失望后又用手捋了捋头发,然后,撩起上衣,从裤带上解下一条布丝,用布丝上的钥匙打开那把铜锁,从里面摸索出半瓶老酒,回到桌边,慢慢拧开盖,嘴对嘴先抿一口,下咽的时候,喉咙发出很兴奋的响声,他鬓角两边的青筋立马蚯蚓一样浮出来,别别直跳。然后,他叫木榕找出三只酒杯来。
  在这个屋里别的没有,酒具,赌具,虫蚁应有尽有,随手就可拈来。
  三个人,三只杯。
  木易说:“我高兴,我倒酒。”
  木榕说:“爸,我来吧。”
  木易说:“我高兴,我倒酒。”
  惠丰说:“爸,让木榕来吧。”
  木易说:“这头一杯酒,必须我倒,因为我有话说。”
  木易倒酒。
  木易说:“|这杯酒我等了70年,终于等到了,就是祝贺吧,高兴啊!来,干。”
  于是,三人一起喝。
  木易说:“木榕给我倒。”
  斟满,木易喝净。
  木易说:“儿媳给我倒。”
  斟满,喝净。
  喝了三盅后,木易酒色已经上脸,木榕点了支烟递给木易。木易接了,猛吸几口,烟雾在他面前漫开来,裹住自己,他真的高兴了,今天儿子的新婚大喜吗?挽挽袖子,畅圆嗓门说起来。
  木易说:“木易就是木易,木庄就我一个,木易从今晚开始又可以扬眉吐气了。”
  木易说:“我生气,我生气就是石头你不争气。”
  木易说:“咱并不比谁矮,结婚应该正大光明的,风风光光的,你看你,没有我的一点影子。”
  木易说:“我就说过,有福之人不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
  木易说:“我就知道你行,我儿子吗。”
  木易说:“你是你的,他是他的,我是我的,都是自己的,剜到篮里才是菜。”
  木易说:“儿子你命好。”
  木易说:“锅里吃着,吃着晾着。身上穿着,穿的放着。那日子才叫眼热。”
  木易说:“现在我们家就要让人眼热了。”
  木易说:“儿媳妇太年轻了,好像什么也不懂?”
  木易说:“儿媳妇就是太年轻了,慢慢来吧。”
  木易说:“慢慢来,慢慢学,慢慢什么都懂了。”
  木易说:..........。
  石头是木榕的小名。
  木易说着喝着,不知不觉瓶空了,但话没有说完,他又下地,圈点着脚,重开拿过酒就上了锁的箱子,手伸进去,摸索半天,到底没有再拎出一点酒来,仿佛活到现在,他就积攒了半瓶酒这点家业似的,垂下头,作难一下,开始骂骂咧咧,意思是骂木榕今天的喜日子不知道买几瓶酒来。然后,锁好,坐到炕上,呲一呲牙,忽然有个嗝,跟着嗝涌上来一口唾沫,木易在嘴里含了很久才慢慢咽下,咽罢,微闭眼睛,仿佛进入一个美好无比的境地,最后咂咂嘴巴像不肯浪费一点味道。
  惠丰望着公爹,像嚼一口被公爹嚼过的馍。
  没有轰轰烈烈的婚礼,这哪是婚礼,像是一男一女的路人,对面走来那么一碰,然后就走进一个屋里。至于那声跑响,在村人平静的生活里,只认为那只是一声炮响而已。当然,好事的人也会告诉别人,别人还会告诉别人,闹房是避免不了的。
  夜幕降下来,又有些许雾霭,把夜掩个严实。人不是很多,但足够把小屋挤的左右晃荡。方桌上摆着糖和烟,客气的不客气的这时都不客气,剥糖吸烟。然后开始闹房,村里人闹房,无非就是说说,笑笑,摸摸,闹闹。他们先串通勾结在一起,把新郎弄到一个不碍眼的去处,木榕呢,没有人说,吃完饭就出去了,今晚总不能和木易睡在一个屋里吧?总不能让老头搬家吧?只能去那三间房里给自己和惠丰收拾睡觉得卧槽。村里头一天结婚可以乱些序章,小辈的可以动手又动嘴,大辈的可以动嘴出谋划策驱动小辈的,用他们自身的经验身传言教。今天木易坐在炕沿,酒精助他精神抖擞,上眼皮始终没有放下,目光蛇信子一样,在人与人缝隙中绕来环去,叫闹房的人有些悚然。尽管这样,还是有人英勇,先逼新媳妇点烟,剥糖,握手,看看胸罩的颜色,掐掐腰多粗,明智的顺了,也就笑笑,在笑谈中开始,在笑谈中结束,与其就是说个认识的过程,如果不顺,那种玩笑就要升级,会带有原始的野性和粗犷了。
  惠丰心细,她明白闹房肯定是逃不掉,她只有迎上去,迎上去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她的心思满满地,正如现在她饱满的胸脯,勾起让男人想抚摸一下的欲望,终于有人进攻了,把她围在一个以她为圆心的圆里。
  惠丰身子单薄,又是夏天,露肉的地方并不引起人们的更多,遮盖的地方才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当然也是最美的地方了,有胆大的,就想那最美的地方,拧胳膊,抓腿子。惠丰也不在扭捏,嘴里应承着,晃肩扭胯躲闪着,竟躲出一身风韵。木易就这样坐着看着,终于碰了心尖似的,骂骂咧咧,哇哇嚷叫,叽叽吧吧出一些牛都踩不烂的脏话,闹房的人被这些话激怒,一个瘦瘦筋筋的黑小子撤出人圈。
  黑小子说:“关灯,兄弟爷们,头一天不分大小辈,看这娘们多嫩,摸了,赚了,过了这村在没有这店,想解馋就上,反正也挨骂了。”
  这个声音,平静又冷漠,似乎是一块风干许久了的面饼。
  灯就灭了,小屋陷入一团黑暗,人群呼啦一声涌上,乘空作乱,手不知从哪个方向伸过来,去掉了许多过渡,赤裸裸的方式,占有就占有,贪炎就贪炎,激动中丢掉含蓄。竟有人将她抱起,放翻在地,去摸奶子,有的手,还伸得不是地方,这些的攻击惠丰认为是一种玩笑,或者一种玩笑中的渲泄,并没有体现出过多的反感,当有人挤压她的肚子时,她气鼓鼓的牙缝中迸出一个“滚”字。
  惠丰身体勃发了一股牛样的力气,推开那只手,拧身站起。灯亮时,只看到一些黑乎乎的背影,和一街道的人笑狗叫。惠丰因撕撕扯扯,衣不整齐,脖梗下的衣服上,还有两颗纽扣脱落。这时不巧的是,木易一抬头,眼睛正盯着惠丰的胸脯,那鼓鼓胀胀,颤颤悠悠的两个诱人的乳房,一下掉进他的眼里。木易闭上眼,立马又睁开,又去诠释这两个乳房似的。
  惠丰狠狠的记住了那个瘦小的叫闭灯的那个黑小子。
  惠丰记住了那个黑小子轮廓非常鲜明,尤其那双眼睛,眼睛里的光,逼人。
  那个人叫可寒。
  木易在屋里一动不动的样子,惠丰走出屋门,捂着肚子,院里野草感觉可以藏住整个木庄人,她随便在一个草稞里蹲下,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惠丰的生命里正在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惠丰怀孕了。
  惠丰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这是一种游戏人生吗?
  这院是一排五间房,爷俩一直住着那两件,这三间就一直废弃着。没人住进来,所以也就没有通上电,那夜,当木榕在桌子底下,找到半截蜡烛燃完后,就坐在黑暗中,有月,月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直射到屋里,惠丰感到这个世界幽暗迷茫,像薄盖着一层轻纱。两个人的世界,惠丰不再拘谨,问了木榕许多话,声音很低。
  惠丰说:“我想要的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惠丰说:“你爸的眼像钓鱼钩。”
  惠丰说:“你说你爸有多好,你告诉我你爸有多好?”
  惠丰说:“那你看看别人家的房子,你看看你家的房子?”
  惠丰说:“我今晚怎么睡,睡哪里?”
  惠丰说:“我从进你家院,一个女人都不见,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惠丰说:“人家新婚都有一个儿女双全,能出头露面的女人给铺被子,我呢?”
  惠丰说:“就你家圆桌上的纸笔书给我一点希望。”
  惠丰颠来倒去乱想,想着想着,忽然莫名其妙的愤怒起来,愤怒着愤怒着,忽然一句话不再说。木榕这期间也没说一句话,黑影里想抱她,也被惠丰执拗躲开,这时,公爹喊石头,石头就忙不迭的去了。
  木榕出去了。
  屋里死寂,让她惊恐,让她精疲力尽。她忽然害怕,她觉得自己是被摒斥除这个世界的一个人,她觉得在这个阴暗的屋,就是土苍苍裹她的坟包,而她就是被埋在坟包里的活人,黑漆漆阴森森,让她窒息。想这些的时候,她手里抓上一件东西,那件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那件东西在她手里抖动着。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时一只耗子也许几只耗子在屋里游荡,爪子就在她的心里踩啊踩啊,把心踩得生疼,而且似乎又在磨牙,眼见就要扑到她身上,惠丰扔掉手里的东西,捂着鹿撞般的胸口,疾步冲出门外。门外,一弯刀月挂在天际,草丛内有虫夜歌。惠丰仿佛被束缚住,动弹不得,心里难过难受,又没人帮她,她忽然想吵架,无论和谁,和木榕也行,和那个叫闭灯的王八蛋也行,和家里的任何人也行。她想起了娘家,想起了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又想起由于自己懵懂,犯了禁忌而导致的大错特错,想着想着,她困了,她不敢睡,看月亮,月亮很美,在夜雾里飘来飘去。她还是困了,倚着墙壁,她不能走进棺材里,只到远处有一声叫,猫头鹰也许黄鼠狼,给夜增添了一点空灵,同时也增加了更多的恐怖,正巧又有萤火飘飘,她以为磷火在朝她靠近,哭声就是这时从她嘴里发出的,并哀哀哭说。
  惠丰说:“老天爷救救我啊!”
  惠丰说:“奶奶,好奶奶,我怕,我怕啊!”
  惠丰说:“妈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惠丰说:“爸爸:你也不管我了吗?”
  惠丰说:“弟,我是你的亲姐啊!”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