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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北方有狼

作品名称:江鸿      作者:苏庸平      发布时间:2015-01-11 16:32:13      字数:7643

  刘冬卿从松嫩平原回来,她走下火车,小妹彬彬手里握着一束新鲜的紫罗兰,早已站在车站出口处等待接她了。
  看到姐姐从出站口走出来,彬彬跑过去就把手里的紫罗兰送到冬卿的胸前,拥抱着她。冬卿没有接彬彬手里的花儿,只是很被动地接受彬彬的拥抱,脸上展现出一种勉强的微笑。
  走出出站口,彬彬很急切地说:“姐,这次江北之行,你很愉快呗?”彬彬松开拥抱的姐姐,把花儿塞进姐姐的臂弯里,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问,“见到长春哥了吗?”
  刘冬卿左手臂弯里拢着紫罗兰,右手和彬彬拉着,慢慢地在人群里往外走,沉默着没有说话。
  “姐,你是没有见到长春哥?还是长春哥没有见你?”彬彬望了一眼冬卿,“你怎么不大高兴呢?”
  “唉——!”走出了人群,到了广场边的一个公交车站点,刘冬卿才长叹了一口气,对刘冬彬说,“彬彬,看起来姐姐要嫁人了!”
  “怎么?长春哥不理你了吗?不会的吧!”彬彬仰起脖子迟疑地望着姐姐,“我相信,长春哥绝不会不爱你的!他不是绝情的人。”
  “现在看来,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他爱我,我也爱他,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他的妻子呢?就算是他们之间没有爱,可是作为一个女人,跟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生活了好多年了,而且有了两个孩子,她已经把自己交给了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并且作为自己的生活依赖。当这个男人要离开她的时候,她会不会丧心病狂啊?!”刘冬卿看着彬彬说。
  “怎么啦?姐姐,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彬彬瞪着眼望着冬卿,“难道你这次去见长春哥,也和他的妻子直接对话了?”
  “不说了,等到家再跟你说吧。”第256次公交车过来了,她们上了车。
  到了家,刘冬卿走进洗浴室,冲了澡,换了衣服,一头扑到沙发上,呜呜呜地哭了。彬彬也扑到姐姐的身边,伸手揽着姐姐的脖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刘冬卿便把见到苏长春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彬彬。彬彬听了以后,也很无奈地说:“长春哥也够可怜的,怎么娶了这样泼辣的女人呢?也真的难为长春哥了,”彬彬叹了口气,“可是,这么优秀的苏长春难道就跟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吗?”
  “你让他怎么办?”冬卿坐了起来,“我现在真的理解的苏长春当初说的话了,他不可能离婚的,因为他们不仅仅有了一双儿女,而且那个女人这些年含辛茹苦地带着两个孩子也真的是不容易的。倘若长春不要她了,她将失去了一切希望,甚至会绝望的。”刘冬卿抚摸着彬彬的头发,“我和长春在宾馆里,她进去了,说了狠话,苏长春要是离开了她,她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跳江去。”刘冬卿捋了捋还没干透的头发,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端着杯子回到了沙发上,坐在彬彬的身边,“苏长春是个善良而又有责任心的男人,这就是他不能抛弃她的原因,我对长春是理解的。同时也理解他的那位妻子,女人嘛,如果你我处在那样的状况下,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彬彬坐在沙发上搂着姐姐,“姐,你真的很善良!哪个男人娶了你,那真是上帝赐予的幸福,可是苏长春真的把这份幸福丢了!”彬彬说了这句话以后,沉默了半天没有再说话。
  松花江畔的一座立交桥旁边,有一处不太大的小区休闲地,周围的楼宇、别墅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由造型奇异的矮松修剪而成的一米来高的绿色墙围,中间是一片不太规则的绿色草坪,草坪上有几处零散的小花坛。花坛与绿墙之间是窄窄的幽幽的石子路相互交叉着。石子路的旁边有几条休闲的长凳。清晨,居住在附近的老人们都在这里散步、晨练;傍晚,会有一些人们在这里小憩。
  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刘冬卿已经生活了三十六年。三十六个春夏秋冬里,有童年时候爸爸妈妈的呵护,有幼儿园里无忧无虑的快乐,有少年时期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理想,有青年时期离开这座城市到大兴安岭腹地逐梦的思潮,有通过考试回到高等学府里寻求梦想的岁月,有爸爸妈妈撒手人寰时的痛苦和悲伤,有工作中夜以继日的奋斗和拼搏,有春天灿烂的阳光下,在校园里以一个女强人的姿态,站在国旗下对师生的宣告,有风雨中独自撑起一把雨伞穿街过巷的繁忙,有雪花飘飞的季节里对着夜空遥望远方的期盼。这种期盼的梦,一直伴随着自己度过了毕业后的七年。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她深深感到,事业的成功仅仅是自己人生的一半,另一半便是要有个和谐美满的爱情,两者的结合才是真正的幸福。现在看来,自己的爱情已经眼看着成了泡影。尽管这种期盼幻灭了,但是却会永远驻扎在自己的心里,直到永远。
  夕阳落下以后,满城的灯火亮起来了。小区休闲地的草坪边,姐妹俩坐在长椅上,身后的立交桥上,往来不息的车流在灯火里流动,就像银河太空里那闪烁的流星,从远处不断地飞腾过来,又毫不停留地飞腾向另一个远方。
  刘冬卿靠着椅子的后背,彬彬半倚在她的胸前,头埋在她的怀里。冬卿的手抚摸着彬彬的长发,说:“彬彬,你已经大学毕业,现在又在省报社当记者,工作也很稳定。爸爸不在了,现在唯有你我相依为命,你在姐姐的心里是唯一的亲人了。将来你结婚走了,姐姐就孤单了。姨妈现在已经不把我们俩看作是一家人了,我们俩唯一的财产就是爸爸给我们的这一层楼房。我已经快要到了不惑之年了,也不再妄想了,能找到我一个生活的归宿就算了。幸福与不幸福我自己无法预测,但是,女人嘛,最终是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这是人类中的必然现象。不管姐姐的未来什么样,作为你唯一的亲人,我都希望你幸福。”
  “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话里面好像有些失望和哀痛呢?”彬彬转过身,搂着冬卿的脖子,仰着脸望着冬卿。
  “唉!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冬卿在妹妹的额头亲了一下,“姐姐不可能伴你一辈子的,姐姐很快就老了,不管会不会有爱,不管会不会有幸福,姐姐必须要有一个归宿啊!爸爸给的那层楼,最终属于你的。”
  夜深了,立交桥上的车流逐渐减少了,远近楼宇的灯光也减少了。冬卿站起身,把彬彬也拉起来说:“小妹,上楼睡觉吧!”
  彬彬站起来,扑在姐姐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搂着姐姐的脖子,就好像姐姐马上会飞走了不属于自己似的,就这样相互拥依着上了楼。
  苏长春把老队长的孙子送到重点中学里安排好以后,朱校长要挽留他一起吃饭:“长春老师,自从你调出以后,这好几年,你我弟兄很难在一起聚一聚,今天正好你大驾光临,我们好好聚一聚吧。也不用走远,学校前面有个新开业的饭店,厨师是从沈阳聘来的,厨艺很不错的,你就别走了,今晚下班后,我做东。”虽然苏长春一再推辞,但是朱校长仍意挽留。
  “那成了什么事啦?我来求你办事,应该我做东吧,怎么还反过来了!”苏长春笑着说,“我本来也是想送这个孩子过来的时候,请你和校党委书记、教导主任、班主任一起吃点饭,替这个孩子的家长表示谢意的。好吧,那就去你说的这个饭店吧。相关的人你通知他们,我就不再一一地去叫他们了。就是不送孩子来,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好哥们,在一起聚聚也是很有必要的。今天我做东……”
  下班以后,苏长春、朱校长、葛书记、王主任和班主任简老师一起来到了学校对面的赤子情饭店,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不一会,八个菜就上齐了,一个大盘子里,娇绿的荷叶型的底色上面,是一条讷谟尔河里的野生大鲤鱼,就像活的一样,却冒着热气,鱼的香味直沁人的脑门;“八宝景天”的凉拌菜独具特色;黄花菜炖小鸡野味诱人;红烧牛肉加拉斯显出中西合璧的风味;其他四个辅助菜也各具地方特色,酒宴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
  苏长春首先站起来,把几位同事的酒杯倒满,端起了酒杯,说:“朱校长、葛书记、王主任、简老师,今天在这里相聚,我很高兴,因为自从我调走以后,这是第一次聚会,而且还是我给你们添麻烦的时候。我送来的这个学生,不但免除了学费,王主任还特意安排到了简老师的班里。我知道简老师是学校里最优秀的老师,几十年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已经送走了十多个毕业班,桃李满天下了。我送的这个孩子,是我逃难到黑龙江来以后,能够用一双热腾腾的手给我温暖,并且培养我走出黑土地的一位老队长的孙子。我就把他交给简老师了,以后你们严格要求他,将来这个孩子出息了,我相信他不会忘记你们的培育之恩的。同时我也感谢朱校长能在我已经调出的情况下,仍然把我当做自己的弟兄看待。来,我首先敬大家一杯酒,这第一杯我们都干掉吧,我首先干掉!”说完,苏长春一饮而尽。
  朱校长和其他几位领导也都站起来,互相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交谈着,葛书记便端起酒杯,笑呵呵地说:“我今天参加教委的内部会议,知道了一个不需要保密的消息,先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不过,最值得高兴的却是苏长春老师。在我没说之前,请大家猜猜看,这是一个怎样的消息?”葛书记的手里端着酒杯,脸色红红地望着在座的人。
  大家面面相觑,猜了半天也不着边际,然后都用很疑惑的目光看着苏长春。苏长春本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葛书记端起酒杯,说:“这样吧,今天的酒,既不算我们哪一个人的,也不让长春负担,就算我们学校为长春饯行吧。长春老师马上要调离这个城市,到江源师大去任教了。我今天在教委开会前,已经看到了江源师大的调令了。明天长春老师就能接到教委的通知。”葛书记站了起来说,“来,为了长春老师的高就,大家共同举杯,干杯!”
  大家都站了起来,举起杯子,互相碰杯,一饮而尽。
  苏长春放下杯子,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但是既然这个消息出自葛书记之口,那一定不会是假的。于是,他站起来,与大家一起喝干了这杯酒。然后拿起酒瓶,给各位的酒杯重新倒满。
  朱校长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烟,望着苏长春,语气很慎重地说:“长春老师啊,看起来你真的要调走了,就是不调走,我也想找你谈谈心呢!”他手里捏着香烟,很文雅地在烟灰盒上弹了弹烟灰,“我要说的是贵夫人的性格这些年来让你受了不少尴尬和委屈,多多少少对你的工作和前途是有些影响的。去年市委组织部已经定好了调你到政法委工作的,结果让你的夫人一个大炮就给轰散了,这件事我们都很为你惋惜。不过,在这里,我倒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夫妻关系。俗话说:‘家有贤妻,夫君不做横事’,要我说,家有贤妻,夫君会春风得意的。往往一个男人的前途和命运,不仅仅是自己才华和奋斗的结合体,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妻子,对于一个干事业的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贤惠善良、勇于奉献的女人’,这话是有道理的。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已经娶了这样的妻子,也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么剔除,要么在一起凑合。就是凑合着过日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策略和计划。你这次调走了,要我看,家庭就暂时不要带过去了。你住的房子是我们学校的公房,你的妻子和孩子继续住。你的妻子还能做点儿小生意,我估计生活是不会成问题的。你自己到大学里去工作,在那里可以不受任何牵连。不要带过去,不然时间长了,多少会对你在大学的工作有点影响的。这是我对你的建议,希望你能考虑。我不是以领导的角度说这话的,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你的领导,我们平起平坐,我们是哥们。这就是哥们间的感情不错,才对你说这样的话的,”朱校长说完,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苏长春。
  苏长春站了起来,说:“非常感谢朱校长的知心良言,这更能说明我们是好弟兄,不是好弟兄绝对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的。来,就为了朱校长的这些肺腑良言,我们再举起酒杯,我敬大家一杯,表示感谢!”说完,他拿起酒瓶给每一位的酒杯又都斟满了。
  王主任和简老师一齐说:“祝长春老师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再创辉煌业绩,步步升高!”
  大家再次举杯,又共同干了一杯。
  苏长春接着说:“八年前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本来是可以留校的,但是因为这个家,我断然决定回来了。这些年来,感谢各位领导和同事们的支持和协助,我的工作得到了教育届的同仁们以及社会的认可,这是值得欣慰的。倘若这次我真的调到大学里去了,那是我的幸运,我的梦想就实现了。我相信我会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充分发挥我的能量,因为教书是我最喜欢的职业。”苏长春又拿起酒瓶,给每人的酒杯倒满了,“倘若我真的调走了,也仅仅是我的人走了,我在这里七年的同事,七年的感情,永远带不走,我们永远是弟兄!大家到市里去办事,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希望大家一定不要客气,我会尽力而为的。我自己也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的,就像朱校长所说的,如果我的家不带走,我还能不回来吗?更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的住房,来——再干一杯!借此机会,表示我对各位领导深深的谢意!……”
  酒宴结束以后,大家下了楼,苏长春正要去结账,朱校长却一挥手,就抢先走到吧台签个字。大家走出饭店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一阵秋风过去,便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景象了。松花江畔的树木,已经在霜雪的摧折下萧索而孤零,光秃秃的枝条在江堤上向着蓝天伸展着。江边的公园里,那一簇簇丁香树,叶子早已凋落,草坪上的荒草,挂着一层厚厚的霜雪,整个公园显得一片荒凉而冷落。
  刘冬卿孤独地走在公园里的甬道上,她站在那丁香树丛下的长椅子旁边。松花江江面的冷风吹来,掀起了她身上那件深褐色的大衣的下摆。她把挂在脖子上的杏红色的围巾在自己的脖颈上绕了两圈,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慢慢地走出了公园,向着松花江的大堤上走去。
  江面已经结冰,航船都停泊在码头上。冰面上有一些青少年在滑冰。脚下的冰刀在冰面上发出“嗤嗤嗤”的音响,滑冰的青年男女,头上散发着热气,那热气飘到空中立刻就变成了一道白雾。
  刘冬卿站在江堤上,眺望着辽远的江北岸的远方——长春现在怎么样了呢?我回来的时候给他寄去的那封信,他至今也没回信。也许我走后,他的夫人跟他大闹一场吧!可是,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尽管我预料不到我的未来会有什么幸福,但是我的结婚,将意味着我不再等他了。倘若有一天他知道我已经结婚了,他会不会生气呢?唉!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他了!倘若有一天他来找我,我又如何跟他说呢?我明天就结婚,我会幸福吗?我会后悔吗?
  刘冬卿独自在江堤上徘徊,默默地思考着。最后她决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婚算了,所有的同学一律不告诉,也不告诉苏长春了。
  想到这里,刘冬卿擦了擦滑落在腮边的泪滴,走下了松花江的大堤,穿过兆麟公园,在丁香树下的那条长椅边站了站,缓缓地走出了公园,穿过街道,向着父亲留下的那座别墅走去。
  刘冬卿真的要结婚了,就是明天。因为她在继母的不断撺掇下,认识了一个铁路工人。这个铁路工人已经50出头了,妻子肺结核,六年前病故了,留下了三个孩子,最大的女儿比刘冬卿小十岁,已经出嫁了,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正在读书。这个工人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为人老实,一天就知道扳道岔,下班后喝酒睡觉,天下的事他一概不管。他不懂也不在意什么叫爱情,只是想找一个和自己一起过日子的女人,就心满意足了。他只和刘冬卿见过一面,刘冬卿就决定嫁给他。这对于他来说,真可谓一个趴在铁道边六七年的蛤蟆,终于等到了一块天鹅肉!
  刘冬卿的婚礼在学校礼堂举行,没有亲友和同学前来祝贺,只有学校里的200多名同事,唯一的亲人就是彬彬。星期天,刘冬卿在学校食堂里举办了20多桌酒席。学校音乐组的老师们在婚礼上为她奏乐,为她唱歌,然后便有两辆汽车拉着刘冬卿和她的丈夫,拉着学校里的女教师,送到了那位丧偶的铁路工人的家里。一阵爆竹声响过以后,女教师们把刘冬卿送进了洞房。
  就在这个铁路家属区一座平房里,刘冬卿坐在床上,彬彬走了进去,抱住姐姐说:“姐,我回去了!”刘冬卿也紧紧地抱着妹妹,哽咽着,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彬彬给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望着冬卿,恋恋不舍地走了。
  太阳落去以后,城市的灯火亮了起来。天黑的时候,空中飘起了雪花。刘冬卿身上的衣服没有脱,躺在床上,一床鸳鸯戏水的花被盖在身上。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
  新郎走进来,看到刘冬卿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也没有吱声。他慢慢地拉上窗帘,拉灭了天棚上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昏黄的小灯,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不时地看着躺在被窝里的冬卿。他想,老婆已经去世六七年了,这六七年来没有闻到过女人的味道。原来的老婆是个铁路职工食堂的炊事员,而今晚这位女人却是个知识分子,也许知识分子女性一定会有一番独特的风味的吧。
  一支烟抽完以后,他慢慢地脱了衣服,掀起了被子,爬到了刘冬卿的身边,却看到刘冬卿和衣而卧,不禁内心有一种自卑感。可是他觉得,虽然自己是一个铁路工人,冬卿是一位知识分子,但是在洞房里,是不讲究知识的层次的,她仅仅是我的妻子而已,于是他便有了一股无法抑制的勇气……
  他脱光了内衣,贴近了冬卿,趴在冬卿的耳朵边,说:“冬卿,你睡着了吗?把衣服脱了吧,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
  刘冬卿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吭,眼角里的泪滴滑落在枕头上……
  他用那双粗大的手,伸过去,擦了一下刘冬卿眼角上的泪,又伸过他那刮得深青色的嘴巴在刘冬卿的额头亲了一下,一股烟味熏得刘冬卿紧紧地闭着眼睛,拧着眉头。刘冬卿依然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已经死亡了的尸体,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似乎已经感到无奈,或者是已经愤怒,抑或是控制不住压抑了多年的性的欲望,这股贮存很久的洪水就要冲开堤坝,倾泻到茫茫的原野了。他突然翻过身,趴在刘冬卿的身上,用他那扳道岔的双手,解开了冬卿的上衣衣扣,又迅速地把刘冬卿抱起来,拽掉了刘冬卿的上衣,脱掉了冬卿的裤子……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刘冬卿白皙柔嫩的胸膛上,那两个像雪粉雕塑的乳房,俊秀而挺拔地在灯光下颤动着,就像荷塘里含苞待放的两朵莲花。乳沟的下面是平坦的园田,他似乎像一头挣脱了缰绳的驯兽,冲到了风景秀美的广场上。他已经不管一切了,也不管眼前的这位知识女性是否能够接受他,他拉灭了床头的灯,紧紧地抱住了刘冬卿那冰雕玉塑般的酮体……
  他不顾一切地上下运动着,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抽动着他那几年未曾使用的短剑,就像一个屠夫在宰杀柔弱的羊羔,殷虹的鲜血从羊羔的两腿之间流淌出来……
  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刘冬卿难以忍受,但是,她依然是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疼痛让她的嘴唇紧闭,咬紧牙关——她断然就是一具尸体,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
  这具尸体,在这个雪花飘飞的黑夜里,静静地躺在荒原上,一只又老又瘦的狼扑了过来,用舌头舔了舔她的额头,用坚硬的牙齿撕开了她的胸膛,张着一张血红的大嘴,伸着长长的红舌头,在疯狂地撕咬她……
  她在荒原里突然醒来,望到身边有无数个苏长春的身影,她高声地呼叫,“苏长春——快来救我!苏长春——你快来救我!”
  然而苏长春却越走越远,那无数的身影四下里飘散。她用尽一切力气推开正在撕咬她的那只狼,猛烈地站了起来,赤身裸体地向苏长春追去,然而,那只狼却紧紧地盯在她的身后追咬她!……
  “苏长春——等等我!”刘冬卿猛然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翻了一个身,身边那人已经沉睡了,鼾声在这黑暗的洞房之夜里冲撞着刘冬卿满是泪水的双眼,冲撞着她流血的心……
  苏长春从饭店里出来,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一头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然而,他突然发现松花江畔的一个池塘里,刮起了一阵旋风,那旋风袭过了水面,池塘里顿时泛起了冲天的波澜,荷叶在旋风中声嘶力竭地摇摆,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顿时被狂风摧残的支离破碎,散落的花瓣在风浪中飘零。瞬间,他望见远远的池塘对面,刘冬卿披头散发地向他招手呐喊——他倏然醒来,揉了揉眼睛,屋里漆黑,一片无声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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