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校园暖风
作品名称:江鸿 作者:苏庸平 发布时间:2015-01-11 16:31:00 字数:7819
松嫩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在春风里徜徉着,就像绿色的海洋。成群的牛羊在这绿色的海洋里奔走。一群群刚从南方飞回来的燕子在湿地里衔泥。它们要在北国筑巢立家,繁衍新的后代,一阵阵呢喃的声音在草原的上空飘荡。
火车带着晨曦穿过松嫩平原。傍晚时分,跨过松花江大桥,便在松花江畔的一个美丽的城市停了下来。下车和上车的旅客熙熙攘攘,苏长春随着人群走出站台,迎面就看到了两辆汽车静静地停在站台出口处不远的广场上。一辆是东风牌卡车,一辆是载人的中巴车。每辆车的旁边都竖立着一个同样的标牌:滨江师范大学接站车。载人的那辆车上,一个喇叭正在喊叫着:滨江师范大学的入学新生请往这边来。许多背着行李、挎着包裹的青年男女,出了站台,便纷纷向那个接站牌走去。
“中文系的同学请到这边来!”有人用电喇叭在喊。
苏长春背着行李,肩上挎着一个旅行包,右手很吃力地提着一个木箱子,向喇叭的喊声走去。
“苏长春!”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女人,五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拿着一沓子档案类的纸张,望见苏长春走过去,一边向苏长春招手一边大声喊。
苏长春很奇怪,心里想:她怎么会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的名字呢?他估计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学校里来接站的女教师。
随着她的喊声,就有两个青年急忙走过来帮助苏长春拿箱子和行李,径直走到了卡车前,把行李和箱子装到卡车上,回过头来才和苏长春握手。
那个知识分子模样的女人说:“你叫苏长春吧?”
苏长春赶紧走过去,与她握手,笑着说:“是的!您是?”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杨春芳。”她握着苏长春的手,也微笑着。
“老师您好!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呢?”春儿迟疑地问。
“你们被录取以后,你的档案就转到了我手里,这里不是有你的照片吗?”她说着,指着手里档案上的照片,接着说:“你的考试成绩很高,而且你还是个预备党员,我们前天才接到你们地方党委投过来你的组织材料档案。现在,全班只有四名党员,但是四名党员中你的成绩最好。系里已经研究决定,你担任本届中文系这个班的班长。所以,我几天前就认真地看你的照片,你一出站台,我就认出你来了。呵呵呵!”杨老师笑着说。
苏长春很是激动,便说:“杨老师,谢谢你和系里老师们的器重,不过,我就怕当不好这个班长哩!”
杨老师笑着说:“这是系里领导研究一致通过的决定,开学后将要报校党委备案,相信你一定能干好。先不说这些,快和大家一起上车,到学校把行李物品安置好,马上再跟车回来,下一趟火车还有同学要来,最近这几天的工作就是接站。”
苏长春便和其他报到的同学们一起上了车。装行李的卡车在前面,中巴车在后面,离开了车站广场,穿过红旗大街,上了和兴路,拐入果戈里大街,大约半小时后,就进了大学的校门。
这是一座具有光荣传统和悠久历史的大学,学校内外充满着书香气息。大门上有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题字:滨江师范大学。校园的正中有陶行知先生的塑像,周围种植着冬青树。甬路两边有一米多高的长青树修剪成的矮墙,绿色的草坪上有修剪得很整齐的长青树和花坛。周围十几座高耸的教学楼青砖素瓦,显得庄严而又肃穆,看上去给人一种很优雅的文化气息,真是一座文化殿堂。
汽车停在校园里,苏长春和互相都还不认识的同学们一起下了车,又爬到卡车上搬行李,把一件一件不管是谁的行李都送进了教学楼后边的宿舍里,那里有老师们接应,大概是学校的后勤人员。有人说:“所有的行李现在先放在已经开门的宿舍里,等人到齐了,再分领,下一列火车快到了,赶快再跟车回去接站。”于是,大家又纷纷上了车回到了火车站广场。
老远就看到杨老师和两个女生站在广场上。火车还没有来,苏长春下车后便走到杨老师跟前。杨老师指着身边的一位女生说:“她叫刘冬卿,家就在本市,她昨天就提前来了,一直在帮着我接站。她也是一名党员,插队在大兴安岭地区。她是在大兴安岭地区参加高考的,她在班里负责生活,算是班委会的成员之一。”又指着苏长春对刘冬卿说:“他叫苏长春,是咱们班的班长,以后你们多多合作,你们配合得好,也就是为我做工作,我也就省心了。”
“你好!”苏长春笑着和刘冬卿握手,“我是从农村来的,你家在省城里住,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以后,我们这些农村来的人还得你多多帮助呢!”
刘冬卿大约一米六多一点的个头,乌黑的头发,扎着两条不太长的辫子,红润而细嫩的脸庞,两只眼睛透出聪慧的神采,弯弯的眉毛清秀而又分明,薄薄的嘴唇,额头平坦而又周正,鼻梁不太高,却很俊秀。一副很苗条的身材,上身穿着一件白底红格子的上衣,开着领口,领口里露出一件乳白色的内衣领子,下面是一条蓝色的西式长裤。胸部微微有些隆起,就像荷塘里水面上刚刚孕育的荷花的苞蕾。看上去有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她很有分寸地握了一下苏长春的手,随即就松开了。
“呵呵,好说。我也是高中刚毕业就到大兴安岭地区插队去了,在那里八年,要不是高考,我也还在农村呢!”刘冬卿笑着,“农村人朴实厚道,我接触了很多农村的人,我是知道的。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就尽管说,不要客气,我们已经是同学了。你们是土八路打进城里来了。”她微笑着说,眼睛里透露出很亲切又很机灵的神色。
苏长春对刘冬卿的第一感觉:这个女孩子,看不出是在都市里长大的,没有一点城市里女孩子的娇气,倒是很像个出身于农村文化之家的女子,朴实而又很有修养,热情而又不失典雅,和气而又不乏稳重。
说着话,又一辆火车到站了,这是一辆从佳木斯开过来的列车。苏长春急忙和杨老师、刘冬卿一起注视着出站口。几个男青年背着行李出来,苏长春上前询问是否是报到的新生,接着帮助报到的同学把行李搬到了卡车上。下车的人快要走完了,就在这时候,从出站口走出来一个女生,身上背着行李,一只手拎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很吃力地往这边走来。刘冬卿上前一问,就转过身向苏长春招手。苏长春跑过去,伸手把她的那个大旅行包接过来,送到了卡车上,回过头又跑去帮她解下了身上的行李。
刘冬卿拉着她的手往这边走,杨老师便笑着说:“你是佳木斯的胡兴娟吧?”
这个女孩子额头上汗津津地,一边掏出一块雪白的手绢擦着汗,一边笑着说:“是的。”便和刘冬卿一起到了杨老师跟前。
“这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杨老师。”刘冬卿告诉这个叫做胡兴娟的女生。
胡兴娟和杨老师握着手,杨老师说:“你也是从林区来的,你的路程比较远。冬卿,快把她带到车上休息。”刘冬卿便和胡兴娟一起上了车。
车站上的人已经很少了,估计夜间还会有陆续报到的人。杨老师和苏长春也上了车。车上,杨老师说:“苏长春吃过晚饭带几名男生过来,继续接站,刘冬卿就不要来了。吃完晚饭,你负责把已经报到的同学的行李物品分领好,和后勤的老师一起把现有的同学的宿舍安排一下。女生的宿舍在东楼,男生的宿舍在北楼。咱们班一共46名学生,19名女生分在5间宿舍里,可能要剩下一个床位,就做机动用。男生27名分在7个宿舍里,也剩下一个床位。暂时女生的宿舍就由刘冬卿负责管理一下,男生的宿舍苏长春临时管理一下,等到大家都到齐了以后,再分别选出宿舍长。今晚的晚饭,刘冬卿找个同学帮忙,把到餐厅吃饭的同学的名字登记一下就可以了,暂时还都没有饭菜票。”苏长春和刘冬卿都点头答应着。
到餐厅吃完晚饭,苏长春带着四个男同学跟车又去了火车站。刘冬卿便忙碌着安排大家的宿舍。
夜幕降临了,城市的街道上一排排路灯亮了起来,高大的楼宇里都亮着灯光,美丽的江城便沉浸在春天的夜色里。火车站的不远处,不时地传来汽笛声,那是松花江的江面上的船只在航行。从农村到都市,望着眼前的满城灯火辉煌,灯光下车流穿梭,车灯在街道上形成了一道道飞动的流线,这些对于苏长春来说,置身于此,崭新的生活开始了。
大学生活应该是快乐的,然而,对于苏长春来说,却是紧张而艰辛的。入学已经三个月了,他度过了三个月极其简朴的生活。每月30几元的助学金,他必须要精打细算。每月的伙食费和学习费用必须控制在18元之内,这样,便可以节约下15元寄回家,因为家里还有妻儿,需要帮助。好在助学金已经不算少了,比起在农村当代课教师的全额工资还要高。每天到餐厅去吃饭,苏长春总是在别的同学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才从教室里走出来,到餐厅买一份最便宜的饭菜,简单地吃了就走。午餐,五分钱就可以买一个馒头,一般是两个馒头,一个不超过三角钱的炒菜。早晚餐各不超过2角钱的饭菜。由于舍不得花钱买书,他便常常在别人都去逛街的时候,自己便带上一杯开水,花一角二分钱买一个大面包钻到图书馆里去了。他要把十年的荒废在这个难得的机会里补回来。星期天也很少上街,基本上都是这样在图书馆里度过的……
转眼间春天过去了,到了换季的时候了,苏长春依然还是在农村带来的那几件衣服。他不打算换季,就是那些曾经在田野里和农村的讲台上常穿的衣服。这种朴素的生活,也不仅仅是苏长春自己,班里也有几名家庭负担较重的同学,甚至有的比苏长春还要艰苦些。然而,作为班长的苏长春这样的学习生活就引起了诸多同学的关注。
一个星期天下午,苏长春和班里的男生们在操场上打排球,在拦网的时候用力过猛,挫伤了手指,大拇指和小拇指的两个关节都肿了起来。排球散场以后,便到校医务室去处理手指关节的伤处。回到宿舍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已经不在宿舍了。因为是星期天,也许有些家离得近的人已经回家了,有的人也许逛街去了。苏长春住在靠近宿舍门口的一个床位上,他走进宿舍,准备换下身上的衣服,因为打排球已经出了一身汗。他刚脱下衣服换上,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苏长春抬头一看,原来是胡兴娟。
胡兴娟一脚迈进来,就笑着说:“听说班长的手受伤了,我来看看。打排球怎么不加小心呢?伤得怎么样?”
苏长春坐在床边上,便很不在意地说:“嘿嘿,就是挫伤了手指的关节,没什么大事儿,过几天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好地养养吧,”胡兴娟说着,就走过来伸手拿起苏长春刚刚换下来的衣服,“你的手受伤了,这些衣服,我帮你洗洗吧。”说着,她就把苏长春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转身出去了。
“哎——,你回来!就这两件衣服,我自己能洗的。”苏长春喊着,胡兴娟没有应声,楼道里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
就在胡兴娟下楼的当口,刘冬卿正好上楼,他们俩在一楼与二楼的拐弯处打个照面。刘冬卿只顾着往楼上走,也没在意胡兴娟的怀里抱着什么,只是和胡兴娟打了个招呼。胡兴娟也微笑着和刘冬卿说了句“你还没回家吗”,就匆匆地下了楼,往东边的女生宿舍去了。
刘冬卿肩上挎着一个花格布的女式包,轻轻地哼着李谷一主唱的电影《黑三角》的主题歌《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脚步轻松地上了五楼的男生一号宿舍。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苏长春开始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胡兴娟又回来了。听到了声音以后,才知道是刘冬卿,便随手拉开了门,说:“请进!”
“听说我的大班长受伤了,我本来到街上买了东西想回家的,但是不放心,又特意返回来看看你。伤得怎么样?”说着,她就伸出手要去拉苏长春的手看看。
宿舍的门敞开着,苏长春站在床边,双臂抱在胸前,说:“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挫伤了手指的关节,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就会好了。”
刘冬卿伸过手来,拉开了苏长春抱着双臂的手,“我看看。”说着,就把苏长春的手腕握住,很认真地看着苏长春那已经包上了纱布的两个手指,接着就要把纱布解开。
“哎——,这是刚才在医务处上的药,你可不要解开呀!”苏长春抻着胳膊,想要缩回来。
“你别动!我看看。”刘冬卿使劲攥着苏长春的手腕,已经揭开了那纱布上的胶布,“哎哟,还说没什么大事儿呢,这不都肿起来了吗?”刘冬卿一边看着一边说,又接着揭开了另一个手指上的胶布,然后,把两块胶布都揭了下来,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这是刚才才包扎的,你怎么把它扔啦?”苏长春很不理解的说。
刘冬卿嘻嘻地笑了,腮上旋起了两个花蕊般的酒窝,说:“没关系,我的大班长,我给你带药来了,”说着,她随即从肩上拿下了那个花格子布的女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管沈阳红药喷剂,拧开了盖子,“来,我给你喷上这个药剂,一定好得快。”她用左手拉着苏长春受伤的右手,右手里拿着药管。
苏长春手上原有的药布被她扔了,只好伸着手,任凭刘冬卿在他两个手指按着喷剂的药管上上下下喷了一阵。可能是手上的关节处有些发热了,药剂喷上去凉哇哇的感觉。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怎么还来了?”苏长春一边伸着手让她喷药,一边问,心里很感动。
“星期天我在家也没事做,家务有保姆,我就出来了。到学校正看到你们在打球,当我看到你的手受伤了,我就赶紧离开了,到街上给你买的药。”刘冬卿一边喷着药,一边笑着说。
刘冬卿喷完了药,又拉着苏长春的手接近嘴边,轻轻地吹着。等到那药剂干了,她又拿出一个药用的纱布团,轻轻地为苏长春包好,外面也缠上了一层胶布。说:“这喷剂每天必须喷一次的,一个星期就会完全痊愈了。明天你自己解开,让这屋的同学帮你喷吧,明天上课了,我就不过来帮你了。这管喷剂、纱布和胶布你自己收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她说完,就挎上了那个花格布的女式包走了出去,随手把宿舍的门关上了。
可是刚走出去,还没有到楼梯口,她又转身回来了,推开门笑着说:“嘿嘿,光顾着给你喷药了。我刚才去街上买药,顺便到商店里给你买了一件白衬衣和一件T恤,你试试看,合身不?”说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了两件用塑料袋子包好的衣服递了过来。
“这怎么能行呢?你平白无故地给我买衣服,我不能要的。‘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呀!”苏长春摆着手不接她递过来的衣服。
“拿着吧,苏长春,你不是我的大班长吗?就算是我贿赂你的。好了吧?等着你在班主任那里为我说几句好话,平时在学习上多帮助我一点,就有了。嘻嘻!”她一边说,一边走近了苏长春,把衣服塞进了苏长春的怀里,“你自己现在就试试看合不合身,我到外面站着,不合身的话,我再拿回去换。”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对于刘冬卿的一片热情,苏长春觉得过分地拒绝不太好,心里想,已经是同学了,这个情谊以后慢慢报答吧。刘冬卿走后,他就打开了那两件衣服,脱掉了身上的那件旧的半袖衫,穿上了T恤,然后又穿上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衣。他自己不知道是否合身,于是拉开门说:“你过来看看吧,我自己穿在身上怎么能知道合身不合身呢!”
刘冬卿走过来站在宿舍的门里边,打量着苏长春:“哟,很合身呢!就像是为你定做的似的。很好的!你就穿着吧。”她仔细地上下端详了一番,又接着说,“看你,怎么把T恤和衬衫一起都穿上了。穿T恤就不要穿衬衫,穿衬衫就不要穿T恤,哪有你这样穿衣服的?呵呵呵。”
苏长春很尴尬,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这不是听你的话穿上试试吗?没打算就这样穿吶。”
刘冬卿呵呵地笑着说:“你要是把衬衣跟T恤穿在一起,那就成了本校最最标准的‘土老帽’啦!嘿嘿,好了,不说了,快把你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拿回家帮你洗洗,你的手坏了,也不能洗了。我家有洗衣机,明天早晨我就能给你带回来了。”
“哪有要洗的衣服?”苏长春说。
“怎么没有?我看到你在球场上奔跑,已经浑身是汗了,看到你的手受伤以后,你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我就不看球了,我直接到了药店买药出来才去的服装商场,买的这两件衣服怕你不合身,我就抓紧回来让你试试,不行我好赶快拿去换,明天上课就没时间了。”刘冬卿说。
“就一件旧的半袖衫和一件旧的西式的短裤,已经换下来了。刚才胡兴娟来了,被她拿走了。她说拿回去洗的,我不让她拿,她也不听。你来的时候,她刚刚走,你没碰上她吗?”苏长春实话实说。
刘冬卿听了苏长春的话,绯红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阴云,“哦!我说呢,刚才我上楼的时候,在楼梯口碰上了她,打了个招呼,她就匆匆地走了。原来是来给你洗衣服的呀!”又很冷静地接着说,“就单单来帮你洗衣服吗?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事儿吧?”说完,眼睛里带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眼神。
“看你说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她也许跟你一样的心情,在球场上看到我浑身是汗,手又受伤了,大概也是出于关心吧。确实是没有什么事儿,都是同学,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洗一件衣服吗?也不是我让她来的,也决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也不许多想啊!”苏长春很认真地说。
“呵呵,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我不会多想的。好吧,既然她帮你洗了,那我就回家了。明天见!”刘冬卿扬起手摆动着,走了出去。
苏长春送出来,刘冬卿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这时候外面已经黄昏,苏长春跟着走下楼,站在门外喊道:“冬卿,你的家离这里有多远,天要黑了,自己注意安全!”
刘冬卿回过头来摆着手说:“没事的,你放心吧!我是在这座城市里长大的,就是把我的眼睛蒙上,我也能找到家的。如果天黑太晚了的话,我爸爸会派他的司机开车来接我的。你快回去吧!”
苏长春走上楼,站在楼梯口的窗户前,望着刘冬卿走出校门,渐渐地消失在大街上的人群里,心里想:“她的爸爸还有司机,也许是个高干吧?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给我听呢?她是什么意思呢?是故意在我的面前炫耀吗?……”
晚上,同寝室的三个同学都已经进入了梦境。苏长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已经到大学里三个多月了,十年前就应该享受的生活,十年后才真正地体验到。大学的生活,对我究竟是苦是甜呢?是酸是辣呢?吴翼菲早已大学毕业,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呢?狗子弟弟的信中说,她似乎还在等我,这可能吗?也许她早已结婚成家了吧?然而,她哪怕已经结婚成家,倘若知道我已经上了大学,还会为我高兴吗?小花在家里生活得怎么样呢?我在这里读书,她带着两个孩子也是多么不容易啊!她连一个字也不认得,要是识字,这三个来月了,不是早就可以写封信寄来,把家里的情况告诉我了吗?父亲和母亲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呢?家里弟妹以及两个孩子都长高了吧?想到这里,苏长春突然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箱子,看看自己三个月来积攒下来的助学金。他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拿出了他的所有的积蓄,查了查,一共还有55元。他觉得,这钱应该寄回去40元,自己留下15元就足够了。下个月的助学金就不再往回寄了,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放暑假了,到时候回家,再给他们娘儿仨每人买一件衣服吧。
想到衣服,他又突然想起:刘冬卿今天给自己买来的两件衣服,这可怎么办呢?如何才能报答刘冬卿的这份情义呢?还有那个胡兴娟也许正在为自己洗衣服吧?同学们的帮助如同自己的姐妹,发生在这座文化殿堂里的事,让他倍感温暖,一直到后半夜了,苏长春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起床铃声响了三遍,苏长春才醒来,睁开眼一看,宿舍里的几个同学都已经洗漱回来了。他起来急匆匆地跑到洗漱室洗脸刷牙,这时候,很多同学已经吃完早餐从餐厅里回来了。他顾不得再去餐厅了,回到了宿舍,抱起书本,就下楼往教学楼走去。当他走到自己的桌子旁,他的那件体恤衫和短裤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了。他扫视了一下班里的同学,大家都在静静地看书,只有刘冬卿伏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书,看到苏长春站在桌子旁,用一种很神秘的眼神望了他一眼。
快上课了,苏长春坐下来,把书放到了桌子角的衣服上,伸手去桌堂里摸课本,却摸到了一盒热乎乎的东西。他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铝制的饭盒,饭盒的上面有一张纸条。他悄悄地把那个纸条拿出来,上面写着:“长春哥,饭盒里是我给你带来的饺子,你自己中午热着吃了吧!卿。”
苏长春的心里一阵滚烫,一股暖流涌上了胸膛,顿时,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初夏的教室里,温馨可人,教室的窗户都敞开着,外面校园里的树木花草在初夏的暖风里散发着芳香,一阵阵飘进窗内。同学们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没听谁说过想家,包括那些已经结婚了的二十一人,大概都“乐不思蜀”了吧?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杨老师夹着讲义走了进来。今天是她的古代文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