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茫茫（十）

　　(四十六）
　　大平他们几个到了二连，那边就没有五连这么周到了，直接住到生产排去了。好在“沙奶奶”韩瑛本身就是就是二连出来的，带着小妹妹舒枫住到了生产排。
　　大平和高俞明也同样如此，劳动就是割谷。生产连队，女排是女排，男排是男排，劳动不在一起，所以大平并关照不了舒枫。
　　好在连队女孩都还喜欢舒枫，舒枫咬咬牙也能挺住。
　　连队的电话也不是那么好打，先要摇到场部总机，总机再转五连。千里他们就住连部，舒枫那天第一个电话刚一响，千里就接到了。
　　舒枫说，千里，累死我了！
　　千里说，挺不住了？
　　舒枫说，每天割稻子，腰都弯痛了，手也起泡了。
　　千里说，过两天就好了，咬咬牙，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舒枫说，想我了吗？
　　千里说，当然想啦！
　　舒枫说，你睡觉好点了吗？
　　千里说，还真怪事，一劳动我就睡好了。
　　舒枫发嗲了，说，那你还想我？我睡不着了。
　　千里赶快哄舒枫说，我过两天来看你。
　　舒枫说，真的？好远啊。
　　千里说，天边我也来！
　　舒枫挺感动，笑了。说，你走来？
　　千里说，我想办法，只要星期天休息，我就过来。
　　舒枫说，好，我等你啊！我挂了。
　　千里打完电话，经过张雪她们房间，袁丽芬喊，千里，进来。
　　千里进屋。张雪说，坐下。
　　千里说，干嘛？
　　袁丽芬说，叫你坐下就坐下。
　　千里坐下来。袁丽芬问，跟那个打电话？老实交代。
　　千里笑着说，不是明知故问吗？
　　张雪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才出来几天？
　　正说着，姜建民也进来了。
　　建民年纪稍长，比较严肃。大家都有点怕他。
　　他说，你们两个又在聊（逗）千里是吧？
　　袁丽芬说，么事沙？叫他晚上买东西给我们吃。
　　千里说没问题，这个地方有什么买的？
　　袁丽芬说，我不管，你去小卖部找。
　　林千里到连部小卖部买了点糖，买了副扑克。回来四人打扑克。
　　不下来不知道，林千里原来以为自己交女朋友早了，压力还蛮大。原来湘卓每天也跟袁丽芬打电话。
　　千里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袁丽芬说，都叫你看出来那还完了。不过，千里知道，袁丽芬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姜建民呢，偷偷给“长子”（弹琵琶的小颜）打电话。
　　千里说，嗨，我真的孤陋寡闻啊！
　　姜建民说，你小子运气好，一下子就把高干的姑娘抓到了。
　　袁丽芬说，千里，你个狗的晓得不？我们张雪也蛮喜欢你啊！
　　林千里知道袁丽芬和张雪是死党。好在张雪不在旁边。
　　林千里说，好了好了，开不得玩笑。
　　袁丽芬说，你吓的几很呃！对别个舒枫好点啊，舒枫那伢蛮纯的。
　　千里说，我知道。

　　（四十七）
　　张雪回到了连队，就像泥牛入海无消息，每晚都到她的好姐妹那里去玩去了，袁丽芬跟着去了一天，第二天也不去了，说不好玩。
　　姜建民带了把二胡下来，晚上拉一拉，千里和袁丽芬就听他拉琴，停了一会，袁丽芬说也不好玩，就要千里叫她跳舞。千里说，我是男生动作，你要跟张雪学，袁说，么样，你不教我。其实呢，袁丽芬也会跳舞，不过是跳群舞的。千里说，没问题，只要你瞧得起。
　　于是，千里就教她蒙古舞。袁丽芬学得快，就是小动作还不像。千里说，你那个腕要松，要活，拉缰绳这个基本动作要大一点。
　　两个人在门口正在比试，张雪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英俊潇洒。
　　姜建民他们认识，打过招呼。张雪又介绍千里和袁丽芬，说，这就是林千里。
　　那小伙子说，台上见过，久仰久仰。我叫“飞毛”。我就想认识你。林千里一下想起来了，这就是农场的跳高冠军，场部远动会见过。他的“剪式”跳过了1.65米。
　　千里赶紧拱手，不敢不敢，你也是大名鼎鼎啊。两人马上称兄道弟起来。“飞毛”马上要请大家喝酒。千里推却，说这么晚了，改天改天。这一认识不打紧，后来竟成了兄弟。
　　连队是有帮派的，一般都是以各厂子弟分派，湖南伢子在农场打架也是出了名的，出手凶。
　　武汉伢人多势众，但门派众多，各霸山头。湖南伢和武汉伢，有过小摩擦。大仗还未干过。但不过是时间和空间的不凑巧。几千人的农场，打起架来是十分可怕的。此是后话。
　　林千里是一连出来的，大会战的时候，和一连几个叫得响“大毛”“竹生”（武昌江陵帮），“连连”“大货”（宝丰路帮）。都还客气。
　　一个男伢长的可以，会跳舞，又会翻筋斗，（都不知千里还会武功）是会讨女孩喜欢的。讨女孩喜欢，就容易惹事，这帮人就想和你找茬。好在千里“不冲”，和这帮兄弟大面上都过得去。因而一直无事。这也是千里和大平的不同之处。
　　千里也算是一连这一茬的，一旦有事，只要答白，这帮兄弟必出手。当然他们到了场部有事，你不帮也是不行的。你到连队，只要他们看到你了，一定不会让你走，要喝酒。他们到了场部，只要找你，人再多，你也要管饭。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
　　你不义气，没有朋友。人家欺侮到你头上，你就没人答理，好在千里在学校读书时就懂这些所谓江湖的一二。而这些，千里是不会和家里去说的，说了只起反作用。
　　千里既不是敬而远之，怕而远之，也不是保持距离，而是看人交朋友，看人品，看义气。
　　俗话说，英雄爱英雄，惺惺惜惺惺。千里知道“飞毛”绝对是五连的一个人物。这些鬼，一讲话，一走路，一帮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林千里知道，自己的家庭，教养和他们还是有区别的。但骨子里也有江湖义气。如果不小心，不时刻提醒自己，和他们搅在一起，也就一步之遥。
　　话又说回来，这帮哥们又特别义气，特别歪的毕竟是少数，千里想到了那个“灰子”。在千里看来他还啥都不是，想起小妹，真会和他在一起么。
　
　（四十八）
　　武汉人有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条沟。
　　林千里找“飞毛”借部自行车，说休息要到二连去，“飞毛”说，二连好远啊，二三十里地，你不嫌累。
　　他想了想，我开“手扶”送你去，千里说，那怎么好意思？连队手扶开的出来么？“飞毛”说，那是我的事，你不管。“飞毛”说，干脆叫大家都去玩玩。
　　袁丽芬是二连出来的，一听说要到二连，说，去去，我好久没回连队了，建民和张雪也要去玩。
　　于是第二天一早，四人坐上“飞毛”开的手扶直奔二连。千里问“飞毛”，你是连队机械班的。“飞毛”说不是，这玩意有多难呢？哥们一学都会。
　　其实手扶拖拉机最不好开，它机头在前，又没方向盘，全凭两个手捏刹车控制方向。一开起来，“突突突”，控制不好，开到沟里是常事。
　　到了二连，离午饭时间还早，“飞毛”和千里说，把你们人找齐，中午一起吃饭。说完他去拜会他的哥们去了。
　　千里找到大平，大平高兴地说，走，带你找舒枫。
　　舒枫不在宿舍，“沙奶奶”韩瑛说到井边洗衣服去了。
　　千里找到井边，舒枫兴奋的跳起来。
　　千里说，衣服洗完了吗？舒枫说，我只能打半桶水上来。不会打水。
　　千里说，你就旁边休息，我来。千里把袖子一挽。接过桶放进井里，手提绳子，轻轻一抖，一满桶水打上来。舒枫说，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千里说，我从连队出来的，这太简单了。
　　千里几下几下就帮舒枫把衣服洗完了，两人高兴的去晒衣服。千里看着舒枫晒的红红的脸，说蛮累吧。
　　舒枫说，还好，就是想你。
　　千里说，我也想你。
　　中午“飞毛”又把大家拖到一个农村合作社旁边的一家小饭馆，大伙儿仿佛分开了好久，格外亲热。边吃边聊，特别开心。
　　吃完林千里去付账。“飞毛”说都算我的，千里说那怎么行。两人拉扯，张雪过来对千里说，算了，让他来。千里只好作罢。
　　吃饭的时候，千里发现斜对面一桌的四个男伢冷着脸，不怀好意朝着这边瞅。“飞毛”也注意到了。
　　走出饭馆，“飞毛”说，有点麻烦。千里问，你有“烟子”（过节的意思）。“飞毛”说，七连的“坏人”那几个。不关你们的事。我们走。
　　还没走远，那四个果然跟上来，只见那个叫“坏人”的喊了一声“飞毛”站倒!林千里知道有事，低声对大平说，带我们宣传队的人先走。
　　大平说，不行。姜建民先带她们走。
　　几个女生怕，千里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个女生远远站到墙角去了。
　　七连的四个已经站到”飞毛“的跟前，“飞毛”眼睛瞪起来。
　　大平连忙上去，说，有话好说。那个叫“坏人”的一副流氓相。个子不大。他把大平往边上一推，说，不关你的事!朝着“飞毛”一拳打过来。“飞毛”用手一挡，另外三个一起围上来朝“飞毛”打过来。
　　林千里知道再躲不过去了，高喊一声，不要动手!两个人转身向千里打过来。千里一侧身，就势将一个带倒在地，左手一隔，右手一个直拳正打在另一个腹部。那家伙应声倒下。
　　“飞毛”万万没想到千里会出手，他运动员出身，对付两个绰绰有余，他大叫一声，把坏人按在地上，举拳就要打，千里一把拉住他的手，说算了。
　　就在此时，千里听到大平叫，千里小心。千里猛一侧身，一个棍子打在他肩上，啪的一声棍子打断，这下把众人惊呆了，都不敢打了。一场打斗，前后没有五分钟，“坏人”一帮恨恨地落荒而逃。
　　“飞毛”看他们一走，转过身对千里大叫，林千里，你有功夫？
　　舒枫冲上来，扒开千里衣服看肩膀怎样，大家一看，就一条红印子。
　　千里抖抖肩膀，说没事。
　　袁丽芬问，千里，你真有功夫？
　　千里说，我没打过架。小时站过桩吧。
　　晚上，这不得了，大家把千里当英雄。“飞毛”倒酒一定要拜兄弟。
　　舒枫哪见过这种场合，吃饭时她挨着千里坐着，看大家给千里敬酒，千里不喝酒。“飞毛”说那怎么行。千里碍不过，抿了一口。
　　舒枫看着千里，傻傻的说，千里，你是什么人啊。有点可怕吔!
　　大平说，知道你有点功夫，今天眼见为实。
　　林千里和“飞毛”说，他们不会罢休的，准备打架。
　　“飞毛”说，老弟那你就不必担心了。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