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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1章

作品名称:狗眼      作者:吃嘴猫猫      发布时间:2014-10-10 13:11:45      字数:3973

  20
  正月十五过了,小军丝毫不提出门打工的事,仍旧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
  正月二十五过了,小军还是老样子,每天睡醒了吃,吃完了转,转累了回来再吃。一点出门的动静也没有。
  这个反常的现象让金枝和老汪很着急。金枝问过小军,可小军总是把话题岔开。老汪也问小军的打算,可小军就仨字:没打算。把老汪气得暴跳如雷,小军只是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
  整个正月都过完了。一些勤快的人家已经开始收拾开春下地的农具。老汪也开始忙起来。他想让小军帮忙给打个下手,可是小军对此不理不睬。金枝心疼儿子,只有劝老汪再忍忍再忍忍。
  “再忍忍到什么时候,你要我们养他一辈子?”老汪恼火,冲金枝嚷。
  金枝只有好好说:“小军这次回来不高兴,你看不出吗?他不定遇到啥难事了呢!”
  “可他不告诉我们,我有啥办法?”
  “你别急,你这样动不动发火,小军嘴上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急出了好歹来,后悔都晚了。”金枝只能先把老汪的火按下再说。
  
  “二月二,龙抬头。”农村这一天是要理发的,俗称“剃龙毛,”应个好彩头。
  早上吃了饭,金枝对仍旧懒洋洋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军说:“军,趁早,你去村头理发店理发吧,一会人多了,还得等半天呢!”
  “头发又不长,不用理。”小军坐那儿不动。
  “今天不二月二吗?去理个发,中午想吃啥,妈给你做。”
  “不想去。”
  “你这孩子,叫你干啥不干啥,你到底是咋了嘛!”金枝的眼泪下来了。
  就在娘儿俩斗嘴的时候,老孙婆颠颠得从大门外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金枝呀,金枝,有个姑娘找你家小军,你赶紧出去看看是谁?人家在村口问,我就给领回来啦!”
  “谁找小军?”金枝很疑惑,小军看他的电视,头都不抬。
  金枝出去,问老孙婆,“嫂子,谁找我们家小军呀?”
  门口响起一声软软的普通话,比兰花回来说得要好听多了,“阿姨,我是小军在北京的同事,老家是周口的,我们在一个酒店打工。小军在家吗?”
  “十一?”还没等金枝反应过来,小军从屋里蹦了出来,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孩究竟是不是真的。“十一?真的是你,你咋摸到这儿来了?”
  两个孩子就在院子当中,抱到一起,喜极而泣。
  吃了晚饭,金枝和老汪才从十一的口里弄明白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就像人们在劝人向善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任何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这一天,却多亏了十一,这个看似柔弱却内心坚强的女孩。
  小军走的时候,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包括十一在内。
  十一是当天晚上回到酒店的,然后她从同事那儿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十一不相信是小军撞倒了那个小男孩。如果真是小军撞的,小军绝不会撒谎。她立即去找小军,但是小军已经离开,没有人愿意再在这件事上耗费精力和时间,而且小军他们又都是外来务工人员,似乎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了。
  十一却执意要弄清真相。她询问当天和她换班的同事,同事说她当时在柜台内,根本没注意到小军,还是在听到外面引起纠纷时才出去的。十一又向周围经过的人打听,虽然当时很快聚拢了一些人,但要么是俩人拉扯时才看到的,要么就压根找不到当时在现场的人。酒店门口就是大路,每天往来经过那么多人,想找到目击者的希望,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就在十一一筹莫展,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的一个小姐妹给了她一个绝好的建议。酒店门前的视频虽然坏了,但是马路对面就是一家KTV,他们装在门口的视频说不定就能拍到当时的画面呢!
  一句惊醒梦中人。是呀,可以到对面看看呀。十一和小姐妹赶紧找到那家KTV,央求KTV的老板给行个方便。还不错,老板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二话不说,直接将十一给领到了监控室。俩人在监控室里,盯着门口的视频记录整整看了三个多钟头,还真让她们给找着了。经过仔细观看,终于真相大白,小军是冤枉的。于是,KTV的老板让人给十一她们复制了这段视频。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酒店有了还原的这段真相,在十一和酒店员工的强烈要求下,酒店经理不仅让小军继续回去上班,还答应给小军一定的经济补偿。但是,如何联系到小军,让小军知道这件事,成了十一最先要办的事。十一找到了小军在北京所有熟悉的老乡,也打听不到小军的任何消息。最后,十一一咬牙,直接从北京买了一张火车票,找到小军家里来了。
  
  十一的到来,不仅给小军带来了好消息,还重新给小军植下了爱的希望。
  十一在金枝家住了两天。这两天里,金枝变着法儿的给十一做吃的,那眼神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小军和十一走的时候,金枝送他们到路边等车,在一遍又一遍地叮咛嘱咐中,她把自己手腕上娘留给她的玉镯子取下来套在了十一手上。然后,把十一的手送进小军的掌心里,看着十一,交代小军:“军,你要给我把十一照顾好,这么好的姑娘,你敢惹十一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得十一红着脸低了头,只是“扑哧扑哧”地笑。
  小军上车前,告诉金枝,他顶多一年就回来。从这件事上,他明白,外面再好,也是人家的。学会了手艺,他要回家乡来创业,再也不看人家的脸色了。
  21
  时间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切还是老样子,树上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但实际上,夏柳村一直在发生着悄悄地变化。
  塬上原先像梯田一样的一块一块的土地,大多都荒了。一排一排的柿子树,一到秋天,红彤彤的挂满了一树,遇上晴天,大人孩子拖家带口扛着竹竿挑着担子,欢欢喜喜忙着收获。
  现在,柿子树老得老,死得死,砍得砍。那塬上,即使还有那么几棵,也是有气无力地活着。结不结果子已经引不起人们的重视。
  村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少。每天背着锄头下地的,吃了晚饭坐在树下聊天的,好像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出了校门除了逢年过节就没回来过,结了婚的,正当年的,几乎全部出去挣钱去了。他们把这叫“打工,”电视上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农民工。”
  年轻人的离开,让夏柳村显得有些苍老。
  老汪早就不打铁了。他老了,挥不动沉重的铁锤了。村里把靠近洛河的二队和三队的一整片地通过政府给卖了,说是将来要建厂。等建了厂,村里的年轻人就不用出去打工了,在家门口就可以上下班。因了这个原因,那块地据说卖得还很便宜。老汪他们分到了钱,却没了最好的一块地。
  不过老汪不怕,他早有了主意。一旦他拿定了主意,行动就非常迅速。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紧挨着路边的超市,盖起来上下两层楼房,每层三间。他用一楼开了家娱乐室,买了几张麻将桌,选了一个日子,便开始营业了。二楼被他隔成了一间一间的独立房间。他说,将来建厂了,可以租出去。
  麻将室开始时生意并不好。村里人大多喜欢玩纸牌,会打麻将的不多。但奇怪的是,越是新鲜的东西,对人的吸引力竟然越大。老汪还免费给大家提供纸牌,不会打麻将的可以玩纸牌。时间一长,打麻将的越来越多,玩纸牌的却越来越少。
  这样,金枝有时间了,也会到店里给老汪帮忙搭把手。当然,最多的就是给玩牌的配个腿什么的。但每天在麻将桌上待时间最长的,你猜是谁(估计看客们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是哪个了)?
  老孙不在家,老孙婆急得慌,原先听墙根的爱好也因为岁数的增加而有所影响,后来的人家都盖新式房子,隔音效果也让老孙婆很受挫。尽管,她还坚持不懈地在村里转悠,但她的主要精力却放在了老汪的麻将室里了。正常情况下,早上十点,下午两点,跟上下班一样,特别准时。
  看在生意的面子上,金枝和老孙婆的关系反而比以前好了。虽然金枝还是不怎么说话,总听见老孙婆咋咋呼呼,炫耀兰花怎么怎么,金枝却不像从前那样给老孙婆难堪了。
  
  这天,金枝开了门,正扫地呢。昨晚人们打牌时磕的瓜子壳什么的,还没来得及清理。就觉得眼前一暗,门口的光线就被挡完了。金枝眉头一皱,没吭声。继续扫她的地。
  果然,就听老孙婆那嗓子,“金枝,你听说没?”
  “啥事就说呗。”
  “听说县里新来了一个下派的副县长,你猜是谁?”
  “我连正县长是谁都不知道,副的就更不知道了。”金枝懒得搭理她。
  “哎呀,猜猜嘛!保准做梦都想不到。”老孙婆不甘心自己卖的关子没发挥作用。
  “管他是谁呢,他爱干啥干啥。”金枝扫完了地,开始抹桌子。她走到一个桌跟,老孙婆就跟到一个桌跟。
  “你呀你呀,一辈子老是这么没滋没味的,”老孙婆缴械投降了。
  “哎,我跟你说。这是老孙今儿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的。消息绝对可靠,你说,这人啊,还真得服命,命里没有强求不成啊!”
  老孙婆还有这觉悟?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啊?
  金枝的兴致还真被她挑了起来,干脆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静等下文。
  老孙婆看金枝这样,得意地笑了。把新烫的爆炸头凑近金枝,神神秘秘地说:“新来的副县长是咱村的。”顿住,盯着金枝。
  “啊?咱村的?不会吧?”果然,金枝的反应让老孙婆很满意地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信。老孙还交代我不要到处乱说,可是我不给别人说,还能不给你说吗?所以,我一撂下电话就过来了。”
  “谁呀,到底是谁呀?”金枝仰起脖子使劲地想:“咱村除了你家老孙在乡政府上班,最大的官就是后沟马家的东子,可他不是副乡长吗?啥时候成副县长了?”
  “啧啧,我就知道你猜不着。我家老孙早过时了,至于东子,他算什么呀!顶多也就混个乡长。”老孙婆撇着嘴,一脸的不屑。
  “嫂子,到底是谁嘛!”金枝还真是猜不出来,这本村的有谁能不吭不声地就成了副县长。
  “咱们院的!”老孙婆终于忍不住了。
  “咱们院的?没人呀。”金枝还是想不通。
  “哎哟,我的妹子呀,你说你平时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咋今儿个就不开窍呢!哑巴家的!”
  “哑巴家的?”金枝兴奋起来,但立刻就给否了。“不可能,大毛在部队上。二毛不是听说毕业考了公务员吗?”
  “是考了公务员啊,可人家二毛学得专业好,后来人家又和省里一个什么厅长的女儿结了婚,人家俩是同学。省里的官儿,那得是什么概念?听说二毛这副县长也是锻炼一下,很快就能升更大的官啦!”
  老孙婆说着就又扯到女儿兰花身上,“唉,生的闺女再好有什么用,一嫁人,就走了。看人家哑巴,跟着儿子多享福啊!”
  金枝一句也没听见老孙婆后面的话,她只是坐在桌旁,静静地想了一会,也许在回忆从前的事吧。半晌,她幽幽地舒了口气,说:“哑巴,总算是熬出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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