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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三十四章

作品名称:情怨      作者:蒺藜草      发布时间:2014-12-08 19:36:30      字数:5248

  第三十三章探视
  玉米收获之后,秸秆在田里要刨出来。太阳偏西了,月月还在地头拿着一把镢头,对着一棵老玉米的根部,一下,两下……终于把它砍倒。她走过去,拿起它丢在一摞秸秆堆上。她从正午就出来干活了,表哥增智也来帮忙,他在她后面,不时抬头看一看前面的表妹,喊上一声:“慢一点,月月!干活要慢慢来!”
  信梅的病似乎没有好转的希望,大家都说她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她每天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还试着要说出一两个字,有时,月月用教孩子的办法想教她再学会说话。“妈妈,你看着我,把嘴巴先闭起来再张开,妈――妈!”信梅看着女儿,努力张开了嘴,却说出了两个字:“娃――娃!”听得楼梯转角处正吃饭的邻居忍不住笑出了声,吃苹果的孩子把嘴里的苹果都喷了出来,月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搞笑笑弯了腰。后来,她还努力让母亲学说话,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了。生活的路在前方,而月月却看不见。
  月月开始学着做饭烧菜。和面加水一会儿稠了,一会儿又稀了,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把面和成疙瘩揉得光滑。面软了很难擀,面片老是粘在擀杖上,于是她不停地撒面粉,面片上干得又都是面粉。以前母亲是怎么做这一切的呢?她怎么就从没留意过?!月月做饭的时候信梅就站在一旁看着女儿,月月做着做着不会了就问她,她用一只手在半空中来回比划着,嘴里“啊啊”着,然后又很为难地低下头。月月不明白她的意思,不会操持家务的她晕头转向,她只觉得累--睡着的时候就不用再思考生活了。振中看起来比她乐观,他很平静地下地劳动,烧水做饭,跟母亲妹妹一起吃饭仍然谈笑风生。有时还教妹妹一些做活,可月月对此没有兴趣。
  大海那晚走了就再没来过,不知道家里是这个样子!遇到困难的时候月月就会想到他。这天中午月月从田里回来,妈妈不在,屋子空空的。她来到厨房,锅是冰凉的,看样子没动过烟火――母亲是烧不了火的。她的一只手点不着柴火,也抱不来干柴,给锅里加水都很困难。太阳在正头顶,滚滚热浪像万千根毒针扎在皮肤上。她又渴又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活动活动发硬的手指。现在,大海在哪里!他说过这辈子都爱她,家里成这个样子,他不见了踪影!大海,你怎么了?!
  中午,小村安静得只有知了燥热的叫声,在田里劳作了一上午的人们这时正睡午觉。长长的通村公路上也消失了人影,月月骑着自行车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从这里向北就是大坝,向东几家就是大海家。两间木架子房在正午骄阳的炙烤下,并没有对“新主人”的到来表示出一点点的欢迎。月月穿过没有围墙的院子,一直走进里屋,才发现大海在过道的一张床上睡觉,他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月月在门口停了下来,这时大海有所感应地抬起头来朝门口看了一下,马上起床走到月月的面前,问她喝不喝水。月月摇摇头,她环顾四周,看到进门的锅台上放着几个煮熟的玉米棒子――她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屋子里很阴凉,里屋人都在午休。她才发现她不该来这个地方,对人家是一种打扰。大海看着月月想来想去,起身去取了一个日记本给月月。月月接过它,很纳闷地打开。那上面写着:
  终于又看见了你,依旧清纯似水,明眸如初,无语方觉神魂颠……
  “想着法子骗人!”月月没看完就丢开了日记。“骗就骗!”大海接过日记,没好气地说。相对无言里,月月看看屋子,悄无声息的屋檐下飘着一丝丝的阴凉。“我走了!”她向他告辞,分明感觉自己对人家是一种打扰。“我送送你!”大海出乎意外地说。他们把小屋丢在了身后,一起走进骄阳似火里。
  “我想去看看河!”走到路口月月说。大海马上掉转方向,陪她向北走去。正午的河滩地没有一丝凉风,大河依旧翻滚着流向下游。它从上游的甘肃来,往下游潼关去。在那里和黄河汇合,一起奔向大海。月月看着它,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流转。长河千年不变,它经历过岁月几多的争战,见证过历史风云的变迁,只无言地流过。大海看见月月对着河水沉思不语,走上前,拍拍她的肩。月月回头看看他,他眼神里有一种她读不懂的东西。这个男人他很熟悉,可又经常这样的陌生。
  “大海,现在你还爱我吗?”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月月心里的疼就没有了。大海几乎没有多想就说:“爱!”这话在月月听来分量已经减轻了。妈妈病了,家道中落,大海可能也已有了新的主意。她不抱怨命运,生活让她明白了更深的含义。眼前这个男人,以后在不在她的身边,已经不重要了。大海凑到月月跟前,嗅了嗅她头发上的味道,亲吻着她的脖子。可是她无动于衷,他着急了,扳过她的脸,去吻她的唇――他是一个让她不能理解的人:他不知道从早上到现在,她还滴水未进,不知道吃的在哪儿。刚才他家灶台上那个煮熟的玉米棒子,让她瞅了又瞅,咽了几次口水,可他都没有看到。他撇开了物质纯精神恋爱,这就是爱情?她在心里苦笑了。他不知道她怎么了,摇了摇她。
  “我们回去吧!”她说。她怕再晚点走的话,自己会晕倒。她倒下了,谁来救她呢?她不敢指望眼前这个男人。他送她回到村子,怕和振中有矛盾,他们一起来到峰峰家。峰峰看他俩都不说话,转身端来一壶开水。“喝水!吃饭了吗?”他的话音未落,大海就爽快地回答:“吃过了!”那样子,好像他吃了,月月也就跟着吃过了。月月感到饿得前心快贴着后背了,腹中估计没有东西消化,胃已经开始自我消化了:“我回去了!”大海没有起身送她,大概是觉得到了村子就到了她的家。
  月月一进门,信梅就递给她一把锄头,示意她到地头去锄草。那着急的神色,刻不容缓。月月的心开始哭,她想,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在地头晒了一早上,去看大海又在河滩上晒了一中午,妈妈不知道,大海也不知道。我饿了。她把锄头靠在墙边,去厨房里找东西吃,空空的锅上什么都没有。她找遍了厨房只找到几个干得像骨头的馒头,咬也咬不动。可看来只有这东西吃了,她找来找去找到一个突出的棱角,从这处咬开。信梅见了,把案上的开水瓶提来,示意月月泡着吃。月月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喝一口水了,打开瓶盖,却发现里面只剩一壶底水了,上面飘着一片片白色的水垢。信梅给月月拿来一只碗,一边用手抹一把自己因病流下的口水。烧水已经来不及了,母亲还催她下地去劳动。她走到水桶旁,也不管这水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水是陈的,喝下去有一种碜的感觉,好像里面加了沙子。
  今天表哥来帮忙一起砍玉米秆,太阳快落山了,月月直起腰看看夕阳。表哥在身后用锄头敲打着秸秆上的土块,发出厚重的声音,这声音就像表哥的为人。今天大海也没见来帮忙,他不知道她的疾苦。她想如果是自己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去帮他――会找到他的田,帮他做活,给他带去吃的。她抹一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荒原
  盛夏,少雨。黄土沫厚厚地堆积着,一过大车飞扬的尘土就会龙卷风似的席卷而去。没有一丝风,大地像没有了呼吸。晌午,蝉在树林里拼命地叫着热。
  “妈妈,没有水,怎么办?”看着桶里仅有的一点点水,月月犯愁地问母亲。她想,母亲一定比自己有经验,往常碰到这情况,她是怎么解决的呢?母亲用手指了指村北,那里是外村的生产田,种着一望无际的玉米,月月明白过来:“那片地里可能有人在浇水?”信梅点点头。“看来还是妈妈的办法多!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一眼机井深深地掩藏在草丛里,从里面拉出一根粗大的水管,伸长到两三米远一个水坑里,喷出白花花的水,流水沿着又窄又长的水渠折进田野深处。月月挑着两只铁桶走过来,远远的就听见“嗡嗡”的抽水声,“有水了!”她心里一阵惊喜,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可当她兴冲冲赶到井边,眼前看到的情景却令她傻眼了。
  绕到管口出水处才能打到水,可是,地梁头又尖又滑,一边是低凹的玉米田,那里面积满了水;一边是深深的水渠。走在上面就像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更有眼前湿滑陡峭的草坡深处,隐藏着一个一人多粗的井口,周围无任何遮拦物!她四下里寻找,竟无别的路可走!天地间这样广阔,老天留给人的空间却如此狭小!
  种田人真是勇敢,他们是怎么把水泵打进去的呢?!月月感慨,同时也为自己犯愁。身无绝技,还要经受这样的考验。她把扁担留在地头,提着一只桶小心地绕到管口处,强大的喷水冲刷出一个又大又深的水坑,立脚处极窄,她努力站稳,试着把桶丢进水里,拖近管口,强大的水流猛地把铁桶打进水池,月月险些也被拉进深水。她尝试着再次把桶慢慢移近,只接住最边上一小股水流。流水注进桶里越来越沉,她渐渐支撑不住了。她不想失足落进水池,那样的话,妈妈不能来救她,这里也没有别人。
  太阳炙烤着大地,玉米苗蜷缩在一起,路边的小草也耷拉着脑袋,显得无精打采。空气在玉米田里升了温,笼屉一样闷热。月月挑着水从草丛间走过。茂密的草丛被踩出两行小路,可以想象过往行人推着车子从其间穿过的情景。不时有小虫子从草丛蹦出,钻进另一边深草里,瞬间不见了踪影,上面只有小草在摇晃。月月无心去找寻它,如果在小时候,她就会悉心地寻找它的藏身之所,可现在,一闪一闪的扁担压得她肩头好痛,她感到全身的神经都只集中到了这一处,加大了敏感的程度,水担每上下晃荡一次,都会让她感到烧热钻心地疼。她被迫停下来,歇一会儿再走,扁担一离开肩膀,疼痛马上消失,可一旦重新放上去,揪心的疼又马上出现。
  “为什么神经就不能麻木一些呢?让我感觉不到它!”她不得不换一个肩膀,水桶摇摇晃晃,不时碰到路边的小草,水在桶里不停地晃荡,洒落在草丛上。月月挑着水,顶着烈日,好不容易才走到家,信梅从屋里出来,看见只挑了两个半桶,生气又失望地“唉”了一声!她指了指门外,示意她再去挑些回来,月月摇头,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为了挑回这担水,她几乎顶直了腰身,每当要停一下时都对自己说:“再走几步吧!”那看上去只有三百米远的路程,她走了足足十几分钟。“妈,我实在是挑不动了!那铁桶很沉!”
  潜水泵有好些天抽不出水了,干旱越来越严重。在月月家隔壁住着一户人家姓夏,夫妻俩白手起家,结婚时住在村子的饲养室里。那个饲养室月月小时候去过,她去田里打猪草路过村头这座长长的房子,不知道里面做什么用,好奇地趴在门缝里朝里面张望,只见长长的屋子里养着几头牛马,都在那里悠闲地吃着草料。月月不小心碰响了门环,“谁呀?”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月月一听吓跑了。这个女人就是她后来的邻居王聪玲。
  王聪玲几经周折,终于在生第二个孩子之前,住进了新居,成了月月的邻居。她常到月月家来借东西,做饭借盐借调料借油勺,能借的她都借,只借不还。不管借什么,信梅都借给她。有时候月月觉得很烦,就说:“她怎么不自己买呢?”信梅看着她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信梅打心眼里对他们一家人没有歧视,可月月有。比如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都会来,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电视。一会儿被故事情节惹得哈哈大笑,一会又对人物评头论足,发表意见。每当这时月月就不想再看了,感觉没有个人的空间。天热,从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体味,一阵阵窜进鼻子,她感觉就像是嘴里吃进了盐,又咸又苦又恶心。于是她走出去,到外面的院子里去透透风,看看天上的月亮,这时她发现,整个世界就只有月亮能明白她的心,能陪伴她融入她。月光似流水,静静地泻在院子里,树影轻轻地摇晃着一地的月色,露水升起来,湿润了夜空。“世界多么远大啊!”虽然我现在生活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明天我的路会有多远多长呢?她望着遥远的月亮,想象着自己的明天。
  现在,她因为暑假也因为高考落榜,又回到这个院子。干旱正严峻地考验着这个地方。一个夏天都没有下雨了,太阳像个大火球,每天按时从东方升起,完成它从东走到西的使命。这对于农村真是苦不堪言。庄稼地已经干裂了,玉米、黄豆、油葵都没有了生机,禾苗旱得不长高,农民急得在地头转,机井里水位越来越深,浇水灌溉水流到地里就不再往前走了,源头的水哗哗地注入渠中,却好像白费力气。更有甚的,机井一抽水,村子里就没有了水。潜水泵空耗着,冒出股股白气――下面没有水。
  月月家也一样,日子特别难熬。月月和振中每天一大早下地去劳动,中午回来,下午三点吃过午饭,再下地去。“白天没有水,晚上夜静地里不抽水了会有水!”他告诉妹妹。这天晚上,月月一直没有睡着,如果晚上抽不到水,就意味着第二天做饭是个难题。大概到半夜的时候,振中摸黑起来,月月一听见哥哥的声音,马上也起来了,他们来到院子里,月月满怀希望地看着哥哥打开水泵开关,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
  细细的水流慢慢地注入桶底,“啊!”月月抑制不住的激动。她屏息看着那水管在出水,生怕一不小心它又停下来没水了。她感觉那真是一个奇迹,在这么久没抽出水的时候!水渐渐大起来,“不要紧!”振中安慰着妹妹。“有水了!”月月惊喜地大声说。振中忙制止妹妹,可是已经晚了。隔壁房顶上睡觉的人马上也起来了,月月听见王聪玲喊她的两个儿子快拿水桶到她家来接水。夏家两兄弟下楼梯的声音让月月烦躁又生气,心想这人怎么是这样呢,也不管别人的死活,干什么都跑得快!她一边焦急地看着流水,一边盼望着那两个人晚点到,走慢点!振中叹口气,妹妹总是心直口快,他一不留神,她就说漏了嘴。月月越急,那水就越是流不满。不等一桶水接满,夏家两兄弟已经在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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