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二十四章 意外 恶梦
作品名称:情怨 作者:蒺藜草 发布时间:2014-11-08 10:26:19 字数:5283
第二十三章意外
最近天晴朗朗的,每天都有一个很好的日头。天总是一个样,日子久了让人觉得困乏。精神在无限地拉长,它已经绷得紧紧的。天黑的时候,月月从教室里出来,这个教室位于去操场的半坡上,它原是几间平房,以前有几位老师住在这里,后来,学校新生增多,月月他们两个文科班搬来成了教室。
砖砌的台阶因为年久失修,变得参差不齐。有的地方严重缺损,形成一个高高的硬茬;有的地方砖头松动了,走在上面摇摇晃晃;还有的地方凹下去,在看似平整的台面上形成一个个“鼠洞”。老师和学生每天就是走在这样的台阶上去教室,走的时候都很小心,经常有人因为踩在松动的砖块上而险些跌倒,又幸好被旁边的同学一把拉住,使得有惊无险。沿着凹凸不平的台阶,月月慢慢地往下走。平日里白天走在上面都要小心,可今晚走起来格外地轻松,似乎每一步下去都踩准了。她看看旁边,一个同班的女生正斜靠在栽着冬青的石台旁,黑暗里朝这边望着。
也许下面就是平路了,不会有什么担心。于是她放开胆子,迈开了步子,突然一脚踩空了,“扑通”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幸好没有从高高的石级上滚下去。她感到脚钻心地疼,努力地想站起来,慢慢地抓住了旁边的台阶。上课的铃声响了,她沿着石阶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去。这一切,旁边站着的女生看得真真切切,可她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喊人来帮忙,也没有上前来拉一把。她视若无睹,冷眼旁观,在月月艰难地爬起中,自顾自地离去了。
教室里还如同往日,同学们有的在写字,有的在聊天,外面非常寒冷,里面却暖烘烘的,月月吃力地走进教室,尽量走慢一些,免得让其他人发现了不好意思。没有人发现她受伤,她疼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尽管她希望刚才那真的是不要紧。可是它不是,脚这样地疼,似乎发生了问题。一阵麻木又一阵蜇疼。她忍着,今天遭此大难,同学们都不知道,还在一如既往地学习。她平时生活在这个大环境里,是其中的一员,可是现在,她分明离开了队伍,成了伤号,别人都没有察觉。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彩凤来叫她。她收拾好东西回宿舍去。“你怎么了?”赵子峰看见了问。“没什么!”她撒了个谎,急忙走出去。“我的脚扭伤了!”在外面,她痛苦地对彩凤说。
“不要紧吧?”彩凤吓了一跳。月月不说话,她拉着彩凤,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这个晚上,对月月是特别地漫长。彩凤已经熟睡了,月月轻轻地叫了她几声,没有动静。夜静悄悄的,没有月光也没有蛐蛐的叫声,整座楼上,偶尔有女生起夜的脚步声,“踢踢踏踏”下楼去了,一会又“嗒嗒”地上来,“吱呀”一声关上了门,这以后很长时间里听不到声响。楼道上的灯彻夜地亮着,月月不时看看窗外,离天亮还早。她的脚整夜地疼,临睡前彩凤带她去街上一家诊所看过了,医生是一个老同学的父亲。听说他医术高明。他仔细地看过月月的脚后断言是骨折了。
骨折就意味着她要落伍,她以后可怎么按时到教室去上课呢?还有去开水灶打水?她想了就害怕,也不敢想。她不相信老天会对自己是这个样子。“过两天就会好的!”她对自己说。她还能走路,只是左脚没有了知觉。“要么明天让你妈妈来!”彩凤建议。她摇头了,让母亲知道了又有多为难哪!她又该怎么办呢?父亲长年在外,家里里里外外靠母亲一人,忙了地里忙家里,还要操心两个孩子。想到这里,月月的心乱七八糟的,东方渐渐发白了,她早上照样早早起来去上课,可是起来后却发现,一夜之间,脚已经肿起来了,像一块发酵的面包,鼓鼓的。“你不要去了,我去了给你请个假!”彩凤说。
彩凤走了,整个楼上的女生都离开了。教室那边又重新热闹起来,她听得见他们读书的声音,说笑的声音。可是她不能走过去。她羡慕极了,又感到无边的孤独和寂寞。拿出书来看,一边慢慢揉着受伤的脚。在揉的过程中,她发现脚还是能活动的,这让她十分高兴。她小时候跌断过胳膊,她知道不能动的才是骨折,只要能活动那说明骨头好着呢。她试着从宿舍的南头走到北头,又从北头走到南头,都好好的。她朝外看去,教室里远远可以看见学生的人影,甚至还能听见老师给学生讲课的声音。现在,不,是明天,她就也能走进去了,和他们坐在一起,成为一样的了。只是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了,不能再因为马虎大意失了荆州。
早上放学的时候,彩凤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叫魏勇胜。“月月,勇胜来看你了。”彩凤显得很兴奋。“你怎么来了?吃了没有?”月月问魏勇胜。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灶上就没有了。可没等月月问完,魏勇胜就一把揭开她腿上的被子,看她的脚。脚红红的胀胀的,一按就有一个深窝。“好好休息一下!”他盖好被子,关心地对她说。月月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他高高的个头,显得很聪明也很善良。彩凤喜欢他,月月知道。今天他来了,所以彩凤才这样高兴。她口头上说,勇胜来看月月,可事实上是勇胜终于来到了她的宿舍,看到了她的生活。
之后,月月常想起这件事。她的脚很快就好了,让她躲过了一劫。不过,魏勇胜来看望她,以及平日里彩凤的忧郁记在她的心上。她知道彩凤喜欢魏勇胜,可是魏勇胜装作不知道,或者是他不想知道,怕影响了学习,而或是考虑到以后,心想以后同学们还不知道情况会怎样呢?想到这里,出于责任,他不能说破。用彩凤的话来说就是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可是,她中意的小伙子没有反应,令她陷入了难题。每当看到彩凤深思的样子,月月都觉得特别可爱。她轻轻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以为会吓彩凤一跳,可是她笑着转过脸来--她早就知道她在身后了。
“你又在想什么呢?”月月明知故问。“那天,小勇来看过你!”彩凤说。“哈哈,给他起了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他什么时候叫小勇了?我们都叫他魏勇胜!”彩凤听了这话,发现上当了,又急忙改口说:“他,他本来就是小勇!唉!”不觉红了脸。月月不知道怎样劝说彩凤,因为她总感觉魏勇胜不喜欢彩凤,她有这样一种感觉。可是她又不能说,因为这样会伤了彩凤的自尊心。
于是她只好骗她说,他一定在心里也思考着,只是觉得……“觉得什么呢?”彩凤不失时机。“嗯,马上要面临高考了,学习这么紧张。他是个好男人,有责任心!”月月净捡好听的说。说得彩凤心里无比地宽敞。她们两个住在这间宿舍里。宿舍里本来有四个人,有一个人因为家离得近,她占了一个下铺,可是又不让上铺的人坐,干脆把被褥都搬走了。还有一个因为学理科,大概是觉得和两个文科的学生住在一起,对学习没有帮助,于是也搬进理科的宿舍里去了。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她俩平时没有矛盾,心里有什么话也能沟通。有一天彩凤对月月说,有一个同学叫她一起去住。月月说:“你走了,那我又怎么办呢?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了伴!况且你是学文科的,人家是学理科的,你住在人家中间,于你并没有多大好处啊!”彩凤不做声,之后再没有提起过要搬走的话。
第二十四章恶梦
月月和彩凤这段时间的相处为她们以后的关系打下了基础,后来,她俩上大学,两个学校之间只隔着一堵墙,彩凤经常来看月月,月月也试着去看彩凤。她们在一起谈梦想、谈希望、谈生活,把一切都想得尽善尽美。彩凤学校每逢周末都有电影,月月想看的时候,就早早去,怕去晚了路上不安全。看完电影,就住在彩凤的宿舍,两个人住一张床铺。“你看,今天是我和你住在一起,那么以后呢,你会和谁睡在一起?”月月调皮地问。“那当然是……”彩凤一听,知道又中了月月的计,干脆不搭理她。在那时,她们就不会再想着以前两个人住在一间宿舍里共读高中的生活了。
这段日子因为清苦,所以显得漫长。冬天过去了,春寒料峭。雪花挂在初春的树枝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丝毫也没有要消融的意思。教室里没有暖气,很多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不到冷,可是一放学,只留下几个看教室的人,马上就会感到冷。冷风从开着的门里,呼呼地吹进来,扫荡着教室的角角落落。即使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山,从小就在大山里习惯了阴凉,这时也忍不住缩起了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嘴里“唏唏”着打了个寒战。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当人们还没来得及换掉身上厚厚的棉衣,大自然却早已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地披上了新装,那浅浅的绿色在熙暖的春风里沿山坡荡漾开去。山下桃花红了,梨花白了,冰雪融化了,小河里的水“哗哗”地流过寂静的农田和村庄。牧羊人的皮鞭甩响了三月的太阳,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直射下来,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返青的麦田、油菜花环绕着一个个村庄,那上面飘着白绒绒的柳絮,柳哨声声吹着孩子们的快乐……想到这些,月月坐不住了,她知道虽然这里阴冷,可外面有明丽的阳光。
她打算回一趟家,算一算母亲上次来的时间,已经有很长时间母亲没来了。以前妈妈经常来看她,每到星期三都要来给她送一次饭。有时是一盒饺子,几个鸡蛋,一些油炸花生米;有时是刚打的烧饼,那上面还沾着茴香和芝麻;有时是几个红薯,一盒麦饭。总之,都是她认为女儿爱吃的。有一次下大雪,母亲来了,当时月月正往外走,她觉得冷,想到上面表哥那里借一件衣服穿,可是在学校门口就遇到了母亲,母亲一看见女儿,就高兴地说:“我给你送棉衣来了,怕你冷了!”看见女儿拿上了棉衣,她不停就又走了,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倦。
记忆里母亲总是忙碌着,淘粮食磨面粉,扛着锄头去下地,把收回来的花生、黄豆在石头上摔打成颗粒,给一家人洗衣服做饭……她总是忙着,闲了时,又在火炉上烧一碗醪糟,给来串门的乡邻们喝。上次妈妈来的时候,她好像脸上发肿,说话也不利索了,上楼梯时腿脚都抬不起来。月月很惊疑,不知道妈妈怎么了。母亲只是说她是更年期综合症,需要吃药,说上次在一个老中医那里买了不到十天的药就花了七八十块钱。说到这里,母亲显得很难过。月月知道妈妈很节俭,生活中总是一再地算计,买什么东西,都要尽可能便宜、少花钱。她对生活很知足,从来也没觉得丈夫有什么不好,孩子们又有什么不对。这样,她很乐观也很快乐地生活着。不像她的女儿,时常思考着人为什么要生活在世间?
可是妈妈最近好长时间没来了。她不能怪她。因为她长大了。她想,也许妈妈很忙。这么久没有见妈妈,让她心里很难过。今天回去了,看一眼心里也踏实一些。路两边的风景她无心去细看,路旁的流水哗哗地响,对面和身后不时有速度极高的摩托车、汽车开过来,她急忙避让。这段路有三十几里长,她每次登自行车回家都觉得累,可是妈妈经常来看她,也是骑着车子,她从没说过累,并且,不停还要再赶回去。母爱真是伟大啊!
阳光懒懒地照着,好像要瞌睡了。她努力让自己有点精神,但不知为什么,又集中不起注意力。最近她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有点异样。她想,也许是因为想家了,回去看看就好了。一想到家就在不远的前方,她加快了速度。过了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忽然她看见伯父骑着车子过来了,还带着两只贩菜的大竹篓。“大伯!”她叫他。玉生一看是侄女,高兴地停下了车子,说:“你看,我正要去看你呢!”他支好车子,一边从身上取出一厚叠钱来,一边说:“我给你送钱来了!”“我不要钱,大伯!”月月急得摇手,她从不要别人的钱。“孩子,这是给你的!”玉生说。“大伯,我真的不要钱,我就要回去了。”她想,大伯一定是来贩菜的,他在邻县卖菜,可能是这地方的菜便宜,来趸一些去。玉生拿出很多钱给月月,这吓坏了月月:“大伯,你怎么给我这么多钱?”“孩子,你拿着用!你妈叫我给你送钱来了!”说到是妈妈叫送来的,月月不再争执,但她也不肯要很多的钱,只留下了二十来块钱,可是大伯又塞给她两张,示意她在学校里要有个方便。
玉生安排完这些事就掉头回去了,月月知道他很忙,她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今天这奇怪的相遇,她感到蹊跷,可又不能解释。家里母亲到底在做什么呢?叫大伯来送钱?她自己很忙?不愿意见女儿?她觉得都不是。高考已经不远了,过了这个春天,到夏天就到了。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等明天再去想它吧,一切目前解决不了的问题到明天都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
天慢慢热起来,感觉好像没有春天,一下子就从冷变成了热。暖热暖热的,身上好像在发热。教室外面的花开了,散发着一阵阵的清香。临近高考,小考更是不断。几乎每天都有测试,老师也来不及批改卷子,他一般只批改班上前几名学生的,后面的就不再看了。这种题海战术让人感到特别地累,好像知识没有全面复习做一个总体回顾,老师牵着学生的鼻子走。到底是扎实还是不扎实,不是学生自己说了算,而是老师说了算。学生学得好坏自己不能界定,要由老师根据学生的学习成绩来判断。月月总感到这其中有很多的不公正,可是对此她又没有办法。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已经不能体会学习的快乐了。只有百分之几的个别人能考上大学去深造,然后由国家分配得到一份工作,其它更多的人,都得另谋出路。在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场上,沙尘弥漫,死伤无数。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它残酷又冰冷。
不是学习的累,也不是生活的清苦,单是那种来自思想和舆论上的强大的压力,就足以让很多人不战而退了。人是这样地多,走的学生再多,你都能看到,校园里角角落落到处都是求学的学子。他们似乎都相信自己会被挑选,成为胜者。桐花又开了,像云霞,像火焰,复点燃多少青年求学的梦想,让人们忘记了现实的贫瘠和苍凉。知识是丰富新鲜的,它并不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差。有人抱着梦想,以后要到北京、上海一些国家名牌高校去读书。这成为他们最远大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