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二十章 地狱炼狱 歧路

　　第十九章地狱炼狱　　
　　高三的生活简单到了除过吃饭睡觉就是学习。课堂上老师匆匆地讲完课，课后通过作业了解学生掌握的情况。文理因为分了科，所以文科的学生不用再烦恼理化的艰涩，理科的学生也不用再强记历史记年，感觉就像一辆卸掉了多余载重的卡车，把油门踩到了底，轻装上路了。　　
　　可是，分科后，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出现在眼前。历史从世界史扩大到了中国通史，这样中外拉通去教学，这个年龄，说他们是孩子，又渐渐长大了，明白人事；说他们是大人，又什么都懵懵懂懂。他们的感觉就像空中老是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楚。真希望来一阵风把雾吹开去，可是老天不助。英语单词特别地多，语法也难掌握，习题量很大，其中有很多的单词都不认识，虽然老师在讲课时，已经对它们一一做了讲解，可是过后学生照样记不住。记性在应该好的时候却表现得出奇地差。政治风云变幻，可是成人的思维用到这些孩子的身上，就显得直硬呆板――他们不加以消化，仿佛是给胃里加了难以消化的东西，一时消化不了，可是不吃又不行。他们感觉到上高三的难了。已经走到了今天，不坚持又有何路可走呢？　　
　　月月也一样，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同学们有的好好读书，有的开始放弃了，日子一天天打发过去了，它显得这样漫长又这样短暂。日头很长，它像一条拉长的皮筋，只管拉还有，她感觉它都要挣断了，细细的，细细的，只剩那么一丁点，再拉就会“嘣”的一声断开……可是日子不敢倒数，一回头，几年都过去了。昨天才刚刚踏进学校，今天眼看着要从这里走出去。来的时候大家都一样，可是走的时候，差异就大了。有的回到农村，有的进了繁华的都市，从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大。人生，要说有什么分歧，岔路口就在这里啊！　　
　　岔路口的面前，有人唱着哀伤的歌；有人则背水一战，冲锋陷阵。一强每天都精精神神的，早起到教室背书，吃饭又高高兴兴的，仿佛不知道生活的忧虑。月月在后面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愁：她已经从泥沼里走出去了，忘记了过去的颓废。自己也想这样，可是她又不能！谁能给我力量，让我振作起来。为什么无助的时候就会想起了大海，她真希望自己非常自立，不依靠任何人，能独立自主的生活下去，以后找到自己的生活。可是没有精神的依靠，又是痛苦的，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无底的深渊，一直往下降落，那下面深不见底，她害怕，她不想。于是她喊大海，大海在上面一把就拉住了那根绳子，于是她攀着它，往上，往上，这下，她感觉到太阳了，它就在上面，每个人都在爬山，别人是一个人，而她是两个人，她和大海两个人在努力，她往上爬，他拉绳索。她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她还是她，没有记住的单词她照样不会，可是一高兴起来，很快又都记住了，不会的习题也仿佛一下子全会了。这就是精神的力量，它带给人奋发向上的勇气和决心。她长久生活其中，已经习惯了，或许他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换个环境反而不适应了。　　
　　她想，这样就这样吧，过完今天再说明天。这一年，在新任班主任的指导下，她进步很大，一跃成为班级的前几名，可她感觉成绩不是很稳定，时上时下的，空洞的东西不少，要一一填补，还要费很大的力气。它是从哪里落下去的？是在以前不经意的一次次上课打瞌睡里，是在和同学偷偷说笑的时候，是在做梦的时候，还是在老师在黑板上书写她没有看见，或者是看了，没看进心里去的时候？现在它们时时跑出来胡闹。老师们衣着都很朴素，可是讲起课来，头头是道，你会发现，他平实的外表下掩藏着高深的学问。他们也是从这里走过去的，太了解这些孩子的心理。他们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希望学生们一个不落的都跳出去，成为胜者。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位新任的班主任姓吴，教语文。在作文中他发现，月月写得时好时坏，他听说她很擅长作文，可是现在，她究竟是怎么了？实题虚写，虚题实写是高三作文的重点。经常会出现话题作文，给学生一段话，让学生据此自由发挥，文体自选，题目自拟。很多学生在这方面，达不到功夫。对此，吴老师利用晚自习时常对学生进行辅导，并比画出很多个例子，要学生们写作中要注意生动、具体、形象，要言之有物。从大处着眼，从小处入手。学生们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月月想，这个问题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呢？现在突然跑出来了。难道自己这么多年对写作的领悟都是错误的！　　
　　她后来发现不是，因为一次次话题作文她都找准了切入点，正常发挥了。她不知道，其时在此之前，在她多年的读书生涯里，在一篇篇的课文中都接触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她从没在意，更没有把它当做一个问题去认真思考过。《白杨礼赞》就是一个实题虚写的例子，《荷塘月色》就是虚题实写。题目是根据文章内容而定的，它可以自由拟定。无论是写什么，都要表达出一种思想，一种感情，换句话说就是要言之有物。这些，她在学的过程中，在写的过程中，已经自觉运用了。但今天把这个名词提到课堂上，她又不知道了。写作是要有理论作指导的，实践，或者是在长期的学习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思维的习惯，也需要这个作引导，否则就会时对时错，不能巩固下来。这一点她是在二十年后的创作生涯中才明白的。有些道理，人总是知道得太迟，而需要明白得又过早。这造成人世的很多阴差阳错。　　
　　吃的太多，消化不了，这就是高三学生学习生活的真实写照。更多的人都停止不前了，觉得太累。生活每天都阳光灿烂，可是有一部分人，他们看不到太阳，或者是和太阳隔着厚厚的云层。生命需要阳光的温暖，现在，强烈的精神阳光照耀着他们，很多人昏昏欲睡。知识是需要在点点滴滴的过程中，逐渐积累完成的，绝非一蹴而就。因为贪玩，他们浪费了很多的时间，没有花费心力去思考生活。理解能力的高下同样和社会经验、人生阅历分不开。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外交辞令中的虚诈，对他们有一个为什么的问题。　　
　　但丁在《神曲》里把地狱划分为九层，那里面住着受惩罚的人。现在，麻痹不堪的孩子们也感觉到炼狱的滋味了。每天早晨月亮还没有落下就开始早操，几千人的学校，同时上操，队伍缓缓而行，沿着长长的坡道一直上到最顶端，是一片偌大的平地。体育老师站在操场中央吹着口哨，所有的队列听口令走。来晚的队伍插进两个空隙较大的队列中间，有时会被批评。插队的班级侥幸总算混进来了，学生们一个个偷偷地笑。他们的班主任则跟在队列后说：“不准笑！”其实他心里也在偷偷地乐。东方还没有发白，天色欲晓还暗，一阵阵的冷风吹来，呼呼作响，学生们站在原地，一个个挺直腰杆。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很难爬出热哄哄的被窝，现在起来了觉得一切都好好的。这就是意志，贵在坚持。　　
　　这一段生活月月永难忘记。她想我以后参加工作了，要好好休息一下，今天的劳累都暂且记下。可事实上，工作后要比这更忙，经常写稿子到深夜，第二天还要按时上班，跟正常人一样。真的让劳累久了的人休息一下，他又会觉得不适应。原来忙碌的生活才有意义！
　　第二十章歧路　　
　　月月来到这个文科班的时候，教室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看到她进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的目光投向她。那目光里有羡慕有好奇，班上新来了一个清纯的女孩子！她像月光映入人们的眼帘，那么安静那么恬淡。这目光让月月感到窘迫不好意思，她不敢四顾顺着座位中间的空隙来到最后面一排。　　
　　吴老师随后赶到，一看见她就关心地走过来，问：“能看见不能？”她点点头，心里很难为情。她眼睛不大好，戴着眼镜，可不好意思开口。因为要把自己调到前面去，就得有一个同学坐到后面来。她不忍心伤害别人，或者和人发生争吵。坐在后排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好像这最后的一排就是被学习遗忘的角落，她感觉上课老是不能专心，老师讲课和她有着一定的距离。她需要调整一下。　　
　　这天中午她来到教室，教室里只有几个晚上看教室的同学在，其中有一个提醒她说：“你个子矮，坐后面又看不见。前面有个人走了，你还不赶紧挪到前头去！”月月抬起头，前面有一个位子果然空着。“她为什么走了？”她问。同学说：“你管她为什么走了，她不在你就可以坐前面了。”她想一想也是，拎着书包来到了前头。　　
　　一个女生低着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月月看到她长着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脸盘很圆，齐耳的短发显出几份精干。“欢迎你做我的新同桌！”她马上说。月月笑了笑，表示友好。她想，也许这次是坐对了人。几天后她们成了朋友，月月看她不说话的时候就老想，她在想什么呢？她想，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精彩的，我不了解。这个新同桌叫李雪，只要月月跟她说话，她就会马上侧耳细听，并会发表很多不同的见解。可是月月发现，她所答非所问，从来也不能明白她问话的真正含义。而且，空发的议论很长，了无边际。你越听越坠入云里雾里，感觉周围一切都出了差错。“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有问题了？”月月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一天吃早点的时候，李雪夹着一个烧饼夹油条，边吃边说：“我今天发现有人卖油条了，夹上吃很香。”月月摇头，她的确没有发现过。“我带你去看看！”月月呆在教室里很闷，想到外面透透风，于是跟她一起出来。外面秋风一阵一阵，树上已经没有几片绿叶了，霜打过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让人感觉寒冷。月月随李雪来到一个空阔的院子，发现这里已经人去锅空。“你看，来晚了！”李雪说。正说话间上课的铃声响了，她们飞快地往回跑，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吴老师已经准备要进去了，他看了月月一眼，月月感觉到那里面有责备的意思。　　
　　高三学习如此忙碌，可是遇上李雪这样根本不学习的人……月月感到头大起来。可是这是一个可以靠前一点的座位，不坐这个了，又坐到哪儿去呢？她发觉自己不好与人相处，和人交往那是一件很难的事，和同龄人相比，自己显得心灵幼稚。她想长大，可是每迈出一步都发现行不通。李雪又向她提出了帮助的请求，说想让她陪自己下午出去一趟。“去做什么呢？”月月问。“保密！这是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做什么稀里糊涂地跑，不是傻了吗？月月没答应。李雪跟别人去了，还是显得很高兴，那样子就仿佛是去参加一个什么盛会，充满了激情和快乐。　　
　　下午月月在教室门前的石阶上读书的时候，旁边有几个女同学在闲聊，她们中有一个走了过来，附在月月耳边悄悄地说：“李雪有精神病！”这话让月月很吃惊，抬头看时，是宋文。宋文是关老师的一个亲戚。月月也发现李雪有问题，她时常跑得很快地去做一件事情，可是去了以后又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看笑。也时常会说出很多平常人不会说的话来，内容不着天地。你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她会问你：“你这么聪明个人，会听不明白？”可事实上没有人能听懂。　　
　　“李雪被人家抱养，她养父母没有孩子。她精神上有问题。她养父母经常打她，恨不能打死。”宋文说。“她父母为什么打她？”“你没见她那样子，谁见都恶心。在宿舍都没人跟她住。天天晚上尿褥子，她们宿舍窗外每天都晒褥子。要是天阴下雨几天，那宿舍就去不了了。一股臭味能把你熏倒！这么大个人，一尿一大片！”“啊！……”月月听得很惊讶。“她到处看病，看不好！你看！”宋文指了指前方，“这不又回来了！”宋文朝回来的人招招手，那女孩子停好车子，跑了过来。“浪得美啊！”宋文打趣。“唉，烦死我了。”“去干什么了？”“去看病了。你都没见。她跑这儿跑那儿，问这个问那个，人家都说没有，我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她说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拉我出去转一圈，我还得骑车子带着她，累死我了。热得我浑身是汗！”她边擦额头上的汗边说。“那你不会不去了？跑去干什么？”“不去又看她可怜的――下次，我说什么都再不去了。”　　
　　月月还在犹豫，宋文拍拍她的肩膀，说：“走，跟我坐同桌去。我那儿还有一个空位。”月月想，总算可以逃离苦海了。她收拾书包离去的时候，李雪破口大骂：“同桌，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你来就来了，走就走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月月一愣，想解释，又闭嘴了。怕越解释话越多。她一言不发来到更前排和宋文坐在一起，宋文忙把桌上的东西往里面挪一挪，后面李雪的责骂并没有停下，宋文听着，一声也不响。教室里围坐着很多人，谈笑的照样谈笑，读书的照样读书，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个人发表看法，好像都在看戏一样。　　
　　学校门口的黑板上，每天都写着：今天距高考还有多少天。学生们的日子好像很漫长，每天题海战术，还不断有新的功课要学习。感觉每天都在上坡，你都要努力。坡长路陡，看不见头。铃声时时响起，它仿佛是一道道命令，提醒每一个人到什么时间了，该干什么事情了。每个人都发觉，自己要掌握的知识还有很多，在将要离开这所中学的时候，可是，他们又不希望这样的日子延续得很长。早上起床很早，白天上课时间也很长，一直到晚上，甚至是深夜――一些学生晚自习结束了，还要再回去加班加点。疲劳让每个人都感觉到累。　　
　　月月想，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还要再遇上李雪，现在，生活已经揭开了崭新的一页，灰色永远被甩在了脑后。这一切有一个人看在了眼里，他叫赵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