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客

（二十三）
　　这个晚上，薛玉柳很烦燥，之前的行动都很顺利，摆渡人那几个小姑娘的电脑，在他找来的高手面前，基本上等于不设防，至于杨辉那边，他的信箱更是被“秒杀”。
　　可是最后一份汇总就在杨辉的笔记本里，而在薛玉柳即将开始行动前，那家伙居然关机了。于是就像大多数动作片里演的那样，所有的材料都被抹去，除了杨辉电脑上的那一份。
　　网吧是人声燥杂，吝啬的老板还舍不得把空调开大，薛玉柳顾不上擦汗，抓起耳脉命令道：“操，你们倒是想个办法。”
　　网络那头的黑客们为了保秘，都不喜欢语音，他们更习惯打字。
　　“柳哥，要不这样，反正我们已经锁定了杨辉的笔记本，专门派一个蹲在线上守着，只要他一开机，就立刻侵入。”
　　“操，现在姓杨的估计早知道了，你以为他跟你一个傻，他要是先把网线拔了再开机，你守个球。”薛玉柳一边骂一边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在键盘上，随手又点了一根。
　　“嗡嗡……”
　　手机响，又是那个神秘的号码。
　　“搞定否？”
　　薛玉柳一边暗骂这个混蛋有毛病，拿着手机不打电话，每次都是短信联系，可他也只敢在心暗骂两句，这个神秘的号码在小俊死后当晚联系他，并给他提供不少网络资源，甚至连摆渡人那些姑娘的ip和这帮黑客，都是这个神秘人找来的，薛玉柳这些更像是一只木偶，被这个神秘的号码操纵，不过这个神秘人倒也没亏待他，已经往他的银行卡里打了三次钱。
　　薛玉柳用了三条短信，才将情况汇报完毕。
　　“潜进去，把笔记本偷出来。”
　　“操，这是犯法的，不干！”薛玉柳拒绝得很干脆。
　　“犯法？你最近犯的法还少吗？”
　　薛玉柳仿佛看到那个神秘的家伙脸上得意地笑容：“这些事都是你逼我干的。”
　　“好像你干的事，比我要求得多得多吧？”
　　薛玉柳头皮发麻，危机感油然而生，他甚至站起来环视整个网吧，确定网吧里没有盯梢的之后才坐下。
　　那边又发来一条短信：乖乖的按我的要求做，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薛玉柳，想想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冷汗顿时淌了下来，想到那个家伙轻而易举地拿到自己的手机号、qq号，想起他在网络上动用的那些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收钱，一笔钱和一条消息，要他们跟薛玉柳配合，至于给他打钱的到底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薛玉柳的心吓得砰砰直蹦，拉开网吧的冰柜，一口气干了一罐可乐，心稍稍平静下来。
　　拿起手机，还好没有新的信息，仿佛对方知道薛玉柳根本不敢拒绝，他只需要在手机那头等薛玉柳的好消息就行。
　　操，这个姓杨的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害得自己跟着倒霉。薛玉柳忐忑不安地朝自己的位置走去，生怕这个手机又突然响起。
　　手机再也没有新的信息，网上那几位黑客也没有拿出新的办法。这帮天天守着电脑的宅男，溜门撬锁这等事自然指望不上他们，薛玉柳打了个招呼，结帐下机。
　　杨辉办公的楼虽然不远，可走过去也有一段路，至于公交车，这会早停了，薛玉柳只得咬咬牙打了一个车，怕给司机留下印象，上车后他一直缩在后座上，一言不发。
　　离老远，薛玉柳就看到大楼前的马路上停了好几辆警车。
　　“师傅，能帮我问问前面出啥事了吗？”薛玉柳变了一个嗓子问道。
　　司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开了过去，车停在楼下，探出头问一个站在路边的保安：“嗨，哥们，你们这儿怎么了？”
　　“别提了，五楼遭贼，他妈的这家公司这几天老出事，每次出事上头都怪我们头上，这个月的奖金是泡汤了。”保安抱怨道。
　　薛玉柳抬头一看，其他楼层早已灯灭楼空，唯独五楼那几间屋子灯火通明。难道说，那个神秘人等不及，另找人下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会怎么对自己？
　　薛玉柳再也不敢在楼下停留，连声催促司机：“去下渡！快！”
　　下渡是一片棚户区，此时已近半夜，路边行人稀少。薛玉柳不顾司机的反对，坚持要司机把车开到楼下，付了车钱后，他飞身冲出车外，蹿进房里，把司机看得莫明其妙。
　　薛玉柳的屋子在二楼，见到楼上自己的屋里有灯光漏出，薛玉柳暗叫不好，转身正想开溜，却听见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颤颤巍的身影出现。
　　“吴姨！”
　　“薛玉柳你这个杀千刀的，给我上来。”吴老太太大骂道。
　　“姨，你怎么来了？我哥和嫂子呢？”
　　“别提了，他们都让那个姓杨的给害得进了局子了。玉柳，姨问你一句，你一定得跟姨说实话，俊俊的死到底跟那个姓杨的白脸有没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可是网上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姓杨的跟那小贱人合伙，把我小俊哥害死了。”薛玉柳坚持道。
　　“我一个乡下老太婆，又不认字，我哪里懂得什么网。”
　　薛玉柳又耐着性子，把网上的言论简单向吴老太太解释了一番。
　　“既然是这样，可警察为什么不捉姓杨的，反而把我们老吴家的一个个关了进去？”老太太越说越激动，放开嗓子号起来。
　　薛玉柳对老吴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当时小俊死得太突然，薛玉柳，在向吴家报丧时，多了个心睛，说是小俊被杨辉害死了，要老吴家赶紧派人到城里来，帮小俊讨个公道，实际上是想带着老吴家那伙狠狠敲杨辉一笔，没想到小俊一死，神秘人就找上来，要他在网上炒作些事。
　　这几天薛玉柳几乎是吃住在网吧，指挥各路人马发贴，他抽了个时间接了站后，再也没空搭理老吴家的人，没想到才几天过去，这帮家伙不但没讨着钱，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姨，你别哭，那些警察收了黑钱，当然帮着姓杨的。”
　　“玉柳，我知道你跟火堂他们说了，来城里讹姓杨的钱，我是硬压着，见了那白脸子好几回，关于那钱，我楞是一个字没提，没想到，那白脸子还是下了狠手。”
　　“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那里不对了？”
　　“你想啊，你每次一见面，你就要哭我小俊哥死得冤，要说法要公道，那姓杨可不以为你为小俊哥申冤，非要他偿命不可，那人家还不往死里黑。”
　　一句话，把吴老太太给说傻了：“那我怎么办？”
　　“下次你再找他，就让姓杨的赔钱！那些钱人偿个百八十万的根本不在乎。再说了，他知道你只有为了钱，下手也就有分寸了。”
　　吴老太太一拍薛玉柳的后脑壳：“你个杀千刀的，合着我家俊俊白死了。”
　　“姨，小俊哥已经不在了，你将来靠谁？不找姓杨的敲一笔，以后有个病痛的，你吃什么去？”
　　吴老太太根本不听劝，只是在那儿哭。薛玉柳又琢磨着老吴家在省城的打工的不少，可以把这批人都叫上，一块去杨辉的公司闹。人多了，姓杨的也就更容易服软。他把计划告诉吴老太太，可吴老太太还是不住嘴地哭，声音却越来越低，薛玉柳也就明白，老太太终归还是同意了他的计划。
　　（二十四）
　　第二天一早，杨辉就被电话吵醒了。
　　“喂，请问你是摆渡人广告的杨总吗？”电话那头有人问。
　　杨辉警醒地说：“是，请问你是……”
　　“我们是晋安派出所，刚才联防队员在晋安河早市，发现两个行迹可疑的人，一经盘问才发现，这两人是你们大厦的保安，昨晚闯你们公司行窃，两人身上发现的一些物品，可能是贵公司的失物，你能过来认领一下吗？”
　　“好！”
　　杨辉原本还以为那批黑客广大，专门找了小偷，没想到，行窃的居然是那两个车库保安。小偷落网，自己的笔记本肯定也被找回来了，想到这，他不顾医生的劝阻，向苏楠打了个招呼后，匆匆赶到回晋安派出所。
　　几盒雪茄，一根金笔，一台psv游戏机，一些客户公司送的小礼品，还有几张钞票。警方的办公桌上，摆了好几样这两个保安从摆渡人偷走的物品，可就是没有那台笔记本。
　　“东西都在这吗？”杨辉问。
　　警察说道：“据嫌疑人交代，他们今天早上在早市把你的笔记本，以1000元的价格，出售给了一个外地人。”
　　“外地人呢？”
　　“没找到，早市人流量太大。”小警察抱歉地说道。
　　“能不能想想办法，那台笔记本里有很重要的文件，我必须拿到。”
　　“真的很抱歉。”
　　一大早兴冲冲跑了一趟，结果却是这样，不过杨辉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失落的表情，各种倒霉事，噼噼啪啪统统往脑门上砸，他也不在乎这一件。
　　拐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司，杨辉随手将领回的那批失物往桌上一甩，九点多了，还是没有一个人来上班，看来大家今天是不会来了。老妖已经说散伙了，她们就算来，又能怎么样？
　　公司大厅里倒是一切如常，自己那间被公司翻得乱七八糟，几乎每个抽屉都被打开了。杨辉又踱到老妖的屋子前，这间屋子被翻得更乱，各种文件合同洒了一地。就是这间屋子，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替他遮挡了那么多年，而现在，人已经走了，就留下这满地狼籍的屋子。
　　杨辉蹲下身子，一张张将满地洒落的合同文件捡起来。
　　不知干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辉哥！”
　　“曾普！你怎么来了？”
　　“辉哥，我知道这个饮料的案子关系重大，我怕你们今天下午东西提交给客户，于是昨晚我们熬了一个通宵，终于又做了一个案子，而且照你昨晚的要求，好多地方都改过了。”曾普说着，递给杨辉一个u盘。
　　“这，这，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杨辉一时间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辉哥，你别哭啊，赶紧打电话给老妖，昨晚他可急坏了。”
　　“好，好！”
　　杨辉拿出手机，却又迟疑了。
　　昨晚老妖已经很明确表示，要散伙了……
　　“辉哥，你怎么了？”曾普奇怪地问道。
　　“没，没什么。”杨辉走到沙发旁，点上一根烟才拨通了老妖的手机。
　　“喂，什么事？”电话那头，老妖的语气显得特别冷淡。
　　“老妖，案子回来了，曾普她们忙了一夜，又全都补了回来。你是不是跟饮料厂那边商量一下，看看下午几点……”
　　“什么？你说什么？”
　　“曾普她们忙了一夜，我们今天有案子给客户看了。”
　　杨辉只听见电话那头咚的一声，然后手机突然静音了，过了好才一会，才传来老妖的声音：“辉哥，太棒了，我立刻跟他们联系，定时间，先这样。”
　　杨辉等手机那边传来断线声，才挂掉电话。老妖很兴奋，仿佛他昨晚压根就没有向杨辉放过那些狠话一样。
　　趁着老妖没到的功夫，杨辉和曾普开了电脑，打算好好把案子再最后过一遍，生怕黑客还不死心，开机前，曾普还小心地拔掉了网线。
　　才缕到一半，外面传为老妖欢快的脚步声，随着老妖地笑声，进门的还有一阵扑面而来的香气。
　　“来来来，先吃早点。”老妖招呼道。
　　“老妖，也太夸张了，十点了才吃早点。”
　　老妖乐呵呵地说：“听辉哥说你熬了一夜，就知道你肯定没吃早餐，先垫两口，你最喜欢的永生饭团配锅边，辉哥，你的海蜊煎和花生汤。先吃着，把公司人都叫上，中午我请客，我们上温泉吃去，你们这回可是立了大功。”
　　曾普兴冲冲地打开袋子吃起来。老妖端着花生汤过来：“辉哥，歇会吧。”
　　“进宝，谢谢你昨晚对我开导。”杨辉花了一个晚上终于想起老妖的本名。
　　“进宝！”老妖苦笑道，“当年就是嫌弃老爹给取的名字，才一直让你们叫我老妖的，以后你还是接着叫我老妖吧，进宝……我自己听着都别扭。”
　　“那我们以后……”
　　“辉哥，我昨晚一个晚上没睡，多少年的兄弟，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当我昨晚的话就是一个屁，放了吧！咱哥俩再同心齐力，把公司搞起来，你说好不好？”
　　“好，老妖，以后我一定多听你的。”
　　“不，辉哥，以后还是你掌舵。我不行！”
　　曾普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我说两位老板，咱能不能别这么兄弟情深，全公司堵你们关系时，只有我一个人的答案是纯洁兄弟亲密战友。”
　　两人让曾普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老妖放下花生汤开始整理办公室。
　　十一半左右，案子理得差不多了，曾普是发动了好几个同学帮助做的设计，出来的结果甚至比她自己那份要强一点，而文案部分倒相对简单，两个姑娘基本都是默出来。
　　老妖在刚才已经挨个通知姑娘们到温泉大酒店集合，下午两点到客户那边开会，因为吃完饭也不打算回来，杨辉特意把u盘放进贴身口袋里，让曾普还打印了三份备着。
　　刚刚锁上门，楼梯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领头的是穿一个汗衫的民工，他身后黑压压跟了三四十号人，吴家老太太也在人群当中。吴老太太一声喊，众民工哗啦一声将三人围在中间。楼梯拐角处，两个保安在那探头探脑，最后转身飞也似的跑下楼。
　　“谁是杨辉？”那个民工问。
　　“我是！你们是谁？”
　　“我叫吴火旺，我们都是吴家墩的，吴俊论辈份也算是我侄。小子，我们乡下人供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你他妈就这么把他弄死了。”
　　“小俊的死跟我没关系，如果真是我干的，不用等你们，警察早把我抓起来了。”
　　吴火旺一把揪住杨辉的衣领：“你他妈的还嘴硬。谁不知道那帮警察都让你收买了？小子，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我还得赔一条命，不值当，你拿出个百八十万，让吴俊妈后辈子有个依靠，我今天就放过你。”
　　老妖提醒道：“辉哥，好汉不吃眼前亏，答应他。”
　　杨辉却很硬气：“我早说小俊的死与我无关，我凭什么给你们钱？”
　　“你这个天杀的，我的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昨晚俊俊还向我托梦，说是你跟姓苏的女人一起合作害死他的，我的俊俊死了，我这个孤老婆子以后靠谁啊！”
　　“靠谁？别忘了，小俊的死你也不是没有责任。”杨辉想起苏楠和小俊的艰难的高中岁月，如果当初小俊的父母不是绝情，何至于让两人受那么多苦？小俊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得了脑动脉血管肿瘤？
　　杨辉一句话，震得吴老太太眼泪都不敢往下掉。吴家墩知道些内情的，也开始悄悄地说了几句。
　　“姓杨的，俊俊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难道还能害了他不成？自己做了亏心事，就往我这个老婆子脑袋上扣屎盘子……”老太婆面目狰狞，大骂着扑上来。
　　“啪！”
　　一记耳光甩在吴老太太脸上。老太太不知有此一招，连退几步，那群民工楞是没一个伸手相扶，最后吴老太太一屁股墩坐在走廊上，起不来了。
　　“打婆婆了，姓苏的小贱人啊，反了天啊，连扇婆婆嘴巴子，哎哟，呸！”
　　一颗焦黄的牙带着点血丝被吴老太太吐在苏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