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是结束

　　（十五）
　　看着病房上像孩子一样睡着的小俊，苏楠心里一阵安慰。薛玉柳刚才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这让她隐隐有些担心，不过想到小俊已经松了口，应该问题不大，她也就放心地开始收拾东西，戒毒已经成功，小俊也不必要住在这里浪费钱，她早就联系好了东大路总医院，那边的大夫很愿意替小俊这个新闻人物动手术，手术费用，二十万足够了。
　　突然听到耳后有响动，苏楠一回头，看到小俊一脸痛苦，扭着身子，两腿乱蹬，脑袋重重地往床头撞去。
　　苏楠眼明手快，一把将他的脑袋搂在怀里。
　　“疼！头疼！”小俊疼得嘴唇都没了血色。
　　对付突发情况，苏楠早就轻车熟路，从手包里摸出一盒去痛片，倒在小俊手上，他看也不看，往嘴里一倒。
　　“数一下，这药一次只能吃四片。”
　　小俊的手抖得厉害，苏楠用手指扒拉出四粒白色的小药片，其他的都被抖到地上。
　　小俊急忙将药扔进嘴里，只见他咽头几下蠕动，药片就已经下肚，因为常年吃药的缘故，小俊早就练就一手干咽药片的绝活。
　　药片见效很快，一会小俊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
　　“这药挺管用的，以前，没吃过。”
　　“我担心你不吸的时候头又痛，特意准备，虽然是进口药，但也不贵，不过一次只能吃四片，吃多了会有危险。”苏楠坐在床头安慰道。
　　“谢谢你，楠楠！”抬头看了苏楠一眼，小俊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可他的手还死死抓着苏楠的手掌，怎么也不肯松开。
　　“睡吧，小俊，明天睡醒，你就不头疼了。”望着熟睡的小俊，苏楠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往下流。
　　十一点多了，薛玉柳还没有出现。苏楠终于抽出了早已麻木的手，将那盒去痛片摆在床头，轻轻地吻了小俊一下，悄悄走出屋外打电话。
　　苏楠轻声说：“辉哥，小俊答应我了，他不再闹了，动完手术后，我们会离开这个城市。”
　　“是真的？”
　　“真的，他已经答应了。不过，还有件事……”
　　电话那头，杨辉听到“不过”两个字，脑袋里的那根弦又崩紧了：“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之前小俊曾经在新闻上说过，要你出现他才肯进手术室，所以我想，你来见他的时候，最好有记者在场，给观众一个交代，也算给这个事一个了结，省得让那帮家伙再去瞎说八道。”
　　“噢，这个没什么，可以的。手术的医院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谢谢你的关心，辉哥！”
　　嘟嘟嘟，电话那头已经是忙音，杨辉才挂断。
　　“辉哥，你家小楠楠又有啥新消息？”老妖坐在沙发上，一脸坏笑，而小文则呆呆地站在那张占了半面墙的合影前，久久地凝视着年轻时的自己。新闻播出后，这两个家伙招呼也不打一声，直奔从不接待外人的杨辉家来了，正好把他堵在屋里。
　　进门后，老妖就冲那半堵墙直啧嘴，而小文的脸色也突然和善了许多。小文和老妖也意识到，趁着〈人间故事〉引发的关注的狂潮，接下来是曝光苏楠和杨辉事情的最好时机，而根据薛玉柳对苏楠杨辉的态度，肯定是什么样的脏水也敢往外泼。
　　为了应对既将到来的八卦狂潮，老妖和小文想出了各种应对方案，包括杨辉忠贞不二的初恋，苏楠放荡的个人生活，小俊与薛玉柳超乎友情之外的感情等等，就算不能成功转移注意力，也要把水搅混，彻底搅乱接下来新闻报道的方向。老妖甚至联系了楼里的小保安，要他去调事发当日的监控录像，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
　　监控录象的事被杨辉果断拒绝，其他方案辉哥也不同意，就在他们扯皮时，苏楠的电话算是救了命。
　　“苏楠说了，小俊愿意了结这件事。”杨辉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那小子就这么算了？”小文问。
　　“这可是夺妻之恨啊！”老妖最喜好这类不正经的话题。
　　“我说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小文白了他一眼，“不会是缓兵计吧？”
　　杨辉摇摇头：“应该不会，真要分析起来，这件事上还是小俊占了上风，他没必要拖延什么。而且，苏楠还说了，希望我和小俊在新闻出现一次，算是给观众一个交代，给这事一个了结。”
　　老妖点头同意：“既然小楠楠这么说，那看来是有把握了，不过就算小俊和我们想完结这篇，可电视台还有网络上那帮子无聊的人怎么想？我们可不敢保证。更何况还有那个薛玉柳，那家伙简直就一妖精，你说一个民工，智商情商顶了天，居然还他妈的是一个演技派……”
　　接下来，三人又商讨了一番，针对薛玉柳和电视台的方案。杨辉抛开苏楠这个包袱，智商也回到水平线之上，一会功夫一套方案就出炉了。
　　老妖打着哈欠，伸伸懒腰：“我是累了。辉哥！咱们的文总是让你们家的墙迷住了，估计今晚得住下吧。”
　　小文也招架不住，脸一红赶紧假装收拾东西：“去你的，一堵破墙有啥好看的？我是看你们两个不成器的，让一个民工整得不成样子，传出去坏了我们小叶老师的名声。”
　　老妖可不傻，拎起包就往门口走：“别装了，不打扰两位破境重圆。”
　　“我也走！”
　　“真的？”
　　杨辉还真想过小文留下来这等美事，看她坚持要走，也只好送到门口。
　　“杨辉，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说！”
　　“如果苏楠没有打来电话，你会舍得下手吗？”小文问得很认真。
　　“我不知道。”
　　小文微微一笑，与老妖一起转身离去。
　　“如果辉哥舍不得下手，你怎么办？”老妖问道。
　　“我动用所有力量一块努力，让所有人知道，苏楠是个骚货，小俊是个混蛋，薛玉柳是个流氓！敢碰我的男人，会让他死得很难看。”小文的声音特别大，在夜空中传出老远，好像特意就是说给呆呆站在房门口的杨辉听的。
　　（十六）
　　第二天早上十点，苏楠打来电话。说是下午小俊住院，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他能出现一趟，想到昨晚的商议，杨辉也就同意了。
　　下午一点，他提前来到医院，苏楠已经和林北江约好，得知杨辉就是那个神秘的捐款人，并且他很爽快地同意接受采访后，林北江的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昨晚的那条新闻，已经隐隐指向杨辉与苏楠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已经引发了网友的讨论，没想到今天他就承认了。林北江有一种重拳出击，却有打在棉花团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接到苏楠的电话后，他也请示陈主任下一步怎么办？陈主任也没多交代，只是让他先完成今天的采访任务。
　　杨辉还是存了一个小心思，因为害怕薛玉柳把自己要出面的消息透露出去，引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所以花了半个钟头才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地下车库，然后从车库直接上了楼。
　　小俊最近风头正劲，医院用优惠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当杨辉走进病房时，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简单的寒暄后，采访开始。
　　林北江指着杨辉，介绍道：“观众朋友们，这位就是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位二十万善款的捐助人杨辉先生！杨先生，请问您和吴俊先生认识吗？”
　　“应该说认识吧，我是苏楠小姐的老板，前老板！”杨辉说。
　　“二十万说大不大，说少也不少，你当时是为何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把这笔善款捐出来？”林北江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杨辉早有答案：“其实我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苏楠和小俊的故事，我非常感动，想帮帮她。对我来说，二十万不算什么，可对于这个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讲，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这个社会太复杂，如果贸然捐出这笔的话，再加上我和苏楠的工作关系，我担心会有一些不好的谣言，一些负面的影响，所以选择了偷偷将钱放进募捐箱里。”
　　“那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站到镜头前，承认自己捐出这笔钱？难道现在就不怕谣言了吗？”
　　面对镜头，杨辉显得正义词严：“想当初我是想得太多了，做好事就是做好事，只要我的动机是纯正的，就不需要担心人们说些什么！最近网络上的各种传闻我也看了，我认为苏楠和小俊，是当下青年人的榜样，我们应该赞美这种相守相依的美德，而不是用阴谋论，来破坏这一对年轻人的生活。”
　　林北江把话筒递给小俊。
　　“小俊，你说过，一定要对捐这笔钱的善心人说了道谢后，才肯进手术室，现在杨辉先生已经站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就这样站在小俊对面，杨辉心里其实没有底，他清楚小俊对苏楠那种病态的爱，他也猜到，大概苏楠已经将一切向小俊坦白过。所以今天面对小俊，杨辉有一种小偷被捉警察捉过来，跟失主对质的感觉，他甚至有点后悔，答应了今天这次采访。
　　杨辉的所有担心都没有发生。
　　小俊激动地看着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谢谢你！杨先生。谢谢你的捐助，给我第二次的生命，谢谢！”
　　杨辉见他居然要下跪，连忙伸手搀扶。不料小俊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抱头倒在地下，整个房间一片混乱。苏楠取药盒，倒出四片药。
　　还好，突发事件发生在拍摄既将结束的时候，对采访也没什么影响。苏楠向林北江一行道谢后，他们收拾器材很快就离开了。
　　小俊这时又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经常这样？”
　　“好几年了。”
　　“什么时候手术？”
　　“医生说后天！辉哥，小俊其实是一个好人，你别怪他，他只是……”
　　“祝手术顺利，你们一切都好，到时候我应该会比较忙，没空再过来看你们了。”
　　“谢谢你，辉哥！”
　　当杨辉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见到苏楠了。
　　第二天医院给小俊安排了最好的大夫，进行手术治疗。当天林北江带着大刘守在手术室门口，专门采访了给小俊动手术的大夫，大夫说手术相当成功。林北江将这条新闻上报，因为新闻价值不高，被陈主任刷下来。
　　第三天凌晨，小俊苏醒，可当时苏楠已经不眠不休地守护了二十多个钟头，被护士赶出睡觉，当时守在小俊身边的是薛玉柳。
　　第三天中午12点，小俊突发性肾衰竭，抢救无效去世。
　　当天夜里12点，网络疯传，杨辉与苏楠为了双宿双牺，下手害死小俊。并附有分析文章一篇，详细分析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这篇文章在当天凌晨发布，当天老妖以为事态平息，根本没有关注公关公司，结果等第二天早上发现情况不对，为时已晚，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苏楠杀夫成为网络热词。
　　第四天下午三点，小俊的父母从乡下赶到省城，在杨辉公司所在写字楼前拉横幅呜冤，这件事的影响开始从线上扩展到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