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他们（二十三）（完）

　　吴红早就看见他了，在一棵大柏树后面等他上来，不料想他突然就大声呼喊起来了，声音顿时就传遍了这里的山林。敢肯定公园里正在打太极拳的那群老年人和正在爬山的人们都听见了。吴红羞得脸都红了，心想此刻若是一出去就是自认了，正在锻练的人们说不定会起哄鼓掌，那样的话害我朝哪里钻啊？她对蒋志刚能在这种时候喊出这样的话又惊喜又纳闷。喜的是天底下竟然真的有这样的痴情人，早就拒绝过的事他居然能在大庭广众天地之间大声喊出来，真是让人惊喜，真是否极泰来，而且来的这么快。纳闷的是，他是公司派来的怎么会有这样不合情理的举动呢？
　　吴红正在猜想，又听见蒋志刚高声唱起歌来，日日苦练着的嗓子非常为他争气，雄壮浑厚的男中音底气很足。她举眼再望，这回蒋志刚干脆跪在了满是白雪的野地上，双手放在胸前，抬头仰望着蓝天真诚的唱道：
　　在月下等待在夜里徘徊
　　任思念夜空蔓延
　　我独自呼唤你的归来
　　在被黎明唤醒前
　　拥抱着梦中的你
　　如此沉醉你的爱
　　大海的尽头有我的等候
　　……
　　吴红泪眼迷蒙。
　　山上有位白发老人听到后举起双臂鼓掌，一时间掌声和哄闹在四处响起，仿佛整座小山林都为他俩欢呼起来了。
　　吴红再也抑制不住激动放声地哭了，疯了似的跑出来朝着蒋志刚奔去。
　　四处掌声更加热烈，喊声动天。
　　蒋志刚朝吴红奔来的方向大喊：“老天呀！显灵了！”他伸开双臂迎接着，热泪盈盈。由于太激动竟忘了自己还跪在雪地上。
　　他俩相拥大哭。
　　山上，林中，有人在擦泪。
　　离开张家口的时候，吴红和蒋志刚坐在大巴车上，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良久无言。近处的景象飞快地从前方赴来，还来不及看清楚又匆忙地向后方逝去。
　　蒋志刚说：“窗外的景物多像迅即到来又匆忙逝去的时光啊。春节干脆回我家天津过年吧？”
　　吴红望着窗外说：“已经定好的不要轻易变，还是去我家过年。”
　　“那我要提前和家里打声招呼，该怎么说呢？”
　　“告诉家里，明年我俩一定回去。”
　　“我是问怎么介绍你。”
　　“吴红，女，体貌正常，一米六十四，徽胖，湖北荆州人，一九八四年十月生，未婚。”
　　“这是人名和性别啥的，不是指关系。”
　　“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是什么吗？照直说。”
　　“想听你再说一遍。
　　“同是地球人，在茫茫人海中撞上了，认识了，相…”
　　“？”
　　“然后就被邀请去我的老家过年了。”
　　“没明白，蒋志刚是男的，吴红是女的，都未婚，为嘛要凑到一块儿过年呢？古训曰：‘男女授受不亲。’”
　　“古训还曰‘窈窕淑女，不爱行吗？’”小声说完捂住嘴低头嘻嘻笑。
　　“没有这条古训。”
　　吴红抬起头来说：“古训中就是有这个意思，不知道？”
　　蒋志刚也笑了，他决定照直说：“哎吴红，我就这么说，是未婚妻。”
　　吴红羞笑道：“谁求的婚呢？”
　　“这不用问，当然都是男方嘛。”
　　“女方同意了吗？”声音很小，含着羞。
　　“女方在思想和行动上都同意了。”
　　“打你！”吴红抬手吓他。
　　蒋志刚扬起头等，幸福地笑了。
　　这时他和吴红听到后座报怨说：“现在的年青人啊不济了，瞎了，目中无人了，跟哪儿都敢谈情说爱。”
　　两人埋头嘻嘻窃笑。
　　五天后。
　　王兴国躺在床上问：“今天没安排？”
　　蒋志刚涚：“明天就要走了，没安排。”躺在床上没动。
　　王兴国又说：“再过一会儿就全黑了，我都等不及了。”
　　“你有安排吗？”
　　“电话还没来，可能还在转大街买东西。”
　　“哦，等着吧，赵蓉会来叫你的。你俩今年到底回哪边？后天就放假了。”
　　“定了，回我的老家。”
　　王兴国的手机响了。
　　赵蓉在电话里说：“下来看东西行不行，快。”
　　王兴国起身下去了。
　　赵蓉见到王兴国就笑，说：“看看，这些合你老家的土风俗吗？”
　　“风俗习惯只有老的旧的，哪有土的呀。你的老家是洋风俗？”
　　两人开始翻看东西。
　　赵蓉边翻边说：“见了你爸妈怎么喊？先教我。”
　　“叫老山棒。”
　　“啊！你们那里叫这个？”
　　“我在开玩笑，骂人时才这样叫。”
　　“到底叫啥呀？”
　　“随我叫吧。”
　　“行，随你。”
　　“对了！提醒一下，我们那里山高树密口味麻辣，准备点感冒药和肠胃药。”
　　“山中有野人吗？”
　　“我就是！到了可不敢这样问，好像是多么偏僻的一个野蛮地方，容易得罪人。”
　　“大灰狼大老虎呢？野猪野猴呢？蛇呢？都有吗？可以随便出门吗？野人把我抱走了怎么办？”
　　“在你心中我家住在原始森林里呀？“
　　“只是好奇。”
　　“是在贬低！”
　　“生气了？就要过年了高兴点，不然来年不顺。”
　　“你怎么不问问树林里都有哪些漂亮小鸟？它们的鸣叫脆吗？可以经常聆听吗？真是简直没有半点文化！”
　　“看！板着脸肯定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你把个如画般的小山村想象的和猿人生活的地方一样。”
　　赵蓉笑了，吻他，安慰他。
　　王兴国说：“行了行了我不生气。听说吴红今年又决定要回家了，是跟蒋志刚一起回去？”
　　“对呀，明天就要坐火车走了，怎么啦？“
　　“我觉得吧，吴红前些日子去张家口的行为很反常，原因咱不清楚。更不清楚的是蒋志刚这小子，本来是出差向吴红了解情况，怎么两人就谈起来了，还发展的这么快，明天还要一块儿回去过年，我心里很纳闷。”
　　“住在一个屋里没问？”
　　“最重要的他不说。”
　　“你想听什么重要的？”
　　“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哪个了？”
　　“装！那个了你听不懂？”
　　“嗨，那个呀？没准儿。”
　　“不能讲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吧，那也是他蒋志刚在乘人之危。”
　　“胡说什么呀？不过还真是啊？你这一说挺可疑的，年后了解了解。”
　　王兴国走了以后蒋志刚躺在床上很无聊。想找个人谈一会儿话，想来想去拿起手机打给李洋说：“喂，今年真不回去了？我和吴红马上就要回她家去见人了。你说我爸妈知道了会怎么乐？四周的邻居们又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说，瞧别人蒋家那小子多有出息，找了一个俊媳妇。我妈呀一定高兴的合不上嘴，告诉完哥哥姐姐们，又忙着跑邻居家去吹大牛。我爸呢肯定躲到里屋去假装不是太在意，又去拉他的胡琴了，可是那调调啊，一准儿是欢快的。李洋？听得清吗？我此刻很不平静想和你多说几句话，不谦罗嗦吧？”
　　李洋说：“可以理解老兄的心情。这就好比一朵花儿种在了沙漠上，沙漠肯定会得意对不对？可是花儿今后可就惨了。祖国有那么多的大妈们，只跳广场舞也不抽空来管管你？不能随随便便跟着大姑娘往家跑，要为别人多想，对吧？”
　　蒋志刚嚷道：“早看出来了她在你心中就是一朵花，不然怎么逮住个机会就吃会儿醋？李洋你干脆直接说带你家去算了。哦？别人都是沙漠，只有你是块水浇地。什么心理嘛，破落地主心理。”
　　半天没听见回话，蒋志刚忙问：“是王俊丽也在吧？你俩在一块？哎呀真的实在是乱打扰，好了我另找别人吧，回来再见！”正要关手机就听李洋说。
　　“我刚才正忙没听手机，你也来涮锅子吧，我们有好些人呢，正吃散伙饭，离你不太远，刚开始快来吧，AA制的。”
　　蒋志刚听了大笑，问清地点急急忙忙奔去了。
　　胡同口，小饭馆。
　　蒋志刚掀开厚门帘钻进去，边取手套边对大伙说：“这么些人啊，怎么没有请我和吴红来？”
　　大家这才往门口看。
　　周静问：“你的那位怎么了？咋不一起来？”
　　蒋志刚忙说：“她去买点土特产。”
　　“没一块儿去？”周静又问。
　　这时王俊丽插话：“撒谎都不会，今天在公司问过她，吴红说东西买好了是些土产，下班后要去烫头发。想美给家乡人看呗。”
　　蒋志刚是老实人承认了，一个劲儿的冲大伙傻笑，显得他这会儿心里挺美，未了说：“明天下午走，凡回去的都替我给家里老人们带个好吧，大过年的。”
　　孙明问：“只替你？”
　　大家哄笑。
　　周天洋说：“别难为他了，快过来挤着坐吧。”把蒋志刚让到自己旁边坐下。
　　赵青乐呵呵问：“你敢假公济私去把吴红弄到手，说说，都使什么手段了？”
　　蒋志刚哪敢说出当时那个情景，于是用他和吴红早编好的说道：“简单讲吧，有情又能长期坚持，不知哪天就成功了。我俩是在回来的车上谈定的。”
　　王俊丽怀疑的问：“在张家口两天时间没发生点儿奇异的怪事？老实交代！”
　　孙明立即说：“俊男妙女，同处异地，两情相投，能不男女？”闭眼抿了口酒，睁开哈哈大笑。
　　李兰说：“越讲越俗了，大家算了吧。不管过程怎样，总之现在是一对了，我建议大家举起杯来祝贺一下。”
　　李洋一冲动想起身说点啥，被旁边的王俊丽拉了一把小声说：“这是人家蒋志刚的好事情你兴奋哪样？我看是在假高兴，心里指不定像吃了颗酸葡萄呢。”
　　李洋还是举起杯子站起来笑呵呵说：“可惜吴红跑去烫头发了，不然咱们把她也叫来，让蒋志刚当着大家，高声用他练了无数个早上的普通话连说三遍‘我实在很爱你’，把蒋志刚这个老实人活活的逼死。”
　　“逼死蒋志刚想干什么！？”王俊丽怒问。
　　赵青忙说：“开个玩笑你王俊丽也当真吗？八百年的老醋坛子酸味足极了！”
　　李洋又说：“我这熊货过年不回都第三年了，的的确确是在嫉妒所有要归乡的人。我特别的十分嫉妒蒋志刚，他就要去到我的家乡了，我在外面混得不好有家没脸回啊！回去会给父母丢人，给自己丢脸，真想在众人面前大哭一场。恳请就要回家的各位哥哥们姐姐们替李洋带个好，我的心和你们一起回家了！”说完扬头干了手中的酒，冲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抬头时已泪水盈盈。
　　掌声顿时响起，噼哩叭啦像在炸鱼。
　　王俊丽陪着李洋哭了，抽抽搭搭怨道：“你不是很有脾气吗？借给路费也不回！是怕丢了自己的面子才不回去吧？我说得对吗？”说完又哭起来。
　　周静怏怏不乐的说：“王俊丽真敢不择地方，哭得人心里酸不溜丢的。树活皮，人活脸，这有什么错？人之常情嘛。关键的原因是他想回而不敢回。现在这种情况苦恼了很多人，为什么会这样？李洋是懒汉？他有不良习惯？大家都认真想想原因是什么吧？”
　　孙明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属于自己的原因我们必须承受，但是大的原因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有件事儿大家完全应该认认真真地思考一下，目前的工作是个正经工作吗？这个热闹值得我们用仅有一次的青春年华去凑吗？都好好想想吧，要过年了别扫了兴，正事来年再看再议。另有一件事预先通知大家，本人准备回家解除婚姻，然后和赵青好。”
　　众人愕然。
　　孙明突然转移话题问：“大家想不想知道肥猪经理怎么样了？”
　　这次全体一致焦急地表示了很想知道。
　　孙明等到鸦雀无声后又故意让大伙憋得慌了一会儿才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节后肥猪经理就要消失了！”见大家都呆望着自己又问“怎么没听见潮水般的巴掌声呢？都不相信？”
　　李兰说：“关于‘消失’的含意有好几种，请孙明同学不要故意留下悬念痒大家。”
　　李洋骂：“驴养的孙明你倒是快说呀！”
　　王俊丽一边往锅子里下菜一边问：“是讲不出原因吧？”
　　孙明干脆站起来说：“田董事长接到一张条，可以肯定不是区里递来的，也不是从国外寄来的，是专人开着京照轿车送来的。田家庆说只有四个字，‘彻底清扫’，是用毛笔写在十行纸上的楷书体，地址不详。为此行政部要来个新经理，据说姓欧阳，节后就要贴出通知，吴红和蒋志刚可能要双双调到南方的一家关联公司去。另外是吴红从未起诉，公司说别信谣言，谁敢传谣损坏公司形象负法律责任。”
　　众人无言。稍后淡然之。
　　这一晚大家喝了很多酒，争着讲了许多的话。
　　王俊丽醉了，伏在李洋肩上哭。
　　赵青始终在负责给大家倒酒。
　　孙明和都是从农村来的周天洋，讨论起了在北方农村要想离婚父母怎么办。
　　蒋志刚接完电话告了辞先走了。
　　李兰对周静悄悄说：“等明年吧？正戏总算就要开场了。
　　这一年的大学生大都不怎么样，他们期盼并继续努力着，希望今后的春夏秋冬能如计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