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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忘年之交

作品名称:我的今世红尘      作者:毛六子      发布时间:2014-09-25 16:34:40      字数:3388

   春天的脚步还没有走完,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份到县里冰糕厂打工。老板娘其实是我们邻村的,她的前夫生病去世了,她带着两个读书的孩子嫁给了现在的这个男人——一个下半身严重瘫痪的病人。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给他当护工和保姆。因为我叫老板娘叫阿姨,所以叫那个瘫痪的老板就叫姑爷了,他姓林,离了婚,三个儿子跟随母亲,经常也会来冰糕厂帮忙。在这里就暂且叫他林姑爷吧。
   刚进冰糕厂很不习惯。林姑爷是这个家和这个冰糕厂的主子,所有一切都要听他的指挥。这个男人自己不能坐起,更不能站立,成天的躺在床上,每天都要吃许多的药,完全靠药物维持着他的生命。他瘦骨嶙峋,两眼深凹,头发又长又腻。人躺在又乱又脏的床上,床下放了一个便盆,因为小便失禁,一根塑料管就整天时不时的“叮叮咚咚”引尿下来。除了每天阿姨给他身上的褥疮擦药和给他接大便的时候把门关上,其余时间都是开着门的。进进出出经过他房间的屋门口,不经意间总有一双冰冷的眼光带着一股难闻的尿臭味一起袭来,让人难以呼吸。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喜欢热闹,要我们吃饭的时候把小桌子端到他的床前,和他一起吃,也和大家说说话。就是经常大家在吃着饭的时候,那便盆里便不适时宜的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我每次听到这个声音,便顿时没有了胃口,刚刚才吞下去的食物便一个劲的往上涌。出于对别人的尊重和礼貌,我总是强忍着,而林姑爷也顿时没有了声音,埋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没过几天,他就叫我们在外面客厅里吃饭,给他端点进去就可以了。
   冰糕厂里其实没有几个工人,有我和燕,还有林姑爷的一个弟弟林飞和表弟陈罗。忙的时候,林姑爷的二儿子桥和三儿子炎也会过来,帮着批发冰糕维修机器。燕是我们邻村的,和我一样大,因为没有多的人,所以我们两个关系很好。林飞是个退伍军人,因为哥哥身体不方便,也因为要养家糊口,他就来帮他哥了。他弟弟在老家也开了个冰糕厂,听说规模还挺大,他老婆就在他的老家帮他弟弟。最看不惯的是陈罗,老是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看人,皮笑肉不笑,我和燕都是躲他远远的。
   在冰糕厂上班是没有规律的,晴天销量好的时候就多做,下雨天就少做,如果还有库存的话,下雨天就休息了。每个月都有几天假可以回家,那是我最兴奋的时候。
   爸妈做着小生意,家里的开支是不需要我帮助的。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喜欢把每天的一些高兴的不高兴的事都写到日记里去。离开学校一年了,却好像还在上学读书,每天没事总喜欢读读写写。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买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也时不时的买 几本书回来,空闲的日子也充实了许多。
   久了,林姑爷看我的眼神明显的柔和了许多,偶尔他还会向我借书给他看,和我评论书上的东西。他原来是县水电局的一个当官的,在一次出差的时候开车出来车祸导致了下肢瘫痪,所以,在当时我们这群人里,他是很有文化的。 有一次他问我:“我听你阿姨说你还写日记呀?”
   “是闲着无聊,写着玩的。”我回答。
    “有可以给我看的没有嘛?我原来也爱写,但是现在不行了,坐不起来。”
   “我......”我怎么给他看啊?日记里这段时间大多都是写关于我和平的事情。
    “我可以给你看别的。”我回屋拿了一个小本子,里面有几首我自己叫作诗的诗递给他。他很认真的看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很久。
   “嗯,不错。但是如果用散文的格式或许应该会好些,诗歌应该是比较深邃的。”然后把小本子递给我,“今天没什么事情,你拿去改改,晚上拿来给我看。”像是安排,像是命令,像是老师在布置作业,根本不容我不答应。
   晚上吃晚饭前,我把改好的稿子递到林姑爷的手上。他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很认真的看,脸上渐渐露出了我从来没有看到的满意的微笑。
   吃晚饭的时候,林姑爷把阿姨叫到他的床前吩咐到:“你明天把这个给我报社的那个朋友送去,叫他帮我该改的改,该修的修,看看这个娃儿这稿子能登出去不。”
   那时我们就在他屋外的客厅里吃饭,隔着开着的门,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一个山沟沟里的娃儿,有时心里憋得慌,才喜欢把一些东西写出来而已,从来就没有想过发表什么文章的。但就是那一刻,那一个瘫痪的男人在我的眼里就像父亲一样的高大。或许,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该以人的表面形象去判定一个人,在看似柔弱的身躯里,所存在的也许是一个强健的灵魂。也有如我,弱不经风的身体却固执地坚守着一个曾经的承诺,在无尽的委屈与思恋的折磨里渡过每一分每一秒。我没有奢望过我的文字能够登上报刊,我只是也只能以文字的形式来卸下一些心里的重压。但是,也许就从那一刻起,我发觉我爱上了文字。
   几天后,报社退回了稿子,说总体还不错,但是要发表还不行。我本来就想都没有想过要发表稿子,所以退稿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点的打击。人家报社的都说总体可以了,反而心里还美滋滋的。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趁下雨天没事,我回了一趟家。车坐到我们镇上,我决定步行,反正从镇上到家里,我早已经步行惯了,我怕坐车一晃而过把他错过了。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决定放下,但是,我始终不相信平就真的能够放下我,就像我放不下他一样。
   路依旧是原来的路,走在路上的人也似乎还是那有些熟悉的面孔,平当初指给我看的那颗老梨树已经长满了新的叶子,估计现在已经挂果了。如果我们还没有分开,或许今年我就会能够吃到那棵梨树上的梨子,应该是平爬到树上去给我摘的。可如今,梨树依旧在,却看不到平的影子,也没有他的消息。
   带着难以诉说的失望我回到了县城的冰糕厂,天渐渐的热了,我们也跟着天气忙了起来。从配料生产到机械维护,林姑爷叫人把他背到车间一一传授给我,我学得很用心,很快顶替了他的弟弟和他的两个儿子,撑起了冰糕厂的大梁。
   盛夏到了,是冰糕销售的旺季,我们没日没夜的赶工也供不应求。林姑爷的几个儿子,虽然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听说却都是横行霸道的主。他们回来帮忙,我们都从来听不到他们叫过阿姨一声阿姨,直接叫“你”,为此,林姑爷老是骂他们几个没老没少,几个都不作声,但就是死不悔改。老大和老三都已经成家,所以就只有老二桥这个单身汉过来帮忙的时间多一些,但总是一会儿就走了,他也的确像是不太会做。桥比我大几岁,剪了个和他的脸型很相符的寸头,很帅,实在很难和横行霸道这几个字联想起来。在吃饭的时候,林姑爷总是在里屋大声的责怪桥整天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说他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开玩笑问我当他干女儿行不。一天他还真的来劲了,要我给他跪下,认他做干爹。这么大的事,我总该给我爸妈商量一下吧,何况,我为什么要认个干爹啊?我有爸爸,在从我有记忆力起他都对我这么好。于是我便敷衍了过去,没有给他下跪,当然就更没有认成干爹。
   每个月拿到工资,我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但是直到那年冰糕厂冬天放假我从县城里回来,都没有能看到平的影子。只有平爸妈分给他的那棵老梨树站在瑟瑟的秋风里抖落了一地的枯叶孤寂的哀嚎。
   我依旧做着农活,每个赶场的日子去给爸妈照看东西。看着平的那棵老梨树熬过整整一个寒冬重新长满了嫩叶,我收拾好行李又回到了县城的冰糕厂。
   冰糕厂还是原来的几个人,因为天气还不热,每天也就没多少事情做。我闲下来看看书,东拉西扯的写两句。而他们几个没事情做,干脆睡大觉。连续几天阴雨,大家都关的有点烦躁了。
   “妹,我们走你家去玩两天吧,实在太无聊了。”林飞对我说。
   “好啊,好久?”我答。
   “现在就走吧,想来这雨也下不了两天了。去了你家,我们一起再去燕家。”
   “好的。”燕也高兴的说。
    于是,林飞、陈罗、燕和我一起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因为是我的同事,又是远方来客,爸妈都很热情。妈妈做了很多菜,有些酷爱酒的爸爸更是借着陪客人的机会过过酒瘾。没过几杯,陈罗就醉得趴在桌子上了,爸爸赶忙和林飞把他扶到床上去睡了,又回到桌子上继续喝。
   可是,不晓得是借酒发疯还是怎么的,陈罗根本就不睡,趴在床边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没有用。
  我一下慌了,万一被妈妈误会可怎么得了?我急忙出去叫来林飞,陈罗还在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
  “喝醉了就自己睡,在这里胡闹什么?”林飞有些生气。
   可陈罗根本就不理会他,我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这样乱喊,叫别人怎么做人?”林飞压低了声音,很沉重。这句话倒是很管用,陈罗摇了两下头,睡了。
   燕的家在我们邻村,翻过小山走不了多久。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几个就一起去燕的家。经过小山顶,平用小石块写我名字的那块大石头还在,但是早就没有了他曾经写的那几个字。远远望去,平的家在一片雨雾里若隐若现,就是不知道他在家里没有,他知道我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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