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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抓住青春的尾巴

作品名称:榴莲飘香      作者:彭楠      发布时间:2014-09-13 14:40:57      字数:9343

鲁妙仔那句“一个月太久,只争周末。”的话,被奉为同学聚会的经典语录。同学聚会成了一段时间的主旋律。其实,小型聚会大家没有按照一周一聚的模式,鲁妙仔被邀请也参加过,那是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朋友的小圈子。可是,聚会搞了不少,鲁妙仔仍然没有机会跟彭渐成畅所欲言。这让她很是不爽。
又是周末,匡清华作为活动的“组织部长”再次发起同学聚会,请客的是毛志敏,理由是他的女儿考上了一本大学,还有班主任郭静瑶老师参加,参加的范围缩小到了高113班。地点就在毛志敏的“毛家大酒店”。鲁妙仔问匡清华,彭渐成会来吗?匡清华说也许会来,但不确定。没有想到,老三自己不会读书,女儿却教育得不错。看老三成天没有个正经样,生意做得不错,孩子也培养得挺好。老大匡清华的儿子去年已经上大学了,就在鲁妙仔所在的鼎州大学。四兄弟里,老二莫宏伟和老四彭渐成成了难兄难弟了。莫宏伟的儿子莫肯也是一个不听话的主。鲁妙仔在一边发表高论。“这是命,人家老三的老婆找得好呀。孩子的教育,主要靠母亲。”
毛志敏大腹便便地站在自己大酒店门口迎接着老师同学,身边的迎宾小姐披着绶带,捧着《教你做毛家菜》的书,人手一本地递给进门的老师同学。毛志敏说着“敬请指教”的话,显出与往日不一样的味道。鲁妙仔接过《教你做毛家菜》,有书刊号,很正规的出版社印刷的,拍拍封面说:“今天不是吃升学酒吗?怎么成了毛志敏的新书发布会了?”毛志敏说:“想同学见面了,借个由头不可以呀。”汤艳韵也在打趣:“我以为只有郭老师这样的人才能出书呢,没想到你这个‘叛徒’也能够出书。”毛志敏笑着说:“现在什么年代了。不是有人说,如今是出书的多,看书的少吗?”鲁妙仔说:“有点夸张。不过,我们同学里边,应该你是第一个出书的吧?”莫宏伟说:“孤陋寡闻吧?同学中第一个出书的是老四彭渐成,摄影专辑——《古城掠影》。老大匡清华也有一本书,是关于收藏方面的。还有一个同学夏建平研究象形字,也出了一本书。”鲁妙仔在打着哈哈说:“是吗?倒是我这个副教授没有出书了。不过,我的研究成果也快出书了。要是我早两年出书出专著的话,我现在应该是正教授了。”
鲁妙仔被服务生领进了一个包间,里面早已坐了几个同学。匡清华示意留了他旁边的位置,鲁妙仔就过去坐下。她跟郭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就翻开《教你做毛家菜》,看着毛志敏龙飞凤舞的签名,觉得毛志敏还真有两下子。想起自己读大学时,在火宫殿吃糖油粑粑时,那沁人心脾的滋味,曾经跟黄舒兰说:“如果这里的大厨师不是秃顶和大肚腩,我就嫁给他。”说着就拉着黄舒兰到厨房去暗访,结果,秃头倒是没有,因为个个带着白色的厨师帽,做糖油粑粑的厨师却是一个糟老头子。两个人吓得飞也似的跑了。鲁妙仔从此留下好吃的话柄。
毛志敏站在大厅中央的台子上,拿着话筒讲话。他的女儿也大大方方地上台讲话,感觉很是老道。唉,看看下一代已经长大成人,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老了。同学们在羡慕老三毛志敏的同时,也感慨不已。酒过三巡时,彭渐成急匆匆地赶来了。他说是因为到省城接女儿回来,路上堵车晚了两个小时,才风尘仆仆赶到了“毛家大酒店”。毛志敏见到彭渐成,便指着郭校长旁边的一个空位,示意他坐下。彭渐成连忙跟郭老师抱拳,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坐下来,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才发现鲁妙仔就坐在自己边上。“你总是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
彭渐成大喊冤枉道:“哪里敢鬼鬼祟祟,实在是一言难尽!”
“女儿不是找到了吗?去省城干什么?”鲁妙仔关切地问。
“哦,去省城看心理医生。”
“看心理医生?!”鲁妙仔显得有些惊愕,“有那么严重吗?是什么样的心理问题呢?”
彭渐成显得有些为难。鲁妙仔说:“你把女儿带给我看看,不要舍近求远。”彭渐成用审视的眼神看着鲁妙仔,满是狐疑。鲁妙仔却认真地说:“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样。可是,我的孩子培养得很优秀。我的女儿明年大学毕业,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我目前正在做中学生叛逆引导这方面的研究,也帮助过几个中学生走出了迷茫。”
彭渐成正准备问个究竟,毛志敏却在那里嚷嚷开了:“喂,鲁妙仔同学、彭渐成同学不许讲小话,不许做小动作。当着郭老师的面,居然还讲小话!倒回去二十年,郭老师让你们罚站!”大家的目光就看着郭老师,郭老师在那里笑着。
汤艳韵说:“你们俩读书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那么撮合你们,倒好,越撮合越远了。如今想补课是吧?”
“是呀,你们两个当年都鸳鸯戏水了。我们都羡慕死了。”毛志敏调侃地说。
彭渐成一听这“鸳鸯戏水”典故,马上看鲁妙仔的反应。这在原来,是她很生气的一句话。因为,这是鲁妙仔的一段屈辱史。那是读初一的时候,波斯猫嘴巴臭人,被人冷不丁推下了池塘,在水中挣扎,是彭渐成奋不顾身跳下去救她的,当然,最后是一个大人把他们救上岸的。可是,毛志敏却笑他们是“鸳鸯戏水”,而且,很快被同学们认同。彭渐成和鲁妙仔两个从此反而不好意思说话了。鲁妙仔一听,想反击,可是,一时没有找到攻击目标。眼睛滴溜一转,很快就对毛志敏说:“叛徒老三,都说你的酒店好,我看,徒有虚名。”一句话,同学们便尖着耳朵听下文。“说句不好听的,你摆在桌上的卷筒纸,就说明你的酒店属于路边小店级别,为什么?”
“为什么?”
鲁妙仔故意停顿了一下,故作高深的说:“听好了,因为,卷筒纸是管下面的,只有袋装的餐巾纸才是管上面的。听懂了吗?”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毛志敏却十分认真地说:“有道理,有道理。马上改进,马上改进。”彭渐成却歉意地笑笑,举杯给郭老师敬酒,之后便说起了郭老师的散文集,自然是拜读、学习之类的恭维话。郭老师自然也要客套一番,微笑着说喝酒喝酒。汤艳韵知道斗嘴巴是斗不过鲁妙仔的,就把目标锁定彭渐成了。不等彭渐成坐下,她就把酒杯递过来了,说:“迟到了,要罚酒一杯!我这么忙的人都来了!”彭渐成接过酒杯,说:“班长是领导,我执行。”说完,毫不犹豫一仰脖子就喝了。汤艳韵又倒了一杯,递给彭渐成,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刚才是罚酒一杯,现在我要敬酒一杯。”彭渐成看这个汤艳韵,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了,眉飞色舞的样子,就不想跟她喝。可是,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鲁妙仔一看,连忙说:“别空腹喝酒了,先吃菜。”鲁妙仔这话没有主语,不知道是提醒谁。彭渐成停了一下,就拿筷子吃菜。“我都喝了,你怎么那么扭扭捏捏。”汤艳韵不乐意了。莫宏伟见汤艳韵跟彭渐成打趣,很不舒服,抢过彭渐成的酒说:“老四少喝点吧,别醉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累着呢。班长,我来陪你!”莫宏伟这话,“陪你”后面没有补语“喝酒”,只用了“陪你”,却意境深远,耐人寻味。“我们人到中年,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汤艳韵口里不干,可是,却给了莫宏伟一个媚眼说:“就你们兄弟亲!”莫宏伟说:“都说班长海量,我却不信邪。都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我倒看看,谁先醉。”
肖红梅跟旁边的鲁妙仔说:“老三说得对,老四是个事业型、又很有责任心的男人,父亲年老多病,女儿不太听话,单位上事情多,压力大。不容易!少喝点也好。”
汤艳韵听见了,大声说:“你们男人就是事业事业的,现在是同学聚会,抛开一切,重温同学情。”
肖红梅接过班长的话说:“怪不得选你当班长,居然这么看重同学情,老公已经是同学了,情意绵绵也够意思了。”肖红梅这话好像有些别的什么意思。但是,没有深思。毛志敏也凑热闹地说:“你跟我们老大,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是开班委会开出感情了吧?”
莫宏伟对汤艳韵说:“现在是你继续领导我们老大,还是被我们老大领导?”
汤艳韵回应莫宏伟说:“在家里,我们谁都不是领导,我是你,他是叛徒。”
汤艳韵的这句话,同学们一时没有听明白,毛志敏反应最快,抢着说:“我明白了,你儿子匡喜波是老大,他才是你们家里真正的领导,而你是老二,匡清华是老三。”“然也。”汤艳韵笑呵呵地回答。
鲁妙仔说:“现在,班长家族最轻松,孩子已经在我们学校读大学了。”汤艳韵说:“我跟妙妙是干亲哩,妙妙是我儿子的干妈哩。”毛志敏说:“怪不得匡清华老是跟波斯猫咬耳朵,原来我们匡老大,挑着一匡呀。”
莫宏伟接着汤艳韵的话题说:“你们命好!孩子都上大学了。我和老四,孩子才初中哩。家里也是老的老小的小。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鲁妙仔说:“那是哩,我们已经苦出头了!我女儿从小学到高考之前,我每天都在家里陪着,从来不出来应酬的。你们还要加油。”
说到孩子,说到学习,彭渐成便有些尴尬,便悄悄地转移话题说:“郭老师,前年市作家协会换届,我参加了会议,还投了您一票哩。只不过您坐在主席台,我坐在台下。”郭老师说:“选我做什么。我年纪大了,应该是你们的世界了。你现在经常写点文章吗?不错!写文章,读文学可以陶冶情操。属于高品质的生活呀。”彭渐成很是受用的样子,说:“跟郭老师汇报一下,今年我的一篇小说在《小说世界》上获奖了哩。”郭老师说:“哦?不简单,不简单!”彭渐成作谦虚状说:“跟郭老师著作等身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哩。”
鲁妙仔想起彭渐成的摄影专辑,便说:“奶牛仔,把你的摄影专辑带来给同学们欣赏欣赏。”彭渐成说:“跟郭老师的著作相比,哪敢班门弄斧。”鲁妙仔说:“不敢班门弄斧,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刺耳。匡清华接着彭渐成的话题说:“郭校长的文章在市里的作家中已经深具影响,我特地为此组织过一次作品朗诵活动,非常成功。”郭老师说:“匡清华脑子活,点子多,不愧是是企业老总!那次作品朗诵,把我的作品做了一次广告呀,以致我的文集后来又印刷了一次。校庆也是他出钱出力帮我发放了一批。很是感谢呀!来,我敬你一杯!”说完,郭校长起身敬酒。彭渐成、鲁妙仔等也随之从座位上站起来,给郭老师祝贺,给匡清华道谢。
汤艳韵说:“同学们,今天郭老师在。我们像彭渐成一样,多汇报一下事业情况,让老师有点成就感吧。”作为东家,毛志敏说了,“我呢,读书不行。可是,一心想当美食家。于是学了厨师。现在,我的毛家大酒店开成了连锁店。已经进驻省城了。欢迎同学们有事没事光临。还有,像波斯猫一样不会做家务而想学习厨艺的,欢迎你到我们毛家大酒店来学习,同学免费。哈哈哈哈。”毛志敏说着,对每一桌同学都敬了一杯酒。敬酒到彭渐成这里时,说了一个彭渐成的故事。“同学们知道吗?我一看见老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馒头。”一句话,同学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毛志敏吸引过来了。
鲁妙仔对彭渐成说:“怪不得你长得白白胖胖的,水色很好,齿白唇红,象妹子一样。原来老四是靠吃馒头呀,人也长得跟白馒头似的。”
彭渐成只是傻笑,他最怕被女同学取笑了。当年在鼎州一中读书的时候,只要看到女同学在一起咬耳朵,就躲到远远的,生怕她们在拿自己开玩笑。
毛志敏又说:“可是我忘不了呀。你那时天天早上吃馒头,我就天天早上喊你去上学,你就天天给我一个。这下好了,我也吃成白馒头了,哈哈。”同学们再看毛志敏,也确实有蛮白的。莫宏伟说:“你现在是老面馒头了吧。”
“老四,我原来就想过,吃了你几年的馒头早餐,等我有机会,一定加倍偿还你。这不,我开了几个餐饮连锁店,老面馒头是我店子里的特色点心,对你永远免费。”毛志敏接着在侃。
彭渐成只能听毛志敏说得热闹,其实,他自己是一点都不记得了。那时早上吃馒头了吗?天天在等他来吃馒头了吗?但是,毛志敏的那副嘴巴依然是那么能说会道、能言善辩,依然是那么绘声绘色,不容质疑。于是,彭渐成相信了自己学生时代对毛志敏有那么好。因为,他经常苦于自己年少时没有故事。没有故事的人好象没有了历史,那是多么可怕的一片苍白。
鲁妙仔觉得毛志敏的酒量吓人,那个大肚腩估计装个两斤白酒是没有问题的。只见他喝酒跟喝水差不多了,在那里豪爽地说:“同学们在我酒店吃饭办酒席,一律成本价,不赚同学的钱。”
班长匡清华也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我的成就要感谢郭老师。当年,是郭老师教我朗诵。我的这一特长,使得我在单位脱颖而出。鼎州一中五十年校庆,也是郭校长给我平台,使我们翼动通讯公司名声大噪!郭老师,请接受我的敬意。我干一杯!”匡清华说完,一仰脖子,满杯白酒下肚了。郭老师说:“我希望我的学生个个有出息。学校的业务不给我的学生给谁呀?”匡清华潇洒喝完酒,接着郭老师的话题,端着酒杯到鲁妙仔跟前,说:“妙妙,还敬你一杯。你看,郭校长都说了,学校业务不支持同学支持谁呀?所以,还要请你继续支持,关照校园信息综合平台项目。”鲁妙仔说:“就你事多。我又不是校长。”匡清华说:“匡喜波也是你干儿子,我要为他挣足出国的学费呀。”鲁妙仔说:“他那成绩也能出国?东南亚,新马泰还差不多,那里说华语。大一就开始有挂科了。”匡清华说:“为什么要放在你们学校读大学?不就是指望你妙主任罩着吗!”鲁妙仔说:“我自己的女儿大四了,从来没有我什么事。所以说,就你事多。”
酒到一定的高度,同学们都兴奋起来了,顾不得郭老师在场,都把当年同学时期的奇闻趣事都翻出来了,仿佛读书时的复习。毛志敏嘴巴最多,一会儿说匡清华发育最早,一次在塘里游泳时,看到了雄性激素在他关键部位的作用,显出了由男孩步入男人的成熟行列,几个男同学羡慕不已,而匡清华却浑然不觉。匡清华说:“我本来就比你们年纪要大一些的,纯属正常。”
彭渐成开始说毛志敏的故事了。“同学们还记得老三毛志敏在学生时期的一句名言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怕蚂蚁子来咬胯’” 匡清华说:“这句话怎么不记得!好多同学搭帮这句话,攒劲地啃数理化哩。波斯猫鲁妙仔因为理科成绩好而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尽管这话离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彭渐成还清晰如昨地记得。老三毛志敏在当时属于调皮些的,成绩中上,特别喜欢给人取绰号。很多人想报复他,给他安一个什么绰号,无奈没有他取的绰号那么有趣,因而没有一个被广为传诵的,直到看过电影《大浪淘沙》,四兄弟的排序产生,毛志敏才有了被同学们喊开了的绰号,那就是“老三”、“叛徒”、“余宏奎”。而第一个喊毛志敏“叛徒”的就是鲁妙仔,那是毛志敏在座位后排把鲁妙仔的长头发绑在椅子靠背上,让她起身时哇哇大叫时,鲁妙仔气愤时大声喊出来的——你这个叛徒!然后,全班同学马上跟着喊了起来。毛志敏虽然不乐意,但是,管不住同学们的嘴巴。谁叫他嘴巴损,老是给别人取绰号呢。他越是恼怒,同学们喊得越是欢快。后来,毛志敏的“余宏奎”,“叛徒”就传开了。有了绰号的毛志敏,给人取绰号更加多了。他还真有点怪才,他要喊一个绰号出来,就一段时间天天给你喊,并给其他同学解释这个绰号怎么个内涵,怎么个适合某某,然后就起哄式地喊,硬是把一个本来不挨边的陌生的名字给人固化起来。那句“就怕蚂蚁子来咬胯”的口号,是他为自己不爱数理化而编的,同样在校园里流行。以致在走出鼎州一中校门后,一说起毛志敏,仍会想到这句话。
酒足饭饱之后,匡清华安排下一步的活动:“还是老规矩,唱歌的跟汤艳韵走,喝茶的跟我走。”
“大家喝酒不开车,坐‘叛徒’的车,一趟坐不下,等下一趟。”汤艳韵补充道,俨然一个班长。“叛徒”毛志敏安排了几台车,鲁妙仔被几个女同学簇拥着坐上了在毛志敏的新车,一台本田商务车。上车前,鲁妙仔使劲找彭渐成,可是,同学们已经借着酒兴乱作一堆,也没看到彭渐成上了哪台车。鲁妙仔大声喊:“谁看见老四了,我还找他有事呢。”
“哦,是老四,老四老四老有事,现在只谈感情的事。你找老四是不是谈感情的事?” 汤艳韵的话像是绕口令。
毛志敏说:“妙妙,现在是集体活动时间,你跟老四的事,等下半夜再说吧。”毛志敏的话音一落,同学们都跟着起哄起来。毛志敏说话本来就是荤的多,他这里故意把鲁妙仔的“事”说成了双关语。汤艳韵马上接话说:“我的干亲,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赶紧去吧。”
鲁妙仔好像没有听懂似的,自顾自地就给彭渐成打电话。她还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成哥,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彭渐成说:“今天喝高了,改天吧?”鲁妙仔的话总是那么不容置疑:“不行,就今天!”
彭渐成便答应了。他已经跟着匡清华到了“茶花女”茶楼了,放下鲁妙仔的电话,就跟匡清华打招呼离开,开车来到约定的“经典咖啡”。他们就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下,聊一些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从儿时的故事,到中学到大学,然后上班、找对象、成家生子等等,无所不谈。鲁妙仔总是想引导话题,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尤其是中学毕业后这一段,为事业打拼的艰辛,还有感情的波折。感觉鲁妙仔的感情生活并不如意。而彭渐成似乎有些顾忌,总是欲言又止,或者岔开话题。这期间,有匡清华、汤艳韵的电话,他们通通没有接听。
彭渐成说:“你还记得送手绢的故事吗?”鲁妙仔故意说不记得了,让彭渐成说。彭渐成老实,以为她真的不记得,就说了。这让让他们回顾起小时候的时光。
那时候,院子里的人称鲁妙仔为“鬼仔”,因为她特别调皮和机灵;而彭渐成则被喊成“奶牛仔”,因为他长得特别白净,根本不像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因住在同一大院里,他们经常在一起做游戏,毕竟是童真的年纪,觉得什么都好玩。男孩子玩玻璃球、纸板、滚铁环;女孩子踢毽子、跳房子、跳皮筋,本也不相干。但有时候有的游戏就没什么男女之分了,如打乒乓球、捉迷藏、过家家。过家家是非得男孩女孩一起玩的。那时候,“鬼仔”经常被派对给“奶牛仔”,几乎形成了惯例。无非就是像大人那样过家庭生活,买菜、切菜、烧火、做饭等家务事。两个人配合得挺默契,主要是“奶牛仔”脾气性格温和,听从“鬼仔”的,因而和谐。大人们总是在一边看热闹,有时也开开他们的玩笑。
那时候,“鬼仔”总是爱流鼻涕,总爱吸鼻子,鼻涕就随之上下伸缩,甚至用舌头往上舔一下什么的。所以,大人们在他们“过家家”时开玩笑说,“奶牛仔”娶”鬼仔”,别的什么都不要送,只送一条揩鼻涕的手娟就行了,弄得他们一时很不好意思。所以,他们对此记忆犹为深刻。
后来,年龄再大些的时候,男孩与女孩就不怎么讲话了,彭渐成和鲁妙仔也是一样。再后来,小院拆迁改造,都搬家了,也不知对方具体搬到什么区域去了。随着生活的变迁,活动的圈子也在变化,只是偶尔遇到原来小院的老邻居,相互间问候,也会问起对方现在哪哪上班,混得如何之类的话。老邻居还会开玩笑地说起“送手绢”的事。
其实,有一次彭渐成想起去找鲁妙仔的,可是老邻居胡姨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念头,她说:“‘奶牛仔’和‘鬼仔’找对象,一定要找对方有妈妈的,到时候孩子有人带。”这话,无疑是认为“奶牛仔”和“鬼仔”是不合适的,因为,他们都没有母亲。所谓的成家“送手娟”的故事,只是儿时的玩笑而已。
彭渐成说完,两个人沉默了一阵。然后,诡秘地笑了。
彭渐成再一次强调说:“那时候,要不是胡姨的那句话,我可能就去找你了。”
“真的吗?”鲁妙仔审视着彭渐成,认真地问。
“是真的!”
鲁妙仔的眼睛眨巴眨巴,说:“我们来喝点红酒吧。”彭渐成没有反对。服务生把一瓶王朝干红端上来,分别给他们倒上。鲁妙仔举起酒杯说:“来,为我们有缘相伴的青春干杯!”
彭渐成微笑着举杯,想起班长汤艳韵的那句“抓住青春的尾巴”,身子不由得温热起来,碰杯之后说:“青春真好!”
三杯过后,鲁妙仔却把话题又转移了,说:“看起来,你这个当官的是个好官。”彭渐成显得一头雾水,问:“何以见得?”鲁妙仔说:“你看你这一身,不说要有点派头,也不该这么稀里哗啦吧。说明你当官没有架子,也不贪污,很是节俭。对吗?”彭渐成说:“你就是‘鬼仔’,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就是喜欢拿我开涮。”
从彭渐成的衣着看,还没有上层次。今天这样的聚会活动,他的T恤衫有些皱巴巴的,而且,领口的扣子脱落了。可以说,彭渐成是缺乏女人的爱的。这些话,鲁妙仔没有说出来。
“成哥,爹爹还好吗?” 鲁妙仔还是习惯于随彭渐成的喊法,叫彭渐成的父亲为爹爹。
“还行,今年只住了两次院。”
“爹爹应该八十岁了吧?”
“是的,虚岁八十。你老窦呢?”彭渐成也按照鲁妙仔的习惯,叫鲁妙仔的父亲为老窦。
“他呀,退休之后就回广东了,到处旅游,四海为家。”
“要是爹爹身体好,也让跟着去游玩。”
“爹爹那时候对你要求非常严厉!每天练字要十页,工工整整的,没写好就把那一页都撕下来了,重写。”鲁妙仔得意地笑着。
“爹爹喜欢女孩,对你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是呀,爹爹对我真好!改天带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好的。只怕是不认得你了。”
“不认得我?老糊涂了吗?”
“是你丑小鸭变大天鹅了。”
“……”
鲁妙仔又问起了孩子。彭渐成却是长长地一声叹息,使得鲁妙仔感受到他的内心沉重,赶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彭渐成好像不愿意说这个话题。
鲁妙仔却继续追问:“把女儿带给我看看吧。”
“好吧。”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逝去。旁桌的人在陆续退场,可是他们都没有动身的意思。直到服务员多次轮番添茶水,围绕在他们的座前时,仿佛在提示时间不早,该打烊了。他们才歉意地离座。走在街上,彭渐成没有开车的意思,鲁妙仔也是继续散步的架式。于是,他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在城市的大街上漫步。向来谨慎的彭渐成,这次却没有顾忌这个城市里的人,甚至是熟人或朋友。因为,他总觉得,他们是久违的同学,大大方方地散步说话,这或许是极正常的事。只是两个人的话似乎都特别地多。彭渐成本是一个沉闷的人,半年的话也没有今夜的多。他也奇怪,为什么就愿意与鲁妙仔面对面地坐着,看她总是含笑的脸,还有听她那快乐的声音。他那有些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开来。彭渐成也奇怪,鲁妙仔说的也太多了,把她婚姻状况都一古脑地倾诉而出了。难怪很多人都愿意找自己倾诉,莫非自己的一本正经的形象真的值得信赖。但是,他没有敢去想鲁妙仔对自己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
一路走下来,已是凌晨一点多了。于是,再打的去彭渐成的停车处。分别之时,两个人仍是依依不舍,余兴未尽。彭渐成看着鲁妙仔蓬松的长发说:“你的头发还是那么多!记得你原来喜欢掉头发,我当时还开玩笑是你动脑筋太多了吧,可别成绩上天头发落地呀。”
“不记得了。”
“来看看你的头发还跟原来的‘马尾巴’一样吗?”说着,彭渐成就在车上的某个地方翻出来一本发黄的《萌芽》杂志,翻开杂志,里面真的夹有几丝长发,弯弯曲曲的。
“这是我的头发吗?”鲁妙仔的嘴型惊讶地形成了一个“O”,眼睛变得有些圆且亮,定格在他的脸上。
彭渐成说:“当然是你的头发!”
“真的!?你收藏了二十年?”
“嗯!”彭渐成认真地点点头。鲁妙仔用手抚摸着杂志里自己的头发,头却歪在了彭渐成的肩膀上。彭渐成把她的头揽在怀里,让她软绵绵地倚在自己的臂弯里。彭渐成就俯下身子吻了鲁妙仔脸颊一下,鲁妙仔好像很接受,马上用她薄薄的热唇迎接。彭渐成原本是一种试探,得到了鼓励之后,便把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肩膀。鲁妙仔却把彭渐成拥紧不放,彭渐成感受到她那种女人的温柔,心跳明显加快,手也抖了起来。
激情过后,没有听到鲁妙仔的任何声音。彭渐成理性回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样,感觉侵犯了鲁妙仔。他想看清她的表情,可是夜晚把一切都遮掩起来了。如果自己行为越过同学关系,待她醒来之后会恨自己吗?以后还能做同学做朋友吗?在他心里,鲁妙仔是优秀的,是高不可攀的。但是,终于有一个声音出来了,是鲁妙仔的,是一种压抑的啜泣声。彭渐成更是手脚无措,想伸手去安慰她,却在空中停滞了。
“请你给我一个耳光吧!我,我冒犯你了!”彭渐成结结巴巴地说。
鲁妙仔没有给他耳光,而是把他停滞在空中的手紧紧握住,然后轻轻地放在心口上,轻轻地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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