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二十多年后的同学聚会

二十多年后的同学聚会是鼎州一中的五十年校庆，把这些昔日的中学同学重又聚集在一起。原本二十多年不曾见面的中学同学，被命运再一次聚合。鲁妙仔没有料想，自己的生命轨迹也因此发生改变。
两年以后，鲁妙仔不再唱《为你》这首她曾经喜欢的歌，甚至不能听这个旋律。再后来，在电视里见到陈明这位自己喜欢的歌手，也会想到彭紫萱，想到她那紧握的手，想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声音，还有那些纠结的日子。此时，鲁妙仔一定会克制不住泪水，掩面而泣。可是，那熟悉的歌声，终究会潜入她的耳际，融进她的脑海，使得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一路为你送上冬日暖阳，
抚平你心中的点点忧伤，
一路为你擦亮满天星光，
如果你在黑夜迷失方向，
让爱为你导航......
当校庆的消息告诉给鲁妙仔时，她正在去银州的火车上，去参加全国“中学生叛逆与引导”研讨会。给她电话的是当年中学时期的副班长匡清华。
说实在的，这帮中学同学，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了。分开二十多年的人生会是怎样？这种谜一样东西充满神秘色彩。鲁妙仔本身就是一个特别好奇的人，对谜底的好奇，叫人怎么不兴奋呢！因而，她对匡清华的电话变得有点激动和兴奋了。鲁妙仔相信，持她这种情绪的同学，应该大有人在。
“有道是，老同学见面，拆散一对又一对，你可要小心哦。”匡清华有些调侃的味道。
鲁妙仔笑笑：“好呀，已经波澜不惊很久了，期盼着。”
匡清华接着说：“你恐怕只期盼彭渐成吧？哈哈，人家现在是大型国企中层领导了，身边的年轻漂亮妹子排着队呢，不过，说不定酒还是陈的香，你还是有机会的哟。哈哈哈哈。”
听到彭渐成这个名字，鲁妙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白面书生的形象，有些文静，有些内向，有些忧郁，当然，也有点帅气。当年中学时代，鲁妙仔与彭渐成关系很好，初中的时候经常一起走路上学。匡清华这样说，是情理之中的。鲁妙仔还能记起彭渐成当年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二十多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却有点想念的味道了。
“你上次说不记得我们是同学，这次我可找到依据了。”匡清华卖着关子。鲁妙仔一点都不客气，说：“那能怪我呀，说句不好听的，谁叫你那么没有特点。对了，你找到什么依据了？” 匡清华说：“第一，学校编了一本《校友录》，我查到了我们毕业班的名字，有你有我；第二，我找到了当年的毕业照，你站在第二排的左边第三个，我站在第三排的左边第三个。我就站在你的身后哩。”鲁妙仔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毕业照。但是，似乎是照过毕业合影的。可能是当时自己回广东参加高考去了，没有来得及取照片吧。
“估计很多人会记得你的。成绩又好，数学老是考第一。又很洋气的。谁不认得！”匡清华在电话里恭维着。鲁妙仔说：“你这是在恭维我吧，我承受不起哩。”匡清华说：“是真的。”
鲁妙仔知道，匡清华就是在恭维。因为，最近自己所在的鼎州大学“校园信息综合平台”建设的业务即将招标，匡清华的翼动通讯公司志在必得。不过，在鼎州一中学习的时候，鲁妙仔的数学和英语是出了名的好，这倒是真的，而其他的科目，也不怎么很好。至于说什么洋气，那更加不靠谱了，那时候有什么衣服款式！洋气是后来上大学时的事了。
说起来，匡清华早在一年之前就在鲁妙仔所在的鼎州大学来推介他们的“校园信息综合平台”系统了，在谈业务的时候认出鲁妙仔的，之后就以同学的名义多次找鲁妙仔吃饭了。后来，业务没有突破，倒是把他的儿子匡喜波弄到了鼎州大学读书。这个匡清华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公关”能力极强。没多久，鲁妙仔所在的大学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是同学关系。鲁妙仔也懒得认真，随他说好了。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坐车无聊，鲁妙仔对匡清华的“煲粥式”的电话表现着很乐意，听他讲着学校和同学的事情，尽管许多同学、那些事情都没太深的印象了。不过，鲁妙仔最关心的是彭渐成能不能来参加校庆活动，匡清华说：“当然会，他还给鼎州一中校庆写了一篇文章哩，就叫《没有衣锦也还校》，登载在校庆专刊上。鼎州一中的网站上可以看到。”是哦，彭渐成原来的作文就写得好，看来现在还在写呢。
“鲁主任，既然你要参加校庆，那我帮你给学校捐助一点费用吧。按规定，县处级干部要捐助五千块。当然，这规定不是硬性的，自愿原则。你作为我市三所高校之一的教授，又是中层管理人员，副处级，在女同学里也算得成功人士呢！应该捐个三五千。”匡清华俨然一个校庆办主任一般。
“纠正一下，是副教授。副教授在我们学校一扫一大把，实在算不得什么成功人士。”鲁妙仔现在出差即将参加学术会议，就是为晋级正教授做最后的冲刺哩。当正教授必须要有自己独到的课题，要有专著。她正在研究中学生的叛逆心理和引导方法。鼎州一中对她的研究也给予了很大支持的，这次校庆应该给母校多做点什么。想到这里，鲁妙仔说：“我就捐助五万吧。”
“五万？！我没有听错吧？” 匡清华有点吃惊，“你是单位捐助还是个人呢？”
“个人哩，哪里有你匡大老总这么大的权力！”听得出，鲁妙仔电话里含着笑意。
“大学教授那么有钱呀！”
“不是大学教授有钱，而是我自己愿意。说句不好听的，你难道没钱吗？每个人做事的风格而已。”
“我也想多捐助一点，可是，我担心别人议论，反而会招惹麻烦。”
“你不是说，为母校捐助是多多益善吗？怎么会有麻烦呢？”
“这个要另当别论，电话里说不清，等你回来之后，专题探讨。对了，从银州回来我给你接风。毕竟你给我帮了大忙哩，毕竟我儿子喊你做干妈呀。”匡清华有结束通话的意思。没有想到，匡清华的话预言了鲁妙仔后来发生的事，在“校园信息综合平台”项目中真就遇到了“麻烦”。
匡清华说的帮大忙，是他儿子匡喜波进了鼎州大学，那是鲁妙仔帮的忙。而且，就是那一次帮忙之后，匡清华让匡喜波喊鲁妙仔作干妈。可是，不知是匡清华的地方话缘故，还是想故意开玩笑，他那句话里的“接风”就变成了“结婚”。鼎州话因为“H”“F”不分，因而发音不怎么准，比如说，“湖北”通常说成了“福北”，“皇帝”成为了“房地”。本来鲁妙仔想就“接风”这个词开开玩笑的，因为旅途寂寞，闲来无事。后来一想，跟匡清华说那个话，好像还少了一点感觉，如果是彭渐成，倒是有点感觉的。鲁妙仔在电话里变成了：“好呀，回见。”就把电话挂了。
一时间，鲁妙仔的脑海里全都是校庆与同学见面的场面了，当然，都是虚拟的。她发现，自己对参加校庆活动已经是十分向往了。她想起匡清华在电话里抒情的声音，好像有克制不住的兴奋。这种情绪深深地感染着鲁妙仔。这时候，有一首歌突然从鲁妙仔脑海里跳出来，那就是《年轻的朋友来再相会》。歌词还是那么清晰：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争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自豪地举起杯，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当年唱这歌时，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充满憧憬。真的到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再相会，心境却是怎样的复杂呀！面貌又是如何的让人感慨呢？
鲁妙仔开始回顾同学的模样，却发现，脑子里出现最频繁的还是彭渐成，只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学生模样。如今的他，还是那么白净吗？笑容还是那么憨厚吗？
这也难怪，毕竟彭渐成还救过自己呢。
那时候，彭渐成人很憨厚，皮肤很白，毛志敏送其外号“奶牛仔”。鲁妙仔从广东来鼎州的时候，他成绩一般，除了语文。但是彭渐成的长跑无人能敌，这主要得益于他爸爸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把他喊起来到马路上跑步。每天，鲁妙仔起床之后是倒小便去公共厕所，因为那时候的住房没有配套洗手间。她总能碰到“奶牛仔”跑步回来，光着膀子，一身白肉，一头汗水。
　　而那时候的鲁妙仔，超级活泼调皮，鬼灵精怪。她的成绩呢，喜欢的科目在班里最好，不喜欢的却是最差。因为好动，也喜欢惹事。一般的人，总是被她捉弄，包括“奶牛仔”彭渐成。每次惹事之后，都有人到她家里告状。因此，鲁妙仔也得罪了不少的人。所谓得罪，小时候只是相互不讲话。
　　有一次，鲁妙仔因为口无遮拦，嘲笑了一个成绩差的同学。那是一个平日里最乖巧的男同学。不想，这个男孩不上不声不响来到鲁妙仔的身后，冷不丁把她推到了池塘里面。鲁妙仔尖叫一声，身子就到了水里，顿时，一鼓寒流迅速包围了她。但是，很快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寒冷了，因为，她已经被水呛得无法呼吸。那时候，鲁妙仔还不会游泳，就在水里挣扎。也不知过了多久，好象是一年那么长的时间，才有人拉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了池塘岸边。鲁妙仔应该是吓着了，加上早春的寒冷，全身在剧烈的哆嗦。这时候，她发现救她上来的是“奶牛仔”，上来之后背起她就跑，很快就跑到他家里，喊他妈妈来帮忙。那时候“奶牛仔”的妈妈还健在。他妈妈马上让“奶牛仔”上楼去通知鲁妙仔的家里人。同时，把门关上，把她的湿衣服脱下来，擦干身子，穿上“奶牛仔”妈妈的衣服，然后把她丢进被子里。然后，就转身去厨房，不久就端来了煮好的姜茶，让她坐起来喝，说是去寒的。
　　彭渐成在楼下喊鲁妙仔的父母，没有回应，于是又到宿舍前面的办公室去找。等鲁妙仔的老窦赶过来的时候，鲁妙仔已经缓过劲了，全身有点热乎劲。鲁妙仔有点难为情，但没有哭。
　　那个推鲁妙仔下水的同学，被学校通报批评。而“奶牛仔”成为了舍己救人的“英雄”。而鲁妙仔自己，早忘了那场恐怖的事，也忘了彭渐成是英雄。该玩则玩，该闹则闹。只是，同学们时不时地拿鲁妙仔跟“奶牛仔”开玩笑，说他们是“一对”， 身体在水里抱过了。他们只是傻笑，没什么异样。
　　鲁妙仔想起这些，不由得笑了起来。心里却盼着校庆了，盼着同学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