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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童稚无暇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许仙      发布时间:2014-09-07 21:37:29      字数:4548

  
  
   人生既然是一扇扇掩住了昨天的门,那就让思愫的手轻轻地推开那记忆里的童年......
   三十年前,广大的中国农村乘着三中全会的东风,分田下户,干劲十足。处处就像一锅锅刚煮开的粥,热气腾腾,在这口欣欣向荣的大锅里,有一坨叫宜春的地方。她,既不拥有波澜壮阔,浩瀚宽广的海洋;也没依靠沟壑纵深,雄壮伟岸的大山。但山清水秀,土沃泉甘;四时皆宜,其气如春。像一位温柔婉约,风气淳朴的少女,款款地走出历史的深闺,也欢快的融入这时代转折的洪流。
   宜春古称袁州,汉高祖五年立府,府有东 南 西 北四门,城池坚固,素有铜袁铁赣之称。出小北门的西郊,有个叫花家坪的村落,辖北路新田,洪塘,金瑞,慈化等镇出入之孔道,虽土地贫瘠,有“ 饿死老鼠,干煞蛤蟆”之僻陋,但却不乏望城之势。
   儿提时分的花家坪早以没有什么姓花的人家,罗姓为主,我们许家是这少有的几家杂户。村庄两边是坚硬陡峭的石山,两边的山坡上就是我们参差不齐的房屋,山下一溜农田,农田中间穿过一条砂砾公路,每当有车辆扬长而去,瞬间就是尘土飞扬,烟雾弥漫。但进了村子里还是有处清净雅致之处:村头屹立着座百年老屋。老屋势似坐南朝北,但时有云游到此的“地仙”不用手中的罗盘,只凭站在大门口放眼一望,就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不住的赞叹:“ 癸三丁,癸三丁!好啊,冬有热来夏有阴!” 描写在这座百年老宅子栋梁上的黑篆体字清楚的提示乃建于大清宣统二年的徽派建筑:白墙青瓦,气势轩昂;飞檐翘角,窑砖到栋;三进三出,与世不凡。左青龙右白虎,前玄武后朱雀,应景应势,老屋虽历经百世,至今却毫无唐突败笔颓废之气!传说宅子乃清末一杨姓拔貢的祖业,那时的杨姓家大业广,传闻只要站在自家宅子的望楼上张眼四看,团团近近的山水田地全是他家的产业。此地山虽是石山,但出茶油,油质清澈,猫眼一般;地虽贫瘠,适产稻米,米质肥润,珍珠一样。还出产得有木材,石灰,牲畜,苎麻等,难怪老屋的后间有处奇大宽硕的库房。鼎盛时分就连刚来袁州上任的府尹还得先到这杨家来拜拜码头!
   听爷爷说杨家出败相是在清末民初,有年隆冬,天气极寒,可谓滴水成冰,屋檐下的冰凌子都三尺来长!有日这天寒地冻的一大清早,杨家的老管家开开大门,只见门角蜷缩着一个早已奄奄一息的叫花子,就连嘴角的鼻涕都已冻得粘连在地砖上。管家见状心软,转身进门端出了一碗放了三片生姜的热开水,慢慢地喂给了这门角里的叫花,只见此人神智稍息清醒,巍巍颤颤的伸出五根手指,只是样式有些奇异,手势犹如一朵含苞的莲花。这位老管家经常跟随着杨家主子出过些远门,也见识过些许世面,见门角的这位伸出的手势,内心一颤:“ 此位莫非是湖南著名堪舆大家不过五先生?” 不过五常游走于湖南,江西,举止怪异,行踪不定。一番细心堪舆后,口吐矶珠,每句话语绝不超过五个字,深奥难测。此人,行走于江湖之间,可遇不可求,性情大发之时,捏着五指微凹的莲花手势,轻轻常叹:吾笑世人多做作,岂知福人等福地!平生惊世之举,就是偶遇毛泽东父亲,为其祖父在湖南湘潭韶山冲的虎形里相赠出一大富大贵惊世之地!
   原来这几年来湖南大旱,湘人疲于保命,哪还有堪舆看相的生计,遂流落于此。正当老管家欲搀扶着先生进屋之时,恰逢杨家少主牵着一条猎犬准备出门雪猎。此少一贯目高眉空,有眼无珠,好遛狗斗鸡,嫖赌逍遥。大清早见佣人扶进个形容邋遢之人,遂大声呵斥,就连身边的那条恶犬也狗仗人势,连声狂吠!骨子里一向心高气傲的湘西名士,哪里消受得了此番讹叱,拂袖而出,出门之时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雪融冰化日,石崩虎形现。羊群入虎口,封门又绝户!老管家见状大惊失色,忙小心翼翼地一步紧跟着一步地陪着不是:“ 名士先生请息怒,我家主人杨老先生只因这些时日来染病在床,落得这混世魔王没大没小。先生请留步,待我进屋禀告过杨老先生再作计较如何?” 只见不过五一路摇头轻叹:“ 仆善主恶,于事无补,于事无补啊!” 转身对老管家说:“念你救我之善举,谅你也已识出了老夫身份。不瞒你说,昨日云游,路过此处,微曦之时远见你主房顶之瓦由青转灰,将盛极而衰,大祸临头。本想替他炙破炙破,曾想此主乃一奇葩,何苦徒劳,徒劳何苦啊!你若听得老夫一言:转身后诉告你家主人,立即将他家大门向左移偏一个字,癸三丁已保了他一个甲子!尚若不然,你不要多事,立即卷起铺盖辞事还家,定当不误你卿卿性命!” 也许天意,当老管家回身凑近老东家的耳旁欲将此大事说予杨老拔貢之时,老拔貢喉间突然“咕噜,咕噜”着一口浓痰,上下不得,没一刻钟就被憋背过去,奄奄一息,老管家忙顾替他捶背顿胸哪还张得开口。待家人一阵手忙脚乱,只见老财东双眼一豸,嘴角一歪,成线的哈喇涎子顺着斜颊流了一脖,硬是憋背着中了痰风,不顶了事。
   老佣念主家乃其大半甲子的衣食父母,兹体事大。没过两日,又趁着少东家过足了鸦片瘾提遛着个鸟笼子正好兴致,小心翼翼的凑近微微颤颤地将那日“不过五”的炙破说予他听。谁料想这少不知天高地厚,横呲一眼:“ 老乞丐他若有此能耐还用冻得鼻涕口水一把邋里邋搭地去讨饭,就那老叫花放的屁你也当真!” 一句话将老佣仆呛上了南墙。
   果不其然,没挨到开春,杨老财主就没搏过冬脉,病在床头一命呜呼。开春之日,杨家宅子对面山头的白雪还未融净,只见平天一声霹雳,喏大一座石山崩塌下来,未待尘埃落定,崩塌的土方石堆隐隐约约的即现一虎势,眈眈着杨家正门,让内行之士一眼就不寒而栗!从这年后,杨家少主新娶的正房一年打个小产,连接几年就是没法帮他留住一丝血脉。倒是在考棚里怡红院赎来的几位偏房一年诞得三两个女婴,不到几年,满屋都是依依呀呀的胭脂之气。杨家少主每日不是牌九,就是烟膏。没得几年,偌大的一个家业,眼见着就破败得零零落落,解放前一年,这家伙破罐破摔,一命呜呼的暴死在怡红院里雪白雪白的婊子身上。大宅院转眼间就树倒猢狲散,婊子们走的走,溜的溜,偌大的一处宅子仅留得了正房未嫁的小女杨婆。
   解放后,杨家财主的房产被农会瓜分给了几家没有房屋的贫下中农,老屋里有姓陈的,姓潘的,还有我爷爷一家。说来这也是命,要不是她爹败得及时,杨家无论如何也该划为一铁杆地主。只因败得山穷水尽,杨婆才没有被扫地出门,留得了两间给了她。我们爷爷也就跟她成了上下屋的邻舍。怪是怪!杨家直到解放后都还是没有搏转过“不过五”嘴里的厄运。六三年,已是三十出头的后裔杨婆先是招了一位龙姓的顶门,一连几年给杨婆弄了四个女娃,也是一年开春后,命格中的龙争虎斗落了下风。老龙一日在虎型下的水沟里抓蛇,莫名其妙地就被一条“烙铁头”收去了性命。没几年后,寡居的杨婆又招了新田一位姓潘的人顶门,这顶门汉是个“齁子”,此人先是气喘嘘嘘地给杨婆又弄了两个女孩,直到七八年天开了眼,生至老潘的第三个孩子时盼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夫妇大喜过望,于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因为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农村计划生育如火如荼,杨婆乃地主后裔,首先就一刀结扎了。哪想到儿子带到四岁之时,和村里的小伙伴在虎型边的园挡上捉迷藏,一脚没稳掉进了菜园旁边的粪坑,待到大人赶来救起时,早已小命呜呼了。
   老屋的前面是一口水塘:数亩方塘一镜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源头活水,好一处鲜活的所在!塘边有块空地,空地中间种植得有一株枝繁叶茂的百年橙柑树。暮春时分,花香扑鼻;寒露前后,硕果累累。小时候,只要杨婆一没注意,我们就“嗙”的一声用棍子敲下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橙子,抱着在婆子的叫骂声中飞奔而去,溜之大吉。橙子是好东西,酸酸甜甜又水分饱,剥得完整的橙皮还可以做成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抵挡秋老虎的辣毒,在水塘里游泳时还可以垫做泳圈。有一回立秋的午后,我们窥见杨婆貌似午睡着了,猫手猫脚地又潜至那满满一树的橙树下,还没等打下一个,杨婆就手捏荆棘条忽然蹿出,小伙伴们像受惊的麋鹿一哄而散。因为我矮小瘦弱,一脚没跑赢,“啪”的一声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着一下,直到如今摸摸屁股都还是脆生生的痛!因为从小父母就管教严厉,一个下午也不敢开口。在父母面前走路时极力装得端庄,但只要离开了大人的视野就一瘸一瘸的刺痛!婆子的四女儿叫龙春香,我们两家是墙粘墙的邻居,打小就气味相投。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春风放纸鸢。那时候的村小不咋么抓教学,一年两学期除啦寒暑假,中间还时不时的放什么栽禾假,捡茶子假,没有几天能正儿八经的坐在课桌前。放学后也没有什么作家庭作业的习惯,孩子们不是玩就是帮着大人们作家务。也许年纪相仿,我俩一贯就喜欢凑在一起扯猪草,放牛,捡拾柴禾。整个下午我一瘸一瘸,黄昏时分,在老屋的一条小巷子里,春香突然闪身截住我,吓我一跳!她眼神关切地问我:“ 你走路杂一瘸一拐?” 事已至此,我眼圈通红的告诉春香:“ 被她妈妈用荆棘条抽的!” 春香说:“ 我也被我妈妈抽过呀,可从来没有一瘸一拐的痛过一整个下午,你装的吧?” 她微笑着口气稍稍有些戏谑。我涨红着脸挣脱她:“ 你爱信不信!” 春香一把又截住我:“真的这么痛啊!? 是不是挨揍时有棘刺钩留在你小子的屁股上吆?” 我反手轻轻摸了摸,还真的有一钉硬梆梆的。她一把把我拉至小巷的一扇明窗前,“ 有刺就要赶快拔出来,不然到了晚上就会作脓发烧的 。” 她看似有些急了!听她口气我也有些慌神,这么晚了找谁拔呢?父母是不可能,要让他们知道是偷人家东西挨的肯定又是一顿臭骂。春香扑闪扑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好似看透出了我的心思:“ 来,躺到这窗前的石凳上,我跟你拔了。” 我扭扭捏捏的有些不好意思,春香一把就捏住了我,这妞从小就粗胳膊粗腿,山大柴广力无穷。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帮我了,有时我草篮里的猪草装得太满太重,背不起,就是她时不时的用手在后面帮衬着我。唉!可能是年少无知我们单纯得太亲密了,村子里就有些口舌之妇明里暗里笑我们“小两口子”!就这样,这半年来我两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了些。“ 哎呀!你一个女子样扭捏啥子,快些捋下屁股来我帮你,不然就天太暗了看不清的!” 我无奈小脸通红地俯躺在石凳上,微微翘起屁股。只觉得春香一手轻轻地,轻轻地按住刺底,一手捏着刺顶,轻快的一拔!哎哟,我痛快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没痛了,就没痛了!我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见春香佯作愤怒的嗔怪着我:“ 以后要吃橙子跟我说,我床下过冬的红瓤橙子都还有,津甜津甜的!” “许勇,快回家吃晚饭啦!”这时,巷子里响起妈妈温柔的呼喊声,我轻快地跑回了家门。
   说实话,那时候要吃个橙子很容易,村子里房前屋后,田头地脚种有好多的橙柑树。而我们这群小伙伴却专好偷她家杨婆的原因是我们小小的心里就存留着一个梗:我兄妹四人,我为长,手下两个弟弟,一个小妹,正好四兄妹。隔壁杨婆常常艿着声气叫我们兄妹“ 四人帮,四人帮!” 因为刚开始我们也没咋么在意,三个一伙,四人一帮嘛,很自然的。有回我们兄妹四跟着爸爸上街去走亲戚,恰好街上游行,我们惊恐的看着大街上好多的人兴高采烈地举着横幅,牌匾什么,震耳欲聋的喊着“打倒四人帮,打倒四人帮!” 回家后,才知道“四人帮”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回,杨婆又阴阳怪气的叫上了我们,我们兄妹四学着那天街上大人们的摸样攥紧着小拳头,瞪着杨婆异口同声:“ 打到地主老财,打到地主老财的孝子孝孙!” 只见杨婆紫红着脸大气都不敢喘出一口,事后虽然有些于心不忍,隐隐的觉得有些对不住春香,但杨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呼过我们“四人帮”了,有事时就正儿八经地唤起了我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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