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分: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沧桑与梦生 作者:笑君 发布时间:2014-10-01 18:57:59 字数:6069
第二十一章、谋划一个“窝”
学校的工作渐渐走上正规,乔阳也就轻松了许多。
每天,走在办公室、教室、机房之间的长廊上。不经意间便看看对面正在建设的那栋楼,这本是某政府机关的办公、经营综合楼,因为道路拓宽,拆了重建。可能是因为资金紧张,建设速度很慢,春天时是第二层,现在都秋天了,才到第三层,还没有封顶,看不到几个人在施工。
中国人有个特点,最会害红眼病。学校租的这个地方,原本是闲置的,乔阳租时的租金不贵,便没有人说什么。可是,现在眼看着他的学校红火了,有人便眼红了。说:“太便宜乔阳那小子了,要提高租金”。虽然,那个单位的主要负责人没有露面,却有很多人向乔阳传话。说:“还是得重新考虑一下,不然堵不住众人的口,也不好向上级领导汇报,不好办哩!”
这事,乔阳也可以不去理会。因为,他与那个单位正式签了两年的合同,租金也一次性交了,倒也不怕他们违约。当然,乔阳也不得不承认,若真是按场面上谈,他们当时达成的租金价格也确实是低了,有人有意见也不能说不对。就目前看,问题不大,问题可能在合同期满后,若要续签合同,不知道对方会提出个什么样的天价。就学校的发展看,不能轻易挪窝,那就只能接受人家开出的标准。想到这里,乔阳的心里也确实有些不安,总在盘算着。
每天,乔阳的目光所及,就是对面在建的那栋楼,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我就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窝”吗!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左右我呢!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乔阳自从参加工作以来,二十多年了,只是稳稳当当的拿着微薄的工资,平平安安的过着清苦的日子。父母亲没有钱支援他,他们夫妻俩除了工作,没有参与社会上的任何一项经济活动,没有一分钱的额外收入。现在,手头上、存折里,翻遍了,也没有超过千元的余钱呀。像他这样的一个纯粹的穷光蛋,竟然有这么一天,敢于去想着买房子、置资产的事。这不会是痴人说梦吧。
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能呢!他不是在别人都没有想过的那一瞬间,离开那个工作了二十年的机关吗。他不是在别人还都在醉生梦死的时候,办起了属于自己的学校吗。买几间房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人呀,真是的。当事情捋开了,脑子想通了,就像堤坝上的水闸在一个瞬间被打开了一样,那水竟是控制不住的奔放、热烈、欢快!
于是,说干就干。第二天,乔阳便去找这个楼的主人,谁知,竟然认识。而且,这个楼是他们公司自己开发的,房子也由他们自己直接对市场出售。只是,不知为什么,此时却不好卖。
那位老板,是个精明的人,也很潇洒,可能是因为楼卖不掉,压力大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显得极度的憔悴。乔阳说要买楼,他立马扫去了脸上的愁云,精神多了。说:“有眼光,好事嘛。”
谈到价格,他答应给乔阳最大的优惠。
可是,乔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不仅要你给优惠,还只能分期付款,并且要比别人长些时间的分期,你看成吗?”那位老板虽然有些失落的感觉,脸上也顿时添了一层愁云。但是,稍沉思了片刻,立马说:“这样吧,老乔,我们也别打马虎眼了,首付百分之二十,一年内全部付清?”他很干脆的说完,眼睛睁得老大,看着乔阳。那意思是说:我已经到底线了,你还能不满足!乔阳无话可说了,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成交了。
从那位老板哪儿出来,站到长江路上,乔阳仰头望着正在施工的楼房,感觉无比的高兴。心里默默地说:“真是没想到啊,老天爷太眷顾我了,他知道我的处境,也懂得我的心。是老天爷要为我开启一个无限光明的大门呀!”
然而,很多事情并不都像想象的那样顺利。
楼房的买卖是谈成了,分期付款的方案也敲定了,可是这首付款不能不付呀。手头上的钱只够付个零头,怎么办呢?向银行申贷,不行,他没有资产抵押。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向谁借?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心中便默默地盘算了一下。父母亲年纪大了,不算。还有兄弟姐妹五人,现在都已成家立业,而且工作得都不错,经济状况也都比他好,近几年来也没听说谁家办过什么大事,每家凑一点,问题应该不大,有道是众人捧柴火焰高啊!
于是,乔阳先回家,把他的想法跟父母亲说了,父母俩人也认为此举不错,还说:“有远见!”可当乔阳说要向兄弟姐妹们借钱时,他们半天都不说话了,好像不应该提出这个问题似的。但是,又觉得不能拒绝他的这个要求。
最终还是母亲开口了。说:“你要向他们借钱,恐怕不能只跟我们说。你要一家一家的登门,说明你的意思,说清以后还钱的时间,更主要的是要表达你的诚心和谢意,这样才符合礼数。他们帮你,心里也才不会有什么怨言。”
乔阳感觉母亲说的绝对正确,便照此做了。
也就是那几天,乘热打铁,两三个晚上,乔阳跑遍了他们每一家。
最先说的,是他的一个妹婿,做生意的,年龄虽然比乔阳小一轮,却蛮有经济头脑。说:“现在房子不好卖,价格才低,等好卖了,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应该多买一层,过一段时间,再卖掉一层,卖掉的正好可以保着留下的,不就解决了资金缺乏的问题了吗!”真不愧是商人,说得乔阳直拍他的肩膀,表示赞同。
乔阳说到要向他借点钱,以解燃眉之急。他说:“一句话,我们是一家人,不帮你,帮谁?”听着他的话,让乔阳的心里感觉热呼呼的。
乔阳是最后去找他哥哥的。哥哥一直就是乔阳心目中的榜样,前几年已经从工厂调出来了,现在市里的某个机关工作。无论社会阅历,处人待物,工作能力,等等,都比乔阳强很多。
那天晚上,乔阳来到哥哥家,大嫂为他的到来,特意烧了两个菜,哥俩拥着一张小桌而坐,一人一方,边饮边聊。乔阳说到借钱的事,哥哥则示意叫他不用说,便说:“这是什么事呀,还要亲自跑来一趟,打个电话不就成了!我们帮你是应该的。没有多的,有少的。别急,先喝酒。”
哥哥的态度令乔阳感动不已。
后来,乔阳还是忍不住的向哥哥说明了准备向兄弟姐妹们借钱的数额。哥哥点头表示:合适。
此时,乔阳那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才落地了,眼前似乎就是那斩新的教室。那一晚,他和哥哥都醉了,醉得惬意,醉得深沉,醉得满足,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天大亮。
可是,谁能想到,在以后的几天里,竟然没有反应,一个星期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什么信息都没有。
乔阳知道出事了,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在哪儿呢!乔阳左思右想,把所有的人,包括父母亲,一个一个的排排队。最后,他明白了,事就出在一个地方:他的父母亲哪儿,按理说是不应该的。父母亲在众多的子女中间,既是牵头人,又是中间人。要想子女之间和谐相处,要想子女们都能过得好,做父母的只能做一件事: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向;扶危济困,帮弱扶强。这个道理他们应该比谁都懂,为什么呢,原因只有一个,不信任乔阳,更不信任乔阳的妻子。担心乔阳根本办不了这件事,还不了兄弟们的钱。即使事情办成了,将来发展不错,能否及时还钱依然是个问题。
乔阳本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当他把前前后后全想了一遍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母亲的话就定下了一个基调,只是乔阳没有去想,没有看到,没有猜透罢了。至于父母亲是怎么做的,用什么方法达到阻止之目的的,乔阳不愿再想了。
然而,不想,不说,就不存在了吗?
第二十二章、不等于不存在
多年以来,乔阳跟任何人都不愿意说这件事情。即使是后来,江大姐问借钱的事由,乔阳也没有说实话。可是,不说,不等于这件事就不存在呀。
乔阳从兄弟娣妹们的家走后,也没有人安排,却都在第一时间给父母亲打电话,也都只说一件事:“乔阳要向我借钱哩,怎么办?”
也几乎是千篇一律的,电话都是父亲接的,父亲只是“哦”了一声,其它什么也不说,并将电话挂上了。
第三天,乔阳正在焦急等待的时刻,他的兄弟娣妹们已在父母亲家聚会了,只是少却了他一个人。
父母亲的家,早已搬进父亲单位新建的宿舍楼了。这幢楼虽然是新建的,但设计不合理,面积浪费较多,不像住宅,到像是写字楼,使用不方便。唯一的好处是在一楼,很接地气,再加上前后左右暂时还没有盖楼,通风、采光都很好。更大的好处,是带了卫生间。只是,现在就剩父母亲两个人了,却住上了大房子,到让人感觉太空旷了,少了一些生机。
父亲虽然当了几十年的“革命干部”,或许是固有的小农意识还在,或许是太古板所至,依然没有赶上时代的潮流。客厅里的家具,还是以一张大方桌为主,好像只有大方桌才能占据客厅的主位,才是一个家的某种象征。如果不是,那就不像是个家了。大方桌的周围分别放置了八把木椅子,颜色也和方桌一样,是木头本色的。大方桌的木板缝朝上所对应的并是首席,首席的墙上挂着一幅毛主席的彩色正面像,两边的对联是: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贴,显得极为庄重,也让人感觉有些落伍。
方桌的两测靠墙边,还放着几只木制的方凳子,是防着来人了,或是节假日兄弟娣妹们回去聚会时,椅子不够用准备的。
那天晚上,兄弟娣妹们不约而同的回去了。
父母亲依然坐在首席的两把椅子上。其它各个位子没有明确是谁可以坐的,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然形成一种格局,而且很少有人去破坏。首席左边的第一个位子是哥哥坐的,右边的第一个位子是乔阳坐的。然后,左右及下方的其它位子才是弟弟、妹妹及弟媳或妹婿们坐的。
这一次,乔阳没来,右边的第一个位子居然空着,没人坐。一桌四周唯独这里空一个位子,觉着很不协调。因此,每一个坐下的人都下意识的瞅它一眼,好像眼睛不能不经过这里似的。
或许,这样的聚会不多,人们还不太习惯。大家都坐下好长时间了,居然没有人说话。
最终,还是母亲开头了,说:“乔阳都去你们家了?”其实这句话纯属多余。
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平时不大出门,精神状态也不好,说话总是有些有气无力的。但是,由于父亲很少管家里的事,她才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说话可以用一言九鼎论。因此,母亲的话是具有权威的,既然问了,别人就得回。可是,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问这一句。是个开场白,还是定调子?
在坐的各位,或是点点头,或是哼了一声,算是给予母亲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后,又是一阵冷场。
这就怪了,在这一家里除了父亲不爱多说话,其它几位可都称得上是话痨了,今天怎么了?
“我觉得阳这事办得不错,还是有些头脑的,就是……”还是哥哥先开口了,但显然是底气不足,与乔阳在他家与他对酌时,根本就是两个人。话是先说了,可是,说得没头没尾,尤其是没有结论。“到是”什么?留着让别人去猜。
曾经跟着乔阳吃过几只“尖嘴”、“扁嘴”的弟弟,看哥哥这样说了。他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些微笑,随之,叹了一口气,说:“事,是好事,也应该帮。可是,我现在手头没钱呀,除非……”两手一摊,还是微微一笑,不说了。这是什么意义呢,没人知道。
很有经济头脑的那个妹婿,其实早就想说话,但由于他最小,有话也不能先说。此时,看着两位哥哥的神色,听着两位的哥哥的话音,好像明白了什么,想说的话给缩回去了。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睛则看着大姐夫了。
乔阳的大妹婿也是机关干部,为人很厚道,性格憨憨的,最称父母的心。他听完哥哥弟弟两个人的话,脸上还和来时一个样,依旧是憨憨地笑。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该他表态了。他说了:“大家都不容易哟,阳也是的,出了个难题。”然后,不说了,却是一个劲地挠自已的头,那意思好像是在问别人:怎么办呢?
又是好一阵的冷场,到是喝水的频率高了许多。
“这个阳呀。”
还是母亲说话了,而且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能听得真真的:“结婚哩,自作主张。离职哩,也自作放张。现在要买楼,还是自作主张”。
说到这,语气加重了,而且抬起一只手指了一下那个空位子,好像乔阳就在那听着。停了一下,舒缓了一下气息,又说:“买楼是好事,可这事太大了。我们家祖宗八辈,谁能有这么大的主意哟。”
说着,眼睛看了一眼父亲,好像是问父亲:你说对吗?
而怪就怪在,父母亲的配合竟是天然的默契。父亲居然点了点头。
“想买,又没有钱,光靠借怎么行呢?以后拿什么还呢?”
母亲的话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谁又敢借给你呢?”这一次,她的手没有抬起来指那个空位子,眼睛却死死地看了一下那个空位子。
忽然话锋一转:“你们是兄弟娣妹,而今都成家立业了,各过各的日子,各家有多大的力量,你们自己知道。”
说到这,话音弱了,而且又恢复到有气无力地状态中。眼睛再一次扫视一下那个空位子,又扫视一下在坐的各位。说:“我们老了,也不指望什么。能不能帮他,你们自己定。”
说完了,捧起面前的小茶壶,喝了几口,润了一下嗓子以后,微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父亲依然像一尊大佛似的坐着,面色严峻、凝重。而且,根本就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若说是家长,应该总结两句呀。若是不是家长,坐在那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不正常的聚会结束了,没有结论,却似乎有了方向。
……
这是一个令乔阳伤心欲绝的痛。
这件事情过去多少年了,但留在他心中的烙印太深,已至于到今天都没有办法弥合。
为什么呢?乔阳总是在想:父母亲担心,或许可以说是年岁大了,心里承受能力不够,不愿意让风险搅扰生活,不能说没有道理。而他们呢,都是成年人,都有思想,都在风雨中穿行,难道起码的常识也不懂?更主要的是,面对风险与亲情,应该怎么选择?就真的愿意,给后人留下一个迷,一个任人评说的话题!
气归气,事情还要办呀。
乔阳在想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之后,突然想到了当年在工厂时的一位同事,与她妻子关系不错的那位江大姐。可是,乔阳与妻子自从离开那个厂,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络过,更没有她的信息。只听说她也是很早就离开了那个工厂,也在经商,而且做得不错。乔阳展转了几个人终于联系上了她,电话一打过去,乔阳说出自己的名字,本以为对方已经忘了,没想到对方立刻说:“啊哟,是乔阳啊,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哩。好家伙,这么多年了,你不跟我联系,你老婆也不跟我联系?找我有什么事,说!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办!”
乔阳一下子激动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可是,想要借钱的话,总也开不了口。只好和对方闲聊着别后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半天,还是没有说到借钱的事。对方是个明白人,当然听出了乔阳找她不仅仅是为了瞎聊那几句闲话。便说:“乔阳,找我是有事吧,说,别再东扯西扯的了。”江大姐那快人快语,急火火,热辣辣的性格一点没变。
乔阳只好说了:“我想找你借点钱,救急。”其实,买房子怎么能算是救急呢,却只能这么说了。
对方说:“要多少?”根本没问要干什么。
“十万。”乔阳怯怯地说。
对方立马说:“我的天哩,我以为多大的事,跟我哼哼了半天。不就十万块钱吗,明天来,我拿给你。”
就这样简单,简单得令乔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亲不如邻!乔阳心中的那种感触,那种激动,别人是无法理解的,就连他自己都一直想不通。
当这边的租约到期时,那边的楼也盖好了,学校便正式迁入新址。看着那崭新的教室、实验室、办公室、阅览室、会议室,乔阳百感交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虽然,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一句激昂振奋的话,也没有向谁做过任何一个兴奋感人的承诺。可是,乔阳自己对自己说,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一定要向社会证明,只要有追求,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都会将梦想变为现实!
也就在乔阳的学校成为当地的一个亮点之后,小小的县城里,一夜之间,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了十几家这样的学校。但是,无论是规模、形式,与乔阳相比,都只能望洋兴叹。
虽然,这个时候还有大半的房款未付,但是乔阳并不担心。他的航船已经起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