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活路

　　路富贵看着孩子，不敢相信孩子还活着，可是孩子的眼睛确确实实已经睁开了，小嘴巴还在不停地动着。他喜极而泣语无伦次地说：“老李，娃没死，娃又活了，太好了……”
　　路富贵正因为孩子还活着而悲喜交加着，大门嘭嘭嘭地响了几下：“贵娃，快来帮我一把。”路阿婆站在大门外在门上踢了几脚，她的两只手捧着一个垫着毛巾的大瓷碗，右胳膊上还挂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放了满满一篮子的鸡蛋。贵娃他媳妇生了孩子，贵娃又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主，她这不就炖了一只老母鸡来给她补补，连家里攒的鸡蛋也全部都拿来了。
　　路阿婆原本是不姓路的，姓什么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和自己的老头子，从小就是路富贵的爷爷捡回来养大的。当年的路老爷子在地方上也算是一有名望的官员，在任期内清明廉洁，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
　　路老爷子还在某知名学院就读时，被家里派人通知回家与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完婚，回家的路上，坐在轿子里的他听到有孩童的啼哭声，便命家仆停轿。下轿后发现是一个小男孩儿坐在路边无助地哭着，身边倒着一个中年妇女，他蹲下身子探了一下妇人的鼻息，妇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在这年月，饥荒年路上看到饿死的人很寻常。他命人先将妇人的尸体安置妥当，又把孩子抱上轿带着上路了。刚走不到半天，在经过一个乱葬岗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孩童的啼哭，于是又下轿查看，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看起来和之前的小男孩儿差不多都是三四岁的样子。想必是因为养不起或什么原因被丢弃的吧！当年的路老爷子就是这样把他们俩带回了路府，老爷子的父母也乐善好施，就将他们俩养在了路府里，后来他们俩长大些了，就跟在老爷子身边伺候着。老爷子让他们跟着姓了路，还在他们成年后作主让他俩成了婚。
　　路老爷子为官期间是一代清官，自然得罪了不少人，因此也深感无奈，便让自己的儿子不再步入仕途，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路富贵的父亲，从小在路老爷子的熏陶下满腹经纶，长大后却从了商，为路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可是再多的钱财也经不起挥霍，路老爷子只有一个孙子，也就是路富贵，因为是家里的独苗苗，从小娇生惯养，虽然本性不坏，可也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没有花天却已是酒地。还经常带着群狗腿子下馆子，总是跟着一帮‘兄弟’潇洒走人间。
　　路富贵一生没有做过恶事，还为‘兄弟’做了不少好事，有些‘兄弟’因为一些原因娶不上媳妇，于是生就一副好皮囊又风流倜傥的他就顶替‘兄弟’去相亲，结果姑娘在洞房花烛夜哭喊着要死要活的就有了两三个。在路老爷子与路富贵的父母离世后，路家早已萧条，只剩下个空壳子。路富贵没有了挥霍的资本，他的那些‘兄弟’便都个个对他敬而远之，顺带还留下了几位女子的怨恨。害了人家一辈子能不让人怨恨吗？
　　对于路婆婆夫妻，路家虽然没落了，可是路老爷子的恩情他们夫妻俩永生没齿难忘，虽然他们俩早就不在路家做下人了，可依然常在路家走动，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帮衬。
　　听到路婆婆的喊声，路富贵便抱着孩子出来为路阿婆开了门，老李接过路阿婆手里的汤碗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路阿婆将装满鸡蛋的篮子放在地上，看了看路富贵怀里的孩子后问：“贵娃，你媳妇睡醒了吧？我给她熬了碗老母鸡汤，快让她喝了补补身子。”
　　路富贵没有接话，悲伤瞬间袭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无声地流着，他抱着孩子蹲在地上，用袖子擦着眼泪。路阿婆看他这副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冲到里屋，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贵娃媳妇的影子。她回到堂屋担心地问还蹲在地上的路富贵：“贵娃，你媳妇呢？”
　　路富贵无力地说：“昨天早上断气了，我昨天下午就把她埋了。”
　　路阿婆像丢了魂一样，一屁股摊在了地上。她因为得了风寒，才四天没来看她，她怎么就没了呢？“我苦命的女娃子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快，你怎么就舍得下你刚刚拼了命生下的娃啊……你叫这没娘的娃可怎么活啊……”路阿婆反应过来后痛哭失声。
　　老李这时候才想起他婆娘昨天和他说的话：“我婆娘昨晚和我说，三队骡子的媳妇刚生了个女娃子，那女娃子生下来就没了，要是把富贵叔的孩子请她带，应该能养活。”
　　路阿婆一听到老李的话，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地问老李：“你说的可是真的？”老李点了点头。可是路阿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却又叹了声气：“我们自家想的是美，可是人家为啥帮咱们养娃？路家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人家，人家会答应吗？”
　　路富贵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们家还有几亩荒地，要不把地给她们家，看看能行不？”
　　路阿婆说：“唉！也只能试试看了。”
　　路阿婆接过路富贵怀里的娃让路富贵把鸡汤喝了，她又给孩子喂了些水后，就抱着孩子和路富贵一起找到了老李说的那家人。
　　骡子给他们开了门，请他们到堂屋坐，骡子的父亲当年也在路家当下人，当年的路老爷子心善，给了他父亲一笔钱让他们自己过日子。
　　骡子给他们倒了一黑窑碗的白开水后，问他们有什么事。路阿婆看路富贵动了几下嘴皮子还是没说出个什么，就替他说到：“富贵他媳妇前几天刚给富贵生了个男娃……”她话还没说完骡子就恭喜着说：“是吗？恭喜富贵当爹了，阿婶，是不是你抱的就是富贵的孩子，孩子这么小你咋就把他抱出来了呢，受凉了可就不好啦！”
　　路阿婆等骡子说完后才说：“富贵媳妇昨儿个没了……”
　　说到这里，路阿婆流起了眼泪，骡子没想到会有这事，尴尬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路阿婆擦了两把眼泪又接着说：“可是这娃才生下来三四天，都还没吃上一口奶，我们听说你媳妇才生了娃……你看，你能不能和你媳妇商量商量帮忙把富贵的娃养着？”
　　 路富贵满怀希望的看着骡子，等着骡子的答案，他看骡子有些犹豫就赶紧说：“我们不让你们白养娃，你们给娃奶吃帮忙带娃，我把家里的几亩地都给你们，以后我去挣钱，挣了钱也给你们……”骡子媳妇在里屋听到这话，披了件大衣走了出来：“看你说的啥话，帮忙带个孩子而已，提啥钱不钱的，多生分……”她接过路阿婆怀里的孩子，抱到里屋给孩子喂奶去了。边喂奶边问：“给娃取名没？”
　　路富贵想了想说：“就叫他民生吧。”
　　骡子媳妇说：“好，民生好，农民生的农民养。你以后就安心挣钱吧，娃交给我带，你可要好好干，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孩子是你未来的希望，为了你家的这根独苗苗你也要好好的混。”
　　孩子的生活问题有了交待，路富贵对骡子夫妻千恩万谢后就跟着招兵的队伍入伍当兵去了。
　　路富贵媳妇的娘家哥哥听说了妹子的不幸后，没找路富贵的麻烦也没怨路富贵这么草率地处理了妹子的后事。妹子生前和他见过一面，交待过不论路富贵怎样对她，都不准娘家人再来为难路富贵。他只是为自己的妹子不值，妹子也是个读过书的知识女性，就是因为一次走亲戚时遇到了路富贵，后来就暗恋上了路富贵，非要让家里人主动找媒人来给她说下路富贵这门亲事，要是早知道是这结果，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妹子嫁给路富贵。
　　以前听说路富贵不顾家他曾找过路富贵麻烦，可是妹子不舍得自己爱的人被责骂，硬是逼着自己的哥哥不准再来找麻烦。他也没了办法，不舍得妹子伤心，又心疼妹子的委屈求全，只能尊重妹子的决定。他算着妹子的产期快到了就赶来看妹子，不曾想看到的是埋着妹子的一堆黄土。伤心痛哭了一场，在心里把路富贵骂得死去活来的，却没有真的把路富贵怎样。他送走了路富贵后又在路阿婆的陪伴下来到骡子家，看了看小外甥，留下了一些钱，说了些感谢的话和交待后就回自己的家了。
　　路阿婆三天两头跑到骡子家看路民生，还给骡子的媳妇熬些鸡汤什么的带来，给骡子的媳妇补身子。路民生出生前就营养不良，出生后的前几天又没有得到好的照料，但生命却是出奇的顽强。在野地里放了一个晚上，不但罕见地复活了还在一群饿狗的嘴边死里逃生的幸存了下来，用一句人们常说的话来说，那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才刚满月，就长大了不少，小脸蛋儿红扑扑的，身上的肉也一堆堆的，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没营养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