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冬天(五)

王晓玫看了她一眼说：“没有，问来干嘛？”
她妈妈就高兴了，极殷勤的说道：“你三姑妈那边有个年轻人不错，那家人听说你是大学生后就想和咱家结亲家。”
“结什么亲家啊，你想结就自己结呗！”她想着：结亲家，不就是想把我嫁出去吗？还想叫我去相亲，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学生啊，怎么可能像以前的人一样接受父母替自己安排的婚姻啊。
葛香玉见她好像有点不愿意就劝她说：“那人家庭不错，你也快毕业了，多认识一些人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就算不喜欢对方也没关系啊，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谁和谁是见第一次面就结婚的啊。”
“好好好，那我去见见再说吧，不准逼我嫁不喜欢的人。”她态度一向坚决，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她决不会去相亲，没有人可以把她绑去。
“我哪敢逼你啊，从来都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就像当初叫你不要去念什么大学你也非要去。如果不去现在估计都做妈了。”
“妈，你烦不烦啊，走走走，你给我出去。”她既害羞又不想听她妈妈的话，所以只好把她从自己的房间赶出去了。
“我是你妈你居然赶我走，真不知道以后你嫁了人会怎么对我，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生的。”
“我是自己把自己捡回来的，哎呀，妈，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好嘛，我去找人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安排你们见个面。”
确定妈妈走后她就拿出日记本写日记，写了一页又撕了，撕了又写，如此重复了几次就放手了，把日记本扔在床上就不去理它。想写却无从写起，真是的，明明好像有好多话想要写下来的啊，为什么写的东西又那么不合自己心意，是自己不了解自己吗？
第二天她妈妈带她到集市上为她买新衣服，她十二分的不愿意。拉着她妈妈的手摇着，有点撒娇般的问道：“妈，你干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替我选衣服嘛，你喜欢的是你喜欢的，你让我自己选好不好，我自己会买。况且我们家还欠了别人那么多钱你想以后还债累死我啊！”
“等我们家的债多的你还不清的时候你就知道妈现在是为了你好了。”
“那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她一生气干脆就不想理妈妈了，就径自往前方走去。
葛香玉觉得自己好像说话说的太过了，于是上前将女儿拉住。“玫玫，妈也是为了你好，不要生妈的气好不好？”
王晓玫气氛的将她妈妈的手甩开，语气极为不客气。“你这也是为我好，那也是为我好，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的爸爸逼死？为什么要借那么多钱？你现在居然口口声声说等我们家的债多的还不清的时候就会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试问天下有几位母亲像你一样，自己花钱借钱却要女儿还，我怕到时候就算把我这条命搭上了都补不上你那个缺口。”
“玫玫，我不是那个意思。”葛香玉急了，“妈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你的意思明白的很嘛，你先逼死了我爸，现在又想把我逼死，不知道等我死后你还会去逼谁。”
话音刚落，葛香玉甩手就给了王晓玫一巴掌。王晓玫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下葛香玉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葛香玉看着离去的女儿，再缓缓举起自己的手，到现在还有点麻，看来刚才那一巴掌确实是有点重了。好久都没打过她了，她是她的骄傲她怎么舍得打她呢？可是，她说的话又让她有点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本来母女俩是一起高高兴兴出来的，没想到会有这种扫兴的事出现。
愣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家服装店，最后还是给女儿买了一套衣服，相亲是一件大事，不能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她幻想着如果女儿相亲成功那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葛香玉打了王晓玫一巴掌之后王晓玫就很气氛的一个人离开了，很茫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她给别人的感觉就是坚强、理智，不像林落那样懦弱，可是她真的就有那么坚强吗？装的，一切都是装的。不装就会被别人欺负。这是她从自己亲生父亲身上总结出来的。
王晓玫的母亲出生于一个富有家庭，后来不知为了什么而下嫁给了身为农民的王右平，他们的婚姻从他们的出生起就是一个错误。每天除了吵架还是吵架，吵架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没钱。葛香玉花钱如流水，陪嫁的东西很快就卖光了。她又逼王右平外出打工挣钱，王右平也不想整天待在家里和她吵架。听村里人说去山西挖煤可以挣钱他就在一个飘雨的早晨和约好的几个人一起走上了挖煤之路。不幸的是后来发生了事故他再也没醒来。葛香玉得知丈夫出事的消息后哭的跟个泪人似的，那哭声就像在杀猪，声声撕心裂肺，哭的别人心都碎了。拿到了赔偿的钱之后她就不再流一滴泪。王晓玫觉得她妈妈真的很会装，很会演戏。就算爸爸死了她哭的那么伤心，她也不是真的为爸爸哭，而是为自己哭，爸爸死了她就找不到人吵，也没有人拿钱给她花。
磨磨蹭蹭到天快黑的时候王晓玫才回了家，她去了叶雯的家里。叶雯是她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之后她就没有继续上学。一走进她的家门就看到叶雯正在大门口逗她的孩子玩。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有，应该给小孩子买点吃的东西来的。她站在那里想的时候叶雯一抬头就看到她了。“晓玫，你怎么来了！”说着就将女儿抱了起来走到王晓玫的面前。
“我昨天回来，觉得很无聊所以……”
“所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吗？”叶雯见她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将她请到了屋里，又给她倒了一杯开水。
接过水的王晓玫只是用它来取暖，没有喝一口，她并不渴。
叶雯抱着她的女儿在屋里转了几圈就睡着了，确定她睡熟了之后就把她抱到了床上。她把门帘拉了下来，又走到王晓玫的面前。“晓玫，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我觉得我现在又开始讨厌我妈了！”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妈妈要她去相亲的事跟她说了，还把在街上发生的事也说了。
叶雯想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妈为什么要那样说了。”
“怎么？”
“我爸去年生了重病，幸亏我老公有点钱，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想你妈那样做是为以后做打算，钱有时对我们来说就是命，她不敢保证你或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生病。再说找个有钱人真的很好，你可以不用为三餐温饱问题而烦恼，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妈是过来人，她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比你低，而且会比你看的更远。你真的要好好想想啊！”婴儿的哭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她进去把女儿抱了出来，到处转。叹了一口气。“她刚才明明睡着了啊，怎么一会儿就醒了，真是的！”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啊，带孩子很辛苦吧！”
“不啊，有孩子带其实是件幸福的事，不过得有钱才行。你看如果没有钱那小孩子怎么办呢，你看你从小到大用了多少钱。”
“我用的钱都是借的。”
“借的总有一天会还啊，如果你嫁了一个不会挣钱，家里也没钱的人，你的债只会越来越多，你会觉得自己辛苦十年全是为了别人，你工作其实是一直都在为别人工作，就像你一直在为别人而活，而不是为了自己活。”
“对。”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辛苦十年这几个字就让她很自然的想到了《项链》中的玛蒂尔德，从学校到校外，运气好或许会遇到有钱的人，但是运气不好呢？一个专科生出去有多大能耐啊。钱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嫁个有钱人。她心里的这个想法就像一粒种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在不知不觉中就臌胀，发芽，生根了！
从叶雯家出来后，第二天就和妈妈一起去见了妈妈说的那个人。人世间的缘份是谁也说不清的，一见钟情已不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见面那天王晓玫在妈妈的帮助下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男方一见到她立即对她产生了好感。做了介绍之后俩人的双方亲友都借故离开，男方叫方成旭。刚开始彼此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东拉西扯的就聊到了上学的事。
王晓玫说：“我的一些女同学都有结婚生孩子的了，想一想觉得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
方成旭笑了笑，“我的男同学女同学也有好多都结婚生子了。”
“那是因为你年龄比较大呗！”
“对啊，我七四年的，你呢？”
“我七九年，比你小五岁，人家说三岁一个代沟，我们俩在一起就有两个代沟了。”
“人家有共同语言的，哪怕二十个代沟也可以很幸福的在一起啊。我是属鼠的，你，让我想想属什么的。”他就掰着手指一副正在算生肖的样子。
“想什么呢，我属羊的。”
方成旭哈哈笑了两声说：“难怪你上去那么温柔，原来是一头小绵羊啊！”
王晓玫本来就和他站的很近听他那样开玩笑，趁他不注意就在他的背上捶了一下。那眼神还像在说：“现在还觉得我温柔，温柔的像小绵羊吗？”不过终究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心跳的好快！那一瞬间好像时间都给凝固了。
终于方成旭打破了那一种安静的不像样的气氛。“王晓玫，你脸红了诶！”
听到方成旭的那句话，她像触电一样不由自主就往身后退了几步。摸了摸自己娇好的脸庞说：“哪有，你骗我的吧，一点都不烫嘛！”
“我不知道烫不烫，我只看到你脸红了。”
“怎么可能啊？”
“那你让我摸摸你的脸就知道你烫不烫了。”王晓玫听到那句话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他看，也不回话。方成旭觉得那个样子，好傻！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不再向前。
王晓玫得意的笑了一下，“怎么啦，是不是我的眼神看的你心虚啦，看的你不好意思？”
“真是一个傻瓜！”
一听到这句话王晓玫就有些生气了，居然叫自己傻瓜。“你敢再说一遍。”
“我留着以后再说行不行？”
她点点头，不过立马又拼了命的摇头。怎么可以承认自己是一个傻瓜呢，怎么能让别人一直叫自己傻瓜呢，好歹也是一大学生嘛！
这一次见面她并不知道他多有钱，但是她对他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和他在一起能让她感觉快乐。她长那么大这是第一次和一个男性走那么近，在学校的时候虽然谈恋爱的人不少，但是她们寝室却没有一人谈。大家都比较实际，比较理智，知道大学毕业以后就会各奔东西，也不想为了传说中的爱情哭哭啼啼，那样太没出息了！
爱情，对于她们四个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她们只能从旁人眼中，从小说中去领悟，等长大了、有资本了、毕业了再去实践，只是不知道等自己长大了之后会不会将曾经以为的那种感情渐渐遗忘。她们曾经憧憬过的未来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真，幸福的生活不知离她们还有多远。
安娜在王晓玫和郑力萍到校的第二天才到，三个人想见都高兴的拥抱起来，如果落落没去工作那现在和她拥抱的就应该是四个人了，为此几人还感到有点沮丧，有点小小的难过。但是很快这种小小的难过就从她们的脑海里消失不见了，因为每个人都把自己寒假中认为最高兴的事说了出来。
安娜觉得最开心的事就是马上可以毕业了，毕业之后就可以到父母介绍的单位去工作。
郑力萍觉得最开心的事也是快毕业了，毕业之后就可以工作赚钱，爸妈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而王晓玫觉得最开心的事仍是快毕业了，毕业之后她就可以和方成旭见面，说不定在妈妈的安排下很快就可以结婚了！
安娜没听过王晓玫谈恋爱的事就吵着要她讲一下谈恋爱的过程。“晓玫，你给我们说说吧，那个男的长的怎么样，和你恋爱的时候都说些什么话。”
王晓玫想了一会儿，“嗯，长的还行，比我大，比我高，至于说的什么嘛我就忘了，反正现在想起来就是一些废话。”
“就没有了吗？”郑力萍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有没有牵你的手，亲你的嘴啊？”
“对对对，我也想了解一下。”安娜赶紧插嘴道，那着急的样子就好像怕别人抢了她的钱。
“你们想的都是些什么啊，想了解那就赶快找个男朋友吧！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了。”
郑力萍说：“我还早的很嘛，我是最小的。”
安娜说：“你是最小的我还是最矮的呢，我妈就担心我嫁不出去。你们看我这个身材，长了二十年好像有十年没有长过。”
郑力萍和王晓玫就把她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仔细打量了几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确实好像只长了十年，就像一个还没开始发育的小女孩。”
听到这话安娜赶紧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胸部，“不许看，讨厌！”
王晓玫说：“谁稀罕看你啊，我看郑力萍的，她比你大。”
郑力萍也赶紧找东西护胸，“晓玫你可真够色的，连女的都不放过，我和安娜都没你大，你还是自己看自己吧！”
“我看自己都看了二十年了，烦了，不和你们这种小妹妹聊这个成人问题。”
安娜说：“你以为你多大，不过就是体积比我们大了些罢了。”
“体积大也好啊，这说明我身体好。体阔心宽，你们不知道这句话吗？所以呢我就不跟你们一般计较。都说唐朝以胖为美，像你们这种身材的人一看就是做丫环的料。”
“对，我们就是做丫环的料，安娜，要不我们从现在开始就伺候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唐朝美女。”一边说着一边对安娜眨了一下眼睛。
安娜懂了，赶紧应了一声好！话一说完两人就向王晓玫动手，挠她的痒痒，害得王晓玫不停的叫：“你们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两位大姐一定要手下留情啊！呵呵呵……哎呀，求你们停手吧！啊！”
她们俩终于停手了，“你还要我们伺假你吗？”
“不了不了，我实在享不了那个福了。”
“行，今天就饶了你，如果下次再……”
“两位大姐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安娜和郑力萍一听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王晓玫小声的说了一句：“如果还有下次肯定我不是被痒死就是被笑死的，我还要留着我的小命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