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卷 遭诬告阿正陷囹圄③

　　朱存孝感到是把阿正整下台的好机会，他决不会放弃，一天夜里，他把温慧玲叫来办公室秘密谈话，让她说强奸她是不是阿正。温慧玲吃惊道：“我没看清楚，肯定不是。”朱存孝说：“你既然没有看清，怎么就肯定不是？他以前对你有没有这样的企图？”温慧玲摇摇头。朱存孝开导说：“你不想早就想入团吗，这次可要看你的实际表现了，看你敢不敢和坏人坏事做斗争，只要你说这事是阿正干的，你不但很快能入团，以后入党也不成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还威胁她说，如果执迷不悟，包庇坏人，就可能会被学校开除，这样一来名声就完了。温慧玲害怕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最后朱存孝拿出早已拟好的一份材料，教唆逼迫其承认是被阿正强奸。生性怯弱的她依从和照抄了事先虚构和撰写好的控告材料。朱存孝看了很满意，对她说以后再不能改口，以后她入团的问题尽快解决。温慧玲作了假证后，阿正很快就被逮捕。此时，温慧玲没有想到，由于她一时的软弱，导致阿正含冤陷入囹圄八年，而她的良心也受到了八年的折磨。此是后话。
　　阿正病刚好，警察就来抓他了。王秋燕见丈夫突然被警察戴上手铐带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惊失色。大叫：“你们这是为什么，我丈夫犯了什么罪？”一个警察说：“什么罪？强奸女学生，现在知道了吧。”阿正听了喊道：“这是诬告，是栽桩陷害。”一个警察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妈的，给我老实点，到所里你就知道了。”
　　阿正到了派出所，才知道温慧玲被人强奸，而强奸犯就是他，不由大喊冤枉，说这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审问他的警察冷笑一声：“你不要狡辩，现在我们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你还还想抵赖。”说着拿出温慧玲写的那张控告材料给他看。阿正一看顿时惊呆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慧玲在他眼里是个好学生，热心辅导学习音乐，可如今却来陷害他。阿正怎么也想不通，说要和温慧玲当面对质。审问他的警察说：“这白纸黑字还不够明白吗，你这样不是多此一举，还是老老实实认罪吧。”阿正气愤地大声说：“我没有罪，这里面一定有阴谋。”那警察看他犟嘴，恼羞成怒，喝命手下对阿正动刑。说：“贱骨头，看来不打是不会招的。”
　　几个警察如狼似虎，冲上来用绳索把阿正五花大绑，然后把他挂在屋梁上，用棍子打。阿正毫不屈服，破口大骂。结果是招来更厉害的毒打，阿正真是硬骨头，任凭怎么毒打，就是不认罪。派出所所长听了汇报，说：“不要打了，把人打坏打死了就不好办了，现在是被害人的亲笔控告信，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判刑坐牢是一定的啦。”
　　后来学校的老师得知阿正犯了强奸罪，都大吃一惊，有的不相信，说一定搞错了，阿校长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事。有的则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清呢。特别是田卫红，更是不相信，他说：“说阿校长平时和温慧玲走得近一些是事实，但要说他做出犯法的事，这就不太可能。”市教育局的领导更是吃惊不小，在他们的眼里，阿正博学多才，是个好校长，一向工作踏实，作风正派，但是有被害人的控告材料，他们也不得不相信，继而很是替阿正惋惜。
　　真正的强奸犯逍遥法外，阿正就这样做了替罪羊。在“文革”那非常的岁月，许多地方的公检法都被砸烂，已经无法正常行使权力，阿正没有经过法庭宣判，公安部门在一次犯人公审大会上，宣布阿正犯强奸罪，判有期徒刑八年，随即就被关进了天水市第三监狱。阿正就是想到要去上诉也没办法。王秋燕在丈夫被捕入狱后，前去看望。她哭着问丈夫，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说她不相信。阿正说自己是清白的，肯定是有人陷害，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说他最不放心的是儿子，要妻子好好教导他，不要让他知道了这事。妻子哭着说，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害得他在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阿正又觉得又气愤又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话说朱存孝扳倒了阿正，顺利地当起了校长。心里很是得意。可是温慧玲却时时良心不安，她知道是自己害了阿老师，非常后悔当时的软弱。她心里有苦说不出，常常偷偷一个人流泪哭泣。朱存孝没有食言，他很快帮助解决了温慧玲的入团问题，接着还把她提升为学校的团支部书记。后来学校里缺教师，他还让温慧玲做了一名代课教师。他看到温慧玲经常忧郁，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她以后会翻供，就威胁她说：“阿正已经被判刑，以后想翻案也很难，你可不要做蠢事，弄不好不但救不了阿正，反而把自己的名声毁了。”吓得温慧玲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再后来，朱存孝又推荐温慧玲上了工农兵大学，把她远远地打发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他想以后再不会生变了。他哪里会想到，历史的车轮终究要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阿正的冤案也有昭雪的一天。
　　时光荏苒，话说转眼间就到了1975年春天，离阿正出狱还有几个月，有一天上午，阿正劳动回来，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兰州理工大学的一封信，他觉得很是奇怪，等他把新拆开，看到竟然是温慧玲写来的，信的内容很短，他把信从头到尾看完，禁不住泪流满面。只见信中写道：
　　敬爱的阿老师：
　　我通过一番痛苦的抉择，现在决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是我害了您坐牢，那份控告假材料是朱存孝逼我写的，他说我如果我不揭露你的罪行，就是包庇害人，和坏人同流合污，会把我从学校开除。我当时太软弱，私心也很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才一念之差做了蠢事。八年来我的良心一直受着折磨，没有一刻是安宁的。一直都在痛苦内疚和泪水中过日子，我想见您把真相告诉您，求您谅解，可又怕见到您，不敢见您，因为我对您做了亏心事，也知道您不会原谅和放过我的，八年来，我下了多少次决心，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当面对您说这件事情，可又到处找不到您。现在我向您认罪，是我对不起您。您赶快去上诉，到时我会在法庭上作证，还您一个清白——
　　阿正心想总算是水落石出了，果然是一场大阴谋。他找到监狱领导，立刻把温慧玲的信给他们看，说自己是冤枉的，要求法庭重新审理。领导看信，非常同情他的遭遇，答应帮他做好这件事。没多久，法庭第一次开庭，阿正向法官展示了温慧玲的信，说自己是清白的，要将唆使诬告的罪犯绳之以法。法官见了被害人的“忏悔信”，心里一切都明白了，决定为阿正正名。在第二次开庭的时候，温慧玲果然来到法庭作证，在看到阿正的时候，被他苍老的样子吓住了，只见阿正腰弯了，头发几乎全白了，两眼无神，就像是一具木偶。更加深了心里的内疚。她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陈述了案情，说当年报假案是被人威逼利诱，是迫不得已，现在她要为自己尊敬的老师证明，他是清白的。阿正看到温慧玲虽然长大成人，但是显得很瘦，容颜憔悴，才知道她心灵上受的折磨是真的。说实话，阿正以前也在心里恨过她，但此时完全原谅了她。
　　阿正终于无罪释放了，他回到家中，王秋燕心里非常高兴，连忙给在内蒙古插队的儿子写信，说他爸爸是被坏人诬告，现在已经无罪出狱，让他快回来一趟。阿贤看到妈妈写的信立刻赶来回来，见到爸爸的那一刻，他悲喜交集，扑到爸爸怀里大哭起来。阿正安慰道：“孩子，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我当初就知道，终有云开日出的日子，孩子，别哭，咱们一家团聚了，应该高兴才是。”阿贤说：“朱存孝可把你害苦了。应该把那个坏蛋抓起来坐牢。”阿正说：“放心吧，他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
当公安局宣布要拘捕朱存孝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患肝癌晚期，已经被病魔判了死刑。因为他当时正住院治疗，只得暂时不拘捕。不到两个月，朱存孝在医院不治身亡，死的时候不到四十岁，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
　　阿正无罪出狱后，又回到了学校，学校为他举行了平反大会，并且很快恢复了校长职务。田卫红以前是教导主任，此时提升为副校长。另外选了一个业务能力很强的黄老师做教导主任，学校的新领导班子建立起来后，大家齐心协力，为党教育事业勤奋工作，使学校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不在话下。
时隔一年，到了1976年10月，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反党集团，全国人民无不欢欣鼓舞，阿正所在的学校也举行了庆祝大会。从此，中国领导人开始反思，拨乱反正，纠正在“文革”的冤假错案，逐渐由人治走向法治，“十年动乱”终于宣告结束。十年动乱后来也称“十年浩劫”，在这场大运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冤死狱中，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最大的冤案是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粉碎“四人帮”后，党中央分别为遭诬陷的刘少奇，邓小平，陶铸，贺龙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后来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人，还会对那时候的“红色恐怖”心有余悸。有的说这场大运动把我们的国家搞乱了，搞穷了，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有的说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愿望是好的，但是后来被坏人利用了，林彪、“四人帮”反党集团互相勾结，在“文革”中干了大量坏事。而毛主席陶醉于“个人崇拜”，对许多事闭目塞听。从这些事情说明，毛主席也是人，不是神，他不能未卜先知。在文革期间，有一首《卜算子 囚犯 》写出了含冤入狱的囚犯的凄凉与无奈：
　　 细雨又斜飞，黄叶秋风碎。远近朦胧一片灰，囚犯伤心泪。
　　 难得见爹娘，易与爹娘背。醒里思亲梦里归，梦醒人憔悴。
　　 又有一首《七律 弹泪》：
　　 雄图欲展没蒿莱，忍见琼花玉树开。百姓沉冤还未雪，众生横祸又飞来。
　　 丈夫弹泪伤心处，勇士长歌落日台。片片祥云消散也，月华霜降满庭阶。
　　 注：沉冤——反右 横祸——文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