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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曦(九)

作品名称:初曦      作者:逸月残雾      发布时间:2012-01-25 11:25:10      字数:10254

第九章:休叙舒不愿施援手,玄峃认同答应条件
静坐了一阵子,巫蕹觉得身子甚是疲倦,正想歇息,却不料闻见金谨荇与人争执之声。她难免心中存有担忧之意,于是乎便搀扶着屋内的桌椅往房门方向而去,听闻其内容与自己有关系,连忙藏身偷听——
“岑大哥,关于此事,你不必跟我交代。既然此决定亦是你们所想出的最为妥当的解决方法,小妹是绝无异议的。”她声音虽是娇婉柔声,语气却是无比的冷硬,隐含着恼怒之意,却因为知道自己毫无立场而无处可发——
岑岱虽然不知他们相互之间的恩怨纠葛,却明白他们的难处。而且,从玄峃不经意之间透露了些许根由,他虽不尽知,可也明白了解。“谨荇,会留下来吗?”他实在担心,倘若金谨荇就此而怒走,他该是多么对不住玄峃。毕竟是他百般请托,玄峃才会万般为难地施予援手。
轻摇臻首,从岑岱的眸底,她看见的是担忧之意,逐道:“虽谨荇心中略有不快,却亦不会就此弃病中的好友而去。然谨荇亦知若非了无对策,师兄绝不会如此决定。”她话中有着浅淡的涩意,“况且,我该答谢你们才是。你们如此关心巫蕹母女,我,望尘莫及。怪就只能怪,我当初无心承袭阿爹的医术。”
闻言,岑岱亦不知该如何劝解她,此时,巫蕹已经开门步出。闻见声响,二人立刻回头,“谨荇,原来贵师兄医术精湛,何不加以引见一番?”声音淡淡漠漠的,并不掺夹一丝情感。
金谨荇摇头,“我离家数年,早已与师兄们断了联系,失了音信。又如何引见?传闻大师兄休叙舒喜四处游玩,如何觅寻得到?”她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可是心虚的表情却表现无遗。
巫蕹素来不追问金谨荇私有之事,故不知她心藏之事,但亦不会觉得好奇。只是听闻金谨荇如此说来,她亦无话可说。倒是一旁的岑岱不忍见话题越发的沉僵,于是上前调和。“巫蕹身子才刚见愈何以身着如此单薄衣裳?”
嫩唇轻勾,“幸得岑公子如此关心,小女子着实受宠若惊。岑公子且放心,小女子身着天蚕纱,并不觉寒冻。”巫蕹浅浅回话,“巫蕹身子见愈,岑公子倘若另有要事,可先请回。”她话虽如此说,但见岑岱三番两次关心自己,更不惜千里为爱女寻觅良医,令她不自觉地接纳了岑岱。虽然方才岑岱如此说,可是她心知事情并非如此——
金谨荇也明白岑岱想要融化她们沉僵气氛的用意,甚觉感激。“岑大哥,你先帮我去看看蠡崚可有乖乖地听夫子讲课。”只是有些事儿,外人插不上手的。“我跟巫蕹尚有些体己事要谈。”
虽然不甚放心,但岑岱也只能无奈地离去。巫蕹纹风不动地站在原地,灵眸盯着岑岱渐渐离去的背影,知道岑岱完全离开了院落,她仍然没有动。
“巫蕹,其实,你大可洒脱些的。若有气,你可向我发呀!”金谨荇真的气不过巫蕹这副沉寂的性子,“你又何必如此?我俩既是好友,何须拘礼那些面子之事?”泪水淌淌地落下,令她英气的脸庞添上几分楚楚可怜的媚意——
巫蕹徐徐步至梅花之下的石凳上坐着,随手拉下满载梅花的绿枝,轻嗅了下。“谨荇,相交多年,莫不成你仍不知我为人?我是那样顾及面子之人?我是那样维持虚伪礼节之人?”她向来不问,不怨。如此,何来的怨气?“我知,你并非薄义之人,你不将令师兄请来,必定还有你的道理跟难处存在。”
面对巫蕹的谅解,金谨荇更不知该怎么才好。“我知此举是对不起你的。”
放开梅枝,望着梅枝弹回去而产生的走影,“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挥手招来一名丫头,以眼神示意其将枝头开得正俊俏的花儿给剪下。“你将这些儿梅枝都分送给小姐跟少爷。”她淡淡的下着命令。
丫头领命地将四枝梅枝放到木托盘上面,施了个万福。“是,主子。”话落,立刻将香气洋溢的梅枝分送到琉璃跟蠡崚的院子里去——
待丫头走远后,巫蕹方喟叹,找了个位子坐下。“谨荇,你此段日子里面为巫府尽了不少心力。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如此,我又怎能不知感恩地去怪责你呢?”她轻轻地说着,此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金谨荇虽觉自己理亏,亦不好再强辩,从怀里抽出一支玉瓷瓶,“这段日子,巫府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我无法专注研制。现在仅余这瓶了,你先拿去用,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了。我再多加点劲研制便可——”
接过玉瓷瓶,仔细端详。“谨荇,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你可要多加休息,若是身子倦了,你可要歇息会儿。”说着,她原想扶着巫蕹回屋里去。至少屋里面比外面可暖和多了。
“你毋需担忧,我自个儿身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巫蕹自个儿站起来,“既已站起来,便不会让自己又跌倒的机会,咳——”她话才刚落,却咳嗽不已。见巫蕹咳得辛苦,金谨荇难免担忧,“巫蕹,你衣着单薄,还是回屋歇息吧!”她虽然知道巫蕹身着的是天蚕衣,即便身处寒冬,亦如盛夏一般。但她看着还是觉得担忧呀!毕竟,多年友情还是真实的。
摆手,“不碍事,眼下我身子感觉舒坦多了,待会儿我还到书房办些事儿。你要是累了,还是回客房去歇会吧!”巫蕹心中记挂的仍然是家业,毕竟这番家业正是维持她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的主要支柱。
心中充满无奈,金谨荇却无力阻止,她心知自己是没有立场去生气,阻拦。倘若,她真的有能力的话,现在就能帮上忙了。而不至于,此刻只能默默地在旁边支持。她默默地注视着巫蕹远去的背影——
巫蕹走到偏院的书房前瞟了进去——只见突如其来地接到巫蕹命令的商行主事们都各怀心思地坐在里面等待着她的到来。她走进房中,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目光。“各位主事,年关将至,巫蕹在此预祝各位主事能够过个好年。”方才进门,放下手中捧着的文书,立刻拜了个早年。“但在过个好年之前,有些事儿是该先做好。”
主事们面面相觑,有些事真的不知就里,有些则是带着心虚与慌张地神情。这些皆落入了巫蕹的眼底,默默记在了心底。“巫蕹近来身子偶感不适,至今已有月余不曾出入商行酒窖。这段日子,全赖各位主事扶持相助,商行才能够撑过来。为此,巫蕹感到不胜感激,各位主事,请受巫蕹一拜。”话落,马上施了个万福。
见状,主事们甚觉不好意思,“主子,请别行如此大礼,可别折煞了小的。”众人异口同声地劝阻巫蕹。
巫蕹站直了身子,“各位主事请坐。”知道全部人都已经坐好之后,她才缓声说话。“虽然巫蕹知道,前段日子着实难为了主事。但其中有些主事的行为却是令巫蕹难以接受,这叫巫蕹如何决断才好?”
见巫蕹忽然话锋一转,主事们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王主事,你可以给我一个好的提议吗?”她亦不与他们多加解释,直接指出人命,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刻将注意力放到王管事身上去。“你可知道,我在每个酒瓶上都做了些手脚?为何你胆敢私售酒坊存酒?”先不说他这样做会令酒坊蒙受什么样的损失,再者,此次存酒里面都有着害人之物,倘若回收不及,只怕不是利益损害这么简单的事了。
王主事闻言直冒冷汗,他实在没有想过巫蕹居然会来这么一招,让他措手不及。她到底是如何得知此事?想必在酒坊里面也都安插了眼线。“主子,求您原谅我,我亦是迫不得已的。”原来他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做这件事的,只是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主子,我……”话还没有说完,他“扑通”地一声,跪在地上,“主子,求你原谅,我亦是迫不得已的。”他词穷得只能够重复着这句话。
唇畔噙着浅淡笑意,眉头一挑,“王主事,贵千金之事。我亦是略有耳闻,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倘若我早知晓此事,必定倾力相助,用不着你干出有损名节之事。”她清亮的眸底一派坦荡,完全看不出她此话的真伪。
闻言,王主事立马老泪纵横,见巫蕹并无另外加罪之意,他的心里更是歉疚不已。“主子,是属下对不住您了。请您责罚吧。”他依旧跪在地上,请求着巫蕹的原谅宽恕。
巫蕹用眼神示意其他主事扶起王主事,“王主事,巫蕹亦是为人母者,如何不知孩儿病重之时的心情?你这次犯下的错亦是情有可原,我亦不予以追究。日后你当尽心为酒坊办事才是,希望你记住今日的教训。”巫蕹话刚说完,其他主事皆对巫蕹投以赞许的眼神。“另外,巫蕹亦希望各位能够卖个面子,千万别对王主事存有偏见。”
此番贴心举动,更赚得众人感动的目光。
闲话不再多说,巫蕹立刻跟主事们讨论前段日子因为失误而造成的损失,不料一小厮却不经通报,慌张地跌进来。“主......主子......”因为一时间不习惯急促的运动,加之巫蕹正用冷冻如冰的眼神瞪视着他,尖锐深切的眼光有如能够看穿他想法似的——“主子,厅里面闯进了一名怪人,指名要见主子您,否则绝不罢休。来人功夫了不得,将府里面的护院都给打倒在地。”他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思绪,将话全都给说出来了,整个人立刻瘫软倒地。
顾不得理会小厮,主事们皆慌张地想要请示巫蕹,不意,忽闻一阵馥郁馨香,巫蕹便已没了影子。主事们顾不得收拾错愕的心情,立刻跟随上前。只是无论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还是追不上巫蕹的脚步——
他们赶到大厅之时,巫蕹早已与来者洽商好所有事情,他们还来不及站稳脚,甚至连空气还没顾得上吸一口就听见巫蕹宣布。“你们来得正好,如此就不必我另外差人寻你们来了。你们听着,这位是与金陵医仙齐名的休叙舒大夫,日后大小姐之病便交由修大夫全权负责。如治疗期间,休大夫有何需要,不必先行禀报我。只消事后知会我一声即可,明白了吗?”
“是,主子。”下人们纷纷鞠身弯腰应诺着,其他管事虽觉得如此一来休叙舒的权利就太大了,但碍于人前不好多说,也跟着应答。“属下(奴婢)见过休大夫。”
休叙舒历经多次人生大风浪,见尽人世趋炎附势之徒,任凭一点眼神就能够让他看出端倪来。他又如何不能看出管事们的不甘愿,只是他不愿跟这些人斤斤计较。于是微微颌首,唇畔如往昔一般挂着浅略的笑痕,带点俊邪的味道。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他不驯的野性跟令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巫蕹示意下人先行散去,命管事代为传话:请商行的诸位主事们回到商行里去,今日之会议,下次再议。她打点一切后,亲自领着休叙舒到琉璃屋里去,让他先为琉璃把脉——
双指按住琉璃细白的腕上,闭目凝神感觉着跳动的脉管,“令千金所患乃胎带之症,虽然在下甚觉棘手,但亦非无计可施。”休叙舒说话的同时,也在细细打量着巫蕹,只觉眼前女子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意及那份从容的气度。只怕,他那笨师弟亦比不上她的一半呢——
巫蕹装作没有发觉休叙舒探究的眼神,“那就有劳休大夫。”她知道自己是绝对会引起其他人探究的眼神,倘若要防,又如何能够防得到?不再理会休叙舒,只是回头命人留下照料,自己则是离开了琉璃的房中。不料,休叙舒却追来一句。“巫当家,恕在下直言。你现在身染风寒,虽非重疾,亦当仔细料理。”他观察了几眼,便已经看出了她是大病初醒,却是风寒未清,倘若不多加仔细,只怕会越陷越深呢。
扯了扯面纱,巫蕹若有若无地颌首,“小女子在此谢过大夫的关心之意。只不过此刻大夫应该要为琉璃诊治,而非为小女子断症。”话落,她徐步而去,不再理会跟在身后的休叙舒,径自与白雪融在一起。
休叙舒淡漠扯着唇瓣,转头吩咐跟随而来的丫头小厮如何照料琉璃,继而回到自己的屋里细细的品着茶。只见一抹略略莽撞的身影,来人丝毫不忌讳所谓的礼教跟婢女的错愕表情,坐在休叙舒的对面,而且还挥手命婢女们都给退下。抬眼一看,便见休叙舒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的气便打不到一处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我倒想学学呢。”
休叙舒放下茶杯,“不,你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他很了解这位小师妹,她为人过于率真。不过,这就是她迷人的地方,不是吗?“谨荇,我想,你来这儿是为了玄峃师弟的事对吧?”对上金谨荇的眼神,“莫不成,你不知道此次是玄峃师弟让我过来的?”他扯起浅淡的笑容,一派无澜的眸底却闪着难得一见的真情。
金谨荇仿如没有见到休叙舒眸底的真情,或者说,她看见了,只是不予以理会而已。浅浅地冷笑着,眸底却是不以为意。“别以为,你真的可以骗过我。其他人或许不知,可我——比谁都要了解你,甚至玄峃师兄也比不上这份了解。告诉我,玄峃师兄到底答应了你什么条件?若非如此,你绝不可能前来的。”她心里微微刺痛着,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让玄峃师兄无可奈何——
耸耸肩,休叙舒对于金谨荇的责问不以为意,他的个性如此,至亲之人定必要了解才是。若非他愿意,任何人都不能够强迫他做不愿意之事。他对玄峃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换了是他人,他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答应的。只是,若那人是金谨荇,自当另说。“谨荇,我行医救人,用的全是珍贵的草药。倘若没有些代价,为何要做亏本之事?我,也不过是讨回我应收取的报酬而已。”他啜着香茶。“另外,真的非常抱歉,谨荇,关于那些条件的内容,我真的不能够说的。你该知道的,我跟雇主之间的约定绝对不可告知他人。”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是让金谨荇多么的难受,或许他是知道的,亦只是不予理会而已。
“你……”金谨荇咬着下唇,深呼吸了几下,才将胸臆中的怒意压抑下来。“好样的,你不告诉我,我自会去找别人。”她冷哼一声之后便愤然离去。休叙舒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也不曾跳动一下。他心中了然,金谨荇除了去找他那个笨师弟之外,还能找谁呢?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抬头,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你什么都不可能问得出来,因为,你是不可能再见到玄峃了——”
——他当日一如既往地上山采药归来,回到自己独居的竹庐,才刚踏进屋里,立刻感觉到气氛冷然凝结。“谁?既已造访,为何尚要故作玄虚?莫非阁下不便以真面目示人?”他冷声道。
“多年未见,师兄耳目依旧敏捷灵锐。”玄峃从暗处缓缓出现,声音平波无澜,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面透露的情绪起伏。“玄峃今日冒昧造访,自知理亏,还望师兄见谅才是。”
休叙舒俊邪一笑,眸底却是冷然无比,宛似寒冬之风一般。“师弟,多年未见,你依旧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他淡淡然地喝着药茶,冷漠得丝毫不理会玄峃的存在。对于他可以的忽视,玄峃报以不以为然。“师兄,玄峃今日是为了友人之女身患重疾,于无计可施之下,唯有烦请师兄出山,望师兄不吝施予援助。”
休叙舒放下茶杯,自顾自地摆弄药篓里面的草药。“门在那儿,恕不远送。”他可没有兴趣当个大慈善家,况且那是玄学的请求,他压根不想理会就是了。更别说是施以援助——
玄峃的眼神一眯,扯着唇瓣。“师兄,倘若有任何条件,但说无妨。”他早知此行若要成功,机会渺茫之极。但不忍见琉璃年岁尚幼,便长归离恨。若真如此,巫蕹定必更难接近相处,如此一来对荇儿更是无益。更何况,此事已经令岑岱奔波劳累许久,他身为好友,如何能够袖手旁观。既然早知自己之事不可能有结果,他倒不如用作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上呢——
挑挑眉头,休叙舒依旧吝于给予玄峃一记正视的目光,他仔细地看着那一撮青翠的草药,“那么,我让你离开谨荇,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是吧?”他用眼角余光瞥见玄峃想要答应的表情,追加一句。“而且,我还要你,永世不得与小荇见面。”
咬了咬唇,虽然早该知道结果必定如此,为何在听见休叙舒如此要求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揪痛了下。“倘若,我做到了,师兄可否一诺千金?前往巫府为其巫府小姐治病?”既然早已下定决心,他便不可能会退缩。
闻言,休叙舒放下正在检视的草药,抬眼瞄了眼玄峃稍微表现出压抑的表情。“我休叙舒虽非正义之士,亦非无信之人。只要你能够做得到,我亦会信守诺言,倘若你真是信我不过,那你大可从这里出去,我是不会挽留。”他浅淡的回应着。
“那就有劳师兄,待会言书会告知师兄,病人之名与地址。别无他事,师弟就此别过,望师兄多有保重,告辞。”不等休叙舒有所回应,他便已经让下属推他离开。
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仅留下休叙舒独自拨弄着草药——
正如休叙舒所说,金谨荇是前往玄峃的府上,只是她虽然没有被挡在门外,却也找不到想见之人。她望着空荡的书房,平时玄学总爱在此处阅读群书,甚多灵妙计谋亦是诞生于此处。如今,人去楼空,站在这里,总觉得少了几分暖意。金谨荇身后跟着玄峃的其中一个贴身护卫——言喻,她是玄峃的护卫中,唯一的姑娘家。她默默无言地凝视着金谨荇近似怀念的表情,冷漠的眸底不自觉地流露着几分暖意。“金小姐,主子从今儿清晨便已经启程到广州的商行那里巡察,可能有一段日子都不会回来的了。”
金谨荇觉得自己身上力气都已经被抽光了,她无力地点头。已经不用言明,她已经知道了休叙舒的条件内容了——她对着空荡的书房,“师兄,从今天开始,我就只认定是我师兄了。其他的,我不管,反正从今开始,你是我的唯一。”她泪水抑制不住的滑落。“言喻,我先走了。”
在言喻略略不舍的眼神下,她拖着无力的身子,回到巫府。听闻巫蕹身子已然恢复大半,而且已经着手处理病中之时所耽搁的事。她才刚进门就坐在梨木椅上,“巫蕹,既然你身子好些儿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毕竟,我那儿的花也该回去照顾了。”
抬眼瞟了她一眼,巫蕹快速地挥动了手下的毛笔。“是因为休叙舒来了,所以你就要急着回去?”她并非没有注意到金谨荇难看的脸色,只是那些是他人的私事,她是不会插手的。
“不,我之前来这,是因为你病倒了,府上还需要有人支撑着。可是,现在你已经好起来了,我也不必留下。”她真不想面对那个让她看了会做噩梦的人,只是,令她如此颓废的人,不是他。苦笑了声,“巫蕹,告辞了。”她更不希望这些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就这么没了。
巫蕹放下手中的毛笔,“这样吧!既然你无意留下,我也不强留你。只是明儿个是琉璃的关键日子,生关死劫端看明日。而与此同时,明儿穆府举办盛宴,我才刚来这里扎根,不好缺席如此盛宴,免得被同行借此机会排斥。要不,你暂且留下,明早替我向穆老爷解释一番。”她虽不欲理会那些繁文缛节,可这些应酬却是推却不得。
原想派府里的一名管事前往说明,只是回想一下,却有些不妥。她才会想到要勉强金谨荇——毕竟,明天琉璃这么重要,她又怎能缺席?
闻言,沉吟一下,金谨荇虽是心中万般不愿,仍然是答应下来。于情于理,巫蕹是绝不能够离开琉璃身边的。“好,明儿个我就替你前去穆府。眼下,我就不打扰你,我先回屋里歇息了。”未等到巫蕹的回应,她已经徐步离开书房。
巫蕹站在窗前,半眯着眼凝望她不撑伞地被淹没在风雪中,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眼底仿佛划过了些什么似的。但是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低头看了一眼捏在手中的纸——她已替金谨荇查出谁欲置她于死地了。只是,她仍然犹豫不决地,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知道才好——
不过罢了,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或许对于她来说,保密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才刚踏出巫蕹的院子,迎面碰见休叙舒徐步而来,他的脚步看起来很悠闲,可是却不到一下子,他已经来到她的跟前了。他的手上撑着伞,令她想起原来自己在雪中慢走,却没有撑伞。淡淡地逸出苦笑,看来她苦心想要逃避的梦靥终于找上门来了。或许玄峃师兄说得对,可以逃的,就不是命了。
休叙舒不着痕迹地为她挡去风雪,“谨荇,找到玄峃师弟了吗?”脸上从容淡雅的笑容没有流露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看着金谨荇的眸底却不自觉地流淌着温柔。只可惜,佳人不领情,充耳不闻地径直往前走。休叙舒看了看手中的伞,心中划过失落。他的声音从她的身后飘进她的耳中。“倘若能够找到玄峃师弟,大可请他前来一叙。”此话一出,金谨荇顿住脚步,“呵呵,你在说什么话?你倒真的以为我是以前那个小姑娘吗?你听着,那个小姑娘已经被你亲手杀掉。同时,我也请你记住:无论师兄答应了你什么条件,我始终会找到他的。一个月找不到,我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直到,我找到为止,即便耗尽我一辈子时间,也不在意——”
“即便你会害他丧命亦会如此?”休叙舒的笑容敛起,眸底一派冰冷。
泪水悄然流下,“倘若真会如此,我会陪伴师兄的,即便是死。你毋需替我们担心。”
休叙舒仿佛早就预料到有此结果,他紧抿着唇瓣,眸底闪动着悲凉。他没有阻止金谨荇离去,如同数年前一般,他仅仅是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素来不过问。只是,眼下谨荇在我府上,我不希望她会在此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巫蕹的声音如同幽魅一般出现在休叙舒的耳中,他难得露出惊愕的表情回视着忽然出现的巫蕹,他竟然从未发现她的存在。“我,从来没有见过谨荇流泪。这是,第一次。我希望,她不要再为你流泪。”
休叙舒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巫蕹一个眼神瞟向后面,眼底不难看出嘲讽之意。“休大夫,待在雪中可别冷着了。你们四人且将休大夫护送回屋,并随侍身侧。”她淡然吩咐道,直至她说完,休叙舒才知道他被她的四名武婢钳制住了。
“是,主子。”武婢拱手回应,而后立马上前,“休大夫,请。”
虽然被人牵制住,休叙舒的脸容依旧是从容不迫,“莫非巫姑娘不担心在下会对令千金不利?”毕竟他并非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巫蕹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险。
浅浅一笑,眸底却锐利无比。“可能休大夫不知,谨荇待琉璃与蠡崚如同亲儿一般。”她同样回以一句,或许别人不懂,可是她知道休叙舒一定懂得。没错,她就是在赌,赌休叙舒对谨荇的重视。她没有再看休叙舒一眼,默然地前往蠡崚的院子——她已有一些日子不曾探视过儿子了,她这个当娘的真是太过失职了。
素色洁白的雪粉飘散下来——
“蠡崚,你为何站立于此处?眼下飘雪纷纷,你何以不入屋里去待着?”巫蕹在面对儿女时,冷然气息总是不自觉地消褪了些。面对娘亲突如其来地问话,蠡崚倒是觉得不知所措,就在他不知如何回应之时,一道朗然的男声从后面窜出。“巫姑娘实在多虑了,蠡崚的身子虽说是弱了些,可也不至于必须整天被关在屋子里。这样对孩子的身子并没有好处,或许让他勤些锻炼,能够让他的体质有所改善呢。”岑岱从蠡崚的屋里走出来,眉目间有些许倦意。
巫蕹立刻知晓此乃岑岱的主意。“岑公子,如此关心小儿,小女子甚觉感激,只是小儿身子向来虚弱。如果于雪地中长留,只怕会引致旧疾。如此一来,恐辜负岑公子一番美意。”她上前用手捂住蠡崚微凉的手。
见状,岑岱抿唇一笑,亦不作强辩。“听闻玄峃的师兄休叙舒明日会为琉璃治病驱寒。想必你绝不会到穆府赴宴,你需要在下帮你说明原由吗?”
巫蕹先将蠡崚带回屋里去,“巫蕹谢过岑公子好意。只是明日,谨荇会代替我前往,毋需公子费心。如今天色不早了,公子想是累了,还是早些歇息才好。”她浅淡地回应着岑岱的热络,她真的不想要怪责任何人。她知道岑岱是为了蠡崚的身体着想,或许是当娘的,总是紧张些的。
“既然如此,在下不便多有叨扰。明日琉璃定必逢凶化吉,你不必过于担忧。”虽想留下来帮点忙,但随即想到玄峃的无奈与挣扎,令他渐渐察觉有异。而且今日见到休叙舒前来,必定是玄峃答应了他的条件,“告辞。”况且现在看巫蕹,他也不该留下来。
有些不舍的目光从她清亮的眸底倾泻而出,只可惜没有回头的岑岱却没有办法看得见——
将视线放回蠡崚的身上来,“崚儿,你方才在雪地站多久了?现时可有感觉不适?”说着说着,她握着蠡崚的小手,只觉得有些许的微凉,令她不禁错愕。
“娘亲,您多虑了。适才岑叔叔为孩儿输以纯阳真气,现下虽是飘雪纷纷。可,孩儿并不冷。”蠡崚轻轻挣开巫蕹的手,恭敬地回应巫蕹的问题。“娘,近日夫子授课,孩儿亦努力学习,万望娘亲切莫为孩儿挂心忧虑。”他懂事地为巫蕹设想。
望着如此懂事乖巧的儿子,巫蕹除了甚觉欣慰以外,更多的只有满腹酸楚。“崚儿,近日夫子教习哪部儒学经典?”她勉励稳住自己浮动的心绪,镇定地开口发问,但低嘎的声音却是不经意地泄露了她的心境。
“娘,近日夫子授以孩儿《尚书》。”蠡崚恭敬的回答,“娘,听闻明日乃姐姐治病的关键日子。您暂时是毋需担忧孩儿,过段日子孩儿定会向娘亲禀报功课。”
闻言,巫蕹不自觉地别开眼,“好,那娘亲也不妨碍你歇息了。”话落,巫蕹不经意地瞥见奶娘慌张地从门外进入,她蓦地冷然道。“奶娘,你为何留下少爷独自一人留在屋里?莫非你有更重要之事?”
奶娘自知理亏,立刻跪倒在地,“主子,请您原谅小的。方才小的侄儿从乡下来找我,我才刚出去一会儿。小的,下次不会再犯了。”她被巫蕹冷厉的眼神吓到,立刻声泪俱下地说着,旁人看了一会觉得不忍心。巫蕹却仍然面不改容,“不必多说,你该知道规矩的。”
“主子,请您原谅,给我一次机会。我乡下发大水,所有财物都已经被大水冲走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泪水纵横,奶娘咬着唇,痛哭。“方才侄儿前来就是想要点银子回乡下去,求求您能够给我一次机会,别赶我走。”她想起身处在乡下的家人的状况就感到忧心。
巫蕹的眼角一勾,“废话少说,你该知道我的规矩,现在你胆敢犯了,可别怪我无情。你去找陆管事结了粮饷,立刻就走。”她正想要离开,不意衣摆却被扯动,她回头一看。“崚儿,你……”
“娘,您要处置奶娘的失职之责,孩儿无话可说。只是平日里娘亲亦曾训示,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以报。而奶娘与孩儿有抚育之恩,素日里亦是细心照料孩儿,不曾犯过大过错。今日奶娘家中发大水,孩儿不能帮上什么忙,现在只求娘亲卖个人情,让孩儿可以报道奶娘对孩儿的恩惠。”他年资虽小,可讲道理却有条不絮的。
巫蕹的眼神开始有些变幻,盯着蠡崚,“既然你如此说,为娘亦不好阻挠。”她如此一说,奶娘立刻停住抽泣,期待地望着巫蕹。“你今日这样的行为,令我无法再次相信你能够照顾好少爷的生活起居。从今日开始,你去洗茅房——”
奶娘含泪点头,“谢谢主子,小的先下去了。”待巫蕹颌首之后,在蠡崚不舍得目光下,徐步离开。
“崚儿,你搬到我院子里去,从今日起,我会亲自照顾你。来,跟娘亲回去,待会我命人过来收拾就好。”巫蕹由不得蠡崚拒绝,亲自为他披上斗篷,牵起他温暖的小手走出去——
第一次被娘亲牵起他的小手,圆圆的大眼闪烁诧异的神色,“娘,您平日里如此繁忙,若再抽出时间来照顾孩儿,只怕会劳累过度。”
“傻孩子……”巫蕹轻骂道。
前行的两人并无注意到身后站着岑岱颀长的身姿,他眺望着纷飞四飘的雪花,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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