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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难拒好友请求,唯有修书求助

作品名称:初曦      作者:逸月残雾      发布时间:2011-12-25 20:57:56      字数:11218

立刻推开岑岱,金谨荇领着两名丫头上前探看。“岑大哥看你忽而倒下,实在放心不下,便留下来照料你,以示关心之情。”收回探摸她额头的手掌,顺道回答了巫蕹的问题。
透过薄纱,她微微僵住的唇瓣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金谨荇不难感受到她的冷怒。“对了,琉璃的病况有些儿好转,你大可放心休养。”不将她的怒意放在眼里,径自道出想说的话来。
虽然距离已经被金谨荇推远,但岑岱仍然知道巫蕹的怒意是因他而起的。“谨荇碰巧有事离开,在下冒昧,若就此对巫姑娘引致麻烦,在下深感歉意。”话虽如此说,但却未能听出他的歉意。
巫蕹只觉脑中一派疼胀,却仍然勉强打起精神与岑岱周旋。“小女子谢过岑岱关心。现在谨荇已得空,请岑公子放心。若是岑公子为照顾小女子而病倒,那岂不是令小女子愧疚?增添了小女子的罪孽?”抬眸瞟了眼窗外沉黑的色彩,“倘若岑公子不见弃,请暂且留宿客房。”虽然对岑岱有着怒意,却也不忍抹杀他对自己的关心。
岑岱并无表达意见,而是无视两人,径自坐在床沿。“巫姑娘因体力不济而昏倒,这与在下亦有多少关系。若非在下不顾姑娘感受,坚持与姑娘多番纠缠,姑娘亦不至于昏倒的。”抢在巫蕹开口否认之前,他继续说下去。“若在下此时抛下病中的你,岂不是更惹人非议?”
轻摇臻首,“巫蕹仅为妇道人家,并不明白大道理。却懂得男女之间自当避讳,若非名正言顺,共处一室,只怕被有心人渲染。小女子名节虽不比良家妇女,黄花闺女。仍然不希望被丑扬之。”话虽轻淡,但内容却犀利无比,稍有不慎,亦会被其所伤。
早将礼教视之无物,岑岱蹙眉。从巫蕹的眼神看来亦非事实,她也不过为了躲避他的援助,才会扯出刚才的一番话来。若然她真是如此忌讳,当初怎会宁愿自己遭受非议,也产下双生儿女。宁愿独自抚养,也不愿依靠娘家。她,是个出众的女人,若是有心之人,必定会被她所折服,问当今世上,有哪个女人能做到这份上?他相信不仅仅是当朝天下,即便是古往今来,能做到的亦只有屈指数人——
“巫姑娘多虑了,在下与姑娘虽共处一室,却非仅只两人。房内亦有两名丫头守候在旁,以供差遣。而且,屋外尚有数名下人随侍于外。”岑岱浅浅道。
眼色一沉,巫蕹紧抿着唇,“岑公子,既有多名下人守候,又何须劳动公子大驾?”岑岱比她想象中难缠。“小女子抱病在身,对合作之事,暂无商议。请公子暂且回府,待巫蕹身子好些儿后,自当登门拜侯。”见巫蕹不再客气地对自己“晓之以理”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岑岱自知亦不好再坚持。“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打扰巫姑娘歇息。还请姑娘多加保重,在下就此告辞。”
巫蕹回道。“小女子谢过公子关心,公子请慢行。”巫蕹并无多加挽留,方才早已留人于此歇息,既然对方无意留步,她亦不会勉强。“谨荇,外头仿佛下雪,你拿把纱伞借与岑公子。现在天冷,可别湿冷了身子,否则就要着凉了。”虽说冷清惯了,只是对方如此有心,忆及己身亦不可过于漠然。
似是看穿巫蕹如此提议亦是出于客套,而并非真正关心。她的心依然埋在他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接过谨荇递来的一柄纱伞子,顶着黑夜离开了巫府。
离开巫府之后,岑岱并无立刻回府,而是前往玄峃的府上,他想起玄学似是有位称霸毒医两道的师兄,或许他有法子将人请来。这样子,巫琉璃之病就有痊愈机会了,巫蕹亦无须因为担忧而病倒——
玄学双眸紧紧盯着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他房中的岑岱,心中不由得暗叹,他就不会事先知会一声吗?只是他亦无多言,炯炯有神的双眸无一丝迷蒙,可见是早已清醒了好些时间,并非霎时间被吵醒的样子。
见玄峃无意询问来意,岑岱也只好自个儿招供。“玄峃,你下山多年,现今可有跟令师兄联系?”
玄峃的脸色平静如昔,噙着从容淡雅的笑容。若有若无地摇头,“没有。”毫不吝啬地将岑岱的希望打碎。“岑岱,抱歉,这事,我无法帮忙。”他知如此做法是不顾朋友道义,但他确实是无能为力。
挑眉,岑岱从玄峃的眸底看见的是挣扎与犹豫而非歉意,可见他并非不知道。即使此刻不知道,他只消费心一些,定会知晓。他却拒绝,除非心里有些事儿,否则绝不会袖手旁观。
虽无说话,玄峃仍能感觉到岑岱探究的眼神,既然躲之不过,唯有面对。“师兄脾性古怪,当今世上仅余一人能够请动。此人却非我,你自己好好寻思着。”他并非请不动,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令他难以接受而已。
岑岱瞟了他一眼,“需要什么条件?”与玄峃相交多年,如何不知他处事作风,若非不想做,否则他会先答应帮忙,当他真的无能为力只是才会说声抱歉。虽说他亦非万能之士,所有事情都能版的安然妥当;但目前为止,但凡交由他手上的事,他都能够办得好。
暗叹,玄峃内心已不知有个如此了解自个儿的好友到底是好是坏。他当然知道岑岱所问并非表面意思,他是在询问做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岑,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你该知道,倘若我真能帮忙,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他绝对不能赌,请原谅他难得的自私。岑岱盯着玄峃,“你该晓得,倘若治疗不及,琉璃会死的。”他的黑眸中承载着对巫蕹母女的担忧。
他从巫蕹冷清的眸底看出巫琉璃对其之重要性,倘若巫琉璃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定然不好过。即便是为了巫蠡崚勉强撑下去,终究也会不胜痛苦的。他不知为何想来温润慈悲的玄峃今次居然会拒绝帮忙。依照他的聪明绝顶,定然想出此事因果。
玄峃微微一愕,他并非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却选择逃避,现时被岑岱硬生生地揭开事实。他现已无法自欺欺人。“其实当今世上除了师兄休叙舒,还有一人能够救治琉璃。”他浅浅地说。
“谁?”岑岱连忙发问,他并非一定得为难玄峃。“金陵医仙,衣娴。”玄峃浅语,“现嫁与金陵四首富之一,上官昭。”
眉头轻挑,“为何不早说?”他望着玄峃,心里面晓得他并非有意隐藏,必定是有其原因。
玄峃笑得有着些许无奈,“衣娴乃当年名操一时的水寂秋之惟一入室女弟子,承传水寂秋精湛的医术,却也承袭其古怪透顶的个性。处事行医另有一套逻辑,别人是强求不得。虽说是嫁人之后,个性有所改善。却亦是针对其夫婿改变。说不上温柔似水,却亦非冷若冰霜,若非得知衣娴个性有些许改变,我断然不会告知。以免你白白吃了苦头,却无法将人请来。”他将眼神投注于稍稍透白的天色之中,“或许你走一趟金陵会有好消息,而且,此番出行定必有所好处。”
“玄峃,你百般躲避,究竟为何?”岑岱双眸紧盯着好友。“倘若你有难言之隐,大可道来。我俩已是多年好友,何须隐瞒?”
玄峃若有若无地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牌,“岑,你将此木牌一并带去,交还与上官昭,他便明白。至于衣娴是否前来,则端看琉璃的造化,这是无可强求之事。”他只能无声地叹息,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去求那个人。只因,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过于深重,那重量足以压得他无法喘息。
凝视着玄峃无澜的脸色,接过他手上那方小儿手掌般大小的木牌。“此刻情况危急,你的事,我暂且放下。待琉璃身子好些之后,必定来听听你的理由。希望届时,你的理由能够让我接受。”话毕,岑岱大步迈走,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玄峃无奈地轻叹——他就知道岑岱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听闻岑大哥前往金陵,是为了琉璃寻访当地名医。”坐在巫蕹的床沿,金谨荇笑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岑大哥居然会为了琉璃这丫头四处奔波劳累。”她此番话是真心的。
原本正在假寐的巫蕹闻言睁开双眸,“你说的可是医仙?”听闻医仙因为嫁与金陵寺首富之一而常驻于金陵,故更名为“金陵医仙”。“倘若真是,他此趟只怕是无功而回了。”
金陵医仙极负盛名,她何尝不知道。当初她亦曾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诱之以利。却皆被她全数驳回,以冷漠对之。即便她现时嫁为人妇,却冷清依旧。即便是岑岱出面,只怕也是无法轻易请动大驾。
此刻她只消想到爱女情况,心便难以平静下来。一向无澜的眸子不禁染上哀愁与担忧,作为人母,绝对无法接受任何有害于孩子的消息。“谨荇,这些天,蠡崚可有荒废功课?”由于染疾之故,她为免身子骨弱的蠡崚感染到疾病,她已好些天没有见过儿子了。
“巫蕹,大夫不是说过了吗?你必须静心歇着,怎地还想着这事儿呢?”金谨荇话虽如此说,但她知道巫蕹即便是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她依然不会让自己的心有机会歇着的。
巫蕹无奈地摇摇头,“如何不想,这对儿女等同是我的生命一般。除非是心跳停下来的那一刻不能够想,否则如何不管,如何不问?”她将视线放在金谨荇的身上来,“谨荇,你尚未成人妇,不知为人父母者存于世上的要职,也不过是对孩儿的扶持教导。更是对孩儿无止境的牵挂,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金谨荇久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向来没听过巫蕹说这些话,实在难以想象冷情的巫蕹会如此说话,“巫蕹,你之前不是因为要赌一口气才将孩子生产下来的吗?”由于相识时间不短,所以金谨荇亦知晓巫蕹之前所发生之事。
“你,不懂。”巫蕹再无多话,仅是继续假寐。
天渐白,风雪依旧飘扬——
快马加鞭地赶到金陵,虽说上官府在金陵也是首富之家,但岑岱还是需要几经周折才能找得到。原想上门拜访,却难料上官昭夫妇皆因其小师妹在京师出了些事,于是双双上京调解处理。
岑岱计算了下时日,正打算留下来等待,却怎知遇见儿时之友,一时难察多喝了几杯,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财物全都不翼而飞。暗骂自己警觉全无而招致失财。
“我们这儿从未曾发生过如此之事,况且昨日与你一同进来住店,显然是熟识。此时你却说,对方盗你财物,这似是有些说不过去呀!”店小二闻知此事,直道是不可能。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客人,恐防对方真的一时落魄。
“发生何事?”一道透着沉稳却不失娇嫩的女声蓦然响起,店小二立马换上恭敬地脸色。“老板娘,这位公子方才说财务被人所盗走,硬赖着不愿意付房钱。”
闻言,娇柔的脸庞上的一双灵活眸子,“是吗?”浅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原来是北方豪商岑公子呀!”视线放在岑岱身上之时,话语里的语气稍稍勾了些惊讶之意。
岑岱一点都不意外对方会认得自己,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对方是他暂住京师时认识的人。“秋娘,原来客栈是你的。当初,我是没想到你回来到此处。”他曾听秋娘谈论志向,想要到边疆那里察看有否自己帮的上忙的地方,毕竟敌国年年来犯,边关百姓早已民不聊生。却不料居然会在此处碰见。
轻轻勾唇,秋娘瞟着岑岱,话却是对店小二所说的。“岑公子是我旧友,你不可如此无礼。你现在先去备些酒菜来,这儿有我就好了。”话落,不再理会应声离去的店小二。“岑公子光临敝店,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来,先请回房,待会小店奉上酒菜。”
这样一来,岑岱反而觉得有些儿不自在。“万不可如此说,是在下失了礼节。因对方是在下儿时之友,一时不察,才会被盗取财物。这原该与贵店无关,在下只想请你通融,待在下从商行取些银子再来结账。”他诚意地请求着。
秋娘不甚在意,抿唇笑着道。“岑公子言重了,房钱之事,公子无需放在心上。你我难得有缘重聚,此处更是小女子的地方,应由小女子设宴为公子洗尘才是。又怎可收取公子房钱?”话落,便领着岑岱回房。
“这——”岑岱从秋娘眸中窥见了诚意,若是再加推迟,变成了不识好歹。“那就叨绕秋娘了。”
微微一笑,秋娘并无多言,率先走进岑岱的房中。不多时,店小二便取来热腾腾的酒菜——
就在岑岱在金陵到处寻觅名医良医之时,琉璃的病情却突然间加重。令巫蕹心焦不已,以致她风寒未愈,立马又因忧虑过甚而加重,当场昏死在书房之中。
“师兄,眼下可怎么办呀?巫蕹现在高烧不退,琉璃又出现了状况。蠡崚现在虽然没事,但我真担心他要知道了亲娘跟亲姐病重的消息,他体弱的身子可怎么撑。”而且,她不擅为商之道,要她帮忙撑住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是有心无力。
放下茶碗,玄峃掐指一算,而后淡然地凝视着天际。“天意既定,如此,我乃区区凡人,如何阻扰?”对金谨荇柔柔的笑着,“荇儿,为兄不通医理,无法为巫姑娘母女俩诊治,对酒行亦是一窍不通,恐怕想要帮忙,亦是无从下手呀。”他幽幽叹息,为难呀!
金谨荇心里晓得是自己过分了些,明知玄峃向来不插手生意之事,即便是他自己的家业,从来都只有袖手旁观其他兄弟经营。而他只是深藏幕后,必要时帮忙出谋划策,其余全都不管,不理。在玄府,他只是一名若有若无的闲人——可是,此刻在她身旁也仅剩玄峃可以依赖了,倘若玄峃无法施予援手,她该怎么办呀!心里一烦,说话也冲了点,“师兄,是荇儿鲁莽了,望师兄见谅。时候不早了,荇儿就此别过,不妨碍师兄品茗了。”
见金谨荇作势要走,玄峃将其一把拉住,“荇儿,你可知道这茶从何而来?”他忽然抬眸,凝视着金谨荇,“你从进来之后,一直不肯沾唇。你是刻意躲避还是当真不知?”
紧抿着红唇,从一进门来她就闻到了那种独特的茶香味,立刻知道只有那个人的双手才能够栽种出这种茶树,而那个人如今身在何处,她不知道,一点都不想知道。没错,玄峃师兄说得对,她是在躲避,躲避回想那个可怕的噩梦。她不知道,当初为何玄学师兄不习医,偏偏是那个人?“师兄,既知小妹心思,为何硬要点破事实?”
“天意难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老天要我们作了个了解,如何能够逆天而行?何况,师兄命中注定有此一行。”即便现在不请,只怕将来也不得不请。他回想起岑岱求助于他的表情,如此焦急,他于心不忍,却无法不理会金谨荇的感受,更加无法无视当年的那个名为约定,实为条件的诺言。那个代价,实在太大了,他无法容忍。
可是此刻,他真的不忍心岑岱再为巫蕹担心焦急。难得他能够真的做到抛开尘俗的眼光,他作为好友,是该支持的。反观自己,真的弗叹不如,“荇儿,你是该学会面对真相,学会面对往事。”他也很痛,也很为难。
忽地,金谨荇淡淡的苦笑了,“只怪,真相实在太残酷。”她无力的语气如同刀刃一般刺进了玄峃的心中。“荇儿,你这是在怪我。对吗?”怪他无法察觉,更怪他无法阻止这一切。
摇摇头,“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她依旧是苦笑着,“刚开始,的确痛恨,你的无情。后来,我知道你曾经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无奈天意弄人,无法阻止。我知道,你尽力了,所以,我不怪你了。”她是真的不怪责玄峃,只是她已经无法想往日那样单纯无猜的面对玄峃了。所以,她即便逃离了那里,她依旧没有前去依靠玄峃。
啜了一口山茶,“你以为依照师父的本事,难道还真的没有办法看出那场劫难吗?其实在收养师兄之时,师父早就已经算出今日的局面。可惜师父也只能这么做,因为他心存仁善,更以为只有师兄才是他一身精湛医术的唯一传人。师兄却也同样是望师伯的绝佳传人。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却依旧这样做,到底为何?”玄峃浅浅一笑,“你可知道?”
金谨荇淡然地笑了,眼角逸出一滴晶莹之泪,“师兄,你毋需多言。小妹曾立誓,虽念往日兄妹之情谊,不杀其以报父仇。却已不再有求于他,莫非玄峃师兄想要小妹有违誓言?”虽说无情的是她,心却依然唏嘘着。毕竟往日情谊并非虚幻,她如何不想,如何不感慨?
望进金谨荇载满轻愁的眸子,“荇儿,既然你如此说,为兄亦不好勉强。现下巫姑娘身子欠安,亦无好友亲朋相伴在旁,你该回去守着了。”他浅浅淡淡的话语被风儿轻轻一吹,便散了。
“嗯,我知道了。”她站起来,“师兄,倘若别无他法,就有劳师兄费心了。小妹就此别过。”他闻言,淡淡一笑,却是满腹的无奈。她如此说来,便是同意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可以请求那个她不想请的人过来。
金谨荇的身影堙没了,玄峃却依然坐在原地慢慢地啜着陈年香茗,凝视着堙没了金谨荇身影的鹅绒般的清雪,良久,他才放下瓷杯——
向来,他都是最懂她的人,只是,他的痛,她何曾知道?他何曾让她知道过?
正当他心思纷乱之际,茶水正以极快的速度冷却下来。忽地一袭寒气斥入,玄峃骤然回神,从容地瞟了来者一眼。
散发着古韵香味的木牌如刀刃一般穿透刺棱的空气袭向玄峃。后者依旧脸色淡然地坐在原位上,不闪不躲。就在木牌快要击中他的印堂之时,只见他悠然的伸出双指来家住疾速而来的暗器。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住了,连外面的雪儿亦停顿了一般。半晌之后,玄峃慢条斯理地收好木牌。“看来,你金陵之行毫无作用。”光是看见木牌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来,他便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恐怕玄峃此去,就连上官昭的面都未能见着。
岑岱冷冷地瞥了玄峃一眼,“你早该知道他们上京去了。为何尚要我前往金陵?”他绝对不可能相信玄峃并非故意的,作为好友,他如何不知玄峃的本领。“你可知此行需时数日,倘若琉璃病情有变,岂非耽搁了救治之机?”那么巫蕹岂非伤心欲绝?
听出岑岱的弦外之音,玄峃也不点破,仅仅浅浅地摇头,“琉璃灵秀聪慧,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此乃有福之相。绝非短命之人,你大可放心。”命也,运也。本来他与巫府并无交集,一切皆是天运在变。“我亦会尽己之能,让琉璃能够活下来。”
听出玄峃有些心软动摇之意,岑岱立刻上前询问,“你可有方法找到休叙舒?”他很清楚休叙舒是玄峃的师兄,亦是传承了其师父精湛医术的唯一传人,与金陵医仙齐名的医者。
“目前尚未确定,师兄行踪并非常人能够掌握的。想要知道师兄行踪,只怕需要多费些时日。”玄学的话让岑岱看到曙光,“既有方法寻到休叙舒,先前为何不寻?”他立刻知道了,是玄峃故意不去找的。
笑容依旧清浅宜人,却透出了苦涩味道。“你已有了牵挂之人,为何还不懂我欲要护住心中人的心意呢?”他抬眸瞄了昏沉的天色,“既然你与衣娴无缘,此乃天意。我亦无法与天抗衡,唯有顺从天道。”他只想最后再赌一把,却没想到输得如此干净。那么,他还能做最后的挣扎吗?
许是玄峃首次表露无奈,岑岱不再说话。他与玄峃相交多年,他即便不是意气风发,却也不曾表露无可奈何。许是他出示过于淡然从容了,以致他忘了玄峃终究亦不过是一凡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牵挂,会有想要保护的对象,随之而来,只能是更多的无奈与悲伤。
就在岑岱怔仲不语之际,玄峃在仆人的推动下,离开了大厅。仅仅留下一壶因为被封闭而温热与一杯因开放而被冷寒之气灌注的茶水——
待岑岱回过神来亦只有一壶尚温与一杯冷冻下来的茶水,他随手抓住冷茶饮了一口。苦涩味道瞬间蔓延在口腔之中,他本能地皱眉,立马转头,望向玄峃离开的方向。却只能看见漫天的飞雪,其余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能让玄峃品尝着苦茶仍能神情自若?既然玄峃早已回屋,他独自一人留于此地亦是了无作用,于是也大步离开。
风渐强,雪飘飞——
岑岱原想直接前往巫府,但当想到冒昧造访,怕是会造成巫蕹的困扰,如此一想,亦觉得自己有些许不对,于是改变主意,先行回府处理堆积已久的事务,然后稍作歇息。当他醒来之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他匆匆出发至巫府原以为需得费上好些时间才能进得了巫府大门,却不料,他的身影才出现,门人见着立马将他请进门去。这让他疑惑不已,却并无发问。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窦,带领他的管事主动为他解疑,说是巫蕹早就下达了命令,说如果是他来了,不必通报立刻请进。这倒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毕竟巫蕹待人一向是冷若冰霜,即便是语气波澜不兴亦能从其中感受到其冷漠态度。原想找巫蕹问个明白,却不想巫蕹因高烧不退而陷入黑暗昏迷当中。
他立马二话不说地前往巫蕹所居住的院落,在院门外被下人给阻隔住了。幸好刚好碰见忙着教导新入府的丫头的张管事,他刚有事想要请示金谨荇,却没想到见着岑岱被挡在门外。连忙上前解围,护卫见是张管事,立刻让道。因知晓巫蕹高烧不退而心急如焚,却在不知道巫蕹的寝室所在,唯有紧随着张管事身后。倒是张管事却眼明心细,主动告知他通往巫蕹寝室的路径——
一得知路径,岑岱先是对张管事拱手答谢,然后不顾张管事了然如胸的眼神跑向巫蕹的寝室。门外有几位丫头在随侯着,只见她们眼前一花,寝室的门早就已经一闭一合地紧关着。若不是里面传来金谨荇的惊呼声及岑岱的应对声音,她们还以为刚才真的是自己太过眼花所造成的幻觉呢。若非闻见金谨荇与岑岱是早识,而且对于巫蕹无害,她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坐在巫蕹的床沿,将眼光紧紧盯着巫蕹昏迷中的娇颜,“荇儿,为何巫蕹的病情加重了如此之多,我出门之前,不也仅仅是风寒而已吗?”光是看到巫蕹眼下的暗影,他便觉得心疼不已。可见她病中的这段日子亦不能够安歇。
稍加力气,扯开了岑岱紧捉住巫蕹皓腕的手掌,他并不自知方才抓住巫蕹的力度有多大,甚至还让昏迷中的巫蕹嘤咛了起来。金谨荇见状,立刻上前去拉开,免得岑岱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折断了巫蕹的手腕。“岑大哥,你前往金陵之后,府中因琉璃的病情加重而陷入了慌乱之中,那样的情况,原本我还能够勉强支撑下去。可后来酒行里出了些状况,酒行的声誉差点给毁了。你该知道,这样的情况,即便我有心想要帮助,却亦是有心无力。面对如此境况,我压根就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只好请巫蕹亲自出面,多重压力之下,巫蕹如何不加重病情?”
三言两语之间不仅仅解释清楚巫蕹为何病倒之事,更让岑岱了解了琉璃病重的消息和巫府先前所遭遇的事情。不禁叹息,他很了解巫蕹的个性,虽然相识时间不长,却仍然不难看出。她即便身体患病,依然不会示弱,她亦不甘示弱。只因她知晓,倘若她焦急慌乱,底下的人必定不安,届时只怕会造成更多难以收拾的麻烦。
将视线放在高烧不退的巫蕹身上去,他不希望巫蕹就这么被打倒,如此一名奇女子,着实人间少有。她的体内有着属于女子的娇媚气韵,更有着男子不如的勇气和坚毅力量。他一点都不希望巫蕹就这么容易被打倒,要不然他肯定会很失望的。他倒真是想要看看,巫蕹忍耐的极点能够到达哪里?
依旧坐在巫蕹的床沿,岑岱用着醇厚沉稳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对巫蕹细说。“巫蕹,我知道你已经很是疲惫,只是现在还不是你能够安歇的时候。你可别忘了,此刻你尚有病中的琉璃需要你的支持,你必须给予她力量,让她能够撑过去。更别忽略了身子虚弱的蠡崚正盼着你醒过来,与他共享天伦。难道你真能够任性丢下他们独存于世上,独立支撑下去,独自面对人世的险恶?他们已经没了爹亲,莫非你真的要令他们失去你,彻底成为了孤儿?当初,你既然能够有胆量独自生下他们,独立抚养至今,你就应该有胆量继续承担着属于你无法推却的使命,你就应该勇敢接受未来未知的挑战。这样,才是我所认识的巫蕹。”
金谨荇在一旁听着,不禁轻轻叹息——原以为一如往常的,巫蕹是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不料,她居然会出乎意料地嘤咛着,“水,水,水——”这不知道该说是岑岱所说的话触动了巫蕹的心,让她拥有了坚强的心情去应对,还是因为岑岱一反以往的作风,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让她感动了。不过她倒觉得前者成分居多,毕竟能够融化巫蕹冰封的心灵并不容易——
待她回过神后,只见岑岱不待他人有所动作,早已倒了杯水,轻柔地抬着巫蕹的颈背位置,扶起了她的头。在他想要掀开她的面纱的时候,金谨荇立马上前粗鲁地推开岑岱的身子,“你先让开,这个让我来。”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巫蕹醒来知道让岑岱看见了她的脸容的话,她的怒火绝对不会是她能够承受的。
温热的水点点滑落她的喉中,令她渐渐地恢复了几分意识。当她的眼角余光瞥见岑岱,并不觉意外。只是浅淡地提出疑问,“岑公子,闻说前些日期,你前往了金陵寻觅名医。莫不成岑公子身子抱恙,需要请动名医?”她冷清的话语闪动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意味。
抿唇一笑,岑岱并无将自己在金陵所遇见的事都告知,“在下谢过巫姑娘的关心,在下身子并无不适。仅是闻见‘金陵医仙’清灵脱俗,容貌堪比瑶池仙子一般,虽嫁作人妇,仍无损其出尘气质。更是难得的是,她乃当朝难得之奇女子,拥有着常人难比拟的医术。甚觉好奇,便前往探看,以一解心中好奇之情——”
面纱下的娇颜一沉,眸底流露着冷意。“既然如此,小女子敢问岑公子此番前往,是否能够一解好奇?”巫蕹轻咳了几声,“谨荇,我病中数日,蠡崚身子可安好?学业是否有所长进?”她并无询问琉璃的情况,有些事儿,她心知便可,不想说破。
原本想要有所回应的岑岱闻见巫蕹后来追加的问话而蓦然顿住,在一旁观看的金谨荇不禁暗叹,对岑岱则是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推开岑岱,“巫蕹,你可以放心,蠡崚那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孩子自小便是聪明懂事,你该知道的。只是近来,府中发生多事,孩子难免心中有些不安,我虽极力抚慰,仍需要你亲自安慰才好,所以,你必须得让自己尽快地好起来。”
巫蕹轻轻地颌首,“蠡崚体虚,虽不如琉璃那般不幸染上如此恶疾。却亦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得了空,你就帮我多担待些儿。毕竟,这是我这个为娘的错误,我该要弥补才是。”她闻见蠡崚情况,恨不得立马前往,无奈力不从心呀。
“知道,那孩子讨喜得很。”金谨荇拍拍她的手,“你醒来是好事,可也不能多想其他事儿。不然病情加重,岂非更麻烦了?来,先躺下歇息会儿,可别累着了。”
着实有些儿疲惫之意,巫蕹难得温顺地颌首,立刻躺下闭目养神。当巫蕹匀称的呼吸传来之后,金谨荇的微笑蓦地收起,赏了岑岱两颗白眼,“你笨哪!”然后率先走到外面,岑岱连忙跟上。他不解金谨荇为何如此说话,金谨荇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前往金陵不是为了琉璃寻觅良医吗?怎么这会儿不说实话?”她是知道岑岱的,他肯定是有着特殊原因才会如此。原想巫蕹醒来之后,谁也不问,率先询问了岑岱的情况看来,她的寒霜有机会融化,却不料,被岑岱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希冀。
岑岱耸耸肩,“既寻不到人,无谓令她希望落空。”话落,他徐徐离开了。
像是看穿了岑岱的想法,金谨荇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傻子,巫蕹早料到你此行,必定空手而回。既然早已无了期待,又何来的失望一说?”不知她到底说给谁听。
房中的巫蕹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话落,没入发际之中——
又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暖意渐渐驱散寒意。众多娇媚姑娘纷纷趁着回暖的天气而外出赏花——
她如往常一般,独坐于河岸,既不赏花,亦不屑理会那异样及探究的目光。只见她清灵的眸光随着漫天铺盖的柳絮儿流转——一抹不经意却能牵动人心的浅笑淡容现出。
忽地,轻扬悠长的笛音仿佛是随着柳絮而来的,浅浅扬扬地窜入她的耳中,令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飘向源地——
他,身着一袭淡银长袍,立于一叶扁舟之上。有着一介文人的尔雅,却无丝毫迂腐之气。想是望见眼前如此美景,故而情难自禁地吹奏一曲罢了。
她又是一笑,心想,文人又如何能摆脱迂腐之气,自称是满腹经纶,却不知自己早已被酸腐之气所侵蚀得难看相当——
如此一想,她便将注意力放回自由飞翔的柳絮之上。不料,对方的笛音一转,立刻变成清柔笛音。令她继续将视线放在男子身上,渐而注意起他这人——他并不帅气,可说是平凡不已的面容。若说有突出之处,便是他温淡的笑容。他那笑容并不热情,却能如火焰一般将她冰封许久的心融化。不急不躁的速度宛似他脚下扁舟漂游的进度一般——
不知何时,笛音停止了,而她却陷入了更深,更深的沉思当中——
巫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记忆着当年之事。心中难免慨然,即便时隔多年,那抹心痛的感觉早已消散。该说是她长大了,还是她已经有能力冰封了破碎不堪的心呢?她也说不透到底是为什么——
淡淡一笑,想当初若非不忍腹中胎儿就此与世间无缘,更是为了与世俗之人赌一时之气,硬是忍受了下来。若非如此,她早已在诸多中伤的蜚语中,毫无暖意的尘世里,阖上双眼。当然,亦不可能有今天的巫蕹了。
若非,她不希望孩儿因为她的一时之气而受苦,她也不会苦苦撑起生计。曾经,十指磨破,双脚起泡的痛,如今历历在目。当年,为求一口残羹剩饭,所遭受的精神笞打,所忍受的伤痛,如今尚如昨宵一样疼痛——如不是有位高人心动侧忍,将酿酒之术授之,令她能有一技傍身,她亦不可能有今天的风光。
全赖高人的善心,她不能就此倒下,更不能让琉璃丧生,否则便是坏了他的一份心——
这些年,都已经撑过来了,琉璃,答应娘亲,你可别就这样放弃了。
终于见到主子醒着的,两名丫头立刻上前侍候。“主子,大夫曾嘱咐主子多加歇息,方能见愈。”其中一名看来年纪稍长些,立刻上前进言。
眼角一挑,巫蕹动身做起来,微微浅笑。眼神却是冷清无比。“你们先下去吧!我想要独处一会儿。”
像是被她冷漠地神色所震慑住,立刻施了个万福,然后立刻领着其他丫头先行离去。巫蕹转过头,将视线放在窗外的绵雪上,她知琉璃很爱雪。可她的体质了限制,她亦只好加以制衡,可惜孩子玩心太重,而她则是过于忙碌,无法加以监管。下人们亦不敢拂逆主子的意思,也就只好顺着他们了。
以致她与蠡崚才刚采梅踏雪归来,当夜便发病。当她想要探视之时,酒坊却传来工人受伤的消息,令她不得不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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