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罗翠红出风尘落难③
作品名称:新警世通言 作者:梁景春 发布时间:2014-10-26 20:45:05 字数:4013
陈永祥的父母见儿子带回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果然十分高兴,忙着杀鸡宰鸭,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罗翠红,哥哥笑着对弟弟道:“你小子有福气,找了这样好的媳妇回来。”陈永祥不回答,只是傻笑。嫂嫂张振香是个妒忌心很强的女人,见弟弟未婚妻比她漂亮,全家人当作宝贝,免不了吃醋捻酸,她问罗翠红在哪里做事,陈永祥告诉她是在一个印刷厂。罗翠红见陈永祥的父母这么热情好客,心里轻松了不少。
话说罗翠红在陈永祥家过了年,在正月初八,他们一起回到东莞,三个月后,陈永祥和家里商量,定好了结婚喜日,在这年的端午节前夕。罗翠红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父母,父母虽然不乐意她嫁那么远,但是听女儿说女婿是个很好的男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林玉屏看到罗翠红找到了人生归宿,心里为她高兴,同时也为自己还没有寻到意中人而伤感,在罗翠红跟陈永祥回家乡结婚的时候,林玉屏含着泪对她说:“好妹妹,我为你祝福,以后过上了好日子,可别忘了我。”罗翠红笑道:“说哪里话,玉屏姐,你放心,我会常和你联系的。”老板娘见陈永祥勾走了罗翠红,这等于失去了一棵摇钱树,心中虽然懊恼,但也不敢阻拦,毕竟不是旧社会,她知道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的。在火车上,罗翠红依偎在陈永祥的怀里,想到自己快要做新娘了,心里甜蜜蜜的。此时,她不会想到,自己的从良之路是多么艰难,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的美好愿望彻底落空。
他们回到家里,就去办理了结婚证,在结婚那天,父母大摆筵席,亲朋好友坐了十几桌,宾客们见新娘子美若天仙,都不住地称赞,新郎新娘胸前戴着红花,热情地给客人敬酒。陈永祥还把镇上照相馆的摄影师请来,把整个婚礼过程都拍摄下来,留作美好的纪念。
在洞房花烛之夜,罗翠红觉得好像在梦中,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陈永祥见她发愣,就问她在想什么,罗翠红道:“我真的做了新娘子吗?”陈永祥笑道:“尽说孩子话,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丈夫了啊。”罗翠红又道:“你真能和我共度一生,白头到老吗?”陈永祥回答:“当然,你不要胡思乱想,忙碌了一天,我们早点休息吧。”
陈永祥和罗翠红结婚后,就不再去打工,而是协助哥哥经营砖厂,罗翠红也在镇上的服装厂找到一份事,小两口你恩我爱,几乎每晚都要亲热一番。光阴荏苒,转眼一年就过去了,后来就出事了,事情出在罗翠红不能生育上。在他们结婚后,父母就盼着抱孙子,老大陈永兴已经为他们生下一男一女,可是这个儿媳妇却让他们感到失望,一年多过去了,罗翠红的肚子始终没有鼓起来,父母就问儿子是怎么回事。陈永祥见了也着急起来,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父亲说:“那就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啊。”可是罗翠红却不愿去,她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一定是让那种药害的。她曾咨询过医生,避孕药最好不要长期服用,否则会造成内分泌功能紊乱,甚至不育,可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记得有一次社区举办 “性工作者”座谈会,说小姐属于高危人群,为了健康,要随身携带安全套,但是有些客人就不肯戴,说戴着做不舒服,罗翠红害怕怀孕,一直都在服避孕药,每个月的十二号,她都跟着林玉屏去医院进行一次检查。她觉得现在自己怀不上孩子,大概是服多了那种药。本来出现这种问题应该到医院做检查,要先检查看看是不是激素水平异常了,异常的话针对激素情况治疗,因为长期服用避孕药物会造成激素水平的异常,内分泌激素一共有6种,要检查看看需要补充哪种。如果是先天性的卵巢功能障碍,可以进行内分泌调理的,还有要检查卵巢功能方面的检查,需要系统化的检查,是有可能治愈的,但是罗翠红没有想到。
这时候嫂嫂张振香可找到话说了,她咕哝道:“不会生孩子,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是母鸡就应该下蛋。”恰好被罗翠红听到,心里甭提多难受了。陈永祥见妻子不去检查,就说:“那我先去看看。”陈永祥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他有生育能力。回来告诉了妻子,对她说:“看来问题出在你身上,去看看吧,我问了医生,说是可以治疗的。”但是罗翠红就是不听。
陈永祥见她不去,不知道她是何心思,感到很是郁闷。有一天,他给一个客户送砖,那人请他吃饭,就喝了很多酒,晚上酩酊而归,摇摇晃晃,妻子见了忙过去搀扶,问:“你这是怎么啦,在哪里喝的酒?”陈永祥把她的手打掉:“你给我走开!”说着躺在藤椅上。罗翠红见丈夫对自己的态度渐渐不如从前,心中委屈,忍不住小声啜泣。陈永祥见状更加烦躁,随口骂道:“哭个什么劲,婊子货,你生不出孩子,是不是让那些臭男人搞出病来了?”罗翠红听了这话,哭得更伤心。俗话,隔墙有耳。这声骂正好被立在门外的嫂嫂张振香听到,她顿生疑惑:怪不得,原来是个“鸡”,我看那模样,就不是正经人家女子。于是赶忙把这个发现告诉公婆,公婆听了大惊,父亲道:“此事当真?”张振香说:“当真不当真,问问永祥就清楚了。”于是父亲就立刻把儿子叫到自己房里,关上门劈头就问:“告诉我,你媳妇到底是什么人?”陈永祥见父亲突然问起这个,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问:“刚才你骂她婊子货,她是不是干哪一行的?你给我说实话。”陈永祥听了,惊得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他难过地低下头,不敢接腔。父亲见状马上就明白了,骂道:“混账东西,什么样女人不好找,偏要这样不干不净的。”陈永祥突然蹲在地上,使劲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母亲也痛心道:“老天爷,怎么会这样?让村里人知道了,那还不笑话死。”
陈永祥此时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他突然站起来冲了出去。父亲怕他做出不好的事,赶快对大儿子道:“快去把他追回来!”陈永兴听了忙也跟着跑出去。
陈永祥从家里跑出来,坐在一条小河边痛哭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心想,这事能怪她吗,怪她似乎也没有理由,他们曾是那么相爱,是的,她是当小姐的,他没有嫌弃,但他没想到现在情况会是这样。妻子不能生育,显然是跟她原来从事的职业有关,妻子自己一定知道治疗困难,才不去医院检查的。他后悔自己醉酒说漏了嘴,让家人听到。现在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可如何是好。陈永兴找到他,先是劝慰一番,接着说:“老弟,你这事办得差,先前也得给家里说清楚啊,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陈永祥不说话,跟着哥哥回到家,就闷头睡去。
自从全家人知道了罗翠红的来历,她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公婆见她生不出孩子,心里就有些不满,后来知道了真相,就更不待见,哥哥也爱理不理,嫂嫂幸灾乐祸,看她的眼光就像看怪物,而丈夫也对她黑着脸,罗翠红感到自己好像落在冰窖里,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她想,自己的命为何这么苦。夜晚,每当想到伤心处,就泪如雨下。她想起过去那些受辱的日子,几年来,她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男人,那些男人无不是把她当作玩物,为了在她身上发泄性欲。有的男人还有变态心理,对她性虐待,如咬她的乳房,用牙刷捅她的下体。还有个四十岁的男子,因为性无能,干不了那事,在寒冷的天气里,却让她脱光了衣服跳“甩奶舞”——只要想起过去那心酸的岁月,她心里就像在滴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心的,指望相伴终生,白头到老,谁知自己却不能生育,现在家人都知道了她的过去,都对她白眼看,让她感到痛苦万分。
陈永祥同样感到痛苦,他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团乱麻,在沉重的精神压力下,性格都变了,有时整天不说一句话,精神恍惚,有时又胡言乱语,无缘无故发火,抓起妻子就打。罗翠红觉得就像生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
罗翠红后来是忍受不了丈夫的打才做出傻事的,那天晚上,陈永祥因为不吃饭,又挨了父母一顿骂,回屋就抓住妻子出气,说要和她离婚。罗翠红彻底失望了,她想自己没有了退路,生不能做夫妻,干脆死在一起算了。第二天,她就去买了一瓶鼠药,在当天晚上,睡在床上的丈夫突然说要喝水,罗翠红见状就把那瓶鼠药倒进水杯里让他喝,在他喝了一大半,她就夺过水杯,把剩下的全喝了,然后就躺在床上等死。她发现丈夫叫了几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后来她就感到肚里像有钢针在扎,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陈永兴叫弟弟去起窑,叫了半天不见动静,知道有些不好,赶忙把门撬开,走进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弟弟嘴巴鼻子都流出血,弟媳妇的脸也白得跟死人一样,他吓得大叫:“快来人啊,出大事了。”听到叫声,家人都跑来,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父亲大叫:“快叫救护车,”陈永兴就立刻跑出去打电话。
在镇医院里,医生全力抢救,但是陈永祥因为中毒太深,已经无力回天,
只有罗翠红被抢救过来,她苏醒后失声大哭,声称还要去寻死,医生护士都来劝说,她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派出所的民警得知发生了一起投毒死人事件,马上来医院调查,罗翠红承认了事实,同时也知道了后悔,如今和心爱的人已是阴阳两隔,她心如刀绞。
后来,罗翠红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十六年,但是过一年后获保外就医,因为她被查出了卵巢肿瘤,公婆已经不认她,她伤心地离开了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家,去东莞去找林玉屏,她不知道,林玉屏知道了她的遭遇后,会作何想?
有人说,妓女也是女人,也需要尊严,我觉得对于风骨峥峻的柳如是,侠肝仪胆的李香君,慧眼识英的红拂,击鼓抗金的梁红玉,出使西欧的赛金花,乱世侠女小凤仙,自然敬佩不已,她们不仅风情万种,琴棋书画信手拈来,而且不卑不亢,有胆有识,悲怜云云众生,关心江山社稷,怎能不令人为之动容,拍手称快。然而,现代的妓女呢,尊严从何谈起,如果从自由人权的角度来说,也许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昨夜欢笑,今朝悲切,在封建社会里,女人根本不算人,她们几乎没有任何权利,只能服从三从四德,只能做着本分内的事情,而无从约束男人的生活,于是出现了青楼,它们成为了男权享乐的需求,女人天生就是根据男人的要求去服务的。良家妇女要从妓,可能是一分钟的事。妓女要从良,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洗去风尘?现在很多沦落风尘的女子,即使从良了,也很难被人们所接受,世俗偏见让许多人生出本能的排斥。但是,我们应该仔细想想,这并不完全是她们的错。毕竟时代进步了,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应该进步,对于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要给她们多一份宽容,给她们留一条生路。诗曰:
风尘女子要从良,多为世人所不容。
若是有条生路走,怎能甘愿去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