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为避祸张安贵亡命③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一转眼八年就过去了，她们的孩子也长大，读小学二年级，在学校学习成绩很好，张安贵觉得这孩子比自己小时候强，他知道，儿子的血液里有张秀芳的遗传基因。夫妻二人见孩子聪明活泼，心里都很高兴。先按下不提。
　　却说那邵春兰，自丈夫闹出人命逃亡以后，就日夜思念，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丈夫在什么地方，盼望家里的电话机铃声响，可是每次都使她失望，即使铃声响了，也是公安局那个络腮胡警官打来问询情况的。八年过去了，丈夫就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丈夫逃亡后，那个被丈夫误伤致死的妇女的家人就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把她家里的东西砸了个一塌糊涂，还要她赔偿。后来，经过法院调解，她答应赔偿被害人五万元。她再也无力经营粮油店，只好把它转让给别人。自己靠做缝纫的活儿，赚取日常生活费。
　　那个庞新宇，当时被张安贵打掉了半个耳朵，伤愈后就不断来找邵春兰的麻烦，要她赔偿医疗费，有一次，又企图强奸她，遭到激烈反抗而没有得逞。邵春兰忍无可忍，只得选择报案。警察已经知道，张安贵误伤人命，跟他有密切关系，见他不思悔改，仍旧作恶，就以强奸未遂罪拘捕了他。
　　八年后，邵春兰的孩子们已经读中学了，张安贵离家时，他们才读幼儿园。他们懂事后，就经常对母亲问起爸爸到哪里去了。邵春兰不想让他们知道辛酸的往事，就对她说，爸爸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了，要很久才会回来。在回答他们的时候，她心里是多么盼望丈夫早点回来啊。她希望丈夫在某个地方，生活得好好的，希望丈夫突然有一天会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八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奇迹发生。她都有点绝望了。她希望能从警察那里得知丈夫的踪迹，宁可丈夫回来坐牢，这样，也可以经常去看望他。可是警察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张安贵那年逾七旬的老父亲，听说儿子闹出人命，逃亡在外，心里悲伤不已，经常着急上火，后来一病不起，在张安贵离家三年后，就溘然去逝。邵春兰听到噩耗，哭了一场，带着儿女去给公公安葬。
这么多年，张安贵一直不知道家里的变故，但是，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妻子儿女。虽然张秀芳对他温柔可亲，他还是按捺不住日益加深的思乡之情，但是不敢回去，也不敢打电话。想起妻子儿女可能在家里受苦，他心里就惴惴不安。后来又过了四年，有一天，他翻日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逃亡在外有十二年了。他立刻产生一个迫切的愿望，给家里的妻子打个电话问平安，想听听她的声音。于是他用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邵春兰听到急促的电话铃，以为又是那个络腮胡警官打来的，赶忙过去接，当听到一声问候的时候，顿时惊呆，她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真是丈夫，这次真的是丈夫来的电话。张安贵在电话里问她还好吧，儿女已经长大了吧。邵春兰非常激动，禁不住热泪盈眶，忙回答：“好。好，我们都好，你也好吧，现在什么地方？”张安贵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邵春兰道：“安贵，回来自首吧，公安局说，你的情况是误伤人命，不是故意杀人，你自首了，可以轻判。”张安贵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亡命天涯十几载，终忘不了夫妻情。
　　选择自首求自救，重新做人要正名。
　　放下电话，邵春兰心里还突突地跳个不停，这喜讯让她高兴，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从电话里得知，丈夫在海南，但她不知道，丈夫经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并生子。她还希望有和丈夫团聚的那一天。随后，邵春兰到公安局，找到络腮胡警官说明情况，说她已经知道丈夫的下落，会劝他回来自首。络腮胡警官听了很高兴，道：“如果能这样就更好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了寻找他，全国各地到处跑，鞋子都磨破几双了。”
　　张安贵听了妻子的劝说，决定回去自首，俗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他不想老死在异地他乡。但不知道如何对张秀芳说这件事。担心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犹豫彷徨了几天后，终于对张秀芳说起了自己的真实遭遇，说他不叫陈明，他的本名是张安贵，十二年前，因为误伤人命，因为害怕坐牢，选择了逃亡，家里有妻子儿女，现在他想回去自首。张秀芳听了，果然惊呆，她看着眼前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好像一下子变得很陌生，她情愿相信，这只是一个玩笑，不是真的。张安贵看到她呆滞的眼神，痛苦的表情，心里很是内疚。说：“我原来不该对你隐瞒的。”张秀芳仍是不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张安贵点点头：“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张秀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捂着脸嚎啕大哭，张安贵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个劲儿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
　　 张秀芳在哭过之后，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尽管现实很残酷，但她还是不得不接受。她擦擦眼泪，道：“我理解你，不管今后你坐几年牢，我都等你。”张安贵见她这样说，心里很是感动。道：“秀芳，你对我这么好，真让我杀身难报。”张秀芳说“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你回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这天晚上，张秀芳开始为张安贵回乡做准备。她把一些换洗衣服放进旅行袋里，并找来毛巾和一个茶缸，让他路上用。后来两人一直谈话到深夜。第二天清晨，张秀芳送他火车站，对他说，回到家乡就来电话。张安贵口里承诺。在上了火车后，在窗口不停地朝她挥手，示意要她回去。可是张秀芳站住不动，早已是泪流满面。直到火车开出站台，她还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火车，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一座雕塑。
　　张安贵回到家乡后，见到了妻子和女儿，女儿张欣已经读高中，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看见爸爸回来，不敢相认，小时候，她对爸爸的印象十分模糊。直到妈妈让她快叫爸爸，她才意识到，真是自己的爸爸回来了。心里很是高兴，忙给爸爸倒了一杯开水。说：“爸爸，我每天都盼望你回来。”张安贵看到长大懂事的女儿，心里惭愧，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他这次回来，又要去坐牢，女儿要是知道了，她心里会怎么想。他不敢想下去。说：“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年，你们受苦了。”后来他在妻子的带领下，来到父亲坟前，哭倒在地。他感到自己作为儿子，竟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是最大的不孝。
　　第二天，邵春兰就带着丈夫去公安局自首，后来张安贵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在坐牢的时候，他想起远在海南的张秀芳，在投案的当天，就给她去了电话，后来又把法庭宣判的结果告诉她，他听到张秀芳在电话里的哭声，也不由黯然神伤，差点掉下泪来。张秀芳说以后会来监狱看他，张安贵本想说不要来，但他知道这样说没用。他还没有对妻子说自己在外面结婚生子的事，妻子若是知道了，她能经受这样重的打击吗？面对这样的尴尬的现实，他只有叹息，听天由命。
　　张秀芳是在这年的春节前夕，带着儿子张康来看望张安贵，她给张安贵买了一些衣服，还有一些罐头，和一些麦片之类的营养品。那天恰好和前来探监的邵春兰打了个照面，当时张秀芳正和张安贵在一个小屋子里谈话，邵春兰拿着丈夫的换洗衣服来了，她看到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不知是谁，一时愣在那里。事到如今，张安贵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就忙向张秀芳介绍：“这是我妻子。”张秀芳忙起身，有礼貌地说：“大嫂，你好！”见妻子惊疑的神色，张安贵解释道：“春兰，我不该瞒着你，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她叫张秀芳。”邵春兰马上就明白过来，脸色骤变，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但是她马上平静下来，道：“谢谢你来看望安贵，这个孩子是——”张安贵说：“这是我的儿子，叫张康。”张康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尽管妈妈已经告诉他，爸爸为什么事坐牢，他望着邵春兰，一脸迷惑的神色。邵春兰毕竟是个大度的女人，她想到，丈夫在外十二年，有了女人没有什么奇怪的。何况这个女人为丈夫生了个儿子，她和蔼地说：“既然来了，就住下吧。”张秀芳被邵春兰的大度所感动，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见到丈夫前妻时挨骂的准备。因为她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很难接受丈夫有外遇的事实。张安贵听妻子这样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也为妻子的宽容所感动，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此后，张秀芳带着孩子跟着邵春兰来到家里，张欣放学回来，看到家里的陌生人，就问妈妈是哪里的客人，邵春兰觉得不好对女儿说起，就说：“这是你爸爸的朋友，快叫阿姨。”张欣听了妈妈的讲述，知道了爸爸去坐牢的原因，她开始很吃惊，后来，她才在心里慢慢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听妈妈说这个女人是爸爸的朋友，就热情地叫了一声阿姨。张秀芳早听过张安贵说起他女儿，她动情地说：“这就是张欣吧，我特意给你买了衣服。”说着，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件藕色连衣裙，递到她手里，“你穿上一定更加漂亮。”张欣见了。果然高兴，拿着连衣裙进屋里去了。
　　张秀芳住了三天，和邵春兰说了许多话，她们都关心张安贵将来出狱后的选择。张秀兰还是那句话：“不管他坐多少年牢，我都会等他出来。”邵春兰说：“妹子，你放心，这就让安贵自己决定，如果他选择家庭，我希望他能回到我身边，但他真的选择了你，我就退出，成全你们。”张秀芳听了这句话，感动地抱住邵春兰哭了起来。在第四天，张秀芳就带着孩子回海南去了。
　　张安贵在狱中积极地接受改造，争取以好的表现来换取减刑，对于将来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想好，说实话，这两个女人，他哪一个都舍不得，一个是结发恩爱夫妻，一个是患难知心情人。但是，他今后必须要做出选择。这会让他很为难，他觉得。这两个女人，自己都对不起，不管将来自己选择哪一方，必有一方受到伤害。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悔恨当年自己的冲动，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若是当时自己能冷静地对待那件事，及时向公安局报案，选择法律的途径解决问题，他就不会误伤人命，也就不至于长期逃亡，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复杂的问题。可是事到如今，悔恨也是于事无补。诗曰：
　　生活当中莫争斗，遇事心胸要开阔。
　　得忍且忍别逞强，与人为善不惹祸。
　　选择报复很愚蠢，到头自己把牢坐。
　　学会退让最明智，能保永久安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