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痴情男洒泪别孤魂.孝顺女含悲离故土

　　词曰：
　　野冢岭，孤魂冷，月暗星寒凄风永。
　　泪痕干，岁时残，一杯薄酒，数叠冥钱。
　　冤、冤、冤。
　　
　　言犹哽，相思病，昨宵酣梦当年影。
　　步蹒跚，意缠绵，为忧天晓，紧拥怀前。
　　酸、酸、酸。
　　这是一首唐婉体的钗头凤！其伤感的程度，不亚於当年的陆游！足见圣杰对红叶离去，是无限的心酸和痛苦！可谓是字字滴血！句句催泪！
　　
　　话说秋容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夜，正向这边急急赶过来，她怕得把头埋进了圣杰的怀里，她的手死死地抱住圣杰的腿。不知是不是因为用力，还是害怕的原因，圣杰明显感觉到了秋容有些发抖！
　　圣杰赶快抓起电筒照射过去，原来是她们家的狗，阿黄！
　　“不怕，秋容，是阿黄，你家的阿黄来了！”
　　秋容不信，偷偷地回转头瞄了瞄，果然是的，她这才对跑到身边来的阿黄说：“你个死阿黄，你吓死我了！”
　　阿黄拼命地摇晃著身躯和尾巴，向坐在红叶坟上的兄妹二人撒起娇来！秋容抱著阿黄的脖子，把脸贴在阿黄的头上，她说：“好阿黄，你怎麽来了？”
　　“阿黄啊阿黄，如此重情，可惜不能说话！你若是人，我会带你到天涯！”圣杰不无感慨！他热泪盈眶地向秋容讲诉著前天晚上在这里如何遇见阿黄的事，把秋容感动得更加落泪！他对著坟墓里的红叶，深情地说：“红叶，你看见了吗？阿黄又来了！它又来陪你了！”
　　夜色依然很暗，看不见兄妹二人满盈泪花的眼睛，也看不见二人充满忧伤的表情。四周静得出奇！静得有些怕人！只有秋容偶尔的抽泣声夹杂著圣杰自言自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仍然能传出很远很远！
　　“红叶，我明天就要走了！我真不想离开你的，红叶！你回来吧！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走！还走三峡，还到黎川去，好吗？”
　　“红叶妹妹，你现在到了哪里？你过了奈何桥没有？红叶，你千万记住，桥头有个老太婆，那是骗子，她叫孟婆，她的茶你千万不要喝呀，妹妹，那是亡魂汤，喝了你就记不得我了啊！妹妹，听见了吗？”
　　“妹妹，你说过的，我们下世还做夫妻的！你要是不喝孟婆茶，来生来世，我们还能重逢！那时候，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我发誓！因为我知道我的好妹妹，你今生受的委屈太多了！那时候，我依然牵著你的手，和你郊外散步，填词作诗，依然和你同观七夕鹊桥，共赏中秋圆月！”
　　“妹妹，我好想我们一起共白头，好想听你天天骂我‘死老头子’！可是你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边！我的好妹妹，你可曾感觉我心中的思念？你可曾听到我深情的呼喊？红叶，你怎忍心我秋凉身冷,夜静衾寒?都说有情人终成家眷,可恨这天公为什麽不长眼？”
　　“哥！”秋容大哭起来，她含著泪断断续续地说：“你别再说了，我的心里好难受！”
　　“秋容妹妹，哥心里也难受的！你知道吗？”圣杰对秋容说。“好了好了，妹妹，哥不说了！你冷不冷？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不……冷，哥……你……呢？”秋容抽泣着说。
　　“这里有我和阿黄就行！”
　　“不！我也要陪……我姐，我……想出去……打工了，怕今後……陪……姐姐的……时间少了！”秋容还在抽泣著。
　　圣杰又点燃了香烟。好一会儿，秋容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才问道：
　　“你不读书了？”
　　“自从姐的事情以後，我们家再也不是家了！我呆不下去了！”
　　“去哪里打工？有熟人吗？你一个小孩儿！”
　　“不知道，出去乱闯吧！我都有身份证了，还是小孩儿？哥，你瞧不起人！”秋容有些激动，她抬起头来，望著圣杰问道：“哥，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我今天得好好陪陪你姐姐。天亮以後就走了！”
　　“到哪里去？”
　　“还是去江西，回到我和你姐姐呆过的地方，我们曾经在那里编织过人生美好的梦，有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也想去看看我姐待过的地方！行不行？反正我是要出去的！我就是乱闯，也不会呆在这个家里了！”
　　“不行！你走了，你妈妈怎麽办？好好读书，马上初中毕业了，明年再说，到时候给你写信来，你干妈会通知你。”
　　“我妈同意我走的，不信，你可以问我妈，她说，要像姐一样，胆大一点，自己闯自己的路，比在这个破败的家里好。哥，我妈年轻的时候就是听了父母包办，她说她十八岁嫁给我爸，都後悔死了！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就经常看见我爸骂她，打她！”
　　“你妈妈真是这麽说的？”圣杰追问。
　　“她要我出去後，今後没有结婚安家就不准回来！”秋容突然问道，“哥，你知道我爸为什麽不答应你和我姐的事吗？”
　　说实话，圣杰还真没有找到确切的理由，他问道：“为什麽？”
　　“我妈年轻的时候，和你爸是一对要好的恋人，就是被我外公拆散的！我爸对这事一直耿耿於怀！”
　　“你听谁说的？前一辈的恩怨，关我们什麽事？”闻听此言，圣杰很是吃惊！
　　“就是这几天，我妈才给我讲的，可惜，姐姐至今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支持秋容出去，从这愚昧的地方走出去！不能再让她妈妈和红叶的故事在秋容身上重演！妈妈是聪明的，是明智的，只是她无法掌控世态的发展和变化而已！只是她还小，能干什麽？他决定，明年等秋容初中毕业，再给她联系沈畅那里。
　　“哥，你给我讲讲你和姐姐在江西的故事，好不好？”秋容带著祈求的口吻说，“我都为姐姐自豪！”
　　这话，让圣杰的思绪又飞回到了和红叶幸福的往事中去，他开始慢慢的讲了起来……
　　时间，就这麽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这兄妹二人，依依不舍地向躺在地里的红叶告别，才叫上一直趴在地上的阿黄，从原道返回。在黄葛树下分手时，秋容问：“哥，你什麽时候走？姐不能送你了，我代她送送你吧！”
　　“不用，我天明以後，就去平安镇。”这时，他掏出了五百元钱，塞到秋容的手里，“这是你姐打工挣的，现在她不在了，你给妈妈吧！”
　　秋容不要，在圣杰的再三劝说下，终於收下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姐居然挣了这麽多钱。秋容的心里，一边走，一边想著，她更加坚定了出去打工的念头。
　　回到家里，妈妈迫不及待地问圣杰的情况，秋容简单地说了说。同时把姐姐打工的那五百元钱，交给妈妈，妈妈非常吃惊！她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这孩子……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一样！心善良！”
　　“妈，我也想和圣杰哥哥一起出去，他不同意！”秋容有些著急！
　　“看在你姐的份上，你去吧，他会帮你的！这孩子，妈和你姐的眼光没错的，不会看错人！”妈妈心里到底是怎麽想的，谁也琢磨不透，有一点是肯定的，她急於把唯一的女儿放出去，是不想让女儿再走她和红叶的路。不过，从她那表情上看，妈妈好像还有什麽事要干，在干这事以前，必须得打发女儿离开！
　　天终於亮了！妈妈把那五百元钱，原封不动地交给秋容，她说：“闺女，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把钱带上，妈妈用不著。”说著，把钱塞在了秋容的兜里，“记住，无论什麽事，甚麽时候，不要学你姐，千万别回来，自己今後安家了，可以去看看你姐！但不要回家！”
　　“妈！”秋容眼里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淌，她悄悄的塞给了妈妈一百块钱，“我会回来看你的！”
　　“闺女，听妈的话，妈不用钱！”妈妈依旧把钱放在了秋容的兜里！“不要带任何东西，就是一个空手出去，换洗的衣服，自己外面买去！走吧！”
　　秋容把妈妈抱得死死的，含著热泪，在妈妈的脸上亲了又亲，出了门，绕过厨房，在她家的右侧坡梁上，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外的妈妈，妈妈向她挥了挥手，秋容狠下心来，一回头，便消失在了妈妈的视线中。
　　却说圣杰回到邓安家，委托邓安给父母带去一百五十元钱，为了不让父母担忧自己，谎称说他们在江西是工友。另外，因为这几天麻烦了伯父一家不少，圣杰硬是强行塞给伯父六十元钱，并且千恩万谢！这才乘早告辞离开！
　　当秋容赶到干妈家，听说圣杰刚走不久，她谎称去送送，回头就追了出去。
　　还是这条古道，还是向著平安镇而去，还是将要远行千里！这一次，却与半年前不同！没有红叶相伴，孤零零，冷清清，圣杰空虚寂寞的心，有些隐隐作痛！他真想放声大哭！只见他不时地回过头来，向著红叶长眠的方向，驻足遥望！
　　走走，停停，回头！
　　走走，停停，回头！
　　今天的这条古道，咋就这麽远呢？
　　圣杰的心里，一千个不舍！一万个难割！
　　再见了，红叶！再见了，我的好妹妹！
　　圣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红颜一去惹魂伤，生死阴阳欲断肠。
　　昨夜整宿旧昔梦，依稀泪眼枕床旁。
　　伊人为我作玉碎，我为伊人成痴狂。
　　可怜红叶娇凤女,独卧荒野乱石岗。
　　这正是：上年端午平安道,携手结伴向远逃。今日娇娥知何在？驾鹤西去云中了！圣杰一边走，一边吟颂著，身体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感到特别的疲乏和困倦！
　　“哥！”，突然，後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呼喊声，把圣杰惊了一下，这声音好熟！秋容！圣杰猛然回头，果然是秋容！只见她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圣杰拼命地往回急跑过来，埋怨道：“妹妹，你怎麽来了？”
　　“我……来送你！”
　　看见气喘吁吁的秋容，圣杰眼里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哽咽著道：“谢谢你，好妹妹！快，快起来！”他把秋容扶了来！
　　正在这时，後面有人拼命地喊秋容的名字，一边喊，一边追了过来！
　　二人抬头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秋容的干爹！
　　他来干甚麽？急急忙忙追赶这麽远，有什麽事？
　　“干爹！”
　　“伯父，什麽事？看把你累的！”
　　“没事，”邓伯父稍微缓了缓气，他拿出一张身份证对秋容说：“你走後，你妈就来了，听说你们走了，要我赶快来追，这是你的身份证！”
　　接著，邓伯父把圣杰叫道一边，他掏出了一个笔记本交给圣杰：“这是红叶的笔记本，她妈妈让交给你！另外嘱咐你一定照顾好秋容！”
　　“她真要出去？她刚才还说是来送我的，这个秋容！”圣杰很意外！
　　“她也是我的干女儿，小安，你是知道的，我也没女儿，就把她当女儿了！你和我们邓安也是同学和朋友，既然她要出去，她妈也同意了，看在我们的份上，看在红叶的份上，出去後，你一定要照顾好这丫头，要把她安顿好！”伯父千叮咛，万嘱咐！
　　“嗯，既然如此，伯父，请转告她妈妈，尽管放心，秋容也是我的妹妹，我会的！”
　　伯父回头，强行塞给秋容五十块钱，他对秋容说：“妹崽，记住给我们写信！放心去吧！”
　　“干爹！”秋容一下扑到干爹的身上，大哭起来！她哽咽著说：“我会的，我会写信的，多关注我吗妈，拜托你们了，干爹！”
　　“乖，听话，别哭了！”伯父向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赶快启程！他走出没几步，又回过头来道：“记住，妹崽，你可要好好的！”
　　“嗯！”目送干爹远去的身影，秋容还站在原地未动。
　　“妹妹，好了，我们走吧！”
　　秋容这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二人恋恋不舍地往平安镇方向而去！
　　
　　这正是：希望越来越近，
　　故土渐行渐远。
　　前路茫茫从此去，
　　易水潇潇几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