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跋山涉水.更千重峰峦叠障。唱联作词.好一个恩爱缠绵

　　第九回、跋山涉水更千重峰峦叠障
　　唱联作词好一个恩爱缠绵
　　
　　词曰：
　　香粽雄黄端午愁，不是双鸥，愿做双鸥。
　　装轻食简过株州，进又何求，退又何求？
　　
　　新雨初凉正患喉，月影如钩，黛影如钩。
　　不知何处有茶楼，行乱心头，坐乱心头。
　　【右调一剪梅】
　　这词是说，迷茫的情侣，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自由，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如漏网之鱼。前途渺茫，不知何处是归程。
　　
　　话说客轮开动以後，两人的心松弛下来。宽阔浩渺的江面以及那沿途的风景，吸引了二人好奇的目光。真是：
　　两岸风物赏未尽，一对惊目接不暇，
　　愿为自由双飞鸟，莫做观天坐井蛙。
　　
　　不知是什麽原因，船在奉节港停留了一个晚上。红叶感到有些困倦，靠在圣杰的肩上慢慢睡著了，这一觉，红叶睡得很香，很甜。
　　第二天凌晨，圣杰和红叶醒来，发现早已经起航了。只见人们纷纷往外涌去，从窗户里顺著人们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出去，巍峨的山峰，重峦叠嶂，跌宕起伏。逶迤绵延於云遮雾绕之间，时隐时现，变幻莫测；好似一幅气象万千的丹青长卷。哦，船进三峡了！
　　匆忙洗漱完毕，圣杰拉著红叶，挤到了甲板上。也只有这里，才能同时观赏到左右风光！
　　但见两岸悬崖峭壁，异峰突起，直插云霄；江流浊浪排空，湍急咆哮，奔腾不息；可谓自然界的精心杰作，鬼斧神工！巫峡十二峰，峰峰秀丽，古栈道和千古悬棺，瞿塘峡之雄，西陵峡之险，还有那神奇悠久的古老传说，和雄伟壮观的旖旎风光，把个圣杰和红叶感叹不已！
　　“本是天霄一巨龙，
　　吐吞星汉水、好从容。”面对此情此景，圣杰脱口而出！
　　“狂哮入海势汹汹，
　　千秋岁、春去夏还冬。”红叶跟著应和。
　　“再来，有点像《小重山》？好样的！”圣杰朝红叶竖起了大麽指！“Goon！”
　　“巫峡有奇峰，
　　瞿塘生峻岭、碍重重。”红叶笑了笑，继续道：“最後两句就交给你了？”
　　“纵君天嶂锁难封，
　　但看我、一路直奔东。”
　　圣杰话音刚落，红叶就赞不绝口，“好啊！好一个‘纵君天嶂锁难封，但看我、一路直奔东’！这可是对长江的千古绝赞！”
　　二人把这《小重山》反复吟颂著，指指点点，兴奋不已！红叶又想起了语文课上沈畅的“巫山峡，十二峰，云霭霭，雾蒙蒙，老子从天而降。”不由得又大笑不止！红叶也恢复了往昔的活泼，忠县老人的那些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客轮穿三峡，过大坝，沿途风景，让红叶和圣杰叹为观止。
　　经过号称不夜城的璀璨明珠宜昌不久，不知不觉船到城陵矶，上岸後，他们赶乘公交车到了岳阳火车站，买好了去株洲的车票。株洲才有直达福建的火车。
　　圣杰和红叶，本打算到福建投奔沈畅的。经过几天的旅途劳顿，最後却辗转来到了江西的黎川。
　　原来，列车从株洲出发时，圣杰的对面座上，来了一位年近五十的旅客黄先生。闲谈中，知道黄先生祖籍在四川的宜宾，妈妈是黎川人。解放前父亲是国民党拉壮丁离开的家乡，解放後就在江西的黎川安了家。并安置在了水槽陶瓷厂。黄先生则是水槽陶瓷厂里的一名业务员。如此说来，也算是半个老乡。
　　“你老婆？”黄先生看看红叶，又看看圣杰，问道：“刚结婚吧？”
　　“嗯，今年春节结的婚。”圣杰接著问道：“你怎麽讲的是四川话？”
　　“我从小就跟父亲学四川话，是听著四川话长大的。”黄先生掏出一包‘抚州’牌香烟，递了支给圣杰，“我从小也在黎川人群中生活，黎川话也会讲的。”
　　“我还以为你只会四川话呢。”
　　“忑个哇？”
　　“听不懂。”红叶说。
　　“‘忑个哇？’就是‘哪个说。’的意思。黎川话。‘姐哇些？’就是‘他说什麽？’意思。”黄先生解释说，目的是为了证明他没有骗人，同时也是为了打消圣杰和红叶的顾虑。
　　真是他乡遇故知！圣杰和黄先生越谈越投机，更何况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多少还是有些亲热的感觉！
　　黄先生问：“你们这是到哪里去？”
　　“我们家乡太穷了，想出去打工。听说福建那边好找工作，准备去试试。”
　　“你们有朋友在那边吗？”
　　“听说有同村的在那边，还不知道怎麽找到他。不过，反正我们两个人还年轻，只要能吃苦，总会有办法。”
　　“不如跟我到黎川去，我们厂正需要人，比到外面去窜好得多。”
　　趁黄先生上厕所的机会，圣杰问红叶：“怎麽样？去不去？”
　　“你说呢？去就去吧，人家几十岁的人，也算是父辈了，不会骗我们刚出门儿的穷光蛋。”
　　圣杰想，也是，有道理。如果去奔沈畅，有红叶在，她们又是同学，反而有些尴尬。於是也有了随黄先生去黎川想法。
　　“厂里有住宿吗？”待黄先生回来坐定，红叶迫不及待地问。
　　“有，宿舍很多。因为厂里百分之九十的工人都是黎川人，她们每天骑单车上下班，空房多。这个没问题，到时给你们小两口安排安排。”黄先生强调说：“关键是你们要肯干，不怕吃苦”
　　“这个你放心，我们人年轻，有的是力气！”圣杰说。
　　於是，他们接受了黄先生的邀请，决定去黎川。黄先生说可以帮忙安排圣杰和红叶进他们厂做临时工。他说，他们厂里有三位四川女人，是早年结婚过来的。还有很多四川人在那边山上伐木，都是经过他父亲介绍的。凡是黎川的四川人，几乎都知道他父亲，都管他父亲叫‘黄老湾子’（黄老爷子）。
　　由於旅途的无聊和无赖，在黄先生的提议下，几人开始打起了扑克牌。
　　旅途的颠簸，暂且不表，总算是一帆风顺！
　　五月初十的早上，列车到达福建的光泽县，三人乘光泽至黎川的长途客车，到达黎川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
　　黎川，古代名叫新城县。最早建县，是在三国时期吴太平二年（公元257年），历经三国、晋、南北朝、隋，历史332年没有过变动。後来又於唐武德五年（公元623年）和南宋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分别二次、三次建县，民国三年（1914年），全国统一地名，因江西、河北、浙江、贵州四省都有新城县，所以江西省新城县在当年改名为黎川县。这是一个古老的小县城，坐落在武夷山西麓中段，江西与福建交界的群山峻岭之中，与福建的邵武、光泽和泰宁接壤。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清澈透底的黎滩河，绕城而过。宽大而宏伟壮观的廊桥，更是增添了整个古城的沧桑感！到处是古朴淳风的花墙碧瓦，檐牙回廊，让人流连忘返。特别是乐於助人的热心老表，更是让人顿生几分和蔼与亲切！
　　水槽陶瓷厂主要有陶器和瓷器两个分厂，陶器主要生产水缸、坛子什麽的，瓷器则是以茶具、碗、观音罗汉等佛像为主。
　　由黄先生的安排，一位四川结婚来的周大姐帮忙和红叶负责整理房间，圣杰则坐上黄先生的自行车，到他家里取来了被子，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六点多锺了。当晚，二人应邀去了黄先生家里做客。第一次见到了先生的父亲黄老湾子，他虽说七十四岁高龄，看上去可只有六十来岁，显得十分的硬朗和精神。老湾子及家人的热情接待，让圣杰和红叶更加坚定了决心。
　　第二天，老湾子也来到了厂里，和他儿子一道，把圣杰和红叶的工作落实了下来。圣杰负责後山釉泥的运输，工资每天八元，红叶则加入了陶瓷的进出窑队伍，工资每天七元。工作虽然有点辛苦，但待遇还是不错的。
　　釉泥的运输，主要是靠板车，每次至少重达一千多斤。说来很简单，但对於从没拉过板车的圣杰来说，开始却显得十分艰难。黄先生的父亲，虽说早已退休，对这位年轻的老乡，还是很亲热的。每天他都要到後山来，亲自言传身教。好在有这位老人的指点，加上自己的悟性，没几天，圣杰也就轻车路熟了。他的工作自由，上午两车，下午两车，半个月不到，他便可以提前完成收工。
　　红叶的工作也不累。和‘半边老乡’周大姐一个组。大家有说有笑，也不觉得生疏。圣杰和红叶总算在这里安营扎寨，有了她俩自我满足的小家。在周大姐的带领下，几个老乡大姐也不时地常来坐坐，有什麽好吃的，也都会上班时给他俩带来。
　　白天各自认真工作，每到晚上，便是他们二人吟诗作对、充满激情和缠绵的幸福时刻。
　　七月一日是党的生日。六月三十日这天下午四点，圣杰和往常一样，老早就收工回厂，见工会邓主席正在楼下会议室写标语，怎麽也写不好。圣杰便自告奋勇地要求试试。
　　“你行吗？”老邓有些怀疑地看著圣杰，“你来试试？”
　　只见圣杰接过排笔，在近两尺见方的红纸上，先写下一个‘热’字，然後用铅笔和直尺把边线画好，再用小楷毛笔填补妥当。把个工会主席看得竖起大麽指，连连称好！并说：“小夥子，待会儿大门口墙壁上的黑板报，也拜托你了！今晚加班把它搞出来，行不行？”
　　“黑板报我是搞过，什麽内容？不过那太晚了！”
　　“我这有稿子，我们一起搞，明天我向办公室申请，算你一天工，怎麽样？”老邓拍了拍圣杰的肩膀。
　　不大一会儿，圣杰已经写好了，他和老邓还有传达室的老张，把横幅拉好在厂大门上方，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
　　工人们三三两两推著自行车鱼贯而出，看见标语，都要在门口停留观望一会儿，有人说：“邓主席，这不像你的字啊，谁写的？”
　　老邓笑著说，“我哪有这能耐？四川人写的。”
　　红叶见有人围在厂门口，也来看热闹，闻听邓主席的话，赶忙靠近正扛楼梯的圣杰，“真是你写的？”
　　圣杰笑而不答。
　　“真没看出来，你还会美术字，这麽久了，咋没听你提起过？”红叶跟在圣杰的後面，也感到有些意外。
　　回到会议室，趁老邓还在外面，圣杰手开始发痒了，铺开一张白纸，让红叶帮他压好，挥笔写下草书：
　　题骏马
　　忠贞耐劳恋故园，
　　剽悍神勇直往前。
　　生来自有千里志，
　　扬鬃奋蹄劲犹酣。
　　——己巳年五月二十七日
　　墨人圣杰书於黎川
　　“好！好书法！”老邓不知几时进来的，他这一叫好，把圣杰和红叶二人吓了一大跳。“给我好了，我明天想法贴到我办公室，慢慢欣赏！”
　　“好啊！只有邓主席不嫌弃，那就送你好了！”於是，圣杰换了小楷，在“题骏马”的後面添上“赠工会邓主席”几个字。
　　“你字写的如此好，何不学画？我介绍你去跟吴老师学瓷画，怎麽样？这可是很不错的技术。”老邓收拾好纸笔，从办公室端出一盒粉笔，对圣杰说，“走，写墙报去！”
　　“那好啊！求之不得哟！”二人说著，往黑板报栏走去。
　　大约七点多锺，老邓见天色漆黑，偶尔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鸣，知道天要下雨了，於是把墙报的任务交给了圣杰，回家去了。当圣杰把墙报写好，已经是晚上九点过。这时，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雷声响彻大地，震耳欲聋。风呼呼作响，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地上的落叶漫天飞扬。雨，终於来了。
　　“我最喜欢雨夜，静静地躺在床上，听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红叶卷缩在圣杰的怀里，轻柔的声音说。每一次雷声响起，红叶都要用力地把圣杰抱得死死的。
　　“要是在老家，这麽大的雨，肯定得发大水。”圣杰说，“几乎每年老家都涨水，我们在河边，每遇大水，到处一片汪洋。”
　　“我知道，我还专门去河边看过涨水。”红叶道。
　　说到闹洪灾，让圣杰想到了他的童年。他给红叶讲述了大水消退时，父亲带著他捕鱼的趣事。
　　原来，圣杰的父亲在当兵时学的医生，是部队卫生员。曾经随部队参加过平定西藏叛乱。在驻地老乡那里学会用竹篾编织捕鱼的“大豪”。这种捕鱼器，前面像一个大的漏斗，中间很小的腰身，腰身里面有很多柔软的有倒刺的篾丝，尾部是装鱼的鱼！。每逢退水时，把‘豪’的口部安放在田间的缺口上，鱼随著退水离去时，便自然的进入了鱼。要是多安置些“大豪”，收获还是令人十分羡慕的。後来，每逢涨水季节，附近的人们，都会把父亲请到家中，帮忙编织这种捕鱼器。
　　雨越下越大，红叶和圣杰一点也没有睡意。红叶说，听著这雨声，我突然想到了有幅对联。
　　“什麽对联？”圣杰问，“说出来听听！”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个啊，太简单了，早就听说了，来点有难度的！”
　　“是不是哟，我发觉你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红叶用手把圣杰的脸，揪得老长，故意笑话地说：“我不信考不到你，你可别再对出个采花贼来哟！”说完二人又嬉闹了一番。
　　“好了好了，你也别得意，我先考考你，听好了：童子打筒子，筒子落，童子乐。”圣杰说完，随即补充道：“童子与筒子，同音不同字。”
　　“丫头啃鸭头，鸭头咸，丫头嫌。”红叶很得意地向圣杰说，“这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是吧？”
　　“不错！但古人的下联是，和尚游河上，河上崩，和尚奔。”
　　“你那是方言对联，不能登堂入室的。”红叶说，“我有一联，与天气有关，上联是‘三光日月星。’记住，‘三’字必须统领‘日月星’三种发光物体，上联用了三，下联不能有‘三’字出现。”
　　“四诗风雅颂。”这个难度相当大，但圣杰还是听说过，风雅颂三诗，怎麽会是四诗呢？其实，《风》分《大风》和《小风》，加上《雅》和《颂》，当然与上联吻合完美。圣杰接著说，“这是宋神宗时，一位辽国使节出的，下联是苏东坡对的，不光如此，当辽国使节欲离开时，正值雷声响起，苏东坡还对了一联是‘一阵风雷雨’”
　　“嗯，不错，奖励一个。”说完翻身把圣杰压在下面，在圣杰的脸上轻轻一吻，“还有呢？继续说。”
　　“还有什麽？”
　　“就是这个辽国使节，很佩服苏东坡敏捷的才思。到了吃饭的时候，苏东坡还没有忘记刚才的对联，他慢慢地又道出一下联，‘四德元亨利’。使节不以为然，说古人把‘元亨利贞’喻为四德，何以少一字？”红叶慢慢地讲起了这个典故。
　　原来，宋神宗的名字是赵祯，这个贞字，哪怕是同音不同字，也不能说的，是要避讳的。辽使如梦初醒，连忙谢谢东坡的提醒。苏东坡说，我是宋，你是辽，两国习惯不同，即使你犯规了，皇上也不会治你罪的，因为我们是两国兄弟帮嘛！这个辽使一听，大加赞赏，因为无意中东坡又对了一联。
　　“妹妹，你不简单呀，咋知道这麽多？”圣杰心悦诚服！
　　“还有呢，”红叶似乎来了兴致，继续说：“关於这个上联，《楹联词话》记载，说郑板桥辞官归田，在家宴客，有名李潇村的，受当时辽使节的启发，出一联‘三绝诗书画’。这上联说的是唐玄二宗李肃时期的诗人郑虔，此人工於诗书画，号称三绝。郑板桥心想，好你个李潇村，以人出联，却怎麽也对不出来。原来，李潇村的下联‘一官归去来’，是专为郑板桥作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有意思。”圣杰暗自思忖，能有这位才女妹妹在身边，三生有幸啊！
　　“还有呢，东晋的陶渊明，於彭泽令上挂冠归隐後，作过《归去来辞》。这下联既把郑板桥比郑虔，又把他比陶潜。”红叶说。“说实话，关於很多古对联，你肯定没有我知道的多。”
　　“呵呵呵，我的红叶也学会讲大话了吧？”
　　“不信？这回不说古人的，我自己出一联，你保证答不上。你听好了，”红叶势必想煞煞圣杰的傲气，“前日离川，今日黎川，离川到黎川，更千重山峦叠嶂。”
　　圣杰不语。
　　“离川与黎川，同音不同字哟，而且後一个黎川必须是名词。”见圣杰无言以对，红叶很是得意了。
　　“还别说，这个真有难度。”圣杰很是好奇，苦苦琢磨。
　　“看你还狂不狂！”
　　圣杰不停地轻吻红叶的面颊，说：“好妹妹，快告诉我，你怎麽对的？这个对联太有意思了，告诉我嘛！”
　　“我也不知道，是随便说的。”红叶说。
　　圣杰一听，乐不可支，把红叶著实夸奖了一番。随著慢慢的思索琢磨，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二人也渐渐感觉睡眼朦胧。
　　山峦起伏的黎川，或许是受武夷山脉地形的影响，每逢夏季，便是雨水时节。连续的阴风怒号，霪雨霏霏，有时长达数月之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几天过去了，红叶从班上工友那里得知四川发了几十年难遇的大洪灾。圣杰听说後，开始担忧起来，因为他家正是水灾区。和红叶商量後，往家里写了封信问问，顺便往家里寄去了一百元钱。
　　然而，也正是这封信，却惹下了大祸！此是後话，暂且不表。
　　这正是：
　　莫道前程无知己，
　　天涯总遇好心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