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风铃咏雪

　　如果月亮引力，
　　能够牵起如此博大海样。
　　那么在有月亮的夜晚，
　　每个生命重量是加重还是减轻呢？
　　在一个红色水平线上，
　　那不是月亮，
　　是那儿正在沉没的太阳。
　　月亮背后，
　　她的面容是不是要小要苍白一些？
　　在悬崖阴影下，
　　象星星一样发光的虫，
　　它们的光是月亮反射吗？
　　在多云的夜晚，
　　二世风流-----
　　心沉入有星星游泳的海水中。
　　被不可见的月亮牵引着，
　　心潮从他的脚尖上，
　　缓缓地沉落。
　　直到他的内脏，
　　直到他的血和肉，
　　变成空虚。
　　仿佛一片空白。
　　头脑------
　　
　　二世风流颤栗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伟大的天主！我的敌对分子会说什么呢？”
　　他的心马上就要软下来了，幸亏这时候，他无意中看见了胡思乱想男爵先生傲慢无礼的目光。
　　“这个混蛋的眼睛炯炯放光，”他暗想，“这个卑劣灵魂获得了怎样胜利啊！如果我的罪行造成了这种结果，我就该诅咒我的罪行。天知道他会对燃烧的奶球说我些什么！”
　　这个念头抹去了二世风流其它的一切想法。随后，他被公众赞许的表示唤醒。律师刚刚结束辩护。他想起了应该跟律师握手。时间很就快过去了。
　　有一些族类给律师和被告送来饮料。
　　二世风流这时才注意到一个情况：没有一个雌性离开座位去吃饭。
　　“说真的，我饿得要死，”律师说，“您呢？”
　　“我也一样，”二世风流答道。
　　“您看，部长夫人也在那儿吃饭呢，”律师指着小包厢对他说。“鼓起勇气来，一切都很顺利。”审判重又开始。
　　庭长作辩论总结时，野国记时午夜的钟声响了。庭长的问话不得不暂停，寂静中浮动普遍焦灼，大时钟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我的最后一天从此开始，”二世风流想。很快，他想到了责任，感到周身在燃烧。到此刻为止，他一直挺住不心软，坚持不说话的决心。然而，当庭长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补充时。他站了起来，他朝前看，看见了与此相关夫人的眼睛，在灯光映照下，他觉得这双眼睛非常明亮。
　　“莫非她也哭了？”他想。
　　“各位陪审官先生，我原以为在死亡临近的时刻，我能够无视对我的轻蔑，然而我仍然感到了厌恶，这使我必须说几句话。先生们，我本没有荣幸属于你们那个阶级，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是一个狼崽。我对你们不求任何宽怒，”
　　二世风流说：
　　“我绝不存在幻想，等待我的是死亡，而死亡对我是公正的。”
　　他的口气变得更加坚定有力。
　　“我居然能够谋害最值得尊敬和最值得钦佩之雌性生命。”
　　他含着眼泪道：
　　“燃烧的奶球曾经像母亲那样对待我。我的罪行是残忍的，而且是有预谋的。因此我该当被判处死刑，陪审官先生们。”
　　在抛弃生命和情缘之后，仿佛在他的下意识里想过自由。
　　因为他还是改变了声调，说；“但是，即便我的罪不这么严重，我看到有些族类也不会因为我年轻值得怜悯而就此止步。他们仍想通过我来惩罚一个狼崽，永远地让这个狼崽灰心丧气。因为狼崽虽然出身于卑贱的，可以说受到贫穷的压迫。却有幸受到良好的教育，敢于侧身在骄傲的有钱者所谓的上流社会之中。”
　　在野国记时的二十分钟里，二世风流一直用这种口气说话：
　　“这就是我的罪行，先生们。事实上，因为我不是受到与我同等族类的审判，它将受到更为严厉惩罚。我在陪审官座位上看不到一个富裕起来的农民，我看到的只是一些愤怒的资产者……”
　　他说出了郁结在心中的一切。
　　代理检察长企盼着贵族的青睐，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尽管二世风流的用语多少有些抽象，所有雌性仍然泪如雨下。就是与此相关夫人也用手帕揩眼睛。
　　在结束之前，二世风流又回过头来谈他的预谋，他的悔恨，他的尊敬。谈他在那些更为幸福的岁月里对燃烧的奶球怀有儿子般无限崇拜……在说到这些情节时，与此相关夫人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陪审官退到他们房间的时候，野国记时一点的钟声响了。没有一个雌性离开座位，好多雄性眼里噙着泪花。交谈开始时很热烈，但是陪审团的决定久候不至，渐渐地，普遍的疲倦使大厅里安静下来了。
　　这时刻是庄严的，灯光变得暗淡。
　　二世风流很累，他听见身边有族类在议论时刻不决，是好的预兆还是坏的预兆。他高兴地看到大家的心都向着他。
　　野国记时两点的钟声刚刚敲过，响起了一片巨大的骚动声。陪审官的房间的小门开了。胡思乱想男爵迈着庄重而戏剧式的步子往前走；后面跟着其他陪审官。他咳嗽了一声。然后宣布说；他以灵魂和良心保证，陪审团一致意见是二世风流犯有谋杀罪。而且是在预谋的杀生罪。这个宣告的结果必然是死刑，过了一会儿。死刑即被宣布。二世风流看了看表，此时野国记时是两点一刻。“今天在人世间是老历七月十五”他心里说“是人世间送给死人一个节日，名字叫鬼节。所以这一天对胡思乱想这些家伙是个好日子。他判了我死刑……我被看得太紧。春暖花开小姐无法像元帅夫人那样救我。……这样，三天以后；同一时刻，我将会知道该如何对待那个伟大的也许了。”
　　这时，他听见一声喊叫，被唤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他周围的雌性哭哭啼啼，他看见所有的脸都转向一个小旁听席。后来他才知道是春暖花开小姐藏在里面。叫了一声就不叫了，大家又转过脸看二世风流。
　　这时警察费力地拥着耳闻目睹候爵带着人世间的几个法官和律师穿过人群。来到审判大厅；春暖花开小姐冲上前来拥抱着耳闻目睹候爵，无足轻重先生说活，“这是耳闻目睹先生从人世间请来的法官和律师，现在听他们来发表意见”
　　耳闻目睹点点头，有个人世间的法官出来说话：“你们是兽性间既没有伦理，也不讲道德，还有什么法律可言啊？刚才宣告的那些都是在我们人世间抄袭来的那些不定期，过了时的玩意儿。即使在我们人世间现在是民国，没有杀死人也不要偿命啊；你这个被害者活得好好的，还偿什么命？我们不是讲无罪，但绝对是罪不至死啊”
　　人世间的法官话还没有讲完，旁听的族类都欢声雷动起来了。
　　“听好了，族众，族众，”无足轻重宣布：“二世风流先生的案子，就由人世间的法官和律师来处理。”
　　上面的一切，二世风流完全没有注意，他还在想：“我们尽量别让胡思乱想这种骗子看笑话，”他心里笑道，“宣布导致死刑声明时的这个胡思乱想，他的表情是多么尴尬和虚假啊！而那个可怜庭长，虽然当了多年法官，在宣判我死刑时，他眼里却含着泪。胡思乱想那家伙多高兴啊？他终于报了旧时我们在燃烧的奶球身边的竞争之仇！……我见不到她了！完了……我感觉到了，我们最后的告别已不可能……要是我能把我对我的罪行有多么厌恶告诉她。我该多么幸福啊！”
　　二世风流被押回监狱，关进死囚牢房。平时他总是最细小的情况都不放过，这一次竟没有发觉他们并未将他回到塔楼牢房。他一心想着跟燃烧的奶球说些什么，如果他在最后的时刻有幸见到她的话。他想她会打断他的话，于是就希望一见面就把他的悔恨完全表达出来。干了这样的事，怎么让她相信我爱的只是她呢？因为说到底，我是想杀了她。或是出于野心，或是出于对春暖花开小姐的爱。
　　他躺在床上，发现单子是粗布做的。他的眼睛睁开了，“啊！我是作为死囚关在黑牢里了。”他对自己说，“这是公正的……远景规划伯爵跟我讲过，丹东在死前曾用他那粗嗓门说：‘怪哉，斩首这个动词不能有全部的时间变化；可以说：我将被斩首，你将被斩首，可是不能说：我已被斩首。’”
　　“为什么不能呢，”二世风流想，“如果有来世的话？……说真的，如果我碰见玉皇大帝，我就完了。那是个暴君，因此，他满脑子报复的念头；他的《道德经》说的尽是残酷的惩罚。我从未爱过他，我甚至从未想相信大家爱他是真诚的。他没有怜悯心，他将以可恶的方式惩罚我……”
　　“然而，如果我碰见的是的如来佛就好了！他也许会对我说：你很多的罪都赦免了，因为你的爱多，就像赦免孙猴子一样……”
　　“我的爱多吗？啊！我爱过燃烧的奶球，然而我的行为是残忍的。在这件事上和在别的事上一样，为了闪光的东西抛弃了质朴平常的东西……”
　　“可是，那是怎样的前景啊！……战时是轻骑兵上校；平时是外交使团秘书。然后是大使……因为我很快会熟谙事务的……即便我不过是个傻瓜。耳闻目睹候爵的女婿还怕有对手吗？我的任何蠢事都会被原谅，甚至还会被当作才能呢。有才能的族类，在野兔子空间或在野鸡王国都能过上最豪华的生活……”
　　“不一定吧，先生，三天后的断头者。”二世风流说了这句俏皮话，开心地笑了。
　　“实际上，每个族类身上都有两个族类，”他想，“见鬼，谁会这样聪明想到这儿呢？”
　　“那好！是的，我的朋友。三天后的断头者；”他回答道；“绿肥红瘦先生将跟胡思乱想先生合租一个窗口。好，在这个窗口的租金上，这两位可敬的兽物谁将占谁的便宜呢？”
　　他突然想起忠于职守的《月亮经》的这一段：
　　“黑云压城……我的灵魂已做好准备。”他仿佛听到阴世间阎罗王说：“‘刀山为海也已做好准备；您自己走进去吧’”。
　　“还真回答得妙！”他想，然后就睡着了。
　　野国记时早晨五点钟；就有个家伙紧紧地抱住他，把他弄醒了。
　　“怎么，时候已经到了！”二世风流睁开惊恐的眼睛。他以为是刽子手抓住了他。他一看原来是春暖花开小姐。“幸亏她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二世风流这么一想，完全恢复了镇静。他发现春暖花开小姐形容大变，像是病了半年，真是让他认不出来了。
　　“这个卑鄙的无足轻重背叛了我，”她对他说，绞着手，气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昨天发言的时候不是很美吗？”二世风流回答。“我是即席发言，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说真的，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此时此刻，二世风流玩弄春暖花开小姐的性格，冷静得像一位熟练的钢琴家弹琴……“显赫的出身让她有这种优越条件，可是我却没有。”他说；“然而，春暖花开小姐的崇高心灵把她的情夫，抬到了超过她的高度。您认为二世风流能不在法官面前会表现得更好吗？”
　　这可不是二世风流说的，那么这是谁说谁呢？当然是笔者。
　　因为春暖花开小姐，这一天像住在六层楼上的雌性。温情脉脉，毫不做作，然而她从他那儿得不到更朴实的话。她从前常常让他受到的折磨，他现在是回敬给了她。
　　“没有兽类知道黄河的源头。”二世风流心想；“兽类眼睛不能看见处在普通溪流状态下的河中之王。因此，任何兽类的眼睛也将看不到软弱的二世风流。首先是因为他不软弱。但是，我有一颗易于打动的心，最普通的一句话。只要用诚恳的口气说出来，就能让我的声音变得温和，甚至让我流泪。有多少次那些心肠冷酷的兽类因为这个缺点而看不起我啊！他们以为我在乞求宽恕，这就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他想着笑了笑，“生命诚可贵，情缘价更高。诺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为了自由，生不能得到，死就完全获得了。死了，自由了。生命没有了，情缘也就没有了”
　　他现在用全部精力考虑到死，心里说：
　　“据说美工在断头台下想起了妻子，大为感动，但是美工曾赋予一个到处是轻浮的年轻国家以力量。并且拒敌于狐狸王国之外……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而在别的族类看来，我充其量只是个也许------。”
　　二世风流想：
　　“如果不是春暖花开小姐，而是燃烧的奶球在我牢房里，我能够保证我自己吗？我的过度绝望和过度悔恨，在胡思乱想和当地所有贵族眼里，可能被当作对死亡的可耻的恐惧。这些内心懦弱的族类，他们的经济地位使之免受诱惑，他们多自豪啊！绿肥红瘦先生和胡思乱想先生刚刚判了我死刑，他们会说：‘看看这个青玉水晶的儿子！他可以变得博学。机智。可勇气呢！……勇气是学不来的。’即使是这个可怜的春暖花开，她现在在哭。或者不如说她哭不出来了。”
　　他望着她红红的眼睛……他把她搂紧在怀里。因为他看到了这种真正痛苦，不禁忘了自己的推论……“她也许哭了一整夜。”他对自己说：“然而有朝一日，这个回忆用什么样的羞愧不能让她感觉到呢？她会认为自己是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被一个平民用卑劣的思想方式引入歧途。鼓起勇气这个雄性狐狸相当软弱，会娶她的，而且我相信他做得对。她会使他扮演一个角色的。”
　　
　　二世风流喃喃道，
　　我放弃了一切，
　　我拥有和珍惜一切。
　　我什么也不再留下，
　　除了你，
　　伟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