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天上人间的琴弦

　　鼓起勇气，侯爵也理想这种最最便宜和最最简单的婚姻。
　　可是他又无法穿过面对的族群，而只好笑盈盈地望着春暖花开。
　　这时，春暖花开那绿色的大眼睛停在他和他周围的族类的身上。“还有比这伙族类更平庸的吗！”她心里说。这个鼓起勇气还想娶我，他温柔，礼貌，举止文雅。如此这般的先生要是不令我厌倦的话，倒是很可爱的。他将来也会带着狭隘、自得的神情跟着我参加舞会。结婚一年之后，我的车，我的马，我的裙子，我离狐狸王国网络城郊外二十里远的别墅，这一切都会尽善尽美，完全可以是一个暴发户。例如鼓起勇气候爵夫人因嫉妒而送命，可是以后呢？……
　　她如此这般地想着，在想象中早先已厌倦了。鼓起勇气候爵终于走到她身边，跟她说话。可她还在作梦，没有听。对于她，他的说话声和舞会的嘈杂声混在一起了。她是目光机械地跟着二世风流，二世风流已走开，他神情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自豪，不满。她在远离穿流族群一个角落里看见了远景规划伯爵。就是在自己国家被判死刑的那位，读者已经认识。在狮子王国他一位亲戚嫁给了皇子家的亲王；这段往事多少保护着他，免遭王国警察的迫害。
　　“我看见的只是死刑判决，使一个族类与众不同。”春暖花开小姐想：“这是唯一不能卖买的东西。”
　　其实她对真实的生活也不是真正了解。在人世间‘死刑判决’也是可以买卖的。何况她们这种兽性社会，更不可能不兴这个。
　　“啊！我刚才对自己说的是一句俏皮话！真遗憾，它来的不是时候，没能让我出出风头！”春暖花开小姐口味太高，不肯在谈话中使用事先准备好的俏皮话；但是她又太虚荣，不能不自鸣得意。她的脸上，幸福的神色取代了厌倦的表情。
　　鼓起勇气侯爵一直在说话；他以为他看见了成功，也就更加喋喋不休了。
　　“一个坏蛋拿什么来反驳我的俏皮话呢？”春暖花开小驵心里说。“我会这样回答批评者：雄爵的头衔，雌爵的头衔，可以买到；一枚勋章，可以赠送；我哥哥就刚刚得到一枚；他做了什么？一个官阶，可以获得。住十年兵营；或有个亲戚当陆军部长；就能像趣味性一样当上骑兵上尉。一笔巨大的财产呢！……这仍旧是最难的，因而也最值得尊重。真奇怪，这跟书上讲的正好相反……好吧！为了财产，就娶后悔莫及先生的女儿吧。”
　　“你的话的确有深度。死刑判决仍然是唯一无兽敢申请的东西。”鼓起勇气先生说；
　　“您认识远景规划伯爵吗？”她别开了话题问鼓起勇气先生。
　　春暖花开小姐说后又好像大梦方醒，这个问题和可怜的侯爵五分钟以来跟她说的话没什么关联；和蔼可亲的他不免感到难堪。不过，他是个机智的族类并以机智而享盛名。
　　“春暖花开挺古怪，”鼓起勇气先生想，“这是个缺点，然而她能给她将来的丈夫一个多好的社会地位！我不知道这个耳闻目睹侯爵是怎么搞的；他跟各党派的关系都好得不能再好，他是一个不倒翁啊。再说春暖花开小姐的古怪可以被视为天才。有了高贵的出身；巨大的财产，天才不会惹人笑话。那时候她该是多么与众不同啊！还有，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兼有才华，个性和急智，这使她变得十分可爱……”
　　由于一心不可二用，鼓起勇气侯爵回答春暖花开小姐的问话时；总是神情恍惚，如同背书：
　　“谁不认识这个可怜的远景规划？”接着他给她讲那桩失败的阴谋；说可笑，荒唐。
　　“很荒唐！”春暖花开小姐好像自言自语；“然而他行动了。我想见见这位雄性，把他领到我这儿来，”她对侯爵说。
　　鼓起勇气侯爵颇为不快。可则他还是服从了。
　　远景规划伯爵也是一个最公开地赞美春暖花开小姐的高傲；近乎放肆的神情的族类，他认为她是全狐狸王国网络市最美丽的雌性之一。“她要是坐在王位上该多美！”他对鼓起勇气先生说；他痛痛快快地跟鼓起勇气来了。
　　上流社会中有不少族类想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比阴谋更有伤风雅；那有什么无党派的气味呢？还有什么比不成功的有党派更丑恶！
　　春暖花开的眼神和鼓起勇气先生一起，嘲笑远景规划的自由主义。
　　但是，她看了听了仍然饶有兴味。
　　“舞会上来了个阴谋家，真是绝妙的对比，”她想。看着他的小黑胡子，她觉得颇像一头休息中的雄狮，但是她很快觉察到；这个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功利，或功利加崇拜。这些除了能给他的国家带来两院制政府那些东西之外，年轻的伯爵认为什么都不值得他的在意。不过他还是愉快地离开了春暖花开小姐，对于舞会上这个最有诱惑力的雌性，他为什么说走就走呢？因为他看见狮子王国的一个将军进来了。
　　可怜的远景规划对狮子王国感到绝望，他只好这样想：等狐狸王国再强大一些以后，他们可以把他送去到狮子王国最自由的地方。
　　一群留小胡子的年轻族类旋风似地拥到春暖花开小姐身边。他们清楚地看到，远景规划没有被迷住。春暖花开小姐对鼓起勇气的离去很生气；她看见他跟狮子将军说话时；黑眼睛闪闪发亮。她望着这些年轻的族类；那种深沉和严肃是她的任何一位竞争对手都无法模仿的。
　　“他们中间，”她想，“谁甘愿被判处死刑，谁即便拥有一切有利的机会？”
　　这种古怪的目光让缺乏才智之辈受宠若惊；却使其他族类惴惴不安。他们害怕她会冒出什么尖刻的话，让他们难以回答。所以纷纷离她远了一点。
　　“高贵的出身给生命上百种优点，要是没有自由就会不舒服”，
　　二世风流的例子让大家都看到这一点。
　　春暖花开小姐想：
　　“然而，高贵的出身也能使被判处死刑的那些族类来个精神优点的衰退。”
　　这时，她身边有人说：
　　“这位远景规划伯爵是珍奇狮亲王的次子；从前有个并不矛盾先生，试图救出那年要被斩首的珍奇狮亲王。然而没有成功，并不矛盾也是狮王国最高贵的家族之一。”
　　“瞧，”春暖花开小姐心里说，
　　“这绝妙地证明了我的格言：高贵的出身剥夺了性格的力量，而没有性格的力量就不会被判处死刑！这么说，我今晚注定要胡说八道了。既然我只是个像她们一样的雌性，那好吧！我跳舞去。”
　　春暖花开小姐让步了，她接受了鼓起勇气侯爵的请求，一个钟头以来他一直求她跳一次加QQ舞。为了摆脱哲理思考的不快；她想让自己变得十分地迷兽。鼓起勇气先生不禁心花怒放。
　　然而，跳舞，取悦于院子里最漂亮的雄性之一的愿望，都不能驱散春暖花开小姐的烦恼。不可能取得更大的成功了。她是舞会的王后，她看得出来，不过她看得很淡。
　　“跟一个鼓起勇气这样的族类在一起，我将过一种多么平凡的生活啊！”狐狸王国记时一个小时后；鼓起勇气把春暖花开小姐送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春暖花开小姐对自己说，“我有半年不在网络上，如果在一个全狐狸王国所有雌性都渴望参加的舞会上还找不到快乐，那我的快乐又在哪里呢？”
　　她又想，快快不乐。
　　“再说，舞会上还有一群族类的敬意包围着我，而这一群族类，我想象不出还有更好的组成了。这里也许只有几个上议院议员和一、两个二世风流这样的角色。然而，”
　　她越来越忧郁了，
　　“还有什么好命运没有给我啊：声誉，财产、青春！唉！一切，除了幸福。”
　　“我得到的好处中，最可疑的，还是他们整个晚上向我说的那些。才智，我相信我有，因为我显然使所有他们都会感到恐惧。如果他们敢谈一个严肃的主题；五分钟之后，他们就会兴奋得喘不过气来。仿佛在我一个钟头来不断重复的事情上有了重大发现似的。我是美丽的，为了我这个长处。这里所有族类都会愿意牺牲一切。然而，我厌倦得要死，这是事实。是否有理由认为，我把我的姓换成鼓起勇气侯爵的姓，就会少一些厌倦呢？”
　　“可是，我的天主！”她又想，几乎想哭，“他不是一个完美的族类吗？这是各王国本世纪教育的杰作，您只要朝他看看，他就会找出—句可爱的，甚至机智的话来对您说：“他是勇敢的。谁！谁！不堪------敢”
　　“这个二世风流可真古怪，”春暖花开心里说，眼神里的忧郁变成了恼怒。“我事先说过有话要跟他讲，他居然不肯再露面！”
　　“您不高兴，”
　　侯爵夫人对春暖花开小姐说；
　　“我警告您：你这在舞会上很没有风度。”
　　“我只是感到头疼，”她爱搭不理地回答说，“这里太热了。”
　　这时，好像历史要证实春暖花开小姐所说的话完全真实似的；斑驳老男爵突然头晕昏倒了。不得不被抬出去；有的说是中风；真是一件扫兴的事。
　　春暖花开不闻不问。她的既定方针；绝不理会那些老者和就喜欢说坏事的族类。她跳舞，避开关于中风的谈话，其实男爵并没有中风，因为，他第二天又露面了。
　　“二世风流先生还不来，”春暖花开小姐跳过舞之后，又在想；她几乎要用眼睛找二世风流了；突然发现他在另一间客厅里。看来也是怪事；这时候他好像失去了对他来说如此自然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冷淡态度；他不再有狼子野心的神气了。
　　“他在跟我的死刑犯远景规划伯爵说话呢！”春暖花开小姐心想：“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股阴沉的火；他就像一个乔装的王子；他的目光更加骄傲了。”
　　二世风流一边和远景规划说着话，一边走近她呆的那个地方。
　　她凝视着他，研究他的表情；她想从中发现那些使一个族类有幸被判死刑的高超品质。
　　他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对远景规划伯爵说：“是的，丹东是个英雄！”
　　“天哪！他会是个丹东吗？”春暖花开小姐对自己说。“可是他的面孔是那么高贵，而那个丹东却丑得可怕，我觉得简直是个屠夫。”
　　二世风流走得更近了些，她毫不犹豫地叫住他。
　　她有意而且骄傲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一个雌性来说是很不寻常的。
　　“丹东不是一个屠夫吗？”她对他说。
　　“是的，在某些族类的眼中是，”二世风流回答说。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轻蔑表情，眼睛里还因与远景规划谈话而闪着火花。“然而不幸的是，对于出身高贵的族类来说，他是戛里地区的律师，这就是说，小姐。”他满脸凶相地补充说：“他的开始跟我在这里看见的好几位贵族院议员完全一样。的确，在一个美人的眼中，丹东有一个巨大的错点，他很丑。”
　　这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快，口气很特别，但也肯定很不礼貌。二世风流等了片刻，上身微微前倾，神态谦卑却又透着傲气。似乎在说：“我是花钱雇来回答您的，而我靠我的工钱生活。”他甚至不屑抬眼看看她。
　　而春暖花开小姐呢，一双美丽的眼睛睁得老大。盯着他，倒像是他的奴隶。
　　最后，谁都不说话，他望着她，就像奴仆望着主子，等待吩咐。
　　春暖花开小姐一直盯着他，目光奇特；
　　最后，他一面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面显然是急匆匆地离去了。
　　“他的确很美，”她缓过神来，却这样地赞美丑陋！脱口而出，绝不反悔！她心里说：“他不是山水画或鼓起勇气那种人。这个二世风流的神态有点儿像我父亲在舞会上模仿的那个马到成功。”
　　她完全忘了丹东。“今天晚上，我确实感到厌倦。”她心里说着就抓住她哥哥的胳膊，不管趣味性老大不乐意，反正她逼着他跟她在舞场上转一圈。原来她是想听听远景规划和二世风流的谈话。族类群体都在挤作一大团。但是春暖花开小姐还是来到了二世风流这里。
　　他和她相距两步远。
　　远景规划正步近一个托盘拿冷饮。
　　二世风流半侧着身子。他看见一只穿着绣花衣服的胳膊正在拿旁边的一杯冷饮。绣花衣服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完全转过身来，想看看这只胳膊是哪一位的。顿时，他那如此高贵、如此天真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厌恶。
　　“您看那个狮子，”远景规划对二世风流说，声音相当低；“那是狮子王国大使赶巧亲王。今天上午，他向你们狐狸王国外交部长耳闻目睹先生要求引渡我。看，他就在那儿打牌。耳闻目睹先生也准备把我交出去；因为我们在狐狸王国纪年前一年交给他们两、三个阴谋分子。如果他们把我交给我的国王，我将在狮子王国纪年二十四小时内被吊死。而且抓我的就是这些留小胡子先生们中的一位。
　　“无耻！”二世风流说，声音相当高。
　　春暖花开小姐听得一字不漏。厌倦已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