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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1)

作品名称:太阳每天都在升起      作者:罗安谋      发布时间:2014-08-27 21:45:09      字数:6606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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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泉因为石头砸了旧伤口,站起来都困难了,但因为十五天“洗心革面”的劳动改造期限未满,任何人不能提前“特赦”回家,袁泉不得不被恩准在牢房里进行思想改造。
  大跃进时期,组织编写扫盲教材的负责人张秘书和袁泉是老熟人。他是彭幺爹女婿的朋友,现在是公社副书记了。这天,他受命给不能抬石头的袁泉核实材料,发现袁泉的言语中仍暗藏矛头,便作为私房话告诉他:“你父亲是我们公社最大的国民党军官,当然是我们公社最大的阶级敌人;你是我们公社公认的最有文化的人,当然成了全公社最大的靶子。运动不找你找哪个?加上你还想在文学上有所作为,接触的人自然多,接触的面自然广,读的书也多,由此带来的所思所想自然另具一格,理所当然成了另类。文化革命是什么?不需我解释你自会明白。可你偏不明白,挨斗挨整就在所难免了。你们大队派了考察组调查了和你接触过的所有的人,包括你的在省级机关工作的姐姐。你姐夫是一个南下干部,现在是省级机关的主要负责人。你姐姐工作很出色,几年来一直申请入党,可她一直没能入党,她能想通。你初中毕业后考高中,成绩特好不能录取,你想不通,背包袱、闹情绪……蠢啦……想不通也要通啊!农村的干部水平低,对你的作为有很多不满,你应该理解他们,体谅他们。可是你偏不,一定要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二者的鸿沟便越来越宽,越来越深,是不是?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硬是不识时务。把你关进了牢房,还写歌颂人民公社的诗,你这是用软刀子和贫下中农对抗……哎,知识分子的通病……”
  袁泉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样看来,这个社会容不下我了。”
  “看看,看看,你还没开窍,谁容不下你?这是对社会不满的言论!这句话如果当着干部群众说,又会挨斗!你这是有意把自己推向社会的对立面了。”
  袁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他知道,张书记是同情他才说这番话的,也是爱护他才直言不讳的。不然,如果他不动声色,只消把这句话向有关人员一说,袁泉又在劫难逃了。
  “实话告诉你,当初你发表《摆渡姑娘》、《给架线工》时,我刚分到这个公社,我十分佩服你,这两本刊物我现在还保留着。前些日子刊有你的诗的那份省报我也收藏了。我认为你是大有作为的。1965年的时候,你们大队要卡你的脖子,要求公社给编辑部发难,公社书记也同意了,要我办,我没办。再后来,省里邀请你参加业余作者代表会,我给你们大队还做过工作,没做通。你知道后,反而向大队兴师问罪,真是蠢到家了!这是螳臂挡车哟……话说回来,编辑部不会听你们大队摆布,还是准备发表你的那首《民兵》。后来没有发表,你把怨气又朝大队发,多天真啦!出版物清样都印好后临时刷下来的情况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认定大队作梗是唯一因素呢?他们这么做,当然受限于他们的认识水平,你去责问就是你的问题了。你有个伪团长的父亲啊!现在是抓阶级斗争啊……我知道,爱好文学的人思想比较活跃,知识青年大都有爱好文学的冲动。这样,你和别人的接触不可避免地比其他的人多了去,这样一来就引起有些人的怀疑,而你对这种怀疑心存芥蒂,和干部群众的关系自然而然地远了,而批评教育你又不服,你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听你们大队支书讲,几个月前,你在书记家折钢笔、烧纸烧手,借此表示与文化隔绝的决心,你不认为这是在向党支部示威吗?你的不满情绪真是无声胜有声啊……哎,多么不开窍,多么书生气!”
  袁泉注意到,张副书记和他说这番话时,不时地拿眼光朝窗外扫,他知道,张书记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这一席话使袁泉有如醍醐灌顶,真是相见恨晚啦!如果袁泉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有一个像张书记这样的人为他把舵,他是不会有这样惨的下场的。
  是的,长时间的关押批斗,逐渐让他明白:有文化并执意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是他的大罪。为了以后的日子里少挨一点批斗,他决心把自己认识的字和懂得的知识一概抹去。可是,这两样东西怎样才能抹去呢?他想不出办法来。那天,他把钢笔、墨水、一叠纸,一起拿到甄凡舟家里砸、踩、泼、烧了以后,甄凡舟的女儿甄春兰慌忙跑来,一把抓过他的手,冲着她父亲翻了几个白眼,吼道:“把人太逼狠了!”那天,他神情恍惚地回到家,一下扑倒在床上,和殷佳执一起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
  啊,想不到,那一次他下决心要毁掉自己的文化的行为,甄凡舟们把它当作了向革命的示威!
  和张书记的这一次谈话,使也大彻大悟了,促使他下了最大的决心:做一个什么知识也没有的彻头彻尾的农民。他为自己明目张胆的要使自己没文化的宣泄行为懊悔不已,他为这几个月以来偷偷的“读书”和写作的行为懊悔不已。这以前,他每天只是照队里的吩咐机械地出工收工,对庄稼的好坏、抛粮撒种全不关心,农村里的技术性的活他一点都不懂,也不想懂。
  从现在起,他要彻底改变自己。这样的改变必须是无声无息的,必须是让别人看来是真心实意的。
  他先从外形动脑筋,这时正是春夏之交,太阳渐渐火辣起来,他要求理发师为他削光脑袋。理发师说,你的头留了发才好看。他不干。他不需要好看。有生以来第一次削光头发的袁泉引来了好多人好奇的眼光。吃过早饭出工时,他脱光了衣服,也不戴草帽,整天只穿一条短裤衩。见了他这身装扮,人们都吃惊地望着他,劝他别打赤膊,他只笑笑。皮肤刚接触毒辣辣的太阳时,浑身上下像有一把火在烧,似乎听得见皮肤被烧烤时发出的炸裂的嘣嘣声。有经验的人告诉他,第一天晒太阳不可太久,一个钟头后马上穿衣,第二天多晒一会儿再穿衣,第三天就不要紧了。任凭六月天的毒太阳,你赤膊在太阳下干活,还觉得清凉呢。
  暴晒后的第一天晚上,皮肤焦痛得让他不能沾床。殷佳执瞧着他那样儿,难过得眼泪直流。袁泉笑笑:“没什么,熬过这一关就没事了。”第二天,袁泉光头赤膊短裤站在烈日下,皮肤的焦灼他似乎能够忍受,他担心的是他的五腑六脏都要烤熟了!这一夜是他炼狱的一夜。第三天,他浑身的皮肤像是一个干裂了的湖底,一块一块地开拆了,殷殷的血丝在每一道拆口里浸出来。后半夜的时候,浑身的皮肤像是被谁撕得脆响。他干脆坐起来,就着灯光,一块一块把皮揭下来。揭皮的时候,虽然也痛,但能忍受。一直揭到天亮才揭完。这时,他浑身好像一下子清爽了许多。他看着自己浑身酱油豆腐一般的肤色,笑道:“这叫不叫脱胎换骨啊?”殷佳执起床后,看见袁泉坐的地方散着揭下的一层死皮,又难过的流泪了。袁泉笑道:“这样,一年可以节约两件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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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就得有点农民的功夫,就得为成为一个文盲农民去卧薪尝胆。他向马甫辰提出要求:要当梢公。马甫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当梢公犁田是个和牛打交道的技术性活儿,也是个苦活儿,好多人当了一辈子农民也不愿掌犁耙。袁泉提出跟着王九泽学,马甫辰也答应了。王九泽是个老梢公,他要袁泉先驾母牛,母牛的性情温和,也比公牛的耐力强,有时还会带着梢公走犁路。短短几天工夫,袁泉就掌稳了犁,他还会根据田里地里土质的硬软和耕耙的次序,重新组装铁犁头了。王九泽好生奇怪:“你学掌犁还没几天,怎么就会装犁头了?”袁泉说:“其实挺简单,只要把犁尖的角度调整好,犁路就或宽或窄或深或浅了,调整犁头的角度,实际上还包含杠杆和对应角的原理。”王九泽一脸的疑惑:“角度?杠杆?原理?”袁泉笑了笑,正要回答,旋即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小心,你露出文化的尾巴了!立即收住笑,不作声了。
  当梢公的惯例,掌稳了犁后,就要驾驶公牛了。队里的那头公牛性情暴躁,梢公的动作稍令它不满意,立即撒开蹄子发疯似地跑。跳过田埂,跃过水沟,也不管前面有人没人,直撞上去。公牛的放肆行为不给梢公任何预备期,想来就来,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间突然爆发。套在它肩上的犁套解不了,身后拖的犁也卸不了,梢公只好跟着它跳上田埂,跃过水沟,还要把持着几十斤重的犁,还得提防奔跑的过程中犁头突然滑落伤害牛或梢公的脚。人类在刀耕火种的后期,掌握了利用牛和马的力为人类耕作的技能,从此,一直到工业化兴起,几千年来,牛马为人类付出了卓越的努力,但它们对人类无声的抗议也曾使好多驾驭它们的人留下了抹不去的创伤。
  令人奇怪的是,这头公认为最暴烈的号称三号的公牛,到了袁泉手里却十分恭顺,从没在他面前使过横。搁在以往,如若换了它不认识的梢公,这个三号会立马不安起来的。袁泉因此十分得意:看来农业生产上的这些技术性的活儿比书本上的知识容易掌握多了。
  有人问袁泉,为什么这头三号到了你手里这么听话?袁泉笑道:“牛和人一样,也有牠的心理活动。公牛好斗,也好胜、不安分,每年开春第一犁,牛们蓄了一个冬天的劲儿需要找机会发泄。给牠套犁前,就应该先让牠发发飚,让牠在人的面前显示一下牠的本领。这样,再套上犁,牠就安分了。我知道了牠这个脾性,刚刚接手驾驭牠,先让牠也尽情地舒展一下筋络,我还把牛鞭舞得呼呼响,就是不抽牠。这是对牠的尊重啊!牠感受到了你对牠的尊重,你又让牠尽情地表露了牠的力,再架上犁,牠就不会发疯了。我的牛鞭从来没抽过牠,没有伤害牠的自尊心,只要我一声吼,牠就加快了步伐。”
  问的人蒙了:“牛还有心理活动?牠懂得尊重?还有自尊心?”
  袁泉听了,心里咯噔了一声:糟了,我又露出了知识的贱尾巴!
  第二年,生产队的牛要去田多的地方出租,梢公也随牛前往,租牛和梢公的钱归生产队,梢公可以免费吃别人的有鱼有肉的饭,一天可以免费享受一毛三分钱一包的烟。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对方的队长对梢公都是笑脸相迎。这是他回农村十几年来,第一次接受一个生产队长热情地向他陪的笑脸,袁泉有点受宠若惊了。虽然这个队长管不着他,但究竟是队长级,和马甫辰同一级别,无意中袁泉觉得自己的身价终于提高了。
  澧淞平原上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稻草盖的草房,稻谷收割后将稻草扎成小把,密密麻麻地竖在田中,只需几天太阳晒,草就干了。农民们便把小束小束的稻草扎成一捆一捆的,挑回家留着盖房。稻草耐不住风雨的腐蚀,因此,年年都要在屋顶上添加新稻草。两年后,屋顶的稻草就需全部更换。这样一来,对稻草的需求就比较大,而用稻草盖屋又有一定技术含量,会盖稻草房的人自然成了令人尊敬的人。袁泉住的是草房,他决定让自己也掌握盖草屋的要领。一天,队屋屋顶的稻草要彻底翻盖,袁泉主动爬上屋顶,看了老师傅的一通工作程序后,说了句“哦,我懂了”。当即要求独占一段试盖,他先将一捆捆的稻草充分摊匀,再把一束稻草扎成一个小把,用这个小稻草把将摊匀的稻草慢慢往上推,使稻草在屋顶形成一个平铺的斜坡,然后理顺,不让一根稻草歪着。这道工序很讲究,快不得,毛糙不得,如果有一根稻草不是从上而下笔直的竖着,就会增加流水的阻力,雨水就会通过这一根斜着的稻草渗进屋里。做完了这道工序后,压紧已铺好的稻草也有讲究,不能让压住稻草的地方留下一丝丝的坎,否则,也会形成流水的阻力。这面屋盖好了,又要从上到下仔细地拍打,抽去哪怕是一丝旁曳的草叶,使整个屋面形成一个尽可能平坦的平面。
  别人盖好后都下来休息了,只有袁泉一个人还在他盖的部分进行深加工。从屋上下来后,袁泉总结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让落下的雨在屋顶的稻草上平衡地流下来,不让流水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沟壑,也不让一根斜着的稻草给流水形成阻力,屋就不会漏雨。如果阻力多了,雨停了也会在有阻力的地方久久地聚着水,不但会漏雨,稻草也容易烂。分化阻力为顺力,就得在盖好的屋面上进行深加工,这个深加工马虎不得,每一个小工序都是一个跬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啊。”
  有人马上问他:“你说什么?平衡?阻力?沟壑?深加工?跬步?我们不懂。”
  袁泉知道自己又失言了,只是笑了笑,不肯再说什么了。回到家里,把情况告诉了殷佳执:“我总是猛不丁地说一两句文绉绉的话,怎么得了啊。”殷佳执只是笑,只是摇头。
  几天后,下了一场大雨,队屋里,只有袁泉盖的那一块地方滴水不漏。自此,袁泉出名了。这以后,请袁泉盖稻草屋的一个接着一个,大家看他误工太多,除了招待他肉和鱼以外,还给他拨了工分。马甫辰也是住的草屋,他第一次礼贤下士和颜悦色地请袁泉给他盖了两天屋,餐桌上,专门为袁泉炖了半只鸡。
  袁泉心里好高兴,农村里技术性的活儿学会并不难啊,有了一门两门技术,连想整你斗你的干部也会网开一面啊。
  澧淞平原上没有山里的松木,家家屋前屋后栽的都是杨树、柳树,后来引进的比较挺直的椿树成了做屋的上等材料。粗的椿树还能锯成薄木板,做床打柜少不了。把一根粗粗的树分割成薄薄的木板,需要两个人用专门的介锯。这是个既费力又颇要手法的技术性较强的活儿,农村里,木匠、瓦匠、裁缝是个令人十分羡慕的艺人,把粗树分割成薄木板的人称为介匠,介匠受羡慕的程度仅次于木匠。
  袁泉要学介锯,他要当介匠。几年前,袁泉看着介匠们打着赤膊嚓嚓嚓地拉锯的时候,觉得有一种神秘感。看着请介匠的人家对介匠的恭敬程度,觉得介匠们好自豪。但那时候他不想学。现在,既然是个没有文化的地地道道的农民了,他要学。
  介锯这个活儿,是先将粗木横放在马架上,用墨斗按厚薄的需求把树的两边划上墨线,再让划了墨线的两边朝着介锯的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弓腰、马步,双手扶着锯架框,横着按水平方向推拉用劲。让锯齿顺着墨线一寸一寸地吃进去。别小看这简单的一推一拉,两个人必须平着用力。很多人推拉的时候,双臂不自觉地往下坠,这样锯起来就吃力得多。锯出的木板也不平,增加了木匠刨木板的难度,也浪费了木材。好多介匠横着用力推拉的时候,很难做到让力沿水平面移动。一天,袁泉对两个介锯的人看了二十来分钟,说:“我来!”奇怪,袁泉只拉了几个回合,和对方的步调就一致了。二十多分钟后,袁泉脱去了身上的单衣,向对面的人说:“介锯这个活儿呀,有一点必须掌握,锯条往你那边送去时,我是推,你是拉。我推,锯齿不能咬木,让你那边的锯齿咬木。往我这边拉,你用的是推力,锯齿不能咬木,只能让我这方的锯齿咬木。就是说,锯条在树中来回运行,只能让锯齿咬半边树,在木板上留下‘人’字形,这样,锯齿啃出的木屑就直接送到外面了。不然,如果锯条往你那边送时我这边也吃了木,木屑在树中就会增添拉锯的阻力。”
  这哪是一个初学介锯人的随口而谈,分明是一个当了多年介匠的经验的总结!两个介锯人一齐望着他:“画人字形?阻力?……原来你是个介锯的老师傅?”
  袁泉笑了笑:“我这是一百零一回介锯。”
  两人不相信:“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袁泉没有回答。
  这时,主人搬出一段S形的木料,对袁泉说:“袁泉师傅,这一筒木,我想介出来后,以弯就弯,安在女儿的床头。这两位师傅说不好划墨线,你来画好不好?”袁泉翻过去翻过来看了一遍,说了声:“试试看。”拿起墨斗,拿起划笔,上下左右几个回合,墨线划好了。
  一个师傅看不懂:“这行吗?”
  袁泉说:“行。”把怎么运锯的路线讲了一遍。
  二人一拍脑袋:“哎呀,你真聪明!”袁泉本想说几句什么,怕又联系到文化的层面上去,只是闭紧了嘴唇,露出一丝笑。
  袁泉出名了,有的说因为他书读得多,所以聪明。有的说他本来就聪明,与读书多少没关系。有的说这是袁泉憋了一口气,要表现表现。
  甄凡舟家里要打几件家具,好几根树要介成薄板。他请了袁泉,这也是甄凡舟第一次和颜悦色地送给袁泉一个真心的笑。吃饭时,甄凡舟的女儿甄春兰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肉。没隔几天,一个介锯的师傅约他:荆港工程公司有一批木料要介成木板,干不干?袁泉想也没想就答:干!向马甫辰请假,马甫辰看在袁泉帮他盖了屋,又帮甄凡舟介了锯的面子上,答应了,但一天需交队里两块钱,队里给他记工分。
  工程公司是计件制,每天按锯木板的平方计算工钱。第一天,袁泉算了算,每人可得六块钱,交了队里后,还可得四块。高兴之余,他差点喊出了“介锯万岁”。在工程公司介了十二天锯,袁泉除了交工分款,额外挣得了五十块钱。他捧着五十块钱亲了又亲,活到三十多岁,他手里第一次捏了这么多钱,他第一次领受了拿着这么多钱后的沉甸甸的感受。他把五十块钱一齐交给了殷佳执,殷佳执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忽然,她放下这五十块钱,双手在袁泉的身上轻摸着,摸着袁泉胳膊上的道道伤口,忍着快要流出的泪水:“你太辛苦了,太辛苦了,每一张钞票里都浸透着你的血和汗呀……”
  彻底丢下了文化对自己的挑逗,袁泉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读书了。你看,掌犁耙、盖草屋、介锯,这几样农村中的技术含量高的活儿,哪一样都不需要文化,他都干出了名堂,他都赢得了“师傅”的尊称,还换来了马甫辰和甄凡舟真心的感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他又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干下去,还多学几门农业生产上的技能,日子也许比别人过得好一点,田园乐不也是一种享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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