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纠结

　　浓雾弥漫了整个校园，原本透亮的窗户，成一块毛玻璃。无法看清窗外的一切。张子昊呼吸着寂寞的空气，只觉得透心的凉。无意中邂逅夏琬雪，让他整夜都沉浸在那一片淡紫里。恍兮忽兮中竟然看见茫茫一片，感觉心是那般空旷、落寞。
　　她此刻在做什么呢？不经意间脑子里又出现了琬雪的样子。张子昊无奈而自嘲的笑了笑。
　　整个夜晚，琬雪的梦境中交织着两张脸，一张是阳光帅气的，一张是儒雅而略带忧郁的。这两张脸纠结着琬雪的心，待早晨醒来，心还在隐隐的疼。
　　韧曦你在天堂还好吗？张子昊，此刻你又在干什么呢？哎，别再惦记了，韧曦的离开，只因天堂很美好，而失去张子昊，是因为命运的定数。而今为何又会遇见他。这难道也是命运的安排吗？可是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而他也不是过去的他，我们这样的相遇有何意义呢？
　　“倩雪，起床没？今天有雾，沿江的景色一定很美，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还没，不过醒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雾，真的朦胧而美丽。”
　　“那起来吧！我在江岸柳堤等你。我们去吃点早餐，然后去走走好吗？”
　　“嗯。”倩雪柔顺的答应了。
　　于博文笑了，欧阳倩雪也笑了。
　　雾真的很大，弥漫了沿江的所有景物和建筑物。五米以内的景物都无法看清。让这些景物显出深沉的神秘。这是若城难得一见的大雾，好多年都不曾见到一次。很多人都来到江岸感受这难得一见的景致。于博文竖起衣领，理了理衣角，怕自己的衣服有一个褶皱，让倩雪感觉他邋遢、不修边幅，怕这次主动约她而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更怕湿漉漉的雾气跑进脖颈，凉嗖嗖的，冷却了他一腔的热情。他注视着欧阳倩雪将出现的方向。心脏不听话的在胸腔剧烈跳动，似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腔。这是好多年来都没有的感觉了。记得是初次约会前妻时才有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是激动中有些害怕，而现在是欣喜中多了一份期待。于博文不自觉的脸红了。
　　欧阳倩雪翻出柜子里的衣服，不知道穿哪件。自己的衣服似乎都透着忧郁和沉闷。可今天，不能这样出现在于博文面前。那夜的长谈，倩雪对于博文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看见他，心里就很温暖，看着他笑，心里充满阳光。所以自己不能再以一张风尘、沧桑的脸见于博文。于是她找到了放在箱底的一条兔毛裙子。很柔和的淡粉色，基本看不见是红色，但也不是白色，那颜色看着让人感觉温暖而干净。大大的衣领，是唯一独特的地方，可以随意翻弄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贴紧手臂的长袖，收得很合适的腰身，很能显现女人柔和的线条。然后放下高挽于头顶的长卷发，柔柔的披在肩上，在鬓角间别了一颗很小的水钻小夹子，让这头卷发别有韵致。然后简单的勾勒了一下眼线，薄施脂粉，轻点一下腮红，微微涂抹一点口红，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出现在镜子里。眉梢的结在慢慢的散开，眼里闪烁着亮光。倩雪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她站起身来，穿上那双黑色的小靴子，再回头看了看镜中的女人，微微一下，关上门向柳堤走去。
　　于博文仍然深深的注视着前方。看见了，看见了，一个娉婷的女子正拨开雾霭，向自己缓缓走来。这莫不是在水一方中那个宛在水中央的女子。清纯、柔美，再也没有咖啡厅里氤氲的忧伤和风尘。于博文看呆了，直到倩雪走到跟前。
　　“在看什么呢？我来了你都没看见吗？”看着于博文微微一笑。
　　“哦、对不起！你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被你给震住了！感觉这是仙女下凡尘！”
　　“少贫嘴！知道你很能说，但是不能这样损我啊！”倩雪略低下头脸红红的，佯装生气的样子，但是眼里分明在笑，还有一丝满足的神情飘过。
　　于博文假装诚惶诚恐的样子说：“恕罪啊！我说的是真话，颜色之美，悦目，气韵之美，赏心。”
　　倩雪抬头看着于博文又是一个微笑，于博文的心有些醉了。短暂的愣了一会神急忙问道：“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
　　“没有随便卖呢！”
　　“呵呵，那喝点粥怎样？”
　　“正合吾意。”
　　“那我们到‘李记粥铺’去吧。那里的粳米粥品种齐全，很养人的。”
　　于博文到前台点了两碗莲子粳米粥。
　　倩雪一路很温顺，一句话也没说。此刻正出神看着于博文的背影。眼前这个男人很干净。白色的衬衫领口袖口没有一点污渍，宝蓝色的西服没有褶皱，头发柔顺清爽，皮鞋没有灰尘。白皙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平整。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也变得平静而温和。此刻，高大的背影，让人感觉很踏实、安全，这样的感觉在倩雪心里扩散，扩散……
　　喝着粥，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偶尔的相视一笑，此刻感觉一切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张子昊，你死哪去了！我回家来了，你在哪？快回来！我有事给你说！”接着呜呜的哭声。
　　正在恍兮忽兮的张子昊突然接到王霞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王霞是一个要强的人，她会口不择言的骂张子昊，但是一般不会带哭腔叫张子昊回家，有话要说，并且在哭。一定出事了。
　　张子昊连忙赶回家。王霞正坐在沙发上哭，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也流出来，黏在头发上。正用面巾纸不停的擦拭，但是泪水和鼻涕还是止不住的涌出来。
　　“你怎么了？哭什么呢？”
　　“钱没有了！一分钱都没有了！”
　　“什么钱没有了？你说清楚啊！”
　　“我们的积蓄一分也没有了，渔场的鱼全死光了，不仅没有钱了，还要赔两万块钱呢！”
　　“什么？！”
　　“怎么回事情？你能说清楚吗？”
　　“开始的时候经营不错，弟弟找了一个懂养鱼技术的，一起入股养鱼，那人出技术不出钱。开始挺上心的，所以养的鱼又大又肥，来我们渔场订购的很多。后来几家大买主到我们这里订购鱼，订购的数量很大。眼看就要赚钱了，可是王勇不知道怎么把那技术员得罪了，技术员甩手一走，那鱼得病了，全没卖出去不说，还得赔偿违约金。当初弟弟办渔场时借了高利贷，现在这情况，高利贷怕他没能力偿还，开始催债，没办法只得把渔场抵给了放高利贷的，还欠下了他们八万块钱。而这八万块里我借了一万，我的钱全完了，我还得还两万块。并且要在这个月之内还清”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按照张子昊的预想发展了，张子昊无语。眼看孩子就要毕业，需要钱。没钱也就算了，现在还背上了两万元债务，还必须得一个月内还清。自己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也没什么朋友。怎么办呢？可看见王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很不忍心，于是安慰道：“别哭了！眼泪苦干了也没用。我去想办法吧！”
　　王霞不再嚎啕大哭了，流着泪带着信任而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张子昊。张子昊终于看见了王霞温柔而又信任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柔软起来。这个女人，无知、任性、多疑、暴戾，但是初衷也是为家里好。他走过去，摸摸王霞的脑袋，拍拍她的肩。王霞顺势抱住了张子昊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张子昊任由王霞在怀里抽噎。
　　可事情总得解决啊！怎么办？张子昊在办公室猛抽着烟。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虽然安慰王霞，可自己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该如何是好呢？和自己走得近一点的是于博文。可是于博文一直花天酒地，会有什么积蓄呢？还有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口啊！可是不开口，这件事情怎么了结呢？拿出电话，拨下了于博文的号码，想要按发射键了，又停住了手，把手机放回了办公桌。这个动作反复做了三次，终于发射出去了。
　　“喂，才子，有事吗？喂！喂！说话啊！”
　　“喂——我——有点——事情找你，你在哪呢？”
　　“哦，我正要走到你办公室，告诉你好消息呢！你等着我！”电话那头，传来于博文喜悦的声音。
　　“嗯，好吧。我等你！”
　　一阵轻快而有力的脚步声响到办公室门前。
　　“才子，我告诉你。哥哥我恋爱了！”
　　“真为你高兴！谁啊！”
　　“就是那个‘香寒’水吧的女老板欧阳倩雪。”说完一脸的陶醉。
　　“祝贺你！你终于有自己的心上人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那当然！”于博文从眼里笑到心里了。张子昊从心底为于博文高兴，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口气。
　　“你怎么了？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事情找我吗？什么事情？”
　　“我——我——哎……”
　　“你说啊！别那么吞吞吐吐的，和我不用那样啊！有什么事情，只要哥们能帮到你的，绝对尽其所能。你说吧！好吗？”
　　“我想——我想——找你借点钱。”张子昊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哦，你出什么事情了吗？需要钱。要多少？”
　　张子昊大致把王霞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这样啊！没问题。我现在手里有一万积蓄，全部给你，你还得自己想办法再去筹集一万元。我只有这点能力帮助你了。”
　　“非常感谢你了博文！你能伸出手帮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我会尽快筹钱还你的。”
　　“别！别！不用挂念我的钱。你还要到别处去借，筹到钱先还别人的，别担心我。我的，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吧！”
　　“博文，大恩不言谢了。”
　　于博文走了。张子昊还是陷入苦恼和困惑里。怎么办啊！
　　他打开了电脑，挂上了Q。心情实在烦闷，于是在心情栏上写道“人生真的无法清高，甘愿为五斗米而折腰。”于是又开始点燃烟继续抽。
　　不一会提示音响了。
　　“子昊，你怎么了？有什么难事了吗？”
　　“哦，琬雪啊！没事，我没事。你还好吧？”
　　“别骗我了！你一定遇到什么难处了，有难处就给我说说吧，如果我能帮助你，一定帮你，好吗？”
　　“没有的，只是一时感慨。”
　　“不会的。你和我之间不用这样藏着掖着吧！我们是同学，也是朋友啊！你有什么困难难道不可以给我说说吗！”
　　张子昊是不善于撒谎的人。但是又不愿直言说出自己的难处。于是借别人讲出自己的事情。
　　“我是为他们而感慨的，不是为我自己。”
　　琬雪心如明镜。说道：“如果是你，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帮助你度过难关的。”
　　“好的。谢谢你琬雪！”
　　琬雪有事下线了。张子昊木然的看着电脑。
　　自尊让他无法对琬雪开口。可是眼下自己怎么来解决这个难题呢？再想想办法吧！
　　又过去了十天，凡是能鼓起勇气开口的地方，张子昊都借了，却碰了一鼻子灰。再也没有办法了。明天下午三点，就必须交钱了。实在无法，张子昊决定鼓起勇气给琬雪打电话，请她帮忙。
　　“琬雪，你好！我是子昊。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今天你终于打来了。你什么也不用说，明天八点，在公园‘假山亭’见，我把你需要的东西带给你。”
　　“好明天‘假山亭’见。”
　　电话已经挂掉了，张子昊还拿着电话，木然的站在那。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连忙用衣袖拭去，一直躲在门边的王霞听见了“假山亭”见，又看见了张子昊落泪的这一幕。心中妒火中烧。难怪这么积极帮我借钱还账，原来是心中有鬼，愧对于我，才这般热心。我还以为张子昊你变得有良心了。等着，明天我一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