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天堂花

站在小镇的路口，回望被松柏掩映的小镇，心有被融化的感觉。一种无法说清的情愫萦绕，总觉得和这块土地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结。这种感觉是没有来由的，但是很强烈。
琬雪站在车门边，最后一次回头凝望这条伸展到镇中的路。天色还早，山间薄薄的晨雾氤氲着路旁的松林，增添了几分清冷的飘逸。司机催促快上车，琬雪转身进了车门。就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喊声：“等等我！等等我！”琬雪伸出头一看，是韧曦。他今天没穿民族服装，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宽宽大大的体恤，一条牛仔裤，一双帆布的高筒鞋，戴着一顶黑色的遮阳帽，一副茶色的墨镜，双肩包，酷酷的样子，手里拿着荞麦粑，一边吃一边跑，还一边嚷等等，那样子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琬雪忍俊不禁的笑了，有些阴郁的心一下开朗起来。
“嘻嘻，起来晚了。差点赶不到这趟车了！”韧曦一边说一边看着琬雪傻笑，还装着抹汗水的样子，很滑稽。
“你昨天没告诉我你今天要走啊？告诉我，我叫你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啊！”琬雪挑了一下眉头，装出嗔怪的模样。
“嘿嘿，是想吓你一跳的，也想给你一个惊喜呢！”韧曦笑着露出他那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人感觉这笑容是如此的干净，就像初生的婴儿那般，没有丝毫的杂念。
“你要到哪去呢？”
“我要到——呵呵——你猜猜！”
“不会是凤凰城吧？”琬雪狐疑的看着坏笑的韧曦。
“哈哈，你还真聪明！我就是要到凤凰城！”韧曦装着不屑的看着琬雪！
“你还真坏！昨天怎么不告诉我呢！”
“哈哈，就是不告诉你！”韧曦爽朗的笑声感染着全车的人。
“韧曦，坐下吧！别站在我面前，感觉有威压感，你太高了！”
“遵命！”
韧曦刚坐下，车停了。一位老大爷上车了，韧曦连忙站起来让老大爷坐自己的位子，又站了琬雪面前。
“还是让你承受一下心灵的威压！”琬雪微笑着看韧曦，没说什么。
一路，在韧曦幽默的话语，爽朗的笑声中度过。琬雪，没有晕车和疲惫的感觉。不经意间七个多小时过去了，凤凰城到了。
“如果你没有定好宾馆，就到我家去吧！我家有房间给你住的。”
“不用了，我送你到家门口吧！我有一个朋友在凤凰城开了一个酒吧，我和他联系好了的，我去他那。”
“酒吧的名字叫什么呢？”
“‘飞翔’酒吧！”
“啊！是那个酒吧啊！我知道那地方。你能呆多长时间？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他叫我帮他调教酒吧的歌手，还要帮他做几首有创意的歌。”
“呵，你能呆几个月啊！”
“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
说着话，到了琬雪家。琬雪邀请韧曦进去坐坐，韧曦拒绝了。看着琬雪家的大别墅，韧曦皱了皱眉头，伸伸舌头。
“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说什么呢！这是我爸爸妈妈的家，不是我的。”
韧曦调皮的说：“他们的也是你的。再见！”跳上车，一溜烟的跑了。
“琬雪，那是谁啊？”这时候琬雪才发现爸爸妈妈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妈妈正在发问
“是在小镇认识的一个朋友！”
“人倒是挺帅气，但是看着他那头长发，好像不是一个好人！你以后少和这样的人来往。”妈妈又告诫琬雪。
“妈，你别以貌取人啊！他是一个自由的音乐人。搞艺术的总是很有个性的！”
“你怎么帮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话呢？不是对别人有好感了吧！”
“妈！说啥呢！不理你了！”嘟着嘴装着生气的样子。
“死女子，妈妈和你开玩笑呢！还认真了不是！”
琬雪这才一笑，拉着妈妈的手，母女拥着进屋去了。
洗完澡，吃完晚饭，琬雪开始分送礼物。
那套有民族特色的酒具送给了父亲，别致的银镯送给了妈妈。精致的香囊送给了姐姐、哥哥。
家人都夸奖琬雪会买礼物，琬雪很是得意。兴奋的给家里人讲自己的所见所闻，把家里的人听得入迷。略略的提了一下韧曦，更多的是讲从未见过的“火把节”。哥哥姐姐也说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夜深了，家人都散去了。琬雪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兴奋过去了，疲惫袭来，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她又看见了那一个美丽的小镇。
韧曦到了“飞翔”酒吧，洗了澡、吃了饭，就开始为朋友工作了。他换上了民族服饰，拿起吉他，登上了酒吧的小舞台。
今晚酒吧的客人并不多。朋友塔纳是与韧曦一起长大的玩伴。高中毕业后就没上大学，辗转打工，终于积蓄了一些钱，开了这个酒吧。可是生意一直不是很好。恰好韧曦毕业回乡，所以央求他来帮帮自己。
并告诉他，酒吧不仅要酒好，环境佳，还要有好的音乐。酒与环境应该是不错的了，差在没有好的音乐可供怡情。那几个歌手音质不错，但是没有自己的特色，没有原创音乐，这样没有吸引力。
韧曦来到舞台，轻轻拨响了他的琴弦。很有情感的唱起了《弯月亮》。霎时，酒吧里的客人停止交谈，眼光都集中到了韧曦身上。那晚，酒客们要求韧曦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深夜。韧曦没有显现疲惫和厌倦，总保持着灿烂的微笑。赢得了客人们的好评。
韧曦的到来，酒吧的生意异常的红火。很多酒客都是冲着韧曦的歌声来的。
琬雪也成了韧曦忠实的粉丝。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到酒吧来听韧曦唱歌。这好像已经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每次到酒吧听着韧曦的歌声，一切的烦恼和忧伤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韧曦每晚看见琬雪来，发挥得特别的好。这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韧曦已经慢慢的把酒吧的歌手引领上路，也专门为他们写了一些歌曲，这样韧曦每晚唱完两首也就可以休息休息了。于是就有时间陪着琬雪聊天。
足不出户的琬雪，成了酒吧的常客。开始父母暗自高兴，感觉琬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后来发现，琬雪是专门去听一个彝族歌手的唱歌，很是不理解。并且大加阻止。
告诉琬雪：“那是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民族。他们的生活习惯你是永远不会适应的。他们族内男尊女卑，并且大男子主义很严重。你怎能忍受那样的生活。还有那是一个穷小子，他知道你的身份后，更会粘着你。你要知道门不当户不对，会给你带来厄运的。”
琬雪淡淡的说：“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别扯那么远了。你们操哪门子的心啊！”对父母的话充耳不闻。还是一如既往的到酒吧听歌，和韧曦愉快的交流。
一晚，韧曦唱完歌来到琬雪的座位。依旧微笑的韧曦话少了一些。敏感的琬雪觉得韧曦有心事。
“你怎么了？韧曦。”
“没什么，只是有些疲倦而已。”
“你是不会疲倦的，在你身上永远都有活力！你说实话吧！好吗？我们是好朋友啊！”
韧曦定神细看着琬雪，把琬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脸是花的吗？还是那点没对啊！”没有的，韧曦又展现出灿烂的笑容。
“好吧！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好啊！”
“有一个小镇，地处比较偏远的地方。那里民风纯朴，人与人之间很真诚。可是由于没有文化的开垦，那里有些落后。婚姻也很落后。世代都是定娃娃亲。姑姑家的孩子一定得定给舅舅家，特别女孩子必须嫁给舅舅家的儿子。除非舅舅家没有男孩子，反之舅舅家的女孩子也一样。所以自出娘胎就这定下了此生的姻缘。无论你愿不愿意。”
“那没有人反抗吗？现在什么世代了？还有吗？”
“当然有，一直这样。因为家族之间亲连着亲，打断骨头都连着筋。谁也无法挣脱这亲情的束缚，谁也无法驳长辈们的颜面。还有一些家族的利益也是一个强有力的纽带。并且，如若悔婚，家中会被赔得倾家荡产不说，父母还在族人面前无法抬头。而这个民族又是一个极讲孝义的民族，父母供养孩子读书不容易，谁也不忍心自己的父母辛苦一生，换来如此结局。所以没办法抗拒这样的婚姻。族里的女孩子，上学的很少，一般不识字。但是他们嫁的丈夫有一部分都是高学历的。”
“没有人能挣脱出来吗？”
“据我所知，至今没有。”
“你不是说的你的家乡吧！说的你自己！”
韧曦沉默了。
“真的是你们那个民族吗？”琬雪小声的问，小得连自己都有些听不见。
“是的。今早接到信，父母叫我月底回家完婚。”
“什么！”琬雪睁大了眼睛和嘴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琬雪开始高兴的心，又沉郁下去了。但是，她仍然坚持有时间的晚上就来酒吧听韧曦唱歌。很快就到月底了。
这晚，韧曦又登台了。他拿着麦克风说道：“今晚，是我最后一次为大家演唱。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在这里，我为大家唱一首我新创作的歌曲，叫《天堂花》。这是为了纪念一段最纯洁的感情，一个铭刻在我心底永难忘怀的人。
你可知道
在我心里
有一个美丽的天堂
那里开着一朵圣洁的花
洁白的花瓣
就是含笑的脸庞
秋水般的目光
令我心旗荡漾
就这样 就这样在其间 迷惘

美丽的天堂
是我神往的地方
我想泊在水旁
静候你的开放
无论雨雪风霜
我为你阻挡
只为能凝视你静静的开放
我的心哟
就这样 就这样迷失在你
盈盈如水的目光

美丽的天堂
是我驻足的地方
暖暖夜风吹在我们身上
我们相拥看晨曦朝阳
看飞花随水流淌
看涟漪轻轻的荡漾

天堂花真想伴在你身旁
不想你成为我今世的离殇
可我就是一头羔羊
无力拥你入我的胸膛
我没有太高的奢望
只能 只能
任由你 恣意在我心里绽放
真的 真的 不舍这美丽的天堂
歌声停止，酒吧静寂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了几十秒钟后，爆发出雷一般的掌声。琬雪只感觉有两串冰凉的水珠倾泻而下，连忙擦掉，怕被韧曦看见。韧曦唱完眼角也闪动着泪花，但立即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韧曦走了。琬雪送韧曦上车。临行前，她送了一盆“天堂鸟”的幼苗给韧曦。告诉他，这棵幼苗就是“天堂花”好好悉心栽种，永远会伴随他的左右，永远也不会失去“天堂花”。
载着韧曦的车绝尘而去，琬雪泪雨滂沱。
一个月后，琬雪来到“飞翔”酒吧。塔纳告诉她一个消息：“韧曦去世了。就在那天回去的路上，车祸走了，他本可以幸免的，但是为了保护一个孕妇。把生的机会给了别人……临走时叫人一定找到那盆‘天堂鸟’。”
琬雪捂住嘴跑出了“飞翔”酒吧。后来她到那小镇看过一次，然后离开了“凤凰城”来到了“若城”。在这里竟然会遇见张子昊。琬雪的泪水浸透了枕上绣的“天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