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了
作品名称:黄黄的苦菜花 作者:鸭梨 发布时间:2014-08-29 19:28:11 字数:4918
“回去,他妈的竟敢偷馍吃?还叼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是阿傻老板的声音,是谁惹了他发这么大火气?
一时间,地里安静下来没有半点生息,人们一齐会过头向来声看去,阿傻也停下来手里还拿着刚刚锄下来的一棵玉米秆。
在场的人们都呆了.
原来刚才那阿傻的老板骂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条狗!
那狗摇着尾巴从阿傻的老板脸前经过时,被老主人的一声断喝给吓着了,它很机警的往旁边一躲身子没往回跑,而是很快的向阿傻跑去。
“哎呀!这狗子通人性他嘴里叼着个馒头,是给人家这孩子送饭来的。”
那个胖女人随机大声惊呼起来。
“是呀!哎!”
众人都不断的叹着气,一齐用气愤的眼光死死看着蹲在地上的老刘,也就是阿傻的老板。
此时的阿傻这才完全的停了下来,他回过身只见“青”的嘴里紧紧的叼着个馒头,很大的一个馒头,蹲坐在自己的跟前两眼直直的望着自己嘴里不时的发出轻轻的“哼哼声。”
那声音在当时不管是谁听了都会心碎。
阿傻默默的蹲下身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从“青”的嘴里接过那个大馒头,紧接着双手使劲捂着那“青”的头往自己怀里一抱,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那“青”的脖颈上再也止不住轻声的哭起来,伤心无助的泪水打湿了“青”那干净的皮毛,而那“青”也很听话的一动不动的,尽情的让自己的小主人发泄着他自己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不尽伤痛和委屈。
“个屁呀!老刘你她娘的真不是个东西,连狗都不如。”
那胖女人终于气愤地骂出声。
“就是,哪有这样对待人家孩子的?你当你是地主啊?”
人们七嘴八舌在也忍不住各自心中的不平。
“好孩子,到年底别给他干了拿了工钱走人,他这样的东西不稀的人伺候。”
“老张,就个屁呀老刘那德行能给人家孩子工钱吗?”
“他敢?好孩子不用担心,他不给你我给你要,他那工资还都是我哥给他发呢,孩儿啊不用怕,他不敢不给你。”
“对。他胖大姐,等会你告诉老刘,让他到年底必须一分不少的给人孩子工钱,不然就真的是伤天理啦。”
面对众人的责骂,尤其是那胖女人的一番话再加上他自己本身也觉得自己好似的那份内疚,阿傻的老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搪塞。好半天他才憋着通红的脸支支吾吾的说:“雪,慢慢吃吃完了再干。啊!我光顾着忙了忘了给你带干粮,你坐那慢慢吃,啊!我先回去,啊!青,跟我走。”
说完他穿上鞋忽的一下站起身,倒背着双手满心愤愤的朝地头走去。而那狗也很听话,可人们也看的出那“青”有点舍不得阿傻,阿傻也同样舍不得那“青”可毕竟它是老板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打工仔。想到这阿傻放开手一推,那“青”便转身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傻,自己的小主人,而后才跟着自己老主人的身后一齐朝地头走去。
“老刘。”
“他听不见了,胖姐。你还是等会回去在给他说吧,别叫他这样,那能这样做人?他自个儿就没有孩子吗?他的孩子在外边受到这样的对待他当爹的愿意吗?不心疼吗?真是的。”
“嗯!等会干完了回去看我不骂他个狗血喷头?孩子,你先吃,不用着急,啊。”
“对,先吃饭,甭那么着急干活,这还有俺们这些老家伙呢?”
“孩儿啊你坐那慢慢吃,哎呀!没水,孩子连口水也喝不上,更别会说洗洗手,就只能那么干啃那个硬馒头,唉!你说真可怜。”
那胖女人声音很激动。
“就别洗了,那样先吃吧,我看干到年底就别再给他干了,回家吧,这样的人不待伺候。真的。”
“嗯。”
面对人们热心的话阿傻的心里暖乎乎的,眼里含着泪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他就地坐下身子那衣角擦了擦手,双手捧着那个“青”给自己送来的大馒头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不断的哭,泪水向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颗颗滑倒嘴角里,他真的好饿,饿的肚子咕咕只叫。
所有在场的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一个个再也忍不住偷偷擦拭着早已湿透眼角的泪水。
秋日下午的风伴着那首好听的歌久久的在上空来回徘徊着,好像在有意的向世人诉说着,这里那个感人的真实故事。
霎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人间真情也在这一刻凝固!
“来,别看了,咱都加把劲快点干,干完了也好让孩子早点回去。”
还是那个胖女人。
随着她的话人们都一齐弯下腰麻利的干起来,可干了不一会人们就又听到地头那边的小路上很清楚的传来狗的惨叫声,还有高声的叫骂声。
“叫你出来,还那馒头给人家吃?他才干了多少活你知道吗?看我不打死你?”
人们都听见了。
阿傻更听见了。
是自己的老板在打那“青”因为那“青”竟然大胆地叼着自己的馒头给别人吃,公开的和自己老主人做对,老板能不心疼能不气愤吗?
“他娘的!真的连狗都不如,啥玩意!”
那女的忍不住边干边骂。
“青”挨打了阿傻的心里很难受。因为他知道那“青”是石岛公安局里曾驯养过的一条警犬,它能听懂人的语言,驯养员因为它浑身长着黑青色的皮毛所以就给它取名“青”它聪明好驯,后来因为发现它害怕枪声便不要它了,至于最后是怎样到了自己老板的狗厂里阿傻就不知到了,反正自从阿傻进厂后不久的日子里他与“青”便建立了很好的友情,好兄弟样的友情。
这次“青”是从院子里跳墙出来的。
老板把它关在院子里不让它出来,可它还是出来了,因为中午到了,自己的小主人还没回来给自己喂饭,其它狗子也是饿的在笼子里“哼哼”只叫。后来它看着自己的老主人来给自己和其它狗子喂饭,单单不见了自己的小主人。后来老主人在出门的时候恶狠狠的说:“好好在家里呆着那也别去。”
那“青”果然听懂了老主人的意思,但在老主人走后不一会它便从锅里叼了个大馒头从院墙里跳了出来。
这个真实的虚伪、虚伪的真实的世界,人的良知到像马路边那耍秤杆的小商贩,能值几斤几两?一切爱心、同情心在金钱与权势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这样阿傻一直干到冬天,冬天到了,离着过年也就不远了。
阿傻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每天独自站在屋外的窗根下,两眼干巴巴的望着狗厂外那遥远的家的方向,积极渴望的盼着、盼着回家时的那份喜悦。
而此时,那村子里的大喇叭里每天都一整天的放着那收好听的歌曲《小白杨》从早到晚的放,而他的老板也好似再也找不出他的半点不是,三天两头也不来厂里看看,也许是因为大冬天的也实在找不出让阿傻去干些啥的原因吧?所以产不多整个月他都不来,那个半山腰的小厂子里就只是阿傻一个人,白天晚上都是。可能就是自己的原因,不管是白天黑夜只要有活就得自己一个人去干,阿傻从没有让自己闲下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让自己潘半儿,他有时候吃完了饭收拾好厂子里的一切,就自己拿把镰刀去厂外的田间沟头去打些干草背回厂里,以备着冬天下雪后好自己做饭和烧炕取暖用。
也就这样,每当他吃完早饭,那歌声便响起来了,那歌声响起后他便拿着镰刀自个出去了,中午或是下午傍晚时分他便又背着厚厚的一大捆草,自己一个人使劲的弓着背在冬季黄昏的小路上蹒跚的回来了,几缕残阳夕照从山的那边挤出身子把脸紧贴着地皮幽幽的爬过来,正好斜照在阿傻那瘦弱的身上,远远的望去他就像一个极小的小黑点,或是一名匆匆过客,就那样默默无闻的走过去了,没人会记得他的名字,更没人会知道他那深深埋在心底的过去的坎坷经历和那一段段真实的故事.
但人们会都记得他那张憨厚、朴实又不乏俏皮的脸。
但愿彼此的记忆会成为相互之间的永恒,而这永恒会在人们的记忆长河里随岁月的轮回也越加不断的清晰高大起来。
我们不求回报的送出祝福,让彼此间的心灵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因碌碌无为而越感空虚。
我们满腹开心的送给人们欢笑,让他以后的日子里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自己那个曾经流过无数汗水和泪水的地方。
临海的石岛下雪了,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阿傻拿自己白天打来的干草用火点燃了烧炕,呼呼的火苗在炕洞里上下乱窜像火舌,一会就把炕烧热了,伸出小手摸摸被窝暖乎乎的,可以睡觉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狗子的叫声它们也都睡了。阿傻像在家里一样拿被子紧紧的盖住双脚,眼睛透过高大的玻璃窗静静的望着窗外。
窗外雪花好大,在窗玻璃折出的光里一片、两片、三片阿傻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已是九点多了,该睡了,阿傻回身息了灯,身子往被窝里一缩,头紧枕着枕头甜甜的睡着了。
满山空旷
雪花纷飞
万物声熄
就在那一刻,离家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个安静甜美的夜晚。
阿傻做梦了,是回家的梦。
睡梦里他看见了自己重病在身的老父亲,他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侧着脸使劲吃力的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君!……小……!”
随着那声音父亲无神的眼睛里,阿傻清楚的看见好似有浑浊的东西要流出。
阿傻忽的一下被惊醒了。他顺手打开灯转身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台小闹钟,正好半夜十二点,一分也不差。
“不好,家里出事了。”
阿傻心神不定的预感到。他再也没有了睡意,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和往常一样忙忙活活的把一切做完,而自己却再也没心思做饭吃,独自一个在屋里着急的等着老板来厂,他的老板昨天说过今天亲自送一些鸡肠子过来让阿傻准备给狗子做狗食用。
阿傻站在外屋双手伸在裤兜里两眼透过门窗玻璃焦急的不断向外面的小路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老板终于来了,面对着自己的恩人更是自己的老板,阿傻椅子不剩的将昨晚上的事全部说了出来。而后站在那里双眼极其渴望干巴巴的看着,看着老板脸上的那每一寸表情。他的老伴欣然答应了,并且还非常客气的说了一些客套话,面对那些比较华丽的客套话阿傻并没有感觉出半点的宽慰来,老板答应让自己回家了,并且自己的工资他还一个劲的承诺给自己,将一份不少的全部付给自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应该让人无限高兴才对,可阿傻却依旧显得那么沉甸甸的,心里边跟堵了一块大石头差不多,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再也不想多收一句话,大冬天狗厂里再也没有什么活可干了,老板他也不愿白白的花冤枉钱,自己走倒还给他省了不少呢。
阿傻他从心里往外的感谢老板,不管他以前是那样的对待自己,阿傻还是感谢他,感谢他当初是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了自己饭吃。
明天再过一晚上自己就要走了,那条警犬“青”好像也知道阿傻要走似得,在院里的窗跟前不停的跑来跑去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哼哼”的声音,阿傻开开门把它叫进屋里,蹲下身伸手轻轻摸着它的头,眼睛里含着泪充满了依依不舍。
“谢谢你、谢谢你为了给我送饭自己还挨打。”
“青”明显听懂了阿傻的话,它不停地用自己的舌头一遍遍的舔着小主人嫩滑的小手。
此景易冷
谁人能解
“雪!这是你的工资两千二二百正,你点点。”
阿傻双手从老板手里接过自己用汗水换来的辛苦钱仔细的数了数。
“嗯!谢谢你老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狗子我都喂了,只剩下了小猪。”
“没事,我去喂,赶快回吧雪,以前我对你也不太好,你在我这遭罪受苦了,有时间再来这玩啊!快回吧。别误了赶车啊!说心里话我真有点舍不得,唉!不说了快回吧再等好误车了。”
老板那意外的醒悟和碎人心肺的话,又再次燃起了阿傻心底的那份舍不得。
“嗯!谢谢你。我走了老板。”
“好!别着急路上慢点,啊!有时间来玩。”
老板送阿傻出了厂门口,依依不舍的与阿傻挥手告别了。
他的老板最后终于醒悟了。
他的老板确实舍不得他,舍不得阿傻的憨厚、朴实。
那条警犬“青”也同样舍不得阿傻,他跑到小路的中央停住脚步双眼望着渐渐远去的小主人嘴里轻轻的“哼哼”着。
老板这次再没有去阻拦那“青”他站在大门口上,静静的望着阿傻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小路上不肯回身的“青”他想起了阿傻自来自己这里那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在田地里认真劳作的身影,他的心里霎时涌起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也许是老板最后的那几句醒悟暖人的话,阿傻的心里受了点安慰,也许是因为他看见又听见“青”在路上那“哼哼”的叫声,也许是因为经历的坎坷。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并且工资一分不少,都不知道。
大清早的冬天好冷。
地上长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人的脚踩上去有种很滑的感觉。
阿傻没有心思再去看这些,他拉着装满行李的皮箱,在那小路的拐弯出停下身子回头向那远处望了望,满山枯草凄凄,这个曾经自己流过无数汗水和泪水的地方呀啊。
看罢他紧回身低头快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作者白:
阿傻就这样离开了石岛,故事到这好似该结束了?但他以后的路又会怎样呢?在石岛的这段难忘的经历他心里是不是充满怨恨呢?家中病重的老父亲当时早已经生命垂危托梦给他,他那样急切的要回家,回家后他还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吗?家,对他来说又还是那么个样子,村里的那些闲言碎语还那样继续着吗?如果有,他又该怎样去面对呢?以后的日子里他还出来吗?如果出来他还会再来这里吗?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身为石岛人我深感愧疚,石岛没能给他留下一个美好回忆,还能说什么?我只能由衷的祝福,祝福他:好人一生平安!真的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