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地(十五)
作品名称:《桃花地》 作者:桃园三少 发布时间:2014-09-21 12:41:40 字数:3145
中心岗楼越接越高,群众们恨得牙根直痒痒,老蔡和李品心里更不是滋味,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入夜,老蔡让李之龙找来了两面大乡长张九立,四人商量看看想个什么办法让敌人少拆房,群众少受些损失。张九立说:“要是拿钱贿赂一下蒋斗子,咱在杜边那儿也交不了差。蒋斗子已经得过这个便宜,越是拿钱,他要价越高,这个钱咱村老百姓越来越掏不起。”
李村长说:“要是叫县大队在外边打一下,吓吓鬼子呢?”
老蔡说:“恐怕鬼子要加快速度使劲拆,对群众进行报复,也不是个好办法。”
张乡长说:“现在城里警备队团副是于亚宗,但他实际上大权在握,要是走走他的门路,托托人情,怎么样呢?”
老蔡笑了笑,说:“谁去呢?”
张乡长说:“只有我去。”
老蔡说:“也只有你去,你和他熟,熟人好办事,你毕竟在他那里当过大队长嘛。”
张九立尴尬地说:“谁愿意和他打交道,但我毕竟和他过去有点交情,又是在帮的兄弟,看看能不能说动他呢。”
老蔡扭头对李品说:“李部长,你看呢?”他要让这个大乡长知道这个女人也操有杀生大权。
李品明白老蔡的意思,忙点点头说:“这事就这么办吧,办不了咱再想别的法。”
张九立原在于亚宗那里当过一期的大队长,在那绿林式的队伍里有些小声望,是当年于亚宗倚重的人物,当他看到于亚宗既不抗日,也不反共时,就摞挑子回了家。县委知道他和于亚宗有这么一层关系,人又能干,又有民族气节,便给他做了工作,指定他当了伪大乡长,好暗地里给县委做些抗日工作。
张九立看着李品说:“刚换防的那个皇协军中队的中队长叫赵常生,原是宪兵队的特务班长,不知托谁的门路当了中队长,这人又刁又狠,警备队员们都怕他,县里要多多提防他,必要时要县大队教训教训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县委老蔡说:“这个人是不是武强的?”
“说话不是咱本地口音。”
“我听克俭提过这个人,这事县委看着办,你明天就跑一趟城里呗,争取让于亚宗点头说句话。”
“就这样呗,天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张九立走出屋门口,院里已经起了露水,枣树上挂满了小水珠。李之龙轻轻开了大门,朝四下望望,见街面上没有动静,才送走了张九立,回头插好门栓,就听到后院扑咚一声响,一个东西着了地。他心头一惊,赶忙喝到:“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我,我是大亮,叔,不要害怕。”那人小声地说。
“呵,原来是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偷东西的呢。”
孟宪亮提着手枪说:“叔,我来看看老祥叔他们,听说他们住到了你后院。”
李之龙见怪不怪忙说:“我和你一块过去,大概他们已经睡下了。”他知道游击组经常夜里活动,专对日伪打黑枪。
后院的窗户上仍然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里面又传出一阵哭泣声。
“老祥哥,还没睡吗,宪亮来看你来了。”李之龙在窗外轻声说。
门吱扭一声开了,贾富雪说:“进来吧,叔,大亮哥。”
贾老祥坐起来说:“劳你们结记着,瞅,雪她娘想起大闺女来,心里伤心。”
李之龙说:“大嫂子,人死不能复活,你要是能哭活,我们大家一块陪着你哭,主要是记住这个茬,给富格报了仇才是正事。”
“可什么时候才能给我那大闺女报了仇唉?”富雪娘抹了一把眼泪说。
“婶子,有我在呢,八路军区小队都在,你不用发这个愁。”孟宪亮劝到。
“杀了我家的人,还要扒我家的房子,小鬼子真他妈不是东西。”贾老祥气愤地说。
“老祥哥,这事我们正想办法呢,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先安心在我这里住着吧,八路军会管咱们的事儿。”
“大亮哥,你出来一下,我和你商量件事。”贾富雪说话脆生把孟宪亮叫到院里,二人嘀咕起什么来。
李之龙不好打听年青人的事,只得劝了富雪娘几句,转身回到前院,和老蔡、李品谈起贾家的事来。
老蔡说:“富雪一家受了害,县里应该管起来,光嘴上说说安慰安慰还不够,生活上更要多关心。你村还有多少公粮,让粮秣委员给那些受害的群众补助一些,富雪一家是烈属,要多补助点,你说呢,李品。”
“是啊,人心所向,老百姓感到了温暖才真心向着共产党,向着八路军,光凭嘴皮子说说是不顶用的。”
李之龙说:“行,这事我明天就着手办,拿出多少公粮来,咱们县委说个数吧。”
蔡县委说:“这事你看着办吧,顶到秋粮下来就行了。”
李之龙点了点头。
老蔡冲李品说:“地窖里太闷,你就在上面和大姐挤半宿吧。”
李品说:“成。”
说话间,天就明了,臭咕咕——臭咕咕——臭咕咕的声音从村外传来时,日军嘟嘟嘟地吹响了起床号,紧跟着响起了跑操的声音。
张九立起了个大早,叫长工老王头把从野外捡来的骑兵团那匹大青骡子套在胶皮大车上。儿子把准备好的两包烧鸡和六瓶衡水老白干一同放在牲口槽里,嘱咐老王头路上跑慢点,小心别颠嗒碎喽。
儿媳妇拿来一个小布袋,嘱咐公爹捎点盐回来。
张九立抬抬头说:“内当家的,你捎点什么?”
张乡长的女人说:“捎点洋火来吧,要是有红糖你也捎一包,眼瞅着闺女要坐月子了。”
张九立点点头说:“行啊。”
老王头套好了大车,张九立又转身跑回屋,把乡公所的牌牌别在衣襟上。
老王头跳上大车,鞭杆子一挥,嘚嘚地吆喝着,大车出村上了路。玉米地边上大蜻蜓飞来飞去,绿油油的花生开着金黄的小花朵。大青骡子脖子上的铃铛一响,几个锄地的农民抬起头来,见是大乡长的车到了跟前,忙弯腰问好:“乡长早,上城里有公事呗?”
张乡长忙点头说:“看个熟人,赶个闲集,这颖果长得真不赖歹。”
“托你的福。”
“忙吧,忙吧。”张乡长摆摆手,大车跑了过去。
大车走了,几个锄地的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平大路是土路,八路军破路时,弄得七深八浅,实在不好走。走了一会儿,张乡长要小解,老王头停住了车,这时从玉米地里钻出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看他衣服上别着乡公所的牌牌,二人对个眼色,一齐抽枪顶住了他:“别动!”
“不动,不动。”张九立提着裤腰说。
“你是干什么的?”虎头虎脑的小伙子问道。
“小伙子,我不动,你的枪小心别走了火,我告诉你,我是唐奉大乡的,去城里赶个闲集。”张九立紧紧裤腰想,这不是游击队组便是遇见了特务。
“告诉你,我们是八路军侦察员,看你身上这牌牌就知道你是个汉奸,动一下就崩了你。”
张乡长陪着笑脸说:“虽然给人家当差,可我是个好人,没干过坏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是不是好人,脸上又没刻着字,给鬼子当差不是汉奸是什么。”
“知道八路军的政策是什么吗?”另一个小伙子问道。
“知道,知道,不当汉奸,不给鬼子卖命,身在曹营心在汉。”张九立顺顺溜溜地说。
“知道就好,我们今天是给你做做思想工作,以后干了坏事,我们可饶不了你,我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那是,那是。”张乡长弯了弯腰,抽身要走。
“谁让你走,站好别动。”虎头小伙子喝到。
接着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哪村人,给鬼子当了几年差。
张九立忙一一做了回答。
“走吧。”虎头小伙子放了行,张九立这才上了车,老王头嘚、嘚、嘚地一喊,大车重新上了路。张九立想,这是什么事啊,起了个大早赶个晚集,回头别再碰见他们,净耽误事。
大车经过礼门寺大车店时,东边墨绿色的苇坑地里有数不清的红蜻蜓、绿蜻蜓、蓝蜻蜓在苇林上空盘旋着,起起落落,张九立的心情也跟着飘起来……
前边到了狐仙洞,老王头一拉缰绳,大车向东一拐,便进了吴家关,吴家关内赶集的人多起来,树上的知了也多起来。
进了西城门,熙来攘往很热闹,刨条帚的打着“呱连”,卖黑油的老头用脚踢着车底下的钟,卖烧饼馃子的不紧不慢地敲着糖锣,沿街有卖盆的、卖布的,磨剪子的、剃头的,黑衣警察,绿警备,街上乱哄哄。
过了二宅街又跑几步远,西大街路北紧挨着关帝庙便是伪县公署办公的地方。
县公署门口站着两个伪警备队员和几个日本人,张乡长忙掏出居民证说明自己是来探望于司令的,警备队员忙去里面传话,那几个日本人却不住地盯着大车上的鸡和酒。张乡长忙笑呵呵地拿过一包鸡递了过去,日本人连忙客气地摇头表示不要,张九立知道日本人最爱吃鸡,便客客气气地塞了过去,日本人笑着一扬手,大车便稳当当进了县公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