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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为亲情转身

作品名称:三十以后      作者:卡西莫多      发布时间:2014-08-19 13:42:43      字数:7694

  元旦过后,贺思佳和儿子先回了老家,杨健平则等到过了小年才往回赶,而且在家里只呆了不到半个月就返回了深圳,因为这次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业绩可能会继续下滑。
  回家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公司,而是向公司说了一个谎,说深圳这边有业务,过年就不回家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那么多的业务员在一起,大家肯定会讨论今年的业绩如何,收入如何,而他却没有这样的资本。自从恒达佳源两家公司出现问题以后,订单的数量就明显减少,一些小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客户一年的订单还不到一万块钱。这些客户已经定型了,很难有新的突破,而要想找到新的客户又不是件容易的事。
  恰巧原来在恒达公司的王小姐跳槽到了一家新的公司担任采购认证部的经理,前些日子还跟杨健平通了电话,只是当时贺思佳正在住院,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现在他又想起这件事来,就约了一个时间去见一下王小姐。
  这时已是正月初十,很多的企业刚刚开工,街上的人还不是很多,象征着来年兴旺的金桔随处可见。在王小姐的办公室里,杨健平和她寒暄了几句,然后切入正题。王小姐说:“杨先生,你们公司已经有人和我取得联系了,不知道你们在深圳有几个业务人员,这个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王小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杨健平。杨健平看了一下,果然是公司的业务人员,姓唐,办公地址是在龙岗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公司又派了一名销售人员,还是有人冒名顶替来卖假货的。他只好对王小姐说自己还不清楚这件事,因为今年他没有参加公司的年会,不知道公司有什么样的安排。
  从王小姐的办公室出来,杨健平越想越不对,他迅速地打通了销售部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雷剑峰。“雷总,我是杨健平。”
  “哦,杨哥,别那么叫,还是叫我剑峰吧。”
  杨健平心想,还剑峰呢,没见到你我就快疯了。他压了一下心中的怒火说:“雷总,今天我去见一个新客户,客户说有一个姓唐的业务人员已经和他们取得了关系,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以咱们公司的名义卖假货啊?”杨健平试探着问道,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杨哥,小唐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是今年刚刚派到深圳的,主要是考虑到你那边工作压力比较大,任务重,所以增添了一个业务员,配合你的工作,但你们的客户群还是分开的,你的客户他也不会去碰,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开发新客户。”
  “那怎么不通知我一下啊,来了新同事,我怎么也得见他一面吧。”杨健平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杨哥,这个决定是今年年会上做的,你没有参加,当然就不知道了。小唐也是个急性子,到了那边就忙着找客户了,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联系,现在我就让他找你,这小子太不像话了,一点事儿都不懂,杨哥你别往心里去。”
  放下电话,杨健平心想,别哄我了,什么配合工作啊,我又不是傻子,不就是自己的业绩越来越差,想找个接班的吗,想不到干了快十年了,会等到这样的结果。可这又能怪谁呢,业绩上不去,不管谁在任都不会听之任之的,就是江怡俊在职的话也不会满意的,只是江怡俊会帮他找原因,给他想办法,而雷剑峰只会换人。
  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杨健平的心气一下子就泄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激情立刻飞到九宵云外了。算了吧,优胜劣汰,这也是销售人员的规律,每一个人都要走这条路,就象当初自己接替老唐一样,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有现在的结果,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被开除,还可以呆在自己的办事处,还可以维护一些小客户,还能利用这些小客户的订单来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
  “杨哥,我是小唐,你在哪啊?我去找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孩稚嫩的声音。
  “你到我办事处来吧。”杨健平说。
  一个小时以后,小唐来到杨健平的办公室,杨健平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孩,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很高,身材略显单薄,脸上还充满着稚气,好象刚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杨哥对不起,刚到深圳就去约客户了,没来得及跟你联系,雷总都批评我了。”
  “没关系,你姓唐?”杨健平问。
  小唐点了点头。
  “前几年,这里有一个业务员也姓唐,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这个人,可能是一种巧合吧!”
  “确实不象一家人,他那么矮你那么高……”
  “杨哥,你说怎么样才能找到用我们产品的客户啊?”
  “慢慢找啊,我要是知道了还能轮到你吗?”杨健平说完之后觉得这话耳熟,当初老唐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从和小唐的对话中,他了解到小唐前年刚刚本科毕业,在公司的生产车间呆了一年多,今年去了销售部,做了半年的内勤,过年时被雷剑峰派到深圳,与自己来深圳时不同,他还是一个人,没有结婚,这也是他的一个优势。
  “杨哥,雷总让我以你为榜样,说你能力强,业绩好,也很会维护人脉关系,而且在深圳还买了车买了房,让我向你学习呢!”
  “雷总啊,那是先把我举得高高的,然后再往下用力一扔,把我摔得粉碎。”
  小唐听了这话没作任何表态,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快到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杨健平说。
  他带着小唐来到那家快餐厅,自己走在前面,小唐跟在后面,到了结账窗口,他和当年的老唐一样,把自己的那份钱付了,同时也用眼睛瞄了小唐一下,看见小唐很自然地把自己的那份单买了,全然没有自己和老唐第一次吃饭时的茫然。他心里想到,如今的孩子处变不惊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一个二十五六的孩子对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杨健平问:“这里的饭菜还习惯吗?”
  “还行,我上了四年的大学,都是在南方,有些事情都适应了,饭菜就更没问题了。”
  杨健平明白,他说的有些事情指的就是刚才结账的事。“杨哥你多吃点,我这份鸡排吃不完。”说着拿起没用过的钢匙切了一块放到杨健平的盘子里。
  “杨哥,我刚来到深圳,不知道哪块好玩,帮我推荐一下呗?”
  “那要看你喜欢什么了,是喜欢登山还是去看海?”
  “都不是,我就是想找一个比较刺激的地方,象过山车摩天轮之类的。”
  “哦,年轻人都喜欢玩这些东西,那你就去大侠谷吧,据说那里玩的东西挺多的,也挺刺激的,很多胆子小的人都不敢去,也包括我。”
  “是吗,那下个周末去吧,杨哥你也去,就算陪我,我请客。”
  “还是我请你吧,你刚来也没什么收入。”
  “没关系,只有会花才能会挣,就这么定了,下周我来找你。”
  周末早上,小唐开着车来接杨健平,杨健平上车就问,“你刚来到深圳,哪来的车?”
  “租的啊,一天一百二,这车型还合算吧?”
  “开我的车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租车!”
  “自动档的我开不惯,还是手动的好。”
  杨健平上了车心想,现在的孩子真有些搞不懂了,去大侠谷坐公交车来回也不过三十多块钱,租一台车又不是一天都在用,只是一去一回就结束了,真是浪费,一百块钱能做不少事呢。
  在杨健平的指挥下,两个人很快到了大侠谷,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买了票却进不去,因为景区要在半个小时以后才能接待游客。借此机会,两个人和门口的保安聊了一会,保安也是东北人,听到乡音,保安象见到家里人一样激动,他说自己已经有两个年头没回家了,他还很热情地向两个人介绍里面的情况,告诉他们哪个景点好玩,哪个景点需要注意什么,从他的嘴里,两个人对里面的项目有了一个了解,也做好了准备。
  时间到了,两个人拾阶而上,先是在大瀑布前合了一个影,又在模拟漂流的游戏里弄了一身水,接着又赶上一个外国人策划的情景剧演出,演出的内容非常好笑,大致的内容是一个部落收复失地打跑侵略者的故事,剧中人物不断地从模拟的山崖上向水中跳去,比电视里的花样跳水还要好看。演出结束以后,杨健平还和那个外国演员拍了一张合影。
  小唐又去玩了过山车,杨健平没有去,他怕自己受不了那个刺激。在小唐玩的时候,他去小卖店买了两瓶纯净水,500毫升的6元一瓶,比下面的贵了2倍还多,他骂了一句粗口,这地方宰人宰得也太狠了点!
  下了过山车,小唐要去山顶,杨健平说不想去了,我害怕坐那个空中缆车,小唐说怕什么有我呢,再说钱都花了,不到上面看一眼多亏,他也不给你往回找钱。
  杨健平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缆车,缆车是半封闭的,坐在里面,头可以伸出去,体验一下高空中的空气质量。他往下看了一眼,心里叫了一声妈呀,底下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用万丈深渊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要是掉下去,恐怕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他下意识的抓紧了扶手,把眼睛闭上了,任凭耳边的风呼呼地吹。
  “小伙子,是不是害怕了?”声音是从对面传过来的,缆车里能坐四个人,除了杨健平和小唐之外,对面还有一个老者。杨健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对面的这个老人,身体微胖,头发花白,年龄应该有六十多了吧,杨健平不由得从心里往外佩服起这个老人来,这么大的年纪还敢玩这么刺激的游戏。
  “小伙子,怕也没用,你想,这东西要是好的,我们就能平安到达山顶,要是不好,已经上来了,你还能下去吗?别往下瞅,就当是坐公共汽车,还不用投币。”一句话说得杨健平和小唐都笑了。
  杨健平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老人也在打量着他,杨健平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他在记忆里翻找了老半天之后才说:“冒昧地问您一下,您老是不是姓姜?”
  老人点了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大约十年前,从新顺开往深圳的火车上我们见过面,您说去看儿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姓杨的小伙子,哎,我这上岁数了,眼睛也不太好用,没认出来。”
  “姜叔,您这么大岁数还敢玩这个啊?”
  “这有什么啊,只要允许,什么都敢玩,除非是他们管理处的不让。”
  “您儿子知道吗?”
  “知道,这样的事他不拦我,只要我高兴就行。”
  “您一直在这跟儿子住吗?”
  “在一个小区,不在一个屋,儿子给租的。”
  “姜叔,我听说上岁数的人都惦记着家,你在这住就不想家啊?”
  “想家?我那不是家,那里就是一个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老伴常跟我说,有儿子的地方才是家,这种感觉,你们年轻人可能体会不到,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说到这里,老人的脸上略显无奈,看来他也不甘心离开自己的家,但又渴望与儿子离得近一些,在二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亲情胜过了距离。
  有儿子的地方才是家,杨健平的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接下来的游戏杨健平没有心思再玩下去,他只是看着小唐玩,看着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杨健平感到自己有些老了。
  从大侠谷回来,杨健平的工作又回到了春节以前的节奏,不积极不主动,不是他在带着工作,而是工作在推着他往前走。这些日子,老姜头的那句“有儿子的地方才是家”,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每当这时,他都会想起母亲步履蹒跚地样子。每年过年,她总是希望儿子能在家多呆几天,每当杨健平离开家返回深圳的时候,他都不敢看母亲充满留恋的眼睛,那情形和幼儿园的孩子喊着妈妈早点来接我是一样的。
  此时,小唐的工作却有了很大的突破,这个市场营销专业的大学生已经开发了好几个新客户,而每次接到新客户的订单,他都会向杨健平汇报一下,每当这个时候,杨健平的心里都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二十五六的孩子,有时候他会想这孩子是不是在向我示威,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他情愿认为这是一个孩子愿意把自己遇到的好事与朋友分享。
  天气渐渐热起来,五月中旬,张瑞冬从家里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名酒城效益越来越好,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了,他问杨健平有没有可能回来帮自己一下。要说在做生意上,张瑞冬的能力要远远地好于杨健平。
  在电话里,杨健平也透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张瑞冬说那你就回来吧,跟单位申请一下,把手头上的客户转出去,如果愿意就继续留在单位,如果不愿意就帮我一个忙,何况老母亲也需要有人照顾了,别让老父亲的事情再重演。
  张瑞冬最后一句别让老父亲的事再重演象一记重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在父亲的葬礼上,他失态的表现还历历在目,如果自己守在父亲身边,看着他离去,也许他不会那么难过,他的难过在于没有给父亲端一杯水,喂一次药,连在身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这是他永远的遗憾。回家,这两个字开始占据他的内心,至于回家以后的工作他并不担心,公司对于这些跑外的业务离岗后都会安排在内勤,虽然收入少,但也会轻闲很多,况且还有张瑞冬的名酒城,以及江怡俊所在的华宇都是他可以选择的落脚点。
  月末到了,这是贺思佳复检的日子,在医院的走廊里,贺思佳紧紧地抓着杨健平的手,身体也紧紧地靠着他,那种紧张程度不亚于手术之前。杨健平一边安慰她别紧张,不会有问题的,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有什么不想要的结果。
  当大夫说没什么问题,没有发现癌细胞后,杨健平的心才算落了地,贺思佳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抽泣了一阵以后,她伏在杨健平的肩上说:“老伴,我——想——回——家!”
  “好,现在我们就回家。”
  “不,我说的是回东北那个家!”
  杨健平盯着贺思佳的眼睛问:“为什么?”
  “我不想在这呆下去了,我累了,也怕了,想家了,想妈妈了!”
  “老伴,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两个人坐车回到了家,杨健平递给贺思佳一杯水说:“刚才你说的不是一时冲动吧?”
  “不是,其实我早就这样想了,自从我妈后找的老伴卧床不起后,我就这样想了,如果我在家,妈妈就不会那么累了,当时我没敢说,怕你不同意,我自己回家又怕想你,可现在我忍不住了,我已经向学校提出了辞职,到这学期期末我就不做了,你也跟我回家吧,行吗?”
  “让我再想一下吧。”杨健平说。“咱们都走了,儿子怎么办?”
  “儿子大了,现在也住校,等放假了让他回家,其实我也想等到儿子毕业以后再说,可一看到妈妈越来越老,干活越来越吃力,我就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杨健平没有说话,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咽了下去,他明白贺思佳已经对这里的工作和生活产生厌倦了,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算计着回家的日期,八月末贺思佳还有一次复查,如果这次复查没有什么意外,她的病就算是彻底治愈了,那么回家的时间就应该是九月初。现在离九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要想好接下来的事,首先要在家里买一套房子,目前手里的积蓄还够,因为家里的房子比这里要便宜很多,然后处理一下这边的房子,贺思佳的意思是把房子留给儿子住一年,等儿子毕业了再看结果,杨健平也同意了。
  工作上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杨健平向公司提出岗位调换的请求,然后把手上的业务一点点转到了小唐的身上,当雷剑峰接到他的申请时问:“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情绪才作这样的决定啊,我让小唐去是为了更好地开展业务,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杨健平平静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确实太累了,在外面跑了十年,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了,如果公司那边能留我,就给我安排一个位置,如果不能留……”
  “这个没问题,在外面做业务的员工就相当于打仗归来的士兵,回来之后肯定要养伤了,放心吧,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的。”
  “那就谢谢雷总了!”雷剑峰在电话那头尴尬地笑了笑,杨健平想,这也许是他正想要的结果吧。
  杨健平最担心的是怎么做通儿子的工作,当他把这件事说给儿子听时,儿子不以为然,他说:“这是你们大人的事,怎么做都可以,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我自己在这边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八月末,贺思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一切正常,杨健平预定了九月中旬的火车票,因为九月初是学生返校的高峰期,车票会很难买。他把租来的办事处退掉,还把一些办公用品留给了小唐,在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他用相机拍下了屋里的每个角落,这里有他近十年的记忆,有他工作过的足迹,他对贺思佳说,“如果哪天我成名人了,这里就是杨健平工作的地方,没准还是个旅游景点呢!”
  “算了,没有你的话还真有可能,有了你的名字,肯定会把人家给吓跑了!”
  从办事处出来,两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家,又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好好干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杨健平说。
  “老伴,你说咱们儿子自己在家会不会害怕?”贺思佳问。
  “怕什么,十八九的大小伙子了。”
  “不过我还有一点怕。”
  “怕什么?”
  “我怕他谈恋爱,然后把小女孩带到这里做坏事。”
  “不会吧?”
  “不好说,咱儿子可随根。”
  “随根?我可没在结婚前对你干过坏事啊!”
  “那是我妈看得紧,你没空得手!”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杨健平和贺思佳收拾好的行李放在客厅中央。两个人擦着脸上的汗,又在屋里绕了几圈,贺思佳用手抚摸着墙壁,似乎要把这屋里的一点一滴都刻在脑海里。儿子今天没有上学,特意请假来送爸爸妈妈,贺思佳拉着儿子的手,还不时地用手摸摸他的头发,摆弄一下他的衣服,对儿子说着以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象是在学校里对刚刚上学的孩子。
  中午,武哥在自己的酒店里宴请他们全家。杨健平开着车带着儿子和老婆到来酒店时,酒店的停车位已经满了,杨健平没有麻烦武哥,他们把车停在了不远的一条小路上。车是不能开回去的,他们也没准备开回去,他们想着如果儿子毕业了也许会用得上,他们准备把车先交给武哥保管,明年视情况再定。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除了说一些路上平安的话再没有什么特殊的话题。杨健平看到,武哥的面部表情有一些伤感,同时好象还有一些羡慕。几个人好象都没有什么食欲,动了几下筷子就再也没了胃口,文静伊劝道,多吃点,上了火车就没有可口的饭菜了。贺思佳点了点头,夹了一点青菜,勉强咽了下去。半个小时不到,一顿饭就吃完了,谁也没有喝酒,除了一会要开车以外,似乎谁也没有心情喝,更怕酒后那压抑在心头的情感爆发出来,影响别人的心情。
  几个人下了楼,杨健平去取那台车,走到小路时,就听见一群人喊叫着走过来,不知是谁嚷了一句,这有一台本田车!砸它!砸它!众人群情激昂,义愤填膺,几个人挥舞着大棒铁棍向杨健平的车砸去。
  “王八蛋,别动我的车!“杨歆宇就要往前冲,被杨健平一把拉了回来。
  “爸,他砸的可是咱们家的车!”
  “我知道,你过去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你一块砸!”
  “爸,那就眼看着他们动手啊!”
  “哎,砸了就砸了吧,也许它本来就不属于你。”
  汽车坏了,杨健平比谁都心疼,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已经面目全非的车体,他对儿子说:“你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这是我和你妈妈的劳动成果,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想要变成你的,你就要从头开始,没有人会对你的未来做什么承诺,能够做承诺的,只有你自己。”杨健平只顾说着自己的观点,也不管儿子听没听懂。
  武哥开出自己的车,先到杨健平的家里取了行李,然后送他们到火车站。
  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贺思佳说:“武哥,帮我们拍几张照吧。”在她的心里,这些照片也许是她日后最好的回忆了。
  面对着售票处楼顶上“深圳”两个大字,杨健平感慨万千。整整十年,他在这个城市里留下了太多的美好,也留下太多的苦涩和遗憾,有过满足也有过失落,从三十到四十,整个人生中最有活力的十年,他都放在了这里,放在了这个充满激情的城市。
  他转过身来问贺思佳:“老伴,假如回到十年前,你还会选择来这里吗?”
  “不知道,因为没有假如,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人这辈子做了太多的选择题,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一个三叉路口,从左边走,你看不到右边的人,从右边走,你又领略不到左边的风景。”
  这时一个乞讨的人走到他们跟前,杨健平拿出了五块钱放到了那个人的手里,“这也许是我为深圳经济做的最后一次贡献了!”
  “老伴,你说我们再来这里会是为了什么,儿子结婚,旅游还是寻找从前的记忆?”
  “我想我不会来了,这些年咱们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路人而已。”
  “好了,别发什么感慨了,快到点了,我们进站吧,但愿火车能快一点,好能早一点到家。”
  看着杨健平的脚步没有挪动,贺思佳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吧,回家陪咱妈去!”
  “对,回家,陪咱妈去!”杨健平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迈开大步向候车室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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