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武国鸿牵线

　　歌厅里的一个大包房内，电视屏幕上的郑秀文正在卖力地演绎着她那首经典歌曲《眉飞色舞》，几个三四十岁的人正在里面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在酒精和音乐的双重作用下，尽情地狂舞着。在这一刻，他们会把所有不愉快的经历抛在脑后，会暂时忘记生活里的疲劳和烦恼，让整个躯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地摆动，用声嘶力竭地吼叫和丑态百出的舞姿展示心底里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在深圳这个充满了竞争和诱惑的城市里，人们的身上都存在着各种不同的压力，只有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的身心才能得到真正彻底的放松。
　　跳了一曲之后，武国鸿走上前去，关掉了音响。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打扮特别时尚的女人扯着嗓门喊道：“武哥，怎么了，正跳得起劲呢，关了干嘛，快点打开，再来一遍。”
　　武国鸿吸了一大口夹在手指缝间的中华烟，吐了一个圆圈，然后说：“哥几个，先别急着跳，坐下歇一会，刚才在饭店里光顾着喝酒了，有个正事忘了和大家说了。”
　　“什么事啊武哥?只要你一句话，我们是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屋里的几个人附和道。
　　“健平，过来。”武国鸿把杨健平叫到身边对大家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个小老弟，从老家到这边来刚刚三个多月，是做电子元件销售的，看看哥几个有没有合适的客户介绍给他，跟大家说，他前几天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个兄弟跟我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你们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以后谁也不准欺负他啊。”
　　杨健平被五哥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明白五哥的意思，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让自己和他的朋友认识一下，他从兜内掏出名片，一一递了过去。刚才五哥吃饭前曾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当时他正在外面吃晚饭，手机放在家里充电，没带在身上，等给五哥回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KTV了，他也是在五哥的强烈要求下才来到这里的。
　　几个人接过了杨健平的名片看了看，都没说什么，沉默了半分钟后，刚才那个大嗓门女人说：“武哥，这个忙我不是不想帮，可帮不上啊，咱也不认识那些工厂啊，这样的事最好能找到跟工厂采购部经理熟悉的人，要不就是管研发的，那才能有希望，大宇你说是不？”
　　一个胖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象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说：“我的小舅子就在一家工厂做采购，前两天还跟我说他们采购部经理让他去买一个电子元件，他到处找都找不到，他就是一般的采购员，要是这次买不到这颗料的话，他们经理肯定饶不了他，现在有时候还骂他笨，说他能力太差，手里拿着钱却连东西都买不到。”
　　“那不正好吗，大宇，你可以让他跟健平联系一下，说不定他要买的东西就是健平他们工厂的产品呢。”武国鸿说。
　　“好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那个叫大宇的男人拿起电话说了一通广东话，杨健平一个字也没听懂。很快他又把电话交给健平，健平习惯性地问了一声“你好”，电话里的那个人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你好，我叫方子瑞，刚才姐夫跟我讲了，说您是做电子元件销售的，不知道你们工厂有没有生产我说的这种元件。”
　　方子瑞在电话里把他所要采购的电子元件用专业术语仔细地描述了一下，杨健平听了之后有些失望，他说：“方先生，我听明白了，你们需要的是DB系列产品，而我们工厂生产的都是CB系列产品，我可能没法帮您了。”
　　“没关系。”对方的语气里同样带着失望。
　　“方先生，我想起来了，离我们工厂不远有一家叫华宇的公司，他们是一家专门做DB元件的工厂，明天一早，我就让我的同事去那里问一下，他们那里要是能生产更好，如果不能您也别太失望。”
　　第二天，杨健平就把那个电子元件的型号拿给老唐看了一下，老唐虽然有些事情做得不太让杨健平满意，但对于型号的识别却比他准确得多，老唐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然后很确定地说，这就是你说的华宇公司的产品，但是，这种元件他们好象很长时间都不生产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能不能做。”
　　杨健平想把电话打回工厂，让他的同事们到那家工厂看一下，但很快他又觉得这样做不妥，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以为他是在给华宇公司开拓市场，最后他决定以某公司采购员的身份给华宇公司打了电话，寻问是否能生产这种元件，对方的回答和老唐的判断是一致的，以前曾经做过这种产品，但因为需要量较小，已经停产了。
　　杨健平对方子瑞的事这么用心，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他知道自己在这边认识的人很少，尤其是能和电子元件沾上边的，他是想通过这个机会认识更多的这个行业的人。他想如果能帮方子瑞买到这种元件，既能解决令他头疼的问题，还能让自己的交友范围再扩大一些，也能更好地溶入这个以五哥为中心的朋友圈子。
　　就在这时，贺思佳给他打来了电话。一般情况下，她是很少主动给杨健平打电话的，一般都是杨健平打给她。在接听电话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着是不是父母出了什么事，这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贺思佳只是说了一点关于儿子杨歆宇的事，儿子在学校和其他同学打架，被老师批评了，还请了家长。杨健平先是问了一下小歆宇有没有被打坏，有没有把同学打坏，知道没有问题以后，他的心才放了下来。在他的心里小孩打打闹闹很正常，尤其是小男孩，只要不过分就没什么关系的。只是贺思佳有些担心，怕孩子的毛病越来越多，最后惹出大祸来，她让杨健平晚上给儿子打电话，好好地跟歆宇聊聊，杨健平答应了。
　　说完儿子的问题，杨健平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他对贺思佳说：“你那个好朋友刘冰的老公是不是在离我们工厂不远的华宇公司上班，听说还是管生产的？”贺思佳想了一下说是的，杨健平紧接着说：“思佳，你帮我办一件事，一会我用短信把一种电子元件的描述给你发过去，你今天或者明天就去找一下刘冰，让她问问她老公，看看他们能不能生产，价格多少，一定要快。知道了吗？”
　　“怎么了，你怎么自己的产品不卖，卖上别人家的了？可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这个你就别管了，电话里也跟你说不清楚，你只要帮我办就行了，反正不是坏事。”
　　“好吧。”贺思佳答应了。这个坚强的女人对丈夫在工作方面的要求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自从杨健平离开家以后，贺思佳就变得忙碌起来。自己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也要兼顾双方老人。白天在学校，她要给四十多个孩子上课和批改作业，还要应付没完没了的检查和评比。她又是一个做事特别较真、不甘落后的人，所以每天都搞得她精疲力竭。当然她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在学校这个被外界认为是最后一块净土的地方，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肮脏，只是外人很难看到罢了。
　　贺思佳没有把小歆宇送到自己工作的学校，一是考虑本学校的教学质量不如儿子现在的学校，还有就是她不想让孩子离自己太近，怕他产生依赖感。一般情况下，早上她先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自己再上班，晚上孩子放学后会在课后班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她来接。回家的时候，儿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她则在厨房里忙活两个人的晚餐。
　　晚上，贺思佳还要为明天要讲的课做一些准备，她想做对学生负责的老师，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点失误耽误了学生，也不想在讲课的方法和效果上落后于其他老师。等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钟了，她先看看睡梦中的儿子有没有把被子踢掉，才疲惫地躺回床上。
　　睡觉之前，她只关掉房间里的照明灯，而把床头灯点亮。她也知道开着灯睡觉会影响健康，可没有办法，如果关掉的话她会感到莫名的恐惧，自从杨健平走后，她就有了这个习惯。即使这样，有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到害怕，这种害怕象驱不走的恶魔，盘旋在她的脑袋里，怎么赶也赶不走。有的时候她也会默默地流泪，也曾经想过让丈夫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她正确的选择。她刚刚三十岁，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关怀和抚爱，特别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