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张订单

　　一觉醒来，杨健平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是一阵恐惧，不由得后背直冒凉风，自己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那几个小偷去拼命，如果现在再遇上昨天的事，他恐怕就会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除非有人愿意站出来，他才会去帮忙，但他自己是不会再带这个头的。有的时候真象古人说的那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昨天要不是在乾浩公司那里受了点气，弄了一肚子的火，他也不会在车上做这件事的，也就不会遇到武哥一家。
　　提起武哥，杨健平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他在深圳呆了这么久，没有什么朋友，这次能遇到武哥，他感觉是一件大好事，武哥这个人看起来大气豪爽，精明能干，感觉和他在一起就象和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又过去四五天了，乾浩公司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本来杨健平以为和乾浩的关系就此终结，令他没想到的是，正当他准备放弃乾浩另找新客户时，他收到了一份乾浩公司发来的传真，内容是让他提供5种电子原件的样品。一般来讲，客户先让供应商提供样品，他们拿到后进行检测，如果符合他们的标准，很快他们就会根据需要向供应商发订单的，这也是工业用户的一个普遍规律。
　　接到传真后，杨健平还不敢确认是不是这么回事，他把电话打了过去，对方接电话的并不是王总，这让他的心里有点疑惑。电话那端可能是担心杨健平有什么顾虑，就先解释道：“杨先生，由于公司刚刚成立，各部门还不是很健全，公司的采购工作全都是王总自己来负责，有时候可能是时间原因，王总可能照顾不到，有些怠慢，希望您能理解。现在采购这一块由我来负责，根据生产的需要，请你们提供一些样品。我们检测合格之后再传订单给你们。”
　　听了这名采购的解释之后，杨健平的心才放了下来，也原谅了王总的一些作法，可能正象刚才那个采购所说，公司刚成立，人员还没完全到位，这样的事也很正常。反过来说，如果是一个已经很成熟的公司，人家凭什么把订单给我呢。
　　他看了一下样品单，所有的品种都是公司常备的，一般都会放在老唐那里，他给公司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跟老唐沟通一下，然后就到老唐那里去取样品了。
　　一进门，杨健平看到屋子里又脏又乱，地上还有没扫掉的瓜子皮，一个胖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唐正在一堆货物里翻着什么。这女人大概就是老唐的老婆吧，杨健平心想。前几天在中心广场见到陈钰杰时听她说过，老唐的老婆就要过来和老唐一起住了。看到了这个景象，他在心里同情起老唐来，陈钰杰在的时候家里十分干净整洁，而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就明白老唐为什么会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了。
　　见杨健平进来，老唐先是冲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别乱说，别把陈钰杰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又指着那个胖女人说：“这个是你嫂子。”然后又对那个女人说：“这个就是老杨。”
　　那个胖女人只是用眼睛斜了杨健平一眼，从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嗯的音节。
　　老唐从一堆货物里找出五种电子元件的样品递给杨健平，然后问：“联系到客户了？”
　　杨健平点了点头，说：“只是让提供样品，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正当他查看样品是否符合乾浩公司要求的时候，那个胖女人突然哭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杨健平急忙问，“老唐，嫂子怎么了？”
　　“别管她，就是一神经病！”
　　胖女人一边哭一边说：“这个女孩死得太惨了，连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原来她是在看电视剧，杨健平听了之后忍不住想乐，又怕引起什么麻烦，只好快速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杨健平和乾浩公司新的采购员约好时间，把样品给他们送过去，本来这样的小事一般都是交给快递公司的，费用也都是由公司报销，但他想和那个新来的采购员见上一面，看看能不能多了解一下乾浩公司的情况。
　　他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到了乾浩公司，见到了那个采购员，他身材中等，二十出头，长得又帅又斯文，脸上还带着书生气，象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
　　帅气的采购员先请杨健平坐下，然后对他说：“杨先生，前两次让您白跑一趟，我们王总也很不好意思，他让我向您道歉，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到公司，所以这些事都是王总安排的，可他又太忙，难免发生一些时间上的冲突，请您别介意。今天我就把您带来的样品送到质检去，让他们尽快检验，一有结果我就会通知您。”
　　杨健平点点头说：“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做销售的还能怕跑腿。”
　　“杨先生，你们的产品都给哪些公司供货啊？”
　　杨健平明白，这是在看他们产品的知名度和推广程度，一般来讲，企业在订购新产品之前都会看这些资料的。于是他举了几个在电子行业里比较有影响的公司，那个采购员频频点头。
　　在两个人的交谈过程中，杨健平得知这个采购员姓冯，叫冯士坤，是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是王总在人才市场上招来的，来乾浩公司才一个星期。
　　这件事情让杨健平感到有点意外，一般来讲，做采购员的都得有一定的经验才行，让这个小孩来当采购，不是王总有魄力，就是这个小孩对电子市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以及良好的人脉关系。
　　“如果我们的产品被你们采用了，那货款怎么结算？”杨健平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杨先生，我们跟所有的供应商做的都是月结30天，也就是每个月的30号你们发一张对帐单，我们审核无误后，你们把发票开过来，一个月后就把货款打到贵公司的帐户上，也就是6月30号结5月份的货款。”
　　对于这样的结算方式，杨健平还是能接受的，因为大部分企业都是这么做的，月结30天还是时间比较短的，有些大公司都是超过半年的。
　　经过这一次见面，他对冯士坤有了很好的印象，他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值得信任的，虽然他也只是个打工者，但从他的说话方式和对客户的态度来讲，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让杨健平期待已久的订单终于来了，他收到了来自乾浩公司的传真，一共有三个品种，二万多只，三万多元，虽然金额不多，但这是他收到的第一张订单，这足以让他兴奋不已，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贺思佳，他想在第一时间让老婆分享自己的快乐，贺思佳听到以后，也非常高兴，但也不忘记提醒他一下注意货款的安全，这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持冷静，丈夫的事业在她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杨健平又和她聊了一下老人和孩子的事，这一次说话的时间特别长，他似乎忘了自己的电话费已经不多了，还是贺思佳说赶着要上课，他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杨健平把订单用传真发回了厂里，江怡俊得知后，立刻给他打来了电话，祝贺他取得了开门红，当然也忘不了鼓励一下他，并说了一些公司关于销售人员工资待遇调整的事，从现在开始，销售业务员每月将会得到和一线工人相同的底薪了，原来的提成制度不变，虽然底薪不高，只有几百元，但还是让杨健平高兴了一阵，有终究比没有好，这也会让他的生活过得好一些，而且到了下个月，乾浩的回款到帐后，他还能获得一些提成，这样他的生活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窘迫了，想到这些，他的心里象点了一盏灯，变得明亮起来。
　　乾浩公司订单上的产品都是常用品种，工厂的仓库里都有备货，所以货物很快就被工厂那边以空运的方式发了出来，这也是工厂惯用的发货方式。因为距离的原因，有时空运不比陆运贵多少钱，而且时间还能有保障。但货物到达机场后，就得自己去提，航空公司是不负责送货上门的，时间长了不取，航空公司还要加收保管费。
　　杨健平接到了机场的取货通知后，就立刻坐着公共汽车去了机场，在此前，他买了一个带轱辘的拉扞，就象平时我们用的拉杆旅行箱一样，只是没有那个箱子，他还带了一条结实的绳子，用于捆扎货物。
　　对于杨健平来说，现在还没有能力去雇车取货，因为这些费用都是要和销售金额挂钩的，如果销售金额不够，费用就要由自己承担了。所以他只能选择坐公共汽车来取货和送货，好在他取的这三件货物体积不大，在公共汽车上不会占用太大的空间，况且他也会避开高峰期，选择人少的时候坐车。
　　在机场的物流园，杨健平办好了手续，然后拉着这三件货物往公共汽车站走去。好在机场离他要上车的站点不远，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到了。但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路程，也让他的胳膊感觉到又酸又痛。货虽然只有三件，但每一件都很重，加起来也得有一百多公斤。他要把这些货物先拉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按照乾浩公司的要求贴上标签，打印好送货单，才能给对方送去。
　　今天车上的人很少，杨健平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刚才走的这几分钟让他出了一身的汗，而公共汽车上已经开了空调，他上了车后，虽然感到了一阵凉爽，但立刻就觉得鼻子快要不通气了。
　　由于公共汽车的停靠站点离他的出租屋比较远，这就得要他拉着货物一步一步地往家挪了，这期间还要上一个过街天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脸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淌，他只能时不时地用手在脸上抹一下，然后再把手上的汗抹在路边的树干上。尽管他穿的是短衣短裤，但还是感觉热得难受，越走越觉得口干舌燥，一瓶水要二块多，他是舍不得买的。他心里想：“他妈的，一瓶水就要二块大洋，这也太贵了，那不就是普通的水嘛，又不是什么玉液琼浆，要是按自来水算，那二块多可就是一吨水，那得装多少瓶啊！”
　　在上过街天桥前，他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他得留着点力气来对付这段艰难的路程。
　　天桥上人来人往，有的人行色匆匆，有的悠闲自在。住在这个大城市有什么好？他想，连过个马路都这么费力，谁出的主意，修这么个破东西，马路中间还用隔离带挡着，如果没有这个家伙的话，他真想冒一次险，从马路中间穿过去，可现在不行，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三件货，还是挺重的货。
　　觉得自己歇得差不多了，他才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拉着货物上了台阶，他走在阶梯上，货物走在两个台阶中间的斜坡上，他用自身的重量带着那两个轱辘向上走着，每一步似乎都很艰难。谁设计的鬼东西，弄这么高，比家里的四层楼房还高，他在家的时候扛一大袋白面上楼也没今天这么费劲。上台阶的时候，他一边往上走，一边在心里数着台阶数，总共40个，和四层楼房差不多。
　　杨健平总算走完了所有上升的台阶，来到了天桥上面。他的汗已经象下雨一样在往下淌，他也懒得去抹了，任由那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自己紫色的T恤上。他的腿也开始发软变沉抬不起来，膝盖处隐隐作痛。他向下面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车流，感到一阵眩晕，瞬间有一种想跳下去的感觉。
　　有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用在杨健平的身上应该叫上桥容易下桥难，当他准备拉着货物下桥时，他又一次遇到了困难。那几件货物在重力的作用下，带着他往下走，他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三件货稳住，如果货物顺着台阶滚下去的话，不但包装会损坏，更重要的是桥上人来人往，有很多的老人和孩子，万一砸到谁了可就是个大麻烦。他只好把拉杆上的绳子解开，把三件货物放到台阶上，然后先拉着一件货慢慢地下台阶，等这件货到了台阶底下，他再回来取第二件，这样反复做了三次，才把这三件货运过了天桥，而这时，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