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鸹惊梦(小说连载8）

第十一章秀才发难

　那天早晨，陈平离开双溪，到桃源、石门、澧县临界各村微访了两日，当地基层治保会、社会治安积极分子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一接近郭本生堂客马打诖的溜子透露，前一段郭本生家里去了很多人，当晚分了四夥走了，罗刚向铁鹰作了汇报。
“小罗，昨天大老李出了点意外事故。”铁鹰说。
“伤得不重吧？”罗刚问。
“也不算轻。大老李、姚华放线去了黄甲铺。去黄甲铺捣乱的是穿地风钟彪、会稽公章生、娄阿鼠康布牛。
穿地风在医院偷了药库，盗走各种补药、中成药75件。
会稽公、娄阿鼠利用夜暗，在漆午公路边盗走一辆盘式拖拉机，当晚窜到供销社生资仓库，盗走尿素70袋。销到理公港杨公桥附近一个体商店，当晚开车再从这个商店盗走苎麻2000余斤，仓皇出逃时受到当地派出所的堵截，在小苏溪被大老李、姚华他们抓获。
返回途中，驶入一山涧陡崤地段时，突遭一巨石滑落，车辆翻入河滩。
姚华头部受伤成轻微脑震荡，大老李右腿骨折。两名疑犯均因被扣车厢，受苎麻弹力保护只受点轻微地擦伤。大老李还是会稽公背到民房的，然后二案犯脱逃。”铁鹰一口气将黄甲铺方面的情况作了介绍。
“竟有这等奇事？”陈平忍不住插话。
“案犯也是人，只是被扭曲了灵魂的人，也有七情六欲，如果社会能正视这一点，减少消极因素，我们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铁鹰充满激情地说，“罗刚、陈平，下午我们去医院看望大老李！”
“好的！”二人齐声应道。
打从郭本生家里出来，已是第三天了。白面郎君、提笼鸡、老幺杨飞在羊毛滩洗窃三农户后，涉过羊母河，往北窜到热市。
这热市位于桃源北部长慈公路旁，是桃花源风景区待开发旅游景点之一。区内有一温泉，恒温常年保持37c左右。温泉因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用的矿物质，对关节炎、骨髓炎、皮肤病、和妇科病等有不同的疗效。
清代诗人白介庵有一首七律《温泉烟暖》，这样盛赞大自然奇迹：卓锡何年记上方／喧波玉暖玉泉乡／花迷铜浦能疗疾／露邑铅溪可洗肠／一滴绿澄留法界／半瓶红冷籍慈航／搜奇岂与穷山叶／踏破青莎兴未央
时针已指向午夜零点。
在热市北面露天温池内，泡着白面郎君刘小武、提笼鸡郭本生、老幺杨飞，还有他们的大哥黑老鸦成昊鸹。
黑老鸦是老幺天黑前叫来的，他们今晚要对电站南面一个个体收购户采取行动。这个个体户收有上千斤杜仲。杜仲行情看好，市面上每斤已卖到34.00元，黑市更贵些。他们感到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于是请来头儿坐镇。
选择温池作为待机地点，是秀才白面郎君出的主意。这里离目标仅一公里，初春的夜晚依然寒气逼人。泡在温泉既安全又能御寒，这露天池没有管理人员，呆在池里是一种享受。
“当年杨贵妃出浴，也没我们自在！”黑老鸦开口说。
“大哥，那是华清池，在陕西临潼！”白面郎君答话。
“华清池咋了，贵妃出门，屁股后面一大群，能有俺自在！”老幺接说。
“说的也是，咱今天兄弟同浴，看来也是一种享受。”提笼鸡接说。
“六哥，把嫂子接来泡泡就出味道了。”老幺喊道。“我封你的臭嘴！”提笼鸡扑过去，如两尾泥鳅在汤中翻滚。
“其实老幺的话没错，当年唐明皇与杨贵妃就那么泡的。”白面郎君一旁助威。
“老二，你说老三他们不会出问题吧！”黑老鸦张开大嘴问刘小武。
“黑道上的朋友告诉我，黄甲铺方向近两天闹的比较凶，听说药库失窃，供销社生资仓库也被偷了，我断定是老三他们干的。”白面郎君回答。
“我还是不放心。”黑老鸦说。“等今晚结束了，让老幺打探打探。”白面郎君提议。“好吧！”黑老鸦起来净身。提笼鸡等也跟着穿衣，这一泡竟去了个把小时。
离开温泉，不一刻便到了个体收购房。
白面郎君先到窗下听了一会，几声猫叫，屋里仍没有动静。于是招呼老幺望风，他和黑老鸦、提笼鸡去了侧门。
这里离公路只有7——8米，时有过往车辆。必须快速行动，快速离开，这点黑老鸦是清楚的。只见他鼓捣几下，门便开了。白面郎君进了里屋，然后麻利地打开了房门，两人便直奔堂屋。
提笼鸡移动方桌，堵住睡房后门。这是提笼鸡的过人之处，即使被发现，他们也可以从容离开。
5分钟后，400斤杜仲，2部单车便被搁到公路边，稍一打整，唿哨而去。
黑影没有奔长慈公路，而是抄小路去了石门。
山凹里，几丛杂树葱茏。
转过坡，一栋砖木结构的农舍裸露出来。黑老鸦示意白面郎君等稍候。他象狗一样的在瓦房前后搜索了一遍，这才蹑手蹑脚地到瓦房跟前喊：“大舅，大舅......”
“谁呀！”屋里中年人问道。
“是我，昊伢的！”黑老鸦回答。
“这么晚从哪里来的？”说着扯亮了电灯。
“大舅，屋外冷，进屋再跟你说吧。”黑老鸦应声。这时中年人已把门打开，黑老鸦把手一招，白面郎君等吱啦吱啦随后跟了进去。
被称为大舅的人叫吴三金，俗名叫马三哈，这几年外去跑了几趟生意，钱没赚到一个子儿，老本倒亏光了。赌博、嫖娼，只差点没抽大麻。这回见外甥领人挑了几担药材，心里明白了几分，忙招呼打坐。
“昊伢的，你哪里发这么一笔财！”吴三金咧着嘴问。冬瓜脸上有几分喜色，他知道他这个神通广大的外甥不会亏待他的。
“大舅，你勿用问，到时自有您的好处。对了，我这杜仲先搁在你这里，我和小武、本生还有几担货去挑。杨飞，你去找老五联系销路。”成昊鸹说道。
吴三金没说什么，指挥黑老鸦把药材搁到偏房。
随即，黑老鸦等消失在夜幕中。
当晚，趁着夜色，黑老鸦、白面郎君、提笼鸡又在附近不远处撬了一部176型动力机械。
老幺杨飞受遣去找瘦猴老五，一路上走走停停，不觉腹中感到饥饿。这小子生来贼胆，曾于隆冬季节单独去古墓群寻宝。他意思地看了看夜光表，离天亮还差个把钟头。忽然心生一计，何不如此如此，脸上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微笑。
莲花商店，一老人正打整店面。
“老伯，您好！”一青年朗声问道。
“同志，您要点什么？”老人说。
“不瞒您说，我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昨晚和同志们为破案忙了一宵，这不，今早我们还要赶路！”杨飞说完瞟了老人一眼。
“警察同志辛苦！”老人说。
“应该的，有件事情请您老支持一下？”
“只要我老头子办得到的。”
“根据上级指示，我们要立即追捕逃犯，能不能在贵店借点盘缠？”
老人想起前两天他孙女的一台彩电不见了，后来公安局来人去了现场的，说不定小兄弟还能帮上忙呢。于是满口答应。“同志，您要多少？”
“现金250，有好点的烟没有？来两条！”
“这是本店最高档的白沙牌香烟，这是现金250元，还要点什么？”老人说。
“有高档的罐头没有？对，就那荔枝的来两瓶，我们有个同志不舒服。”杨飞边说边指着柜台。老人递过罐头，杨飞接说：“老伯，您相信我吧？”“哪能啦，警察同志还能弄假吗？”
“还是小心点为好，老伯，再见！”杨飞手一挥，走了。
老幺有了两瓶罐头填肚，精神陡涨。到双溪搭乘去漆河镇的汽车，一个小时后，便到了迎春酒家。这儿是老九郑红元的窝子，也是他们联络的据点。
酒家临河而建，地处小镇三叉路，人来人往，信息灵通。
“是老幺呵，大哥什么时候来？”郑红元满面红光。
杨飞把眼一眨，示意偏僻处说话。郑红元会意，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老九，五哥在哪里？”杨飞问道。
“老五他们一行在石门大闹天宫后，前天返回镇上，已把到手的5部电视机，2部电风扇消化了。三哥干得更漂亮，4000多元的药品已销掉三分之二；会稽公、娄阿鼠遇到了小麻烦，不过他们都已安然脱险。”郑红元说道。
“那他们人呢？”杨飞问。
“老五、老八在隔壁休息，老三、十二弟兜风去了。”郑红元说。“对了，你刚才讲大哥什么时候来？”
“昨晚我和大哥、二哥、老七在热市发了一笔财，弄了几百斤杜仲，一部176型柴油机、两捕单车，现寄存在石门大哥他舅家。昨晚大哥、二哥、老七去卸柴油机时，要我连夜赶到漆河。大哥的意思是，要你和老五想点办法，弄辆车子把东西装来找个去处消化了。”杨飞说到这里对老九望了望，“时间必须在今晚。”
“你先歇息歇息，这我就和老五合计合计。”郑红元说完便去找老五了。
老幺杨飞美美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匆忙穿好衣服，到隔壁发现老五、老九他们都不在。下楼时，看到酒家夜市兴隆，便没有去打搅老板娘。当目光向食客巡视时，突然发现靠墙左侧桌上一中年人面庞好熟。他努力搜索记忆，还是想不起来。管他娘的，认得我老幺的人多着呢。
出门，迎面碰见郑红元。
“走，车子开来了，五哥在那边等着呢。”等杨飞赶到，车子已经启动。这是一辆已报废的小四轮，瘦猴马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车上除了老五马八、老幺杨飞，还有老九郑红元、老六魏枭雄。
小四轮在瘦猴手里拨弄着，如一头放荡不羁的野马在乡道上奔突，2个小时便到了石门黑老鸦大舅家。
车装得很顺利。
他们拟定天亮前赶到常德市河伏镇交货，药材销往邵阳市场，也就少了很多客套话。一会便上了柏油路。
黑老鸦今晚兴致很浓。不时地跟兄弟们扯淡。“福善岗”路标一闪而过。
“慢！”汽车嚓的一声停下来。路边一栋民房，灯雪亮。几个人影在桌上晃动。
“弟兄们，我们来个奇袭威虎山！”说着黑老鸦双手比拟个包围的态势“老二，你同老七从左边上；老六，你同老幺从右边上；我同老九从正门切入；老五，汽车待速，不要熄火。要猛、要快，抓赌去！”众人下车，饿狼般扑向小屋。

第十二章欲为财终

“不许动！我们是夜间巡逻队的！”黑老鸦一声讹诈，众人蜂拥而至。打牌的躲都躲不急，“啪！啪！”正面坐着的青年被酸泥鳅煽了两耳光，火冒金星。杨飞一个健步，将桌上的钱抹了。白面郎君、郑红元、提笼鸡虎狼般开始搜身，当场从四人身上搜走现金1400余元。临走，黑老鸦扔下一句：“要条，明天到联防队找我！”
黑老鸦等上车，瘦猴一踩油门，汽车如箭离去。“哈哈......”车后传来一串狰狞般地笑声。
却说那迎春酒家使老幺面熟的不是别人，是民警大老李暗中布置监控的治安员小刘。这小刘文革中参加斗私批修宣传队，化装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本来长得眉清目秀，化装时将弓形眉改成扫帚眉，再在胡须上作了点小手脚，故尔灯光下以假乱真，老幺也就琢磨不透了。
小刘同杨飞打过交道，知道他是黑道上的人物。他的任务是监控这迎春酒家，摸清往来人物，以便及时向公安提供线索。
黑老鸦得意忘形。车过漆河古镇，只叫郑红元、老六魏枭雄下车，接应来往弟兄，疏散赃物。其余去了常德市河伏镇。
星暗昏月，寒光四壁。
喧哗了一天的兰溪医院，犹如一叶颠簸的小舟，悄悄地驶进了夜的港湾。
内科病房。一黑影起床，罩上衣服，坐着床上想着什么。
本来房里原先住着3个人，一个病愈，一个转院，今晚就剩他了。
墙外传来几声猫叫，即刻又恢复了平静。
黑影象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翻身下床向厕所方向走去。不一会，港裕水库便有两个魑魅似的黑影晃动。时而坐着，时而站着，时而仰面朝天。垂钓吗？不象。
一会，灯灭尽了，医院的白衣天使和病员都进入了梦乡。
两黑影交头接耳耳语了几句，便一蹦一哒地窜向医院大门。
瘦影伏了下来，那肥影径直向会议室走去。“喀嚓”一声，门扣耷拉下来。肥影向一只饿昏了的馋猫，直向“猎物”走去。
瘦影还在提裤子，肥影便扛着包出了大门。
“得手啦！”瘦影小声问。
“快背走，我老毛病又犯了。”肥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好！”瘦影一躬身，把包甩在肩上，二魅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幕中。
清晨，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大老李因小苏溪意外事故，也在兰溪医院疗养。这时正拄着拐杖“笃、笃”在水库大坝上练步，脸上渗出了豆大汗珠。他想扔掉拐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老李叔，危险！”一白衣天使飞跑过来。
大老李挣扎坐起，突然发现右前侧有一堆烟头。职业的敏感使他大脑飞速转动着：是谈恋爱，不象。地上散乱着金芙蓉、郴州牌两种香烟。按常理，女孩是不抽烟的。是病员扯淡，从时间上看，不可能这么久。烟蒂落地后未燃烬的部分仍是干的，说明午夜过后的可能性大。是水库管理人员，也不大可能。左、右侧都有值班房，时夜晚寒冷，如是值班巡逻，也只能是偶尔通过，停留时间不可能那么长。到底想干什么，大老李皱起了眉头。
“我来扶您。”白衣天使伸手搀扶大老李。
“不用。”大老李试图自己站起来，但还是失败了。
医院外，几个俊俏女子在打扫卫生。
忽然，会议室方向传来“呵！”的一声，人们蜂拥而至。只见会议室门被纽开，金星牌彩电不翼而飞，恬静的港湾一下开了锅。
大老李在护士搀扶下向会议室走去。从人们的议论中，他知道失窃了。“郑医生，你去打电话告诉派出所；张医生，你协助小王维持秩序，不准任何人再进入现场。”说完，对着大门观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