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痴情女殒命，海归男现身

　　 人生就是一出戏，而每个人的一生却是各不相同的戏码，有喜剧，有悲剧，也有悲欣交集，对凌云翔而言，他这短暂的二十年，前一半生活虽然不快乐，但非常幸福，而在十岁以后的日子里，他却日日生活在压抑和仇视之中，对父亲的关爱视而不见，对继母的关心置若罔闻。面对倪珊和可可的人生境遇，相比而言，他该是多么幸运，如今，他要为可可去争取属于孩子的真幸福，这是他不容推卸的责任。
　　女大学生为爱殉情的传说出自文筱翊口中，筱翊也是从英语系学姐中得知，这使筱翊断定女大学生应该是自己同系的学姐。筱翊让燕子陪着，找到当年英语系的科任教授和班主任，却没有一个老师愿意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事情。她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走，我们上系毕业生档案室。”筱翊仍不死心，她记得管理档案室的年轻男老师对她有好感，或许可以说通他，让她们进去查查。
　　两人辗转来到档案室，这里筱翊原本从未想过会来，因为她收到的第一封大学情书就是这位老师寄来的，此后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筱翊同学，你怎么会来我这儿？”看见心中的女神，男老师两眼放光，眉飞色舞。
　　燕子上前挖苦道：“李老师，你可别想歪了，天鹅是不会落你头上的。”
　　“燕子，对老师礼貌点！”筱翊责怪燕子，而后毕恭毕敬地对李老师说，“老师，是这样的，我们想看看五年来毕业生的毕业学习和就业情况，对我们将来就业也有个指导作用。”
　　“哦，是这样啊！”李老师闻毕，殷勤地帮筱翊找出近十年的年级班级毕业生资料，筱翊和燕子从档案资料里重点摘选五年前的资料，经过认真比对，很快发现有三个女生没能正常毕业，其中一位显示原因为因病休学，还有一位显示原因为中途出国，而第三位名字叫“柳之琪”的女生，没能毕业的原因显示为“不详”。再看她的资料，筱翊惊异地发现，这位叫柳之琪的女生，正是南川市人。这一重大发现，让筱翊看到了希望，也许能从这个已经过世的柳之琪身上，查出她背后的男人，找到可可的亲生爸爸。
　　离开资料室，燕子笑道：“宝贝儿，为什么你身边都是些神秘的人啊？从你的偶像凌云翔，到你的大侠沐云飞，又是身世迷离的小可可——”
　　“还有隐藏了秘密的小燕子！”筱翊帮燕子接下话，想到燕子最近一些反常的行为：爱上吃话梅，食量也大增，偶尔又作呕……
　　“我可没有秘密，我的一切都被你给看透了。”

　　深秋时节，桂花落尽，空气中弥漫着爱的香味。气温渐冷，而川大中文系却传出最热门的事件。一位海外归来的川大中文系前才子老师，斥资百万，要在中文系设立“突出贡献奖学金”，这个不以学业成绩论英雄的特别奖学金，在全系学生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学生纷纷议论这个川大中文系前才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无一人得识其人。
　　只有倪珊最清楚，他曾经是家中的常客，父亲的前得意门生——柯星宇。回国返校，柯星宇最想拜访的就是他的恩师倪绿杨主任。
　　“星宇，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一言难尽啊，倪主任，想当年，我是真不愿离开中文系那帮年轻的学生，可是海外的叔父一家突然发生意外，我不得不去处理后事，就这样意外地接收了叔父的公司和资产。”柯星宇感慨万千道。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你那撇脚的英语过得了国外的语言关吗？”
　　“说实在的，我还真为国外沟通捏一把汗。我还是你学生的时候，就是因为英语总不过关，几次申请留校任教，都被刷下来，幸亏有倪老师据理力争，才让我躲过了英语的政审。有幸成为你部下一员。”
　　“你可是我教的所有学生里中文专业学习最优秀的，你有中文方面的天分，我才能争取到对你的特殊提任。”
　　“不过，也多亏师娘帮我找了一位英语系的学生给我恶补英语，我才出得了国。对了，师母呢？”柯星宇左右望望，不见肖老师。
　　“她呀，一听说得意门生登门造访，赶忙去买好菜去了。”
　　“除了凌云翔，谁敢在大名鼎鼎的倪主任面前自称得意门生？”倪珊刚下了网，走出房间，听见父亲和别人的对话。
　　柯星宇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公主，惊呼道：“哟！长成这么标致的大姑娘了！珊珊，还认得我吗？”
　　“这位海龟先生，请问您是——”倪珊一向喜欢跟这个曾经看着她长大的大哥哥开玩笑。
　　“珊珊，不许胡闹！快叫柯叔叔！”倪妈妈买菜回来，嗔怪女儿没大没小。
　　倪珊伸出手掐算着：“我读小学时，你是爸妈的学生，我读中学时，你是川大的老师，我读大学时，你是海龟的富豪，如果我叫你叔叔，那你得管我爸叫哥哥，管我妈叫嫂子或师姐，可我爸妈毕竟是你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这样算来，我只能叫你哥哥，爸，你说呢？”
　　“哈哈哈哈，倪主任，虎父无犬女，珊珊这逻辑学还真是不忘学以致用啊，推得很正确！那个，珊珊，你刚说的凌云翔是谁？”
　　倪珊卷起袖子，走进厨房，边走边说：“我帮妈妈做饭，让我爸给你好好唠唠凌云翔。”
　　柯星宇帮倪主任斟满茶，自己也倒一杯，轻轻的呷了一口，等着倪主任介绍这位比当年的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人物。
　　“要说这凌云翔，也算是自你以后我们中文系难得一出的优秀学生。他一年级就拿了全系文学创作大赛二等奖，二年级得了全国大学生文学创作奖，这学期又在《新青年》发表了中篇小说，还有他的书法，最近参加全国青书赛又得二等奖。除此之外，他还将比赛获奖所得奖金多数捐给了南川孤儿院的，又帮孤儿院倡议宣传，开展周末临时父母的活动，自己还做了一个失明的孤儿的‘周末临时爸爸’。这不，《南川日报》也登出了他的事迹。”
　　倪主任将桌上摆放的新一期日报递给柯星宇，从柯星宇眼中看出了对凌云翔的欣赏，柯星宇接过报纸，认真细读，笑道：“不错！的确是中文系的传奇人物，比当年的我强多了。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会会这位凌云翔同学。”
　　倪珊接话说：“想见他还不容易，只要你亲自参加你设立的奖学金授奖仪式，就一定能和他面对面的对阵了。他可是众望所归的奖学金一等奖获得者。”
　　“真的吗？”柯星宇难掩内心的激动，想早一点见到凌云翔。
　　吃过晚饭，柯星宇主动要求帮师母收拾碗筷，倪主任制止说：“你是客人，这样成何体统？”
　　柯星宇辩解道：“倪主任，倪老师，我在大学的时候，就没少在你家蹭饭吃，今天再到你家，我感觉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你就让我感受一下吧！”
　　倪主任和倪妈妈拗不过他，只好应允。
　　柯星宇趁着帮忙洗碗的间隙，悄悄问倪珊妈妈：“师母，自从我走后，那个英语系的学生，你还有她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怎么？你对她动心了？也对，那时的她真的很漂亮，你们后来没有联系吗？”
　　“没有，到了国外，我就忙于应付叔父的善后事宜，再学习怎么接手他的生意，根本顾不了太多，就把她给忘了。”
　　“你想找到她，重新追求她？”
　　“没有，我已经结婚了，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当年我也是托人找到她的，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叫柳之琪。”
　　　　中文系颁奖大会时间已定，柯星宇就等着在下个周三的午后，与倪主任和珊珊口中传颂的凌云翔见上一面，这个周末，他还得回北京，筹备他的文化传媒公司。工作重心已从国外转移到北京，千头万绪的安排，哪里都少不了他。
　　清晨阳光洒入“孔孟之家”，也顺便捎来了《南川早报》，倪主任习惯性早起，在屈原路晨练小跑一阵，便回家泡上一壶茶，悠闲地看起了早报。可今天这一看，他的手却颤抖得厉害。就因为一则图片新闻：重病夫妻诚心寻子，遗孤小女重孝认亲。图片里的女孩分明是自己的女儿珊珊。这则新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将倪主任的脑袋都炸裂了。他惊慌失措把这则新闻递给夫人看，倪妈妈几乎晕了过去，等她回过神来，忙让丈夫给温院长打电话，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好的死守这个秘密，竟然就这么给公开了？
　　倪主任和夫人小心翼翼地躲在阳台，就怕惊醒了珊珊，被她听到。
　　“温院长，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们解释一下！”温院长回话道。
　　“温院长，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将珊珊身世的秘密告诉她了，还有，她亲生父母找到孤儿院，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倪主任，倪妈妈，你们不要慌张，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其实，我是骗她说那两个根本不是她父母，只是让珊珊暂时安慰他们，珊珊还不知道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那也不能让她跟自己的亲生父母接触太多，你看，还上报纸了，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倪妈妈心情过分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早把困意全消的倪珊惊醒，倪珊刚把衣服穿好，正循着传来的叫闹声走去，看见爸妈在阳台上拿着手机在说话，她听清了说话的内容。一早的快乐情绪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木然和眼神的呆滞。
　　倪主任发现女儿表情异常地正站在阳台门边，忙推推夫人，倪妈妈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被珊珊听到了。她极力掩饰和辩解，说话语无伦次：“珊珊，我刚才跟昨天的柯星宇老师说话，他说他认识一个孤儿，他说孤儿是他爸爸——不是，他是孤儿的爸爸——”
　　“别说了，我全听见了！”倪珊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啊——”
　　“珊珊，你听爸爸说——”倪主任还想解释什么。倪珊竟不顾父母之尊，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不，我不想听！你不是我爸爸，还有你，你也不是我妈妈！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倪珊再度因无法面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身世而感到无比恐惧，她丢下一句话：“我不是你们的女儿！”转身跑向门外，狠命地关上家门，像盲目的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狂奔着。
　　倪主任和夫人懊悔不已，深怪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现在孩子心里肯定非常难受，从开始的知道真相，本不确信，到大家都说那不是真的，她还高高兴兴地去做了临时女儿，却没料到从自己的父母口中得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这种痛苦她一个从未受过挫折的女孩怎么受得了。倪夫人急得直哭，“现在可怎么办？”倪主任也紧张，可还算冷静，他打通电话想要告诉云翔，让云翔帮忙一起找找珊珊，安慰珊珊，他知道珊珊最听云翔的话。
　　可云翔的电话没有打通，倪主任找不到云翔，只好打通邹帅电话。邹帅正想舒舒服服地睡一个上午，以弥补前些时日攀山涉水的辛劳。
　　邹帅从电话里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几乎不敢相信，孤儿院院长不是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吗？他还建议倪珊假冒女儿之名去看望病重的中年男女，难道是自己拍下照片发给报社提供新闻线索惹出来的祸端？他知道，如果要劝倪珊，自己是没有办法的，只有云翔可以做到。他敲敲云翔的门，没有声音，他再电话联系云翔，有音乐铃声从云翔的房间中传来。也许正到了自己拯救爱情的时候了。他忙骑上车，在倪主任还没有找过的地方到处寻找倪珊的身影。

　　凌云翔是特意把手机落在家里的，他不想有人打扰自己和筱翊在破碎中建立起来的临时家庭。他们想尽自己所能给可可全部的爱，全部的关心，更心念着早日揭开可可的身世之谜，不要让可可永远成为一个没有根的孩子。早早送回可可，凭着筱翊从英语系资料室中得来的一点可怜的信息，云翔带着筱翊，走街串巷，打听一切和传说中“柳之琪”有关的消息。 可是仅凭名字和地址，无异于海底捞针，南川市近几年在城市规划的进程中，旧房改造，新城扩建，当年的地址早就成为历史了。云翔和筱翊来到一片公寓住宿区，实在没有消息，正打算放弃，换个方式寻找时，却见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嗖”地从他们中间穿过，男孩的身后，一名妇女追着叫到：“柳望辰，你快回来！”
　　“又一家姓柳的，说不定有线索！”筱翊不放弃地提醒云翔。
　　云翔已经没有很好的耐性了：“我们问过好几家姓柳的了，都不知道柳之琪是谁，我看算了吧！”
　　“碰碰运气吧，再碰不到就算了！也许就有奇迹发生呢！”筱翊表现出一贯的乐观。
　　小男孩在小区公园和一帮同龄孩子玩闹着，他妈妈正往这边走来，筱翊叫住她：“请问这位大姐，你知道柳之琪吗？”
　　“柳之琪？”大姐有些警戒，“你们找她干什么，不知道！”语气异常生硬，转身回家了，没有再理会他们。
　　“这位大姐一定是知道的，我去问问那个孩子！”云翔说着走向男孩，“小朋友，能告诉哥哥，柳之琪是你家什么人？”
　　“她是我姑姑，都死了五年了，你们问这个干嘛？”名叫柳望辰的孩子反问道。
　　云翔和筱翊暗喜，终于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了。“哦，我们是你妈妈的朋友，能带我们去你家吗？”
　　“那——跟我走吧！”柳望辰放下手中的玩意儿，带着云翔和筱翊向自己家的楼宇楼层走去。
　　“妈！有人找你！”柳望辰把两人带到家中，自己一个人回房写作业去了。
　　“又是你们！去去去！我说了不知道！”柳妈妈一脸不快，似要赶走云翔，自言自语道，“我儿子的学习都忙不过来，没空理会你们的事情。除非——”
　　筱翊在转机中再见转机，忙问道：“除非什么？只要我们做得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柳妈妈从他们的穿着和气质，看得出来这两人都简单，想必是川大的高材生。便试探性地提要求：“除非你们能做我儿子的家教老师。帮我儿子把学习提上去！”
　　“没问题，这事我包了！”筱翊毫不犹豫地应承着。
　　“唉！我就告诉你们吧！”见对方答应家教如此爽快，柳妈妈也没有理由藏掖着了，“说来这本是我们家的耻辱，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本来是不想说的。我听望辰的爸爸说，妹妹柳之琪大学里人很漂亮，品性极好，许多大学同学喜欢她，她从来不去想谈恋爱的事情，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一位特别的老师，然后陪着他一起，后来——后来那个老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再后来，我们家妹妹肚子变大了，不敢在大学里继续读书，就这样把自己的学业给荒废了，望辰爸爸一再逼问她对方是谁，之琪死活不说，望辰爸爸一气之下把她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赶出家门。再后来——”
　　“你知道那个男老师叫什么名字吗？”云翔问，如果他知道对方是谁，就算在天涯海角，也要把对方找出来，给可可一个交代。
　　“望辰爸爸没跟我说，他刚打电话回来说有个病人刚被送到医院，他得晚一点到家，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你们亲自问他吧。”
　　“那好，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先帮你家小望辰指导功课吧。”柳望辰小朋友好像挺喜欢这位漂亮的老师姐姐，乖乖地跟老师姐姐进了书房，老老实实地做起了作业。
　　等了半个时辰，望辰的功课已经做完了，望辰告诉妈妈喜欢文老师做家庭老师，柳妈妈便高兴地和筱翊商讨起补课事宜。云翔在柳家小转了转，才知道柳望辰的爸爸柳之麟是南川市康尔医院的医生，而妈妈吴丽君也是康尔医院妇产科大夫。夫妻俩大多忙于工作而疏忽了对孩子的教育，儿子柳望辰功课一直不好，这是他们两夫妻最头痛的事情了。
　　“丽君，儿子功课做了吗？”柳之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孩子的学习，他刚脱下外套，才看到家中的客人。“请问你们是——”
　　“望辰的家庭老师，文老师！这位是她的男朋友。”
　　“哦，你们好，辛苦你们了！我这个儿子，我一直没有空管他的学习，这不，今天刚想下班，又送来一个病人，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好端端的，干嘛总要寻死觅活的！前脚刚认回亲生父母，后脚就想自杀，年轻人啊，怎么那么想不开！”柳之麟碎碎念叨着，全然忘记了客人的反应。
　　凌云翔一时有点后背发凉，他来不及问柳之琪的事情，忙问及柳之麟的病人：“你说医院刚送来的病人，她长什么样？”
　　“长得挺漂亮的，喏，就是报纸上登的那个女孩！”柳之麟指指桌上摆放的报纸，头版头条那张照片里正是一位女孩看望病重父母的情景。
　　“倪珊？——”云翔忙拉起筱翊，向柳之麟一家匆匆告别，赶去那个令他心弦紧绷的康尔医院。